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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盲是病,得治!(村头的阿黑)


说罢,隋易大气地拍了拍齐钺的肩膀,颇有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把围观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齐钺却被他吹到耳边的热气烧得浑身发晕,脸瞬间变得滚烫起来,恍恍惚惚间觉得这人抢走了自己的台词。明明是自己莫名其妙收了他的钱,怎么到了他那,反而像是他承了自己多大情似的?
隋易一说完,就懒地再搭理他,钻被窝里玩手机去了。
齐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隋易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下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躺在床上好一会儿,齐钺还是没睡着,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着隋易在他耳边说话的场景,想着想着,齐钺忽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心头狠狠一震。
隋易就算想还他饭钱,也绝对不应该还他这么多,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是——隋易早已从这几天的带饭里看出了他的窘迫,他是在通过这种委婉含蓄到十分别扭的方式,试图为他提供一点帮助。
一想到这,齐钺马上翻身往下望了一眼。宿舍已经熄灯了,黑咕隆咚的,除了隆起的被子什么都看不清,齐钺有些遗憾地慢慢收回了身子。
在这一刻,齐钺忽然就彻底看明白了隋易这个人。这人虽然脸盲,但却心细。而且他虽然嘴上从来不会说个“谢”字,对来自别人的好也全都心安理得的照单全收,但只要你对他好一分,他一定会默默回报你十分。
想到这里,齐钺也就清楚了王斌那群人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江秃子总是嫌齐钺“独”,一直想让他改改,齐钺却清醒地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改不了。因为和人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你来我往,而他一无所有,什么也给不了别人,自然也不会奢望有人会傻到无缘无故的对他好。
拿尊严换施舍或许倒也是个法子,可齐钺偏又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把体面看成了人生第一追求,所以他干脆从一开始就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和这个世界两不相欠、互不牵扯,从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也干净利索、一了百了。
只是齐钺没想到,他的这一人生准则如此轻易地就被隋易所打破了。

和隋易一个宿舍的,本以为他的到来不说会带来腥风血雨,怎么着也该带来点暴风骤雨,于是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耐心等了几个星期,结果却是连个屁都没等着。
隋易在宿舍里,比他们这群尖子生还乖,每天定时定点的回来,绝不会麻烦别人给他留门。他虽然平常也在宿舍打个游戏、打个电话啥的,但一到熄灯点立马就会关机乖乖睡觉,绝不发出一点声响影响别人。
隋易这个人又豪爽得很,动不动就买一堆死贵死贵的水果、零食啥的,放到桌上招呼别人随便吃。一开始他们还都不敢拿,但到后来,在经过仔细观察和反复确认后,他们认定了隋易的危险性没有传闻中大,也就慢慢地放了心,一看到有吃的就一拥而上。久而久之的,隋易又轻易地和一宿舍人打了个火热。
火热归火热,却丝毫不影响隋易依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走在学校里,迎面碰上了,隋易能依稀辨认出这是他的舍友。但要问到底是哪个舍友,人家姓甚名谁,那就算打死他他也蒙不对。
好在男生之间的打招呼的方式也随便的很,一个眼神、一抬下巴就相当于领导人亲切会晤了,所以隋易回回很轻易地就糊弄了过去。
不光宿舍的人对隋易有点改观,就连班里的人也逐渐没那么怕他了。最初的时候,隋易在学校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跟那些行踪飘忽不定的大侠似的,显得很神秘,让人莫名的对他有种敬畏感。
但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隋易天天地在学校里瞎晃荡,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课堂上。当然了,出现在课堂上肯定也不是为了学习,只是为了趴在那呼呼睡大觉——教室里的嗡嗡朗读声格外催眠。
他的同班同学一开始还对他的出现啧啧称奇,就跟见了什么新奇的西洋景儿似的,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瞅。但就算是西洋景儿,天天瞅也就觉得没意思了,更何况就是个两条腿的人呢?不两天,同学们也就对他失了兴趣,见怪不怪了。
隋易近来之所以天天在学校里晃荡,还是因为他那个好老子,在痛扁了他一顿之后就把他丢到了学校,还威胁说他要是再敢逃课惹事就断了他生活费,彻底饿死他。
隋易目前暂时还不想被饿死,他觉得那样的死法不好看,就被迫屈服在淫威之下,乖乖地天天在学校点卯。
本来隋易在学校里的日子也能过的很自在,偶尔翘个课打个球,或者随处溜达溜达,再不济还能在课上睡个大觉看个小说啥的,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反正江秃子也不管他们,对他们的最高要求就是不惹大事就行了。
但隋易近来过得不仅不自在,反而还很烦恼。原因无他,都是因为他那个上铺大兄弟。
上铺大兄弟是隋易印象最深的一个舍友。也是,人家都好心好意地帮你带了一个多星期的饭了,再不对人家印象深点,这实在也是说不过去了。
这事说来也不光怪上铺大兄弟,要怪还是得怪隋易闲的蛋疼。
自从床铺被霸占了,齐钺只能无奈地去上铺睡。每天上床时,齐钺仗着腿长的优势,抓住扶手,俩大长腿在脚蹬子上轻轻一踩就攀上去了。
隋易偶尔闲的没事了,就躺在下面看他爬上爬下的,主要是咂摸着人家那两条又白又细溜的大长腿看。咂摸着咂摸着,隋易就咂摸出事来了——他觉着上铺大兄弟多少有点营养不良。
也是,齐钺本来就瘦高瘦高的,吃饭又还天天白菜萝卜倒换着来,不沾一点荤腥,日子过得简直比和尚还和尚。
隋易瞧着那两条细长腿莫名觉得有些不落忍,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把人家给养得胖一点,想把他从瘦高瘦高给养成胖高胖高,所以往他饭卡里多充了点钱。
隋易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曾想,这一充可就坏了事了,那位上铺大兄弟是个一根筋的货,私底下拦了他好几次,非闹着要把钱还给他。
隋易却觉着,给出去的钱再要回来,那就好拉完屎再趁热往回坐,不仅不卫生还很没脸。隋易好说歹说死活不肯收,但又被上铺大兄弟缠得没了法子,就随口一提议,让他有空的时候顺便帮自己辅导下学习,权当抵了那笔钱。
不想,就是这随口一说,又捅了马蜂窝了。原先上铺大兄弟还只是偶尔逮他,现在可好,一到课下时间就到处可劲儿地逮他,跟逮兔子似的,从教室一路逮到宿舍,非要闹着给他讲题不可。
都说烈女怕缠郎,隋易虽说不是烈女,但也真怕了这上铺缠郎,吓得大老远见了他就绕道走。
王斌那群人还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笑话他,说他思路转换的很好,既然吸引不到妹子,那就干脆把万千妹子的男神给吸过来。瞧瞧,这就叫本事,这就叫能耐,好歹是没白瞎了这张好看的小白脸。
直给隋易气得不行。
隋易就一边躲齐钺一边想法子,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出个狠招,最好能一下子就把上铺大兄弟给威慑住,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这天,一向慈悲为怀的江秃子突然想起来,他已经连续霸占了一个多月的体育课了,再继续霸占下去,恐怕小崽子们会真以为体育老师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了。江秃子就良心发现,大手一挥放了小崽子们一节体育课。
小崽子们欢呼雀跃一声,眨眼功夫就窜没了影儿。江秃子还在那深为自己的慈悲所感动呢,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位感天动地的慈善家。
篮球架下,隋易和一群歪瓜裂枣蹲在地上,边嗑瓜子边侃大山,等都嗑够了侃够了,人数也凑得差不多了,就纷纷说:“开打吧。”
“行啊,开打吧。”隋易也说。
一群人拍拍身上的瓜子皮站起身,很有默契地分成两帮,摆好了抢球的架势。
架势摆了足足有三分钟了,才有人发现不对劲,“球呢?哎,易哥,球呢?”
“球呢球呢,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个球?!”隋易气得直跳脚,指着俩小弟,“不是让你俩带了吗?”他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才很有先见之明的叫俩人都带着球,以防万一。
一个说:“我以为他带了。”
另一个说:“我也以为他带了。”
隋易这才悲催地意识到,他就算再有先见之明也抵不过这俩二百五去。
恨恨地撵了个人回教室去拿球,一群人又继续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嗑瓜子。还没比出谁的瓜子皮吐得远呢,一双白球鞋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隋易顺着小白鞋往上一瞧,看到了俩大长腿,再顺着大长腿往上瞧,看到了一张帅气出挑的脸。隋易脑门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我滴个娘嘞,这上铺大兄弟怎么跟鬼似的阴魂不散呐。

隋易又飞速地低下了头,装作没看到来人。
“隋易,你现在有时间吗?”齐钺看着他脑袋顶上的发旋,温声道。
隋易假装没听到,随手拿了根小树枝,划拉着地上的瓜子皮玩。
“隋易,你之前说的帮你辅导功课的事,不知道你现在放不方便?”
隋易仍是装耳聋,只是装也装得不像,脑袋垂得都快埋进裤裆里了。
王斌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瞧热闹,还捣了隋易好几个胳膊肘,“哎,哎,耳朵聋了?有帅哥找你呢。”
隋易气得在心底骂娘,老子聋没聋你不知道?!来的只是帅哥,又不是美女,你捣个什么劲儿?捣个什么劲儿?!个二百五!
眼看实在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了,隋易这才抬起头来,仿佛刚注意到来人一般,一脸的讶然,“呀!你好你好。有事?”还不忘再奉送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齐钺被他明媚的笑整得瞬间没了脾气,“隋易,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帮你辅导一下功课。”
“哦哦。这个事啊——”隋易为难地挠挠后脑勺,“大兄弟,说实话,其实我真的特别热爱学习,一不让我学习我就浑身难受。但是吧,真是不凑巧啊,我一会儿跟兄弟们还有事呢,特急。这会儿实在没工夫,等下次吧哈,下次一定!”说罢就摆出一脸的诚恳真挚看着齐钺。
要不是一模一样的说辞和诚恳真挚的表情他已经用了八遍了,齐钺还能被他糊弄住。
王斌憋笑憋得脸都紫了,心说,你个臭小子还特别热爱学习?你咋不脸皮再厚点,直接说你是三好学生呢?个不要脸的熊玩意儿!
“别听他胡扯八扯,他闲的蛋疼,屁正事没有,快把他弄走吧。”王斌在一旁“哼哧哼哧”地笑。这王斌,本来就长得像头打了瘦肉精的优良黑猪,现下发出的声响儿更是跟猪叫一模一样。
“去去去,滚回猪圈去。”隋易气得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齐钺抿了抿唇,严肃地说:“隋易,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隋易这才不情不愿地慢腾腾站起身,“行吧。”
齐钺走在前面,发觉隋易没跟上,回头一看,发现他正艰难地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看齐钺满脸的困惑,隋易弓着腰按着腿,龇牙咧嘴地冲他一挥手,“你先走,刚蹲的时间太长,腿麻了。”
齐钺终于憋不住,被他逗得弯了唇角。
好不容易才挪到看台席那,隋易赶忙挑了个座位,大爷样儿往那一瘫,冲齐钺一挑眉,“说呗。”
“我想跟你聊聊辅导功课的事。”齐钺面对着他,靠着前排座位后背,“你刚才也说了,你平常比较忙,我也怕我找不到你。我想我们还是约好,每天拿出固定的一段时间一块学习比较好。”
“啊?”隋易一听就垮了脸,“不用了吧。虽然我是很好学,但是我也不能耽误你的学习啊,还是你的学习要紧。要不这样吧,你有空的时候就给我讲个一两句,要没空就先算了,等你高考完之后再说也行。”
齐钺有些无言,但还是说:“我时间上没问题,完全可以迁就你的时间。”
“这个这个……”隋易眼神一顿乱瞟,等瞟完便又换了一套说辞,“兄弟啊,真不是我夸你啊,你题真讲得特别好,你稍微一讲我就懂了,咱学校里的那些老师都没法跟你比。前几天你不是给我讲了几道题么,一下子就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我一听就茅塞顿开啊,解开了我以前所有的疑难问题。目前我已经都学会了,不用再多学什么了,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
说着,隋易还兀自肯定地点点头,冲齐钺竖起了大拇指。
齐钺耐心地听他胡掰扯完,“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考试都能及格了?”
“嗯。”隋易连连点头,“我很有信心,现在就是没有考试,让我没机会发挥。等到下回期末考,我肯定就能考年级前五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那你在原先的学校能排第几?”齐钺还真被他的自信心给震慑住了,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真实水平。
“第一。”隋易还是很有信心地翘着二郎腿,“倒数第一。”
齐钺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隋易,你不觉得,你给自己定得目标跨度稍微有点大吗?”
“一点都不大,我这还是保守估计呢。原先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夸我脑瓜聪明,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你说,我这悟性高的再碰上你这讲课好的,咱俩这不就是王炸组合么?前五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了,我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得对你有信心啊。”
“那……谢谢你的信任了。”齐钺决定不再听他胡扯了,干脆掏出一张数学卷子,塞他手里,“等你先考及格了再说吧。”
隋易一看到卷子就头疼,再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和乱七八糟的符号头就更疼了。
“哎,你听,我的兄弟们是不是在召唤我呢?”隋易伸长脖子朝远处眺望了一下,就准备开溜了,“好像还真是。那咱们回聊吧。”
齐钺却挡在他面前不肯让步。
隋易躲不开,愁得直搓脑门,恨不能把脑门搓得跟江秃子一样锃光瓦亮,“大家都是兄弟,给条活路成不成啊?”
齐钺丝毫不动容,“这张卷子你要是能及格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闻言,隋易双眼倏地亮了,“你说真的啊,我及格了你就放过我,以后也不能再到处逮我了啊。”
“嗯。”
看齐钺点了头,隋易转眼间又笑嘻嘻的了,把试卷团吧团吧就塞裤子口袋里了。他还不信了,他手底下那么多二百五,怎么着还凑不出个及格来?
“卷子明天给你,肯定及格!”隋易小话还是撂得很自信。
“不行。就现在,你自己做。”齐钺寸步不让。
隋易差点被这油盐不进的大兄弟给活活气死,心中默默仰天长叹,这辈子可是造了什么孽啊。
再哀叹也没用,隋易只好又摊开了皱巴巴的试卷,跟齐钺要了支圆珠笔,憋憋屈屈地蹲地上拿座椅当桌子,开始抓耳挠腮地答题。
齐钺就坐在一旁看书,还时不时地瞥他一眼,就跟监督长工干活的老地主似的。
隋易费了老鼻子劲才好不容易答完,刚把试卷拍齐钺怀里,下课铃就响了,气得他一个劲儿地直咬牙。好不容易想趁体育课多凑点人打个球,这可倒好,不仅连个球都没摸着,还白白耗死了半脑袋脑细胞。
“以后别再逮我了啊,咱俩的事到此为止了。”隋易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那俩大长腿又蹲麻了——还不忘回头威胁齐钺,“我警告你啊,你以后要是再敢逮我的话,我就见了你就躲着走!”
齐钺浅笑,等他走远了才开始看手中皱巴巴的试卷。一开始看着卷面上鬼画符一样的字迹齐钺还有些不屑,等看到后面他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张卷子齐钺本来是打算自己做的,上面的每道题都是各班数学老师挑的同类型里最难的,试卷难度快比得上竞赛题了,齐钺刚才是想难为难为隋易才给了他。
看到选择题都对了的时候,齐钺还能侥幸地想是他运气好,但看到填空题也都能答对时,齐钺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齐钺连忙又看了看后面几道大题,除了最后一道题计算量格外大,隋易空着压根就没做外,剩下的隋易都做了。虽然解题步骤他只是简单随意地写了几步,过程甚至有些跳脱,但最终答案都是正确的。
齐钺心中一时有些讶然。

隋易在耗死了半脑袋脑细胞后,终于憋出了个大招,彻底把上铺大兄弟给威慑住了。隋易对此很是嘚瑟,终于没人再到处逮他了,他又能继续悠哉游哉地称大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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