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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鱼西球球)


二皇子顿觉惋惜,却也不好强行拆散人家,只能离开。
待他走后,宿怀璟看看自己衣服,再看看手,脸色难看得要命。
行风立刻进来,捧着一盆清水,宿怀璟足足换了三次水洗手,才感觉那股黏在手上的恶心感稍稍退下去一些。
行风问:“主子是要回王府吗?”
宿怀璟点头,问:“肉脯买了吗?”
“买好了,是铺中新上的零嘴,很是热销,属下买了两包。”行风回道。
宿怀璟笑了一下,下楼的脚步快了些许。
大虞宵禁要到后半夜,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有许多小贩和杂耍艺人,风月楼下红倌揽客,鎏金楼中酒足饭饱,左手边的金粉河上不时划过几盏花灯,夜空中孔明灯载着思念飞上高楼,大虞奢靡到令弹丸小国心痒难耐的程度。
宿怀璟刚出门,嗅着空中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些烦躁地伸手捻了捻腰牌,一扭头却瞥见鎏金楼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架马车。
他愣了一瞬,行风立刻消失在暗处,只将肉脯放在宿怀璟一放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宿怀璟脚步微顿,轻眨了眨眼,弯腰提起肉脯,不可置信地走过去,便见马车上刻着宁宣王府标记。
他问车前蹲着的双寿:“你怎么来了?”
双寿等了一个晚上,困得快要打哈欠了,听见问话忙憋了回去,看清来人站起来叫了一声:“郎君您可算出来了,再不来少爷都要等乏了!”
宿怀璟瞳孔微微放大些许,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向合上的车门:“棠棠也来了?”
双寿便将车门打开,一边撩车帘一边说:“可不说呢,少爷也跟奴才一起,等了您快一个时辰了——”
话音未落,宿怀璟便一下跳上了马车,车内点着烛火,小桌上放了一碟剥干净的榛子壳,容棠坐在座位里,已经无聊到用榛子壳堆城墙了,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眸睨过去一眼,声音又冷又傲,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娇:“回过神了就过来坐着,我困死了,想回去睡觉。”
宿怀璟坐在他身边,喉结滚了又滚,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容棠却反问:“我给你定做马车是干什么的?”
宿怀璟答:“为了出行方便。”
容棠食指一顶,“轰”地一下将桌上榛子壳做的城墙推倒,不悦地看向宿怀璟:“既然如此,你出门为什么不用?”
宿怀璟默了一瞬,道:“……太招摇了。”
“……”
容棠噎了一噎,懒得看他,将身上盖着的薄毯往上提了提,特别有脾气地呛他:“哦!”
马车行了起来,嘈杂声响渐渐远去,宿怀璟盯着容棠看了一会儿,默默低下头,又为他剥了一碟榛子,白色的果仁堆在一起,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可爱的要命。
宿怀璟将其往前推了推,容棠睁开眼睛,睨着他,宿怀璟小声道:“我错了,棠棠别恼。”
“……”
容棠其实也不是生气,他就是今天吃过晚饭,想到处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府,下意识往拴马桩那边看了一眼,顿时就有点不开心。
他特意为宿怀璟定做的马车,车厢又大又舒服,连木料选的都是上好的小叶紫檀,结果宿怀璟倒好,出门不坐马车。
他倒是不怀疑有人会来接他,但是人家定然不可能接送都正正好停在宁宣王府门口。
容棠是个走两步路都会喘气的人,相当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放着一车到家不用,偏偏要走路回来。
锻炼身体吗?
而且大半夜的走夜路,万一回来迟了遇上宵禁,金吾卫当街把他扣下都有可能。
他给宿怀璟的车上有宁宣王府的标记,便是真被金吾卫撞见,也不会有人敢拦他。
放着白送的便利不用,偏要给自己找罪受,那他给崽崽氪的这么多金有什么用?
容棠越想越不开心,索性便让双寿驾着车带着自己来了鎏金楼外等他。
他刻意冷着脸看宿怀璟,可这时候一听到他软着声音道歉,这脸就冷不下去。容棠又瞟了宿怀璟两下,伸手拿起一颗榛子仁往嘴里塞,将宿怀璟的话还给他:“下不为例。”
宿怀璟便笑,一晚上烦躁地恨不得杀人的情绪全都被一种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悦所取代,他想压一压情绪,却实在没压住,将手伸到容棠面前,指尖沾了许多榛子屑。
棕黄色落在白净之上,刺眼的厉害。
宿怀璟轻声撒娇:“我手脏了,棠棠能帮我擦擦吗?”

第21章
宿怀璟只在三月廿二那天出去了一次,之后的日子悠闲得连容棠都看不下去,忍不住问系统他是不是放弃了复仇。
系统跟他说不可能,《帝王征途》大反派的人物设定就是因复仇融进了黑暗里彻底黑化,他就算死都不可能放弃这个目标。
可给完这个答案,系统也不知道宿怀璟在干什么了。
他倒是没再像那个雨天那般连牙粉都给容棠端进房中,却像是患了饥渴症一般,每时每刻都要贴着容棠才好。
起床之后便敲他房门,替他准备好要穿的衣服,看着人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然后一起吃早饭。
上午偶尔会一起去王妃那请安,回来之后做园艺晒太阳等午饭。午饭过后容棠照例要睡觉,宿怀璟便一个人在书房看书,等容棠醒了,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看话本,看累了再下一局棋或者做些别的小玩意儿。
宿怀璟跟他说蜀地的风土人情,容棠或有意或无意地跟他透露一些京中官员和权贵的信息。
但大反派却似完全不在乎这些,他想的更多的都是该做些什么逗容棠开心、今天是不是可以出去逛街、新买的肉脯吃完了没、院子里好像可以再种一棵枣树。信中提过的川菜馆子容棠吃过一次还想去第二次,宿怀璟则以味道太辣不适合病人食用拒绝了他的请求。
结果没过两天棠华院的餐桌上就多了一道麻辣兔头,双福说是宿怀璟亲自下厨做的,连辣子都用糖腌过,既有辛味,又不至于过分呛鼻烧胃。
而库房里如今还放着一只前两天刚做的金鱼纸鸢,宿怀璟说等天气再热一些就带他去郊外放风筝。
容棠死了又活这么多次,到这时候才真正放松了下来去生活,又悠闲又舒服,什么都不用自己动脑子,安安心心地当着废人。
可他当废人无所谓,宿怀璟跟他一起这么闲,容棠总觉得不合适;况且自从那日系统跟他说男主从冷宫出来之后,容棠心里总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忧。
他进系统空间看了几次,意外发现那片几乎铺天盖地的黑有要消散的迹象,自边缘处浅浅蒙上来一层灰色。只是颜色太淡,融在一片黑雾中,若不细看很难发现,容棠一时想不明白这究竟代表什么,却直觉不妙。
这一日是宁宣王府家宴的日子,容棠换上春装,带着宿怀璟一起去主院赴宴。
宁宣王世子算是整座王府中最富贵的闲人一个,全家上下对他的态度出乎意料地一致:一面恭敬、一面无视。
表面上谁都敬他是长兄、是世子,背地里提到却只当他是个透明人,是以跟宿怀璟成亲这么些日子以来,无论是叔婶姨娘,还是弟弟妹妹,容棠都没让宿怀璟接触过。
端懿长公主和驸马育有二子一女共三个孩子,长女远嫁和亲,长子获封宁宣王位,次子则在礼部领了个侍郎的闲职,官位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家荣宠,很得仁寿帝信赖。
容家并未分家,长公主在世,按理说该阖家住在一起,但容明玉获封王位便得搬去王府,长公主喜静,次子容明礼也遵她的意思一起搬了过来,如今宁宣王府实际上住着容明玉和容明礼两家。
容明玉膝下三子二女,容明礼则是二子三女,小辈一共十个孩子,逢上年节及家宴的时候,总是十分热闹。
容棠来得迟,弟弟妹妹们基本都已落座,一共开了两桌,主桌位置留给容明玉、容明礼夫妇,及两家年满十五岁以上的孩子,次桌上则是年纪更小一些或需要佣人伺候的孩子。
容棠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片欢笑声,可他带着宿怀璟一踏进来,声音顿时没了。
他挑挑眉,唇角勾了抹笑意,视线懒洋洋地堂内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容峥身上,慢声道:“在聊什么,这般开心?”
容峥近来总觉得容棠邪性得很,一直躲着他,避免有接触,这时候听他主动问到自己,先是暗暗咬了咬牙,然后起身,规规矩矩地请了个安,道:“不过是些琐碎小事,兄长近来身体可好?”
他这一站起来,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坐下,容棠目的达到,慢条斯理地带着宿怀璟落座,才颇为矜贵地来了一句:“既是琐事,何不说与我听听?二弟这般谨慎,我都要以为是朝中要事被你拿到餐桌上闲聊了。”
宿怀璟替他倒了一杯茶,闻言眸中的纵容藏也不藏,借着端茶的由头笑着看了他一眼。
容棠轻抿了一口就放下茶盏,眉头轻轻蹙起。
果然还是只有宿怀璟的茶叶最好喝。
喝不到好喝的茶,平白窝在院中看话本的闲适又被打扰,容棠现在本来就看谁都不开心,又见容峥闻言半晌不吭声,于是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支起下巴,微微瞪大双瞳:“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真把朝堂上的事当饭前余兴?”
容棠啧啧了两声,上下打量容峥一圈,摇摇头:“你好大的胆子啊,弟弟。”
宿怀璟快被自家小菩萨可爱死,偏过头交代双寿重新去泡一壶茶,然后默默地将容棠胳膊往上抬了抬,用手帕将他那一块桌子擦的干干净净。
容棠知道他有洁癖,也随他,颇有兴致地欣赏起了容峥一会青一会白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不算特别针对容峥,因为容峥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有脑子,也不怎么好玩,但他的字起的还行,敬之。
这几辈子以来,容峥虽然看不起自己,但既没在暗地里给容棠使过绊子,表面上见到也会恭恭敬敬地向兄长问安。
容棠折腾他,纯粹是因为他一想到风月楼那事就来气。
秦鹏煊是个人渣,二皇子是个蠢蛋,他容峥就是跟着蠢蛋和人渣混的笨蛋喽啰!宿怀璟前两辈子那样被送进武康伯府里,容峥就算没有参与,也有见死不救的嫌疑!
容棠眯着眼睛,看着容峥,一副他不给个解释这事今天翻不过篇的架势,一时间厅堂内竟然没一个人坐下。
两家长辈都不在场,这里地位最高的只有容棠一个人,这时候他明显问罪的模样,谁见了都有些恍惚。
不过才三个月,昔日那个又痴又笨被他们背地里取笑的傻子大哥/堂哥就变了,病容之下透露出来的气势竟隐隐藏着利剑的锋芒。而他身边坐着的世子妃,从头到尾只知道温柔委婉地替他倒茶擦桌子,根本没有一点要调和的意思。
小妹容柠跟容峥是一母同胞,见状抿了抿唇,有些焦虑地左右看看,最后还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宿怀璟,几乎是央求一般,小声唤了句:“嫂嫂……”
容棠睨过去一眼,正要发难,双寿便将泡好的茶水送了过来,宿怀璟接过,替容棠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后将视线望向容峥,笑了一笑:“二弟送的那两方烟墨很好,我一直没时间去道谢,你费心了。”
容峥懵了一下,没接住他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容柠在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容峥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嫂嫂不必客气,若是嫂嫂喜欢,我明日再去书局买两方送你。”
宿怀璟笑笑,未吭声,容棠不赞同地瞧了他一眼,回看向容峥,容峥立马道:“方才说到三皇子殿下要办折花会,广邀京中才子淑女,我正在问弟弟妹妹们有没有想去的。弟弟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实在不敢妄议国事,兄长委实冤枉我了。”
容棠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是吗?”
容峥被他看得没来由心下一慌,却咬牙道:“确实如此。”
他生怕容棠又想前几次那样挖别的坑给自己跳,正绞尽脑汁地思索,谁知这次容棠听完问话,只是懒散散地收回视线,轻声道了一句:“如此便好。”
容峥懵了半天,被容柠拉到了一边。
容明玉容明礼还没过来,其他人现在都聚在旁边那桌逗小孩,殊不知主桌这边容棠浅浅抿了一口茶水,那点不悦散下去些许,却仍是不开心地睨向宿怀璟:“你帮他做什么?”
他来之前就听到了,容峥聊的分明就是二皇子得仁寿帝再度嘉奖的事,甚至说圣上命二皇子每隔三日便去巡防营操练一番,还特别暗示这是太子殿下才有的恩宠。容峥跟二皇子走得近是全家都知道的事,他根本就是在狐假虎威,这一番话更有觊觎储君之嫌,也就是容远不在,不然容峥就等着死,容棠向他发难实在不算冤枉。
可宿怀璟竟然帮他,这让容棠有些不开心。
宿怀璟顺毛哄,声音很轻:“她喊我嫂嫂。”
容棠视线抖了一下,转瞬又聚了起来,皱着眉头瞪他:“她喊你嫂嫂你就帮她,那我喊你郎君你怎么不帮我?”
这话多少有些无理取闹,宿怀璟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可棠棠确实没喊过我一声郎君啊。”
容棠微怔,宿怀璟便在那一桩一桩地数:“棠棠向我提亲、娶我进府、给我零用钱、替我买宅子、为我订马车……可的的确确,一句郎君、夫人、妻子也没有喊过我呀。”
“棠棠,你娶我只是可怜我吗?”宿怀璟问,上垂着一双眼睛看他,某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特别重。
【哦豁——】系统默默看戏,【宿主,反派把你那招学会了。】
容棠:“……”,
现在就是很后悔,真的。
王秀玉刚踏进厅堂就察觉出两边不同的氛围。
容峥带着弟弟妹妹们在一边逗二房三岁的小堂弟容遥,除了容远跟二房长子容柘还没到场之外,剩下来六个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睛跟钉在容遥身上似的,打死也不往主桌瞟。
而主桌那边坐着两个人,容棠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春装,衬得人很是精致明亮,王秀玉光是看着就心生欢喜。棠棠新娶的媳妇坐在他旁边,穿了一身翠青色的衣服,布料和容棠的一样,都是王皇后之前赏的云锦。
两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是一对佳人,王秀玉脸上笑容深了些,就见到宿怀璟又乖又可爱地将身子微微弯下,仰起头自下而上看容棠,唇角挂着笑意,眼睛里全是容棠的影子,而棠棠那张向来苍白的脸上,罕见地多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红,表情很灵动地瞪了回去。
虽是瞪着,两人却挨得极近,氛围感相当强烈。
王秀玉一时间就不太想过去了,只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眼眶不自觉发热。
画琴成亲那日就随喜婆一起去了新娘子的房间,很是清楚自家大少爷跟新郎君之间如胶似漆的关系。
这些日子以来,郎君对大少爷的好,府里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她一看见王妃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低下头轻声笑着宽慰道:“王妃您看,少爷和郎君很是恩爱呢。”
王秀玉点点头,眼睛向上望了望压回去那点泪意,浅浅勾出一个笑:“棠棠喜欢的人,自然是好的。”
说话间宿怀璟余光瞥见她,眼睛里那点过分的揶揄藏了些许,小声提醒了一下,容棠转过头,两人便一起站起来,向王妃这边走了几步。
容棠笑得很甜:“娘。”
宿怀璟跟他叫人:“母亲。”
“哎、哎。”王秀玉迭声应下,一边一个带着他们回了主桌,次桌上容峥犹豫着要不要过来,王秀玉和煦道:“不必拘礼,等你们父亲来了再落座也行。”
容峥便真的不过来了。
若是往日见这副情景,王秀玉多半会以为容棠受他们排挤,可联想到方才进门看到的那一幕,以及容峥听她说不用落座时明显偷瞄了一眼容棠然后松一口气的表情,王秀玉隐隐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她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低声问:“你欺负弟弟妹妹们了?”
容棠道:“娘冤枉我,我哪里会欺负人。”
宿怀璟瞧见他这副委屈的小表情便觉得可爱,偏过头默默得笑了开来。
王秀玉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儿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表达的不是一个含义,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信谁。
心念转了转,她决定信儿媳妇,却也没责怪容棠,反倒轻声道:“这是好事,娘总担心你受欺负。”
于是容棠那点装出来的委屈持续不下去了,他又想起来前两辈子对王秀玉不够关心的亏欠,心里有些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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