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季珩冷静了下来。
其实这里已经被小火苗包装过了，鎏火星盗团印在飞船上的标签早已经被人涂掉，他完全不用觉得危险嘛！
他假期里也看到招聘信息过来打工，不能跟路息野相认是因为保密工作条款，叫少主是因为这里业绩最好的人就会被叫这个称呼！
没问题吧！
没问题……吧？
并没说服自己的季珩表情越发不善。
似乎是感觉到了季珩周身仿佛在散发危险的气息，路息野又祭出他那无死角的完美笑容：“少主有什么事要让我帮忙吗？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少主在他嘴里总要咬个重音，在一众口音粗犷的“少主您喊我咧？”“少主您吩咐哈！”“少主俺来了！”中，音色华丽咬字清晰的贵公子脱颖而出，跟同样只会星际通用语的漂亮少主总好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似的。
这两个人的画风跟其他人差得太大，已经被默认“肯定能相处得很好”了呢。
季珩有口难言，看着路息野的脸又生不起气来，只好装模作样地说一句“好好准备介绍词，我一会儿巡查完毕就回来检查”之后一撩披风走掉。
路息野的目光又跟了上去，落点经常是那片没被面具遮住的下颌和隐隐约约从黑翎羽领子里露出来的雪白颈项。
“遵命，少主。”路息野说完，嘴角轻轻挑了挑。
再沟通时，他用当地语言和其他星盗说话。那些星盗惊叹道：“原来你会方言呀！”
路息野说：“对呀。”
而季珩走出舱门，被星盗带着向迎宾室走去——当然是有人上报来了一个等待评估物品的人了！难道他是落荒而逃的吗，怎么可能！
他看见那个抱着东西等着的人，才是真大吃一惊——那是很久没见过的阿索！
“你怎么在这里？”季珩惊讶地问，目光上下扫了扫，确定了阿索看上去不像是缺胳膊少腿后，又看向阿索怀里那个巨大无比的箱子：“这又是什么？”
阿索从季珩被带回小火苗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尊称季珩为他的老大，这时候突然见到季珩，那叫一个喜出望外：“珩哥，我跟你说，我这放假放的真真是倒霉透了……”
阿索放假比季珩稍晚一些，跟被派到据点的季珩完美错开，在小火苗住了两天之后被殷姨赶出来跟导师做社会实践。
阿索的导师一在课堂上说社会实践项目，所有同学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老师，你还开社会实践呢！”
他不回答，对所有人说，“自愿参加，不强制！免费！”便拿出报名表来。同学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要开始骗人了！我们才不跟你呢！”阿索的导师睁大眼睛说：“你们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有人找到学校来，叫你退钱！”阿索的导师很生气，争辩道：“做生意的事哪里能叫骗人？他们凭自己可怜的脑子进的消费陷阱，我又凭什么给人退钱？”
其他人都对阿索的导师不屑一顾，觉得这搞得是歪门邪道，根本不是正经做生意，天天动歪脑筋找人骗钱。阿索的导师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话术”、“氛围”和“营销手段”，还是没什么人感兴趣。
那些赤''裸裸的手段放上台前总是丑陋的，大多数人没有这个天分，也对这种手段天生反感。
只有曾经被这位导师骗得吃了一星期白水面条的阿索很有兴趣，举手参加了实践项目。
导师热泪盈眶：“彭索索！好样的，只有你能理解推销商品的真谛……”
阿索说：“老师，我家里人总说我太笨了，求你教教我怎么防止被骗吧！”
众人全都哄笑起来。
“但导师还是带着我出来了，他说被我启迪，有了新的想法。”阿索放下箱子喘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带着我开始在小星球做防诈骗演讲会，受到不少人欢迎呢，也赚了些钱。”
季珩点头：“这很好，所以你抱着的是什么？”
阿索说：“这就要再说一段……我的导师讲到一个星球的时候不小心误入了机械拜物教的基地，那里的人有些魔怔，我不好描述，导师跟我说他们是传销组织。”
季珩皱起眉，再次打量了一下阿索，还是没缺胳膊少腿、健健康康的样子：“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阿索压着声音，用说秘密的音量开口：“我导师发现他们是传销组织后又开始骗人，现在已经做到机械拜物教的高层啦！偷偷让我把机械拜物教的这个圣物带过来卖掉！”
季珩：“……”这导师是真的人才。
“你也累了吧？把这个放进仓库，等着鉴定到底是不是危险品，属不属于赃物。先给你安排个地方休息。”
阿索非常高兴：“好哦！”
季珩帮忙搬起箱子，但这箱子里的东西让他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
机械心脏又开始以奇异的频率震颤，曾经在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感觉……
是什么呢？
第57章 无价之宝
“我们鉴定不出这东西的本质。”鉴定师团队围着箱子, 手里的各种鉴定器具对着里面微微发光的物质，各个都十分惊奇：“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种金属。但它不管是从波动来看还是外表来看, 居然具有生物的特性。”
那是个很大很大的椭圆形球体, 散发着淡蓝色的光亮, 它并不完整，有个破碎的裂口，内部更是温暖光明, 几乎能容纳进一个孩童。
“虽然并不能确定这是什么, 但一定极有价值！”鉴定师一锤定音。
季珩看着这个亮晶晶的“圣物”, 手指不禁放在了胸口，感受其下律动的频率。
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种感觉在锈蚀环境中曾经感受过, 那次是因为万千仿生人的“共鸣”。
这次也是共鸣？也是仿生人的东西吗？
季珩深深凝视着这颗圣物，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
“把它作为最终拍品。”
鉴定师都无法鉴定出来的东西足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往往拍卖会的参加者对这种物品都会有好奇心，放在最后的位置，一定能拍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就算他对其感觉特殊, 但拍卖所得的钱财是所有星盗共享的, 他骨子里天生凝刻着秩序, 绝不会因为私欲而动用私权。
季珩转身欲行, 被路息野拦下。刚刚的他跟所有人一起围在机械拜物教的圣物旁边，但好像也不只是看着圣物。
“我想拜托少主一件事。”他说。
季珩注意着不想跟他凑得太近，推后几步才抬起下巴开了口：“什么事？”
路息野亮出一张星币卡：“我对这个拍品很有兴趣，但本身需要承担少主交给我的职务, 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帮我拍下？”
这点小事，交给其他星盗不就好了。季珩张口想要推脱, 但路息野上前两步，低头靠近季珩的耳畔轻声说：“这里面的钱财足够买下一颗星球了，交给别人实在是不放心，只能让你来了。”
独特的罗勒香气依旧伴随着路息野身周，让季珩又是一阵感觉熟悉的恍惚——可能伪装真的不是仿生人的长处，使季珩往往真情流露。
路息野说的话没有漏洞可挑，季珩想来想去也只好收下，完全没有不帮这个忙的想法。
“那好吧。”被仪器遮盖着面容的少主看上去神秘莫测、危险惑人，他看人总喜欢昂起头，只有在这个年轻的拍卖师面前总是毫无防备地露出小巧的发旋，“那你记得快点来取，我可不负责物品的保管。”
“好的，密码就贴在星币卡的背面，记得阅后摘取。”路息野走过，那道罗勒叶的气味又被风带走了，让季珩想起自己宿舍里那几盆这人送过来的罗勒草。
临走之前拜托了莫罗斯院长帮忙照顾，不知道等自己再回到学校是什么样子。
如果罗勒草有什么三长两短，季珩阴恻恻地想，就拿莫罗斯院长的钱包开刀吧。
拍卖当天秩序井然，闪着能量光芒的拍卖主舰显得那样财大气粗，乘着飞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经过舱门处强壮星盗的盯视，连说话语气都不禁变得礼貌起来。
季珩让星盗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面具，这让遮着面部又坐在角落的他在众人之间显得不怎么显眼。
右边的阿索撞了撞季珩的肩膀：“珩哥，问你个事。”
季珩说：“讲。”
阿索有些扭捏，左看右看，又往前方的大拍卖台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季珩冷冷盯着他做完一整套动作，最后悄悄靠过来——然后被季珩推了出去。
季珩：“有事直说，凑那么近干什么。”
“靠！”阿索诧异地瞪大眼睛，连要说的东西都差点忘了：“珩哥！你怎么回事？以前跟你勾肩搭背你都没反应的！”
“在外面要叫我少主，”季珩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那是小时候！现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人抱着！”
阿索幽怨地说：“你撒谎……之前那个拍卖师老是跟你凑的特别近，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人越来越多，俊俏的拍卖师上台讲述起了拍卖辞，季珩没有回答，顺理成章地把眼神挪去给台上的人，没有留给阿索的余闲了。
阿索看着季珩的侧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季珩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只要跟他原先相熟的人，一定会惊讶于他更鲜活的姿态——比起之前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来说，如今的季珩居然连“不是因为冷漠而是故意不想理人”这种情绪都表达出来了！！
好吧，刚刚他不是想说这个的，他想说什么来着？那个拍卖师是不是跟你认识，怎么老是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看你……
有时候，温柔也能把人溺毙吧？真的没问题吗？
季珩没管纠结的阿索，他左侧又坐下了新人，戴着颜色最夸张的那款面具，向后仰着倒进了座椅里，嘴上也吵吵闹闹的：“终于到了……我说，这地方也太偏僻了吧！”
季珩顿了顿，缓缓换了个姿势，撑着头侧了个不易被察觉的角度望向旁边——
邻座的几人穿着的是跟他刚到据点时一模一样的校服！星盗们估计是看见了这衣服，没想太多，就把他们分到这边的贵宾区来了！
“好了，束祁。”旁边那个沉稳的青年说，“关注拍品，一定要把任务物品带回去。”
好嘛，还是熟人。
明明已经拒绝了学校的实践任务，结果到头来还是相遇在了一起，台上的，台下的，揭开面具都是认识的。
季珩捂紧了面具，听着旁边的束祁回答：“哎呀，台上的拍卖师说话腔调怎么老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韩州说：“感觉像是熟人。”
季珩：……怎么回事！这些人类认人都不讲证据的吗！感觉熟悉就是熟人？
他摸摸压紧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不安分的束祁不放过他，过来给季珩挥挥手：“嗨，先生，你过来是看中了什么东西？我对那个义眼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拍下来玩玩……”
季珩警惕地摇了摇头，没露出一丝声音。
“唉，韩州，”季珩听见束祁很快对一直不理人的他没了兴趣，小声跟旁边的人说话，“居然是个哑巴！”
韩州说：“少去打扰别人。你说那么多话，万一引起了别人的伤心事呢。”
束祁：“你说的也是哦。”
季珩：“……”伤心事没引起来，战意倒是要引起来了！
“你们所有人，都安静些。”冷淡至极的女音，配合着耳朵上特殊的装置，是百醜无疑了。
“如果经费有剩余的话，把那个最近几天揭晓的最终拍品也拍下来。”
百里暹呵呵一笑：“我有不祥的预感……”
其他人说：“你闭嘴！”
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路息野没有辜负季珩的期望，在台上轻松自如，连最普通的拍品也说得像不买就亏大了的珍品，成交额几乎都超过了拍前预期。
季珩拿出那张星币卡，翻到背面，看到了那一串密码：nylblue★0187wl1bz.
季珩颤了颤眼睫，思绪很容易被曾经的记忆所勾连。
一枚钥匙，一串密钥，路息野究竟对让他去家里做客有什么执念？
束祁他们举了几次牌，获得了想要的拍品，话题也逐渐转移到最终拍品上：“院长，你为什么想要那个发光橄榄球啊？宣传只说它是什么鉴定不出的物质，难道对你有用吗？”
“我不确定对我有没有用。”百醜说：“但我的记忆里好像见过这个东西……准确来说是这个东西的建模。”
束祁大吃一惊：“什么？建模？这不会是虚拟物品打破次元成了真实物品吧……唔唔唔，唔唔唔唔！”
韩州及时捂住了束祁的嘴，没让他发出更多不着调的言论。
韩州：“院长曾经见过设计者？”
百醜点点头：“差不多吧，但我的记忆也很混乱了，只记得是很久之前，有个同事非常幸福地用这个跟我炫耀什么……这段记忆貌似被仪器清除了部分，我想拍下拍品，看看能不能找回来。”
百里暹嘟嘟囔囔：“那就试试吧……唉，我真觉得有不详的预感……”
台上的路息野打了个响指，幕布一放一升，灯光暗了下去，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最终拍品悄然登场。
路息野的语调轻柔优雅，带着全场人前往编织而成的神秘幻想中去：
“它像在发光，对不对？我们最顶尖的鉴定师用最顶尖的设备也无法参透它的本质，它像传说里永远遗落在无人之地的珍宝，被误入其中的幸运儿发现，一朝重见天日，而我们有幸得见它的身姿……”
“它隐藏了什么？他代表什么？未知，全是未知。但这也代表着无限可能……不管是商人们，还是研究者们，想一想，一种全新的物质，在你们的手心里被发现……这是多么令人钦羡的殊荣……”
“现在，开始竞拍！”
季珩手握一个星球，根本不管别人喊的是什么价格，只需要连续不断地按下竞拍按钮，然后旁边的阿索帮忙开口报数。
束祁几人捏着手里剩下的几千经费，不禁对竞着上亿价格的季珩侧目，二头一回体验财大气粗感觉的阿索也高兴得不得了，甚至趴到椅背上，扭过头看还有没有人想要叫价。
“没有了吗？真的没有了？我看有群人看着很不服气的样子嘛，不好意思，这就是钞能力……”
路息野似乎是笑着往这边看了一眼，“一亿八千万星币一次，一亿八千万星币两次……”
没等第三锤落下，拍卖主舰突然剧烈晃动一下，伴随着客人的惊呼，飞船呼啸遇袭警报，一群人猛地向路息野——更准确的说，路息野怀里的东西扑去。
百里暹大惊：“啊啊啊啊啊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阿索抱头蹲下：“我靠啊！！那些人要抢劫！！！”
“战斗警戒！！”
季珩一掀披风，伴随着出口的冷厉指令，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根基不深的拍卖场是很难办起来的。
原因就在这里——如果没有什么出了名的靠山和显赫的战绩, 不会有人把你这拍卖场放进眼里，要么只能做一些低中级物品拍卖，要么, 就是等着宝物被人盯上抢走。
那些人身上都有一部分机械造物裸露在外, 在特意打暗了的灯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柄利器，一半人径直扑向路息野，刀尖向心；另一半人目标展柜, 想把东西捞出去。
这种规模的劫匪显然是经过精密的组织计划, 就算折损人员也要将拍品带走。
台上一片银光闪过, 利器刺向路息野的身躯，旁边的护卫瞪大眼睛, 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季珩快出重影的身形也刚在三步之外，再迫切的心情也没办法瞬移挡刀。
“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