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Claire)

褚瑜脸色本来就被太阳晒红了，此刻更加深了颜色。
庄尉一路走过来出了很多汗，从鬓角、鼻尖和眉骨处滴下。褚瑜这时稍微有点后悔刚才的任性，他其实也不是完全走不动路，只是确实觉得累，又很想和庄尉撒娇。从过去到现在，他都只跟庄尉耍过小脾气，其他人那里他都不敢。
他抱歉地拿自己的菠萝衬衫的袖口，给庄尉擦掉了脸上那些汗。
刚刚开始日落的天际一片粉红，庄尉在饮料店门口的草棚子底下站着，透过汗水蒙湿的眼睛，盯着褚瑜摩卡般的肤色和充满情愫的眼神。在褚瑜第二次仰头抬手要来给他擦汗时，庄尉俯身吻了下去。
庄尉用空出的手捧起了褚瑜的脸颊，托着他离自己更近一点。褚瑜眼角发红，羞怯又诚实。
原本庄尉以为褚瑜会拘谨地把他推开，但也许是受了南法当地的氛围影响，褚瑜此时此刻格外坦诚。
庄尉受不了这样规矩的接吻了，他没收了褚瑜的饮料，和自己的一起放在边上，托起褚瑜的屁股一把抱到附近一块巨石上。
石面微微发烫，褚瑜哼了一声，庄尉便用手掌撑在两侧，靠得很近地看他。
褚瑜看庄尉的眼神几乎像是一名信徒在看靠近自己的神祗，而庄尉只是心无旁骛地望着褚瑜，被眼前这个人深深吸引着，几乎要注意不到身后的大海和落日的绝景。
褚瑜和他对视时心跳地很快，但没有移开视线。过了会儿，褚瑜主动吻了上去。
他们在日落、海浪和菠萝气味里加深这个吻，旁若无人，专心致志。
傍晚时分，庄尉带着褚瑜回旅店吃了特色的烛光晚餐，然后在小镇上闲逛消食。
因为褚瑜想两个人一起买，又想一起还贷，不知道府城有没有相应的政策，庄尉就联系了林秘书让他帮忙查。
打电话的时候，林秘书那边的背景音听上去是在电影院。
庄尉皱眉看了眼时间，问：“你在看电影？哦……那不急，你查好告诉我就行。”
挂断电话后，庄尉有点惊奇地和褚瑜说：“林秘书居然会去看电影！”
褚瑜问：“很奇怪吗？”
“他以前从来不看电影的，只会为了社交需要，去看剧透和影评。我记得他说过看电影纯粹是浪费时间。”
褚瑜咋舌。
“他应该是和小周总一起看吧。”他猜测。
庄尉翻出了周祁的朋友圈，那上面晒出了两张电影票和一大捧怎么看怎么奇怪的低糖爆米花。庄尉本人虽然也有健身习惯，但并不介意适当摄入糖分，对于这种又要低糖又要吃甜食的的行为很不理解。
“看来是的。”
褚瑜好奇地问：“那你会让周总回来吗？”
庄尉酸溜溜看了褚瑜一眼，被褚瑜笑话了，只好正儿八经回答这个问题：“不会，他应该也不打算回来，他俩做同事太影响工作了。估计周祁得辞职，回府城找新的工作。”
“唉？林秘书也会留在府城吗？”
庄尉耸耸肩：“不清楚，我反正要留下来。”
“我们可以在老街附近选个好一点的楼盘，方便上班。”庄尉又说。
话题重新绕回来。
褚瑜点了点头，又有点犹豫：“这样我爸的房子怎么办呢？他不在府城的时间很长，我要找个人定期打扫吗？”
庄尉忍不住笑了：“看房买房装修的时间是很长的，又不是一下子就搬，现在不用考虑这么多。我们应该还要在那套房子里住很久。”
因为庄尉说了“我们”，褚瑜就有点心动。
他其实一直都稀里糊涂的，直到现在，关于和庄尉真的在一起这件事也还是觉得梦幻，更无法判断庄尉为什么愿意住到他家去，还帮他打扫卫生，每天早起那么多时间，就为了送他去店里。
他想问问庄尉喜欢自己什么，但又问不出口。
好在，褚瑜现在比之前要自信了点，虽然不明白吸引庄尉的理由，也还是拥有了和庄尉走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他主动挽起庄尉的胳膊，一蹦三步跳地走路。
“庄尉，我觉得现在就算回府城，我也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了。葛玲说得对，那些人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关我什么事呢。”
庄尉很宠地说“是”，揉乱他的头发。

在海风的味道和海浪的声音里醒过来的感觉很舒服。
褚瑜窝在庄尉胸口，放松地伸了一下四肢，享受筋骨拉伸的感觉。他俩今天无所事事，但不打算和昨天似的，纯粹荒废掉一整天了。
“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项目吗？”褚瑜问。
庄尉把手搭在褚瑜腰上，经络分明的手臂看起来很性感。他原本还在用手机忙工作，听褚瑜问话，就停下来很认真地想。
“有水上飞机，要去吗？”
这个听上去不错，不需要自己运动，褚瑜很乐意地说：“好呀！”
“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泡会儿海水，我们可以去租个救生圈给你用，你就趴在救生圈上，不费力。”
褚瑜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心动这样省力又享受的行程安排。
庄尉的大掌不规矩地摸了摸褚瑜身上一处旧疤，那条痕迹很长，从后腰蔓延到臀逢。褚瑜有点敏感地缩了一下，小腹跟着收缩，但没有躲开。
房中安静了一会儿，褚瑜很有自制力地说：“我们不能再赖在床上了，起床吧。”
庄尉便说“好”，没有犹豫就起床了。
褚瑜洗漱完，穿了一件很薄的短袖运动衫，又挑了黑水晶的耳钉戴上。这套行头从头到尾都是庄尉送的，平时褚瑜都不乐意穿，今天却很给面子。
庄尉牵着褚瑜的手走出房门，很快来到镇上，找了一辆流动餐车吃简单美味的早餐。
之后，庄尉带他找了可以即时飞的水上飞机。
褚瑜大概是第一次坐直升飞机，起初还被螺旋桨的力道吓了一跳。庄尉全程拉着他的手，飞机升空的过程中，他还是异常紧张，攥紧庄尉闭着眼睛尖叫。
庄尉笑得不行，任由他用力抓自己的手臂，尽量靠近他的身体好让他觉得安心。
褚瑜的尖叫声把飞行员都逗乐了，整个直升机里头都洋溢着笑声。
等到直升机总算平稳飞行，庄尉就开始哄褚瑜：“快点睁开眼睛了，这儿很漂亮的，风景那么好，你闭着眼睛就全错过了。别怕了，我就坐你边上呢，你怕什么。”
褚瑜听他哄了很久，眼角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哇……”
直升机窗外真的很美。
蓝天、白云、湛蓝广袤的海水、金色闪耀的沙滩……
空气中有水汽的地方就有小段小段的彩虹，海鸟鸣叫着扇动翅膀跃过，茂密植被间穿插过人类修筑的弯沿公路，地形高处有旧时留下的庄园，现在大多改造成了度假旅店。
褚瑜睁大了眼睛，手上力道也松了，还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庄尉被他抓红的地方。
庄尉翻开手掌让褚瑜牵，两只肤色差异很大的手握在一起。
飞机下降的时候，褚瑜淡定了很多。
他们平稳着陆在一处小码头附近，下机后就坐上出租车，开了一小段路来到码头，坐上一艘私人的小船。
尼斯今天风平浪静，海平面温暖而安稳。
他们来到海中央，开始做下海的准备。褚瑜拿出装耳钉的小盒子，把黑水晶的耳钉小心翼翼取下来，放进盒子里。
庄尉看到了，便走过来：“怎么摘了？”
褚瑜抬起头看着他，说：“怕万一在水下弄丢了。”
“这又不贵，怕什么，丢了我再给你打一个。”
褚瑜摇了摇头，坚定地把盒子连同耳钉一起放进背包里，塞进船长的保险柜存放好。在他心里面，庄尉送的所有东西中，这枚耳钉最珍贵。
庄尉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走到外头甲板上。
他把给褚瑜准备的救生圈拿出来充好气，是一只小黄鸭，很经典的海边款式。
庄尉先下去了，褚瑜抱着鸭脖子，哆哆嗦嗦从简易麻绳编的扶梯趟到海里。庄尉全程在船边上护着他，他还是有点怕，手脚都在发抖。
褚瑜到了海里就紧紧抱着鸭脖子，庄尉笑了一会儿，开始引导他放松。
“别用力，轻松一点漂在水面上就行了，真有浪过来也别怕，不要用力气，就跟着水流漂，我会跟着你的。”
褚瑜点了点头，没声音了。
庄尉见他还是害怕，就问船家要了跟绳子，把褚瑜和自己栓在一起。
“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褚瑜点头，然后稍微滑动了两下脚，觉得尚且能控制自己前进的方向，就安心很多。
“要趁现在学游泳吗？”庄尉笑着问他？
褚瑜再次拒绝，并说：“海里浪好大，我不太敢。”
庄尉便握住他的手，带他在水里游了一段，又说：“下次去游泳馆教你。”
褚瑜跟着他在水里面漂了小半天，终于适应了双脚不着地的感觉，随波逐流地趴在小黄鸭脖子上，没事还用脚拍一拍海水，好像自己真能游一样。
庄尉到水下去了一小会儿，重新浮出水面时，手里抓了只小螃蟹，冲褚瑜炫耀。
褚瑜奋力划过去看：“它好小啊。”
庄尉抹掉脸上的海水，说：“嗯，等会把它放掉，就抓上来给你看看。”
从海里带东西上来的感觉挺新奇的，褚瑜打心底里佩服庄尉，觉得他真的什么都会。
褚瑜看够了以后，庄尉便放走了那只倒霉小螃蟹，褚瑜目送螃蟹消失，转而好奇地问：“你和朋友来海边也玩这些吗？”
庄尉道：“这些也玩，有时候也去邮轮上玩。不过我不喜欢跟大邮轮，还是私人玩法好玩，我们有很多人有执照，可以自己开飞机和船。”
“哇，好厉害。”褚瑜由衷地感慨。
庄尉心里骄傲，自信地笑了下，又说：“有时候人多可以打沙滩排球，人不多的话就玩沙滩碰碰车，不过那个你应该不喜欢。”
褚瑜点了点头，他确实对沙地车没什么兴趣。
“梁睦圆很喜欢钓鱼，和他出游我们就租鱼竿钓上三五天，其他什么也不干。”
褚瑜笑了：“他瘾这么大啊？”
“嗯，”庄尉也想起好笑的事来，说，“他和刘娜娜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有次一起去海边，刘娜娜暗示了他很多次想去坐玻璃船拍海上写真，他就是没听出来，天天拿着鱼竿一早就出门了，两人这一趟差点玩分手。”
褚瑜听了，笑得停不下来。
庄尉回想起来也觉得发小离谱至极，摇了摇头，说：“还好我情商比他高一点。褚瑜，跟我出来玩高兴吗？”
褚瑜红着脸闪烁双眼，小声回答：“高兴。”
“那就好。”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水里开始没那么暖和了。褚瑜稍微抖了一下，庄尉发现了，便说：“冷的话我们上船吧，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嗯。”
褚瑜在庄尉的帮助下回到船上，随后立刻就被盖了一条很厚实的毛毯。
“上来就不是很冷了。”褚瑜说。
但是庄尉还是给他裹进毛毯，说：“你膝盖不好，还是保暖一点吧，等会回岸上你先去冲个热水澡，慢慢洗，觉得身上暖了再出来。”
褚瑜答应了。
船行至岸边，庄尉先跳下船，随后伸手接褚瑜。褚瑜稍微害怕了一下，随即大着胆子往下跳，稳稳跳进了庄尉怀里。
而庄尉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用一个轻快愉悦的吻来鼓励他。

夜里，庄尉切了一盘火龙果，端到床边。
褚瑜正伸着腿坐在床头看电影，看到火龙果，当即叉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唔，好吃。”
庄尉在他鼻子尖上刮了一下：“汁别滴到床上了。”
“嗯。”褚瑜认真看着电视屏幕回答。
庄尉洗干净手，也坐到了床头，搬出自己的笔记本来。
褚瑜短暂地扭头看了眼，问：“今天还要加班啊？”
“不是，”庄尉说，“林秘书给我发了几份楼盘信息，我用电脑看一下。”
褚瑜愣了一下，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提一句，不用这么急啦。”
庄尉一边点笔电触控区，一边腾出手在褚瑜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没事，你看电影吧。”
他其实很早就想买一套房，登记自己和褚瑜的名字，但之前以为褚瑜不想要，所以没有付诸行动。现在褚瑜自己提起了，庄尉就比谁都心急。
褚瑜三心二意地边看电影，边关注庄尉的电脑屏幕，过了一会儿，注意力就不在电影上面了。
“这套看上去好大。”
庄尉听到，便把房子的户型图打开放大，又把屏幕侧过来一点，方便褚瑜看清。
“这套确实不错，户型方正，南北通透，两间朝南卧室和一个北向小书房，两厅两卫，厨房面积够做成中西式分离了，还有两个朝南阳台，其中一个非常大。面积基本上没有浪费，地段也好，离老街只有3公里不到。”庄尉评价道。
褚瑜凑过去看，问：“贵吗？”
“这边的报价不准，林秘书那边能拿到低一点的，你觉得不错的话我问问他。”
褚瑜有点吃不准：“面积太大了，会不会很贵？”
庄尉便问他：“除了价格，你对它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褚瑜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了。”
“那我们就问问看。”庄尉很果断地说。
“嗯，好。”
庄尉当即给林秘书打去了语音通话，电话响了一阵子，接起来后，是一个有点低气压的、疏离的声音，不属于林秘书本人。
“庄总，您知道现在是北京时间6点过一刻吗？”
庄尉开着免提，褚瑜也听到了，两人立刻对视了一眼，都一副要吃瓜的表情。
“周总，早。”
“……”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他们听到林秘书的声音，不太清晰，像是有点距离。
“我的电话？谁啊？”
周祁在那头没好气地答复了：“你们庄总。”
过了会儿，林秘书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变近了：“你还没从Twinkle离职呢，怎么就变‘你们’了？喂？庄总？”
庄尉没有浪费时间，直奔主题：“有套在水镜名园的双朝南，帮我去问个价，顺便打听一下还有没有景观套，合适的话我想先预定一套视野位置好点的。”
“好的，我立刻办。”林秘书非常高效地答复完，庄尉便挂断了电话。
褚瑜忍不住惊奇道：“他们同居了啊？”
庄尉想起自己和褚瑜都分别吃过周祁的醋，顿时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对于林逸晖栽在周祁手里这件事，他也觉得挺魔幻的。
“不知道林秘书是不是要就此收心了，难以置信。”
褚瑜笑起来，过了会儿，又想起什么，说：“对了，这次林秘书帮了我很多，找个时间我想好好谢谢他，还有其他那些朋友……一般要怎么谢人家呢？”
庄尉舒服地靠在酒店柔软的枕头上，双手放到后脑勺，简短地回答：“请客。”
褚瑜点点头：“嗯，对，是应该要请大家吃一顿饭。”
他们在等林秘书的进一步消息时，就开始讨论要吃什么，褚瑜不了解外面餐馆的定位、口碑和价格，所以就在庄尉给他的诸多参考意见里做筛选，最后初步拟定了几家不同的餐馆。
这时候，刚巧林秘书的回电进来了。
褚瑜便小声提醒庄尉：“你问问林秘书，他和周总觉得哪几家好？”
庄尉答应，接起电话。
林秘书汇报了这个楼盘他能拿到的最低报价，又说有一套位于21层的楼王顶层，可以把附近的人工湖和8个湖心岛以及稍远处的禄勘老街尽收眼底，单价稍贵一些。
庄尉和褚瑜交换了一下意见，当即决定先预定下。
林秘书便说：“好的，我立刻去办，如果要当场支付定金……”
“你打我电话。”
“好的。”
“对了，”庄尉道，“褚瑜和我想请这次帮忙的几个朋友吃饭，你和周总也来。”
褚瑜觉得庄尉把邀请说得跟布置工作一样，太不礼貌了，不过电话那头的林秘书只是稍微惊讶地“啊”了一声，便答应了。
庄尉又说：“我们暂时选定了几家餐馆，听听你们的意见。”
他把餐馆的选项报出来。
林秘书迅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能否排除火锅和牛蛙煲？”
“可以啊，那不选这两家，”庄尉挑了挑眉，“唉，你不是吃火锅的吗？”
“被条狗捅穿了，吃不了辣。”
庄尉和褚瑜直接沉默了。
“那你保重吧，可以给你报销医药费。”庄尉说完，再次挂断了电话。
褚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你们平时说话都这么直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