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亲临终前也无法理解他未必就是错的,而当初那样一时冲动和父亲分享性向的自己,也并非完全占理的正义化身。
他没怪过谁,只是害怕再提起。
害怕自己已经如此让步到做一个虚伪着从容的人,却还是逃不过无数次惊醒他的噩梦。
那个只有缩到傅凌清的怀里,才会被消除掉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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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更 ,今晚应该有两个... 两天更完一万五还有谁这么敢...
还好我看了一眼,这期榜单怎么变成一万五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我这个小扑gai该有的任务字数吗!!
用命在肝。。
病房的门在此时开了又关上。宋屿安并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刚刚进屋换药的护士结束了工作,于是头也没抬。
那护士本该从自己面前经过,然后一路回到护士站去的。
迟迟没听到有人离开的动静,宋屿安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门口赫然站着安宁本人。
他站起身来,亲母子竟有些初次见面般的局促:“妈。”
她看起来实在太过疲惫,周身笼着一团黢黑的影。
她拉着宋屿安重新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屿宁给你打电话了?”
“嗯,今早,”宋屿安说,“她担心你。”
“我没事。”她捏捏眉心,“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
不会没事的,毕竟前一年的秋天,外公就因为患癌与世长辞。
只短短两年的时间,不足以安宁消化掉这些接二连三到来的告别。
宋屿安不提这些,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开口:“晚上我守着外婆,你和宋屿宁今晚都回家去睡,休息够了再来。”
比起宋屿宁的利落,安宁显然有更多的顾虑:“你一个男孩子,单独留在这里不方便...”
“晚上都睡了,没什么事的。实在不行我叫护士来,放心吧。”
安宁终于不再坚持地点了点头,眼神在四周飘了一圈又回来,终于开口问宋屿安:
“那个叫傅凌清的孩子...你们...”
“他没来,”宋屿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断了安宁没说出口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回来的。”
安宁的声音十分疲惫,连解释的声音也缺了些气力:“屿安,妈妈不是这意思,我...”
鼻腔里依旧充斥着独属医院的消毒水味,宋屿安生理和心理上双重不适,愈发不想再提此事:“回头再说这事吧,好不好?”
几人一起吃过午饭,宋屿安在走廊上又独自坐到了下午,依旧没有走进那间病房里去。
宋屿宁与安宁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谁也没在老人面前提起宋屿安回来的事实。
一下午的时间,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盖着白布推走了一个,又十万火急地推进去了两个。
宋屿安也不清楚自己坐在这冷清的走廊里数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他想起身下楼去走走,却发现坐得久了,这一个座位倒像是他固步自封的圈地,他进进不得,退也退不了一步,仿佛整个人都被这十足的空调吹得冷了。
直到收到了傅凌清发来的消息,才觉得已近乎僵硬的关节恢复了些知觉,那落在窗边的阳光也终于能照到了身上。
他发来了几张施工的设计平面图,几张是店里的,还有几张是乐房旁边那一间打算拿来做新工作室的。
文字内容:「宋老板,图纸和方案我替你做主敲定了,后天开始歇业装修,两边同步,店里小凡她们盯,祁山崎和时浚去文化园。」
「图纸发你看看,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就通知你一下,我的审美总不比你差的,是吧老板?」
宋屿安这一天难得轻松地笑了一声出来。
换做平时要和傅凌清多斗几句嘴的,可此时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于是删了满对话框的文字,只回了一句:
「好,都听你的。」
傅凌清传来新的消息问他:「外婆还好吗?」
「据说还好。」
「据说?你还没到吗?」
「早到了,在病房外面守了一天,没敢进去。」
那边静了半天才回了一句:「我去陪你。」
宋屿安忙着回过去:「上海那么多事呢,你来干嘛,我待几天就回去了。」
傅凌清却没再回了,打电话过去也是忙线。他把手机揣回兜里笑笑:
想一出是一出,果然还不是被积成山包的事情三两句话就叫走了。
尽管只是短短几句话,宋屿安的心情蓦地转好了些。转眼日头快西斜了,他站起身来,徒步往家的方向去。
中午安宁打回去的饭外婆好像没吃上几口,临走前从条状玻璃向里望了一眼,饭盒几乎还是满满当当的。
宋屿安想不然煲点清淡的汤,晚上带去给外婆喝,总比什么也不吃的强。
手里拎着大小包打开防盗门时,两猫一狗时隔两个月依旧牢记着他身上的味道,围在他脚边来回地蹭。
他胡乱拍拍打发了三只小东西,进厨房里忙了一个多小时,天黑透之前拎着一只保温桶又徒步出了门。
在房门口被宋屿宁斥责了一通“自己做的自己进去送”之后,宋屿安无奈转下房门把手。
暖黄色的灯光从狭开的一条缝隙里倾泻出来,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宋屿宁在身后推了他一把,还贴心替他把门关上。
安宁正坐在床边陪外婆说话。
宋屿安扬扬手里的保温桶:“下午闲着没事做,回家煲了锅汤。外婆吃过没?要不要尝尝看?”
床上的老人耳朵已经有些聋了,眼睛也老花,眯着眼睛循声望过来:“是屿安吗?屿安回来啦?”
宋屿安走到床边去:“是我,外婆。”
外婆摸起他的手摩挲,一副病容却笑得一脸知足:“我外孙都会煲汤了?那得尝尝,给我盛一碗。”
宋屿安才发觉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已经瘦得骨节分明。
一年前明明还嚷嚷着要多下楼去散步减肥来着。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相邻的两面而已。
宋屿安拉开凳子坐下,盛出一碗来,在嘴边吹温了,一勺一勺递到老人嘴边去。
甫一入口,她的脸上爬满了笑意:“真不错,屿安都有这手艺了。”
她就这么安静地喝着,直到临近了熄灯的时间,安宁被宋屿宁招呼着回家去了,终于一脸慈祥地看着宋屿安,问出了口:
“和你妈闹别扭呢?”
宋屿安一愣,将喝空了的汤碗置于床头柜上:“没有,您怎么这么说?”
“你们俩都是我的孩子,我还能看不出来?一个想说说不出,一个就不想张嘴的模样,我一瞧一个准。”
宋屿安的反驳十分单薄:“没有。”
她的右脸已经因为增生的肿瘤而微微隆起了一块,笑得都有了些吃力:“没有还这么晚才来看我?”
上午听宋屿宁说,那里的肿块如果再继续生长下去,大概率会压迫面部神经。到时候疼痛会变成家常便饭,痛在哪里都有可能。
八十多岁,还要在他的面前受这样的折磨,宋屿安有些于心不忍地问:“疼不疼?”
“偶尔,吃了药就好啦,你甭担心我。”
宋屿安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他想自己大概只适合做一个口头上说说的无情之人,真当血脉相连的亲人和自己这样近距离交谈之时,还是一句话就遭不住。
他不喜欢一切形式的告别,无论是当初他飞去冰岛时的不辞而别,还是此时这般提前寒暄作别,都不喜欢。
他垂头望见腕上的手表:“到该休息的时间了吧?准备睡吧,今天晚上我在这陪您。”
“急什么,”虚弱归虚弱,话里的愉悦却充耳可闻,“白天睡一天了,早睡饱啦。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陪我聊会天?”
这不是个好兆头,一直担心的泥潭到了眼前,只一句话的功夫就等着他往下跳。
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行。聊什么?”
完全是被牵着走的方向,分毫不差。
果然万千种设想最终会汇于一处:“我们屿安谈朋友了没?”
最好的回答是在这里就坚决地否定,彻底断了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的可能。
可他不愿意否认傅凌清的存在,即便是以一种不能提起性别的隐秘方式,也要承认他是自己的爱人。
宋屿安点点头,又闭闭眼,心想横竖是问到了这里,索性一条龙把所有的话全答了:“但我可能暂时不会结婚,对不起...外婆。”
说完便后悔了。
他这句对不起说得大错特错。为什么要对不起呢,这样说不就相当于承认了外婆的大限将至了么?
自己的猜测终归是和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是不一样的,在外婆最需要从他的嘴里得到希望的时候,他却说这样的话。
想收回也晚了,他看到外婆明显地愣了一愣。于是又口不择言地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
“道什么歉,这说明你们俩的以后的日子,至少已经在你心里有规划了,是不是?”暖色的灯光笼在她的脸上,比白日里看上去又多了几分慈祥,“我外孙能活得这么明白,我该高兴。”
宋屿安半喜半疑:“您...”
“怎么主动提结婚这事呢,你妈逼你婚啦?”
“啊?”宋屿安一时不解,“没有,怎么这么问?”
“看你着急解释那样,好像我是个只知道逼婚晚辈的老妖怪一样,”她说着,咯咯地笑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你妈都不急,我急什么。”
老太太此时的神情居然足够八卦,凑近了他问:“我那未来的孙媳妇,咋样?”
尽管知道这样和平的态度或许建立在并不知道详情的前提之上,听到“孙媳妇”这样的称呼,宋屿安依旧没忍住失笑出声,说道起来的兴致也好了许多:
“他啊,挺高的,会照顾人,黏糊劲上来了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脱。”
外婆跟着吱吱地乐:“哪有你这么形容人的——有照片没,给我也瞅瞅。”
“哟,真不凑巧,”宋屿安耸耸肩,“每次一跟他凑一块去光顾乐了,没一次想起来拍张照片的。”
老太太直到临睡前还念念不忘:“那你回头有机会了可得让我见上一面啊。”
宋屿安替她把床放到了舒服的高度,被子的四个角都掖严实了,才轻声地应下:“嗯,有机会了,一定。”
几分钟前还畅聊的人声突然静了,室内只剩下各种仪器待机的运作声。
宋屿安这才想起在兜里揣了一晚上的手机,掏出来一看,满屏的信息,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随手划开微信,傅凌清的消息接连跳出来。他大致略过一眼,好像是心血来潮说要来北京找他,什么起飞了之类的云云。
只闪过一下就刷上去了,宋屿安没看真切。
直到最后一条稳稳落在他的眼里:
「我在医院楼下,等你忙完。」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身来,走到房间的窗边,探头向下看去。
一个人影站在楼下的矮木丛边,短裤短袖、手长腿长,深色头发匿在夜里,两只脚在地上轮番地踩,一眼就知道是被蚊子咬惨了才会这样。
他从床头柜顺了一瓶驱蚊液,悄悄关上房门下了楼。
下到一楼时,宋屿安特意放慢了步子,远远地多看了傅凌清几眼。
从他发来的消息看,至少已经在楼下待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一通来电差不多也挂断在那个时候,估计是猜到了自己在忙,于是就安静地等,没再打扰。
傅凌清远远望见了他,不管不顾地张了双臂,几乎是扑过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这副模样说是久别重逢都有人信,谁能想到他们前一晚才在他的公寓从黄昏缠绵到夜幕四合,而近在咫尺的一次分别,距此时也才不到二十四小时。
交叠在自己身后的双臂之间摩擦出软塑料袋的声响。
宋屿安扒拉开傅凌清的胳膊:“手里拎着什么东西呢?”
傅凌清把东西在他面前晃晃:“夜宵。”
两套煎饼果子。闻闻味儿还冒着热乎气儿,估摸着也才摊出来没多久。
没两分钟,两个人不知道哪里能去,于是又坐回了病房外的长凳上。
宋屿安把随手带在身上的那瓶驱蚊液在掌心蹭开,抹上傅凌清已经满是蚊子包的双腿:“傻的吧你,不知道进来啊?一晚上站那给蚊子咬?多来几号你这样的,整个医院的蚊子都有着落了。”
“我怕撞见阿姨,让她不高兴了再,”驱蚊液盖在皮肤上更痒了,傅凌清伸手去挠,“不过北方这蚊子是真的毒,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个的蚊子,还带花的。”
“那么大个花池子有几个人像你那么个站法啊,那蚊子都指不定饿了多长时间了呢,好不容易有一傻大个往那一戳,还不得往死了咬你。”
傅凌清手里的煎饼果子递给宋屿安一套,自己留一套毫不客气咬了一口,那香味立刻顺着咬开的缝儿往外钻。
他捧着被咬走一大口的煎饼指给宋屿安看:“这玩意儿就是你说的馃箅儿吧?”
宋屿安点点头。
傅凌清一边往嘴里送食物,一边比划着大拇指,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是香,好吃。”
宋屿安失笑:“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傅凌清的餐桌风度依旧,即便这不算什么餐也没有什么桌,也依旧还是嚼完了咽下去,才张口说话:“饿一路了我,本来想等你吃晚饭的,结果你一晚上没下来,还不回我消息。”
放在几个月前,宋屿安绝想不到,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长大的大少爷,有朝一日会抱着煎饼果子吃得这样香。
还怪好笑的。
“你今晚要守一晚上?”
走廊的灯也熄了个差不多,此时只剩下安全出口的标识牌闪着莹莹的绿光。
“嗯,就我妈和宋屿宁两个人轮班倒,好几天了,俩人谁也休息不好,我让她们回去好好睡一觉。”
“那你怎么睡?”
宋屿安指指房间:“双人间,就住了我外婆一人,有个空床位,凑合一晚上问题不大。”
他极其自然地从兜里摸出手机:“宋屿宁应该还没睡呢,你叫个车回去住,我让她下楼接你。”
傅凌清夺下他的手机塞回去:“人家娘俩住得好好的,我一个男的过去算怎么回事啊。”
“你和我待医院?”宋屿安问他,“那你睡哪?”
“那床看着不小啊,”傅凌清隔着窗目测,“睡俩人问题不大。”
“睡俩宋屿宁是问题不大,”宋屿安看他,“睡俩一米八的大男人,未必。”
躺在那张空床上试了试,确实除了稍微挤上一点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宋屿安手脚不敢动地僵了好一会,还是准备翻身下床:“我在床边趴一晚吧,明天回去补觉也行。”
脚还没落地,被人轻轻地拦腰搂了回去。傅凌清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后低语:“趴着睡一晚上,脖子别要了,还不如挤挤呢。”
宋屿安把搭在腰间的手往下拂:“你别乱来啊,我外婆就在隔壁睡着呢。”
“知道了,快点睡会。”
入梦前傅凌清又听到宋屿安叫他:“傅凌清。”
他的手臂又紧了紧:“嗯?”
“没事,晚安。”
宋屿安压低了声音悄悄说了一句,他想几乎已经要睡着的傅凌清大概是没听到的。
他说,有你真好。
看着安宁已然把早餐安排好的忙碌模样,宋屿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伸手摸到身边空空如也时长出了一口气。
他试探地问:“妈你...一个人来的?”
“屿宁还在家赖床呢,我就没叫她——”宋屿安正要放松下来,安宁却话锋一转,“哦,你是不是问小傅呢?”
宋屿安整理衣服的手顿住:“您碰上他了?”
老人家觉少,外婆看上去也一副醒了已有一会的模样,听不太清他们交谈的内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宋屿安心想外婆是大概率没有见到傅凌清的,不然这么大个人凭空出现在病房里,怎么想也解释不清。
“刚在电梯间遇上的,看那样是想跑呢,”安宁利落地升起病床的靠背,“我忘记打粥了,本来想让屿宁一会来的时候捎上,正好看见他,就让他去跑腿了。”
“啊?”宋屿安一时没转过来,“跑腿?傅凌清?”
“让他帮我做点事,不可以吗?”安宁替外婆整理好,笑了笑,“怎么,不让用啊?”
宋屿安还没想明白安宁这样的转变来自于哪里,三下规律的敲门声入了耳。而后傅凌清推门走了进来:“阿姨,白粥打完了,外婆不能吃太甜的,我换了菜粥。”
安宁难得对傅凌清舒心地笑笑:“放那吧。知道外婆不能吃甜,心挺细的。”
他把东西搁下,指指床头柜:“那里头搁着胰岛素呢,昨天找纸的时候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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