巧克力(Claire)

庄尉提议：“那就在几个中转城市包仓库，提前运过去储存，定时定量的话和货运航司也能再谈谈价。”
“这样可以吗？”
“我让林秘书研究一下。”
褚瑜立刻摆摆手：“别麻烦他了，我问问娜娜……”
庄尉笑了：“你问刘娜娜不也是麻烦人家？我给林秘书付的是私人秘书的高薪，算不上麻烦他，让他来做吧。”
“好吧。”
两人说话期间，褚程宇一直在听。
直到这会儿，他主动接过了庄尉手里的茶壶，倒了2杯茶，给了庄尉一杯。
他问：“庄尉你是做什么工作？”
“叔叔，我在褚瑜他们店对面，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一家珠宝品牌店叫Twinkle，我刚回府城接手这边的分公司。”
“那你打算一直留在这？”
“是。”庄尉道。
褚程宇点了点头，又问：“早几年这家分公司很差，都说要倒闭了，今年怎么样？”
褚瑜想起庄尉说过，业绩不好自己要卷铺盖走人的，一下也紧张地看向庄尉。
庄尉冲他安抚地一笑，答道：“今年还不错，接下来还有个分店周年庆的礼盒要上线，预计市场反响不会差的。”
他说得很自信，褚瑜也生出一丝好奇：“我怎么没听说有什么新的礼盒啊？”
“还在保密阶段，”庄尉坐到褚瑜另一侧，挨着他说，“其实就是新锐设计师的设计款式，加赠一罐上次在尼斯买的那些浴盐，再加上做了新的外盒设计，一个噱头而已。”
“哦，那些浴盐啊！”褚瑜这才想起来。
“什么浴盐啊？”褚程宇也好奇起来。
庄尉便开始说南法当地的手工浴盐，说起自己怎么想到要拿来做赠品，又是怎么打算把这一想法融入到整个下一季府城分店的宣传主题中去。
褚程宇对这些东西全然没有了解，褚瑜也好不到哪里去，听的时候都觉得新鲜。再喝上一杯茶或热可可，电视的新闻播报就成了适时的背景音。
这一晚，褚瑜家客厅里格外像寻常一家人的饭后时光。
只是再像也只是暂时，到了再晚一些的时候，褚程宇看了眼手表，说：“差不多该休息了吧。”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个时间点还早，所以褚瑜不大乐意，但庄尉已经很自觉地站了起来。
他理了理衣服下摆：“那明天还是老时间来接你？”
褚瑜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又说：“你到了给我发消息吧，爸还在睡觉，你不要敲门了。”
“好。”
庄尉要走出门时，又回头：“褚瑜，不送送我啊？”
褚瑜呆了瞬间，立刻跳起来：“来了。”
他没有看爸爸的表情，擅自追出去走到了庄尉身边，一起换了鞋。
他的身后，爸爸不高兴的声音响起：“钥匙自己拿好。”
“哦！”
褚瑜赶紧抓起玄关处的钥匙，拉着庄尉走了出去。

褚瑜一关上家门，就迫不及待抓住了庄尉的手掌。
“你明天忙的话早晨不用去店里帮我了，今天你也看到了，店里没那么多人。”褚瑜说得很平静，已经坦然接受了目前的状况。
庄尉问：“今天巧克力做得差不多了？存货够用了吗？”
“嗯，够的。”
伴随外面吵上天的蝉鸣，府城也快进入盛夏了，这本来就是一年之中巧克力销量最差的季节，褚瑜打算缩减产量。至于外省市的线上销售情况，也得等宣传上去了再看。
褚瑜不再去想这些不确定的事，只想抓住短暂的送客时间，和庄尉再腻一腻。
他大胆地把脸颊靠到庄尉胸口上，那儿有他熟悉的心跳频率和厚实感，体温热热地传导过来，很舒服。
“你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
庄尉笑了一下，捏着他的耳垂说：“不急，我们慢慢来。”
“嗯。”
“明天下午2-3点我没什么事，要不要去看房子？”
“好啊。”褚瑜轻声地回答。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并不真的关心这栋房产。他的手指把玩庄尉衬衣上的一颗扣子，脑子里只剩下庄尉身上的味道。
他抬起头，看着庄尉问：“明天晚上你也上这儿来吃饭吗？”
庄尉露出一丝很浅的笑意：“明天晚上不是约好要请客的吗？忘记了？”
“啊，对哦！”褚瑜想起来了。
他们请了朋友们，想感谢一下这次的舆论风波中，这些朋友对他们无条件的帮助和信任。
庄尉看着他有趣的表情变化，曲起食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笨。”
褚瑜瞪了他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褚瑜听后，不太果断地松开了庄尉：“我送你到楼下。”
“好。”
他们这才下楼，又在车边慢吞吞地边开车门边牵手说话。
和庄尉刚回国那会儿相比，褚瑜的变化是巨大的。他现在很少抽烟了，说话时总直勾勾看着庄尉，眼睛又亮又充满了喜悦，动不动就想牵手和依靠，咖色的皮肤下透露出健康的红润光泽。
他在谈论夏季新品，还有在被负面新闻席卷之前，准备要上架的花卉系列，语气中也开始有了庄尉谈论珠宝时的自信。
“青提闪电泡芙肯定能大卖，那个口味特别适合夏天，是我和葛玲一起想的，你下午早点过来，我给你试吃一下。”
庄尉很专注地听他形容这些，什么都依他：“好啊。”
“哦还有，你觉得牡丹和芍药如果用巧克力来塑形的话，是不是有点难以区分？”
“嗯，是有点。”
褚瑜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还是就选一款好了。现在已经做了大飞燕、小雏菊、樱花，牡丹和芍药里选一款，再加上参赛的玫瑰，已经有5颗巧克力了，是不是够了？”
“嗯，”庄尉道，“今天店里放的几张图案是礼盒外封吗？”
褚瑜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是啦，我不打算用礼盒装，太贵了，这些打算用来做成软袋子，是一种塑料材质，挨着冰块放也不会沾湿影响使用，还可以加搭扣或者抽绳，做出来应该挺好看的。到时候每颗巧克力用塑料外壳保护，再包一层锡纸，小小一袋，效果看起来挺讨喜的，大家会喜欢的吧。”
庄尉便说：“听上去不错，让刘娜娜帮你出出主意好好宣传一下。”
“嗯。明天就要试上架了，我看看反馈再调整，希望大家会喜欢吧。”
褚瑜很高兴地说。随后，话题似乎没有了，但褚瑜还不想让庄尉进车里，所以拉着他的手，也不说话，就胡乱晃来晃去。
庄尉知道该走了，笑着反握住褚瑜乱动的手臂：“好了，我得回去了。”
“啊……”
褚瑜的表情很像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有着和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天真的不舍。在他充满痛苦和自我否定的过去，实在没什么机会像这样沉浸在真实的、蜜糖般的恋爱里，所以现在特别珍视。
庄尉抚摸了他的睫毛和眉骨，温柔地说：“快点上去吧，你爸要生气了。”
“哦……好吧，拜拜。”
褚瑜在庄尉追随的目光中上了楼。之后，庄尉站在车边又看了会儿，才坐进车里开走。
庄尉回到自己的高级公寓。
这里有舒适的居住体验和到位的管家式服务，却完全没有家的味道。不过没关系，他和褚瑜快有两个人的家了。
庄尉想起曾经计划在国外买一栋房子，供他和褚瑜在离开家之后居住。
那些都是很遥远的事了，庄尉高中毕业的时候还很幼稚，具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纨绔所有关于独立的念头。不过，他当时就很奇怪地在所有关于未来的想象中加入了褚瑜。
他想过给褚瑜买戒指，想过要买一套色彩艳丽的房子给褚瑜住，甚至想过在海外成婚。
庄尉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换了鞋走进公寓房里，正准备去洗漱，手机响起来。
来电的是远在Twinkle总部的上级，庄尉挑了挑眉，快速接起来：“喂？总执行官先生。”
电话那头道：“但愿这个时间没有打扰你，庄尉。”
“不会，您客气了。”
“我看到了网络上一些关于你和你男朋友的新闻，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是否需要总部宣发和法务出面？”
庄尉没想到总部这么关照自己，问：“怎么？我的私事影响到Twinkle的口碑了？”
“那倒没有，只是出于对我们无可替代的宝贵职工的特别照顾。说真的，你在府城的成绩很好，接下来的礼盒我看过样品了，赠品选择非常不错，预计今年可以扭亏为盈了。”
庄尉满意地笑道：“那我想，我的私事就不需要总部帮忙了。”
对方爽朗地大笑了两声，又略带戏谑地说：“我听说你去南法的门店量了手指尺寸？没有当场买下一对戒指吗？”
“八卦传这么快？”
“哈哈哈，庄尉，我对象屋的巧克力很感兴趣，托人带了一盒给我，我已经吃掉大半了，忍不住要给你打这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语气非常轻快，庄尉总算能确定，总执行官是专程来打听自己的八卦的。
“您认为如何？”
总执行官笑说道：“如果是说做巧克力的人的话，我看过他本人的照片，我认为他非常火辣。”
庄尉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爽，醋意立刻就上来了：“我是说巧克力。”
“哈哈哈哈，庄尉，那些巧克力很妙，象屋的老板很有才华。要我说，你找到了一颗硼铝石。”
虽然感觉褚瑜被自己的上司口头调戏了，但这句很有珠宝行业风格的夸赞还是让他非常受用，为褚瑜被认可感到骄傲。
“可惜你们在我们国家没有门店，不然我愿意每周吃一盒。”总执行官说。
庄尉脑子里的念头立刻转起来。
“褚瑜他还从没想过要开跨国店，我想这是可行的，只是缺少机会。”
总执行官笑说：“当然，机会是要等的，不过我确实很喜欢他们家巧克力的调调。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好奇象屋的味道吗？是因为一个印度的手工巧克力大师，他正在周游列国，在网上发布了他到各地的vlog，里头有你们，就在尼斯。”
庄尉愣了一下，这倒是完全没想到。
“他给你们打了码，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那位大师非常热情地推荐了象屋，还说完成现在的旅程后就要去府城拜访，因为这段视频，现在象屋在海外的热度可高了。”
“是吗？我有点意外。”
总执行官又说了许多网上好奇的声音，最后和庄尉说：“我等着你们把象屋开到这儿来。”
庄尉道了谢，挂掉电话。
他站在客厅里想刚才得知的事，心里知道真要开跨国店铺会很艰难，而且褚瑜非常喜欢象屋现在这种独立小铺子的气氛，规模做大可以，但不能大到破坏象屋代表的气质。
不过，如果褚瑜的巧克力真能走到海外……
一定会广受欢迎的。
庄尉确信这一点，因为褚瑜所拥有的可贵的创意、热爱、对甜蜜、苦涩和酸辛的理解，都融入在他手中那些巧克力产品里。他的巧克力有着丰富的层次与内核，到哪都会被喜欢的。
他暂时没有跟褚瑜说这件事，而是给自己定居海外的朋友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咨询可行性。
随后，他调出和褚瑜的聊天框。
“睡了吗？”
褚瑜在下秒回复道：“嗯，但是睡不着。”
又说：“你什么时候能住回来？”
庄尉笑了一下，回答：“尽快争取。”
他一边解开衣服扣子，一边带着笑意朝卧室走去，一只手还举着手机看褚瑜和自己的对话。
褚瑜那边稍微安静了一会，接着，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褚瑜手里举着自己的平板，要给庄尉看几款巧克力摆在一起的设计图。但是庄尉的注意力完全被平板后面的褚瑜吸引走了。
褚瑜换了宽松的睡衣，因为姿势的关系露出一截脖颈和锁骨，以及半个胸口，这个角度让喉结看上去非常性感，胸口的弧度也好看，还有那一处小小的圆形痕迹。
庄尉深吸了一口气。
他决定明天无论如何要留宿褚瑜家。

第83章 朋友的聚餐
夏日的竹芋郁郁葱葱，在象屋里肆意地生长。带白条纹的宽大叶片和绿色茎秆上挂着很多许愿丝带，其中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褚瑜看着这颗星星出了会儿神，偷偷想庄尉。
葛玲凑过来：“老板，今晚我们仨都去吃饭，那没人看店怎么办？”
褚瑜回过神来，想了想，说：“早点告知客人吧。”
“其实我可以留久一点，你们先去。”
褚瑜立刻不同意：“那不行，你们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要请你们吃饭怎么能还让你晚点去呢？”
葛玲很轻快地笑了，说：“不用这么在意啦，我很喜欢象屋，你把这家店照顾得很好。”
“是吗？”褚瑜心里高兴。
“嗯哼，”葛玲把手里的玻璃杯擦干净，“在这里工作，让我有种在完成梦想的感觉，我一点也不介意在店里留一下。”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象屋也成了其它人的梦想了。
褚瑜不好意思地冲她一笑，道：“今天别留了，偶尔早点关店没事的。再说，我下午要走开一会儿，还得麻烦你们看一下店呢。”
“好吧~你说行就行。”葛玲不在意地收好干净的杯子，拍了拍褚瑜，去小厨房忙了。
褚瑜环顾店里。
象屋进夏至那天后更换了一套绿意盎然的装扮，墙上粘贴着棕榈叶，营造出绿茵的感觉，视觉效果看上去很清爽。可可和肉桂的香气弥漫其间，冰块碰撞发出“咔啦”声。
褚瑜怀抱着爱惜的心意看这一切，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分享给庄尉。
“店里好好看。”
发完消息，褚瑜坐下来晃着脚等回音。
庄尉回得很快，拍了自己面前的会议桌面和自己拿钢笔的手。他把衬衫袖子挽起至手肘，小臂肌肉线条很好看，手掌一看就力气很大。
“真舒服，不像我，只能开会。”
庄尉发了一只哭泣狗过来，褚瑜被狗狗萌到了，忍俊不禁地弯了眼角。
平日里庄尉看上去都很严肃认真，即使在和褚瑜私下相处的时候，最多也就是笑得多一些，并没有做出过像这样委屈的表情。但也许是情人眼里出小可怜，褚瑜怎么看这只哭泣狗，都觉得和庄尉像。
他回复：“那你开完会溜过来。”
又说：“给你做椰奶沙冰。”
庄尉立刻说：“一刻钟后休息，我过来。”
聊完，褚瑜开始想制作椰奶沙冰的材料。应该可以额外加点决明子，还有薄荷叶，要不要枸杞呢？再加一丝丝蓝莓，会不会有点怪？
他一边想，一边动起手来。
椰奶沙冰本身是甜滋滋的味道，但是庄尉不爱吃那么甜的，所以褚瑜修改了配方，又加入了明目和降火的东西，用贝壳形状的玻璃碗装好，料多得快要满出来。
有客人正好进来买巧克力，看到这碗沙冰眼前一亮：“老板，这样一份多少钱？”
褚瑜赶紧把沙冰放进冰柜里：“这个不卖，可以看一下这边板子上写的这些，椰奶沙冰和芒果沙冰是卖得最好的哦。”
他一边引导客人看价目表，一边快速打字，给庄尉发消息：“你快点来！你的沙冰刚差点被客人要走了！”
由于褚瑜的远程干扰，Twinkle的年中大会第一段落提前了几分钟结束。
庄尉迈着大步子走过禄勘老街时，褚瑜已经看到他了，开始给他找桌垫和甜品勺，又把小风扇开好，对着吧台边一把椅子吹。
庄尉走进来，热得多解开了一颗扣子，胸口和背部被汗水浸出了透明的肌肉轮廓。
“呼——我的沙冰呢？真被吃掉了？”
褚瑜忍着笑把沙冰拿出来：“没有，我藏好了。给你勺子，电扇要不要开再大一点？”
“嗯，”庄尉接过沙冰碗和勺子，立刻埋头舀起来，“又热又烦，开个会像在吵架。”
褚瑜笑笑他，把风扇开到最大，随后在他对过坐下来。
电扇的风带着空调的凉意吹过那盆油画竹芋，叶子和丝带“唰唰”的彼此碰撞，听起来像是快乐圆舞曲的重音。
“晚上我们几点过去啊？”褚瑜低声问。
庄尉短暂地抬起头：“定的是7点。”
“好啊。”
褚瑜低下头，开始专心地编辑一条动态信息。
他把今日提前闭店的消息发出来，又配了店里环境的照片，还放了几张做好的新品的照片。新品口碑都很好，不过吃过的人还不多，希望能给它们打打广告。
庄尉吃完那碗加量版椰奶沙冰，嘴里冒着凉气，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往后一靠，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