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如此,两国已然和平了百年,若想再太平下去,联姻是最好的出路。”
缪鸿远捋了捋胡子,继续道,“听说这个代川还是金王最为疼爱的一个女儿,便是招婿,也只会招上门的。”
“便是如此,父皇也愿意?”
缪鸿远没有吭声,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覃柏聿以拳抵唇,明白了。
那虎符还收在夔家的手里。
若是父皇不同意,让金王失了面子,说不准真能因为这事挑起战争。
那到时候,他不仅夺不回虎符,夔家更会因此功高盖主,封无可封了。
父皇定是不愿的。
他沉思片刻道,“父皇可有人选?”
缪鸿远摇摇头道,“陛下未曾说过什么,不过以我看来,这人选怕是要落在四殿下的头上了。”
后宫之中适婚的皇子不多,不过三殿下和四殿下两位。
但以三殿下而言,德妃定不会舍得让他去元金,当什么元金的入朝驸马。
这般想来,也就只剩下四殿下一人。
“不行!老四去不得!”
覃柏聿想都不想就直接道,“外公,你一定要把老四留下来。”
“为何?”
缪鸿远不解道,“他去元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自小便听你的话,若是去了...”
“听话?”
覃柏聿嗤笑道,“那是因为他的处境,不得不让他听话。”
可若是老四离开自己的掌控...
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好用听话的棋子,他怎么舍得让他从自己的掌心溜走?
赵明熙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瞧见安王府的车马,从街尾驶来。
想着是覃修谨回来的他,便静静的等在王府门口。
不多时,马车来到他的跟前。
覃修谨一下车就看到赵明熙温润言笑的等着自己。
他快步下马,握住赵明熙伸向自己的手。
“泽昀,出门了?”
赵明熙点头,“去茶楼坐了半晌...”
他转身与覃修谨并肩往府里走去,“秋试在即,茶楼的人也比以往多了些。”
覃修谨笑道,“泽昀怕不是被他们拉着商讨策论了?”
毕竟他的王妃可是年仅二十,便高中探花的奇才。
赵明熙只是笑笑,并无多言。
重生一次,他自是知晓今年的考题。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泄露给那些考生来换人缘。
因为这对其他人并不公平。
他也曾与万千考生一样,在科举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中厮杀。
赵明熙自是清楚,其中的艰苦和困难。
便是如此,他才不愿。
“这是朝廷对他们的考试,亦是考验。”
朝堂之上,光是投机取巧,可是没用的。
倘若不能凭本事入朝,也不过是无用之辈。
这样的人,于国于民都只是累赘。
“无用之人,便是给再多的可能和机会,也终将无用。”
赵明熙冷心冷情的说道,“行好事乃是善人所为,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泽昀怎会不是善人?”
覃修谨抓着他的手亲了亲,他弯身凑近贴着耳廓,轻道,“对我而言,泽昀便是最好的大善人。”
赵明熙睨着他,笑骂道,“没个正行。”
“泽昀,你的夫君快要入朝了。”
覃修谨瞥了眼身后自觉垂下脑袋的下人,侧身搂住他,委屈道,“到时候就不能时时刻刻的跟夫人在一起了。”
“定下来了?”
“估摸着就这么两天了。”
“可是去工部?”
“还没落音,但我想着也是去那。”
兵部、刑部已是夔家的一言堂,覃宏朗肯定不敢让他过去助长气势,定会将他安排到别处。
户部掌管财政,吏部与官员私交密切,都不是他能想的。
礼部已有覃柏聿在,覃宏朗也不会让他过去,与之产生冲突。
如此辗转,只有工部最为稳妥。
“那不挺好?”
赵明熙眼珠子微转想想,他拍拍覃修谨禁锢自己的手臂,“工部的活计不算多,还算是清闲。”
覃修谨长叹一声,抱怨道,“与其和文官论清闲,倒不如与武将拼本事。”
赵明熙转过身,看了他半晌,见他如此说道,并没有表现什么。
他撩开眼皮,与覃修谨彼此对视,凝望着眼中的自己。
赵明熙薄唇轻启,震声道,“兵将策马战黄沙,文客挥墨言朝堂。忠否,易否?”
他的话,把覃修谨怔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战场之上,拼的都是本事。
而朝堂之上的唇枪舌战,总是出其不意,便是再轻描淡写的话语,也会是夺人性命的利剑。
覃修谨逐渐收起眼中的轻蔑,神情变得复杂。
赵明熙抚住他的脸颊,“文有利,武亦有弊,六郎莫要偏颇才是。”
“夫人...”
覃修谨埋头在他的肩上,郑重的歉道,“我错了。”
他既然有了跟覃宏朗一样的想法。
覃宏朗便是重文,才将夔家逼到如此田地。
他本意是反抗,却不想会将自己变成覃宏朗一类人。
若不是泽昀提醒...
“改过便好。”
赵明熙安慰的抚摸着他脑后的长发,“夔家崇尚武力,但少了对‘文’的重视。”
“不论是以文治国,还是以武强国,都是对的。”
他轻声说道,“但错的是坐在上位,偏颇一方的人。”
覃修谨抬头看向赵明熙,只见他如沐春风的笑道,“我的六郎自是不会如此。”
“是...”
他低下脑袋,与赵明熙亲昵相抵。
如两人所料。
不过三日的时间,覃宏朗便下旨安排覃修谨入工部为官。
覃修谨便自此过上早起上朝的日子。
“上朝的时候,六郎只要端正的站着便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多管。”
赵明熙细细打量着他身上的官服,又抬手理了理绯袍的领子。
“我省的。”
对于他重复多遍的叮嘱,覃修谨悉数笑着应下。
“今儿便依着你陪我,日后不可如此...”
他握住赵明熙的手掌轻揉,低声道,“我走后,你再睡会儿吧,起的这般早,一会儿该累了。”
“哪会这般容易累的?”
可瞥见他认真的眸子,赵明熙只能颔首答应下来,“且去吧,莫要迟了。”
覃修谨又与他耳鬓厮磨一阵。
直到欣妍来催,他才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覃修谨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赵明熙一人,空落落的站着。
他轻叹一声,慢慢的坐回床榻上。
垂头抚着尚有余温的褥子,赵明熙脱掉靴子,重新钻了回去。
嗅着鼻尖残留的味道,他默默的把头埋得越深。
说不定,是他更为依恋些呢。
下朝的时候,已是巳时,天边大亮。
因着元金的使臣要来新覃进谏的事宜,第一天上朝的覃修谨就当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花瓶。
散朝后,他直接无视舅舅快步的靠近,急吼吼的往王府赶。
可还没等他迈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手臂,硬生生的扯住他疾步而驰的步伐。
“啧,我是穷水猛兽不成?用得着你赶这么快?”
夔子胥还以为覃修谨是因为不愿搭理自己,才赶着离开的。
他什么时候被外甥这般讨厌了?
覃修谨收回手臂,义正言辞的推卸道,“这人多眼杂,舅舅还是跟我保持距离的好。”
他说着就往后撤两步,打算找准时机逃跑。
泽昀还在家等他,他要赶快回去。
“再怎么保持,你都是我外甥!”
夔子胥跨步拽过他的手臂,根本不给他机会,阔着步子就往外走,“说的像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跟我没有血缘似的!”
这小子是叛逆了吗?
劲还挺大!
“我还得应卯...”
“你应个什么卯啊?”
谁不知道王爷、皇子不过是挂职而言,不去府衙都没得人管。
“我娘想你了,逼着我劫你去府上吃饭,赶紧跟我回去!”
要不是他爹端着太尉的仪态,不愿赶脚程。
说不准都跟他一块过来挟持人。
四下官员都纷纷走出轩辕殿。
覃修谨不敢过于折腾,只能扯话搪塞,“我回去还有要事,等下次...”
夔子胥干脆不听,“下次下次再下次!我再信你就不姓夔!”
当真是叛逆了,都跟他扯几次皮了!
今儿要是不把这兔崽子绑回去,他跟他爹一个都别想上桌了!
等覃修谨盛情难却的吃完饭离开太尉府,已经是午时的时刻。
虽然他已经让人回府告知赵明熙,他不回去用膳,但他还是怎么都放心不下自己的王妃。
刚上车就催促着马夫,马不停蹄的往王府赶。
等他穿着官服,风尘仆仆的走进望泗园,得来的却是花霖的一句,‘王妃还没未起’。
覃修谨先是愣在原地片刻,然后就轻手轻脚的往房里探去。
透过粉黄的帐幔,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安静舒服的侧躺在床榻上。
覃修谨挪着步子靠近,轻轻的撩开帐幔。
只见赵明熙蜷缩着身子,紧贴被褥睡得格外香甜。
午时的阳光正烈,涌泉的亮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倾洒而下落在他的枕头上。
本就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增添了些许的光晕,显得越发透白。
感受到光线的赵明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覃修谨赶忙抬手挡在他的眼前。
他坐在床沿上,俯身倾靠,凑近赵明熙几分。
许是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赵明熙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呼吸跟着平缓。
覃修谨微微侧身,想要叫他起来用膳,可瞧着他的睡颜,又忍不下心来。
犹豫挣扎半天,反倒是赵明熙先懵懵懂懂的睁开眼。
“六郎...”
低沉的声音带着刚睡起朦胧的沙哑。
他侧身看着姿势怪异的覃修谨,又瞧着他挡在自己眼前的手。
赵明熙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甜蜜一笑,“六郎散朝了?”
覃修谨瞧着难得透露出可爱的赵明熙,没忍住埋头在他的脖颈,亲了又亲。
过了半晌,他才舍得抬头道,“都午时了。”
赵明熙眨了眨眼,环视阳光充足的房间,才反应过来,“我睡了这般久?”
真是难得。
“泽昀,可觉得饿了?”
覃修谨说着就把手伸向被褥,揉上了细嫩柔滑的皮肉。
赵明熙还带着些许起床的惰性。
“是有些饿了。”
他瞧着覃修谨身上的官服,“六郎还没吃吧。”
覃修谨用鼻尖亲昵的剐蹭着他的脸颊,“吃了,但是吃的不多。”
赵明熙歪头看他,“吃了?”
覃修谨边扶着他起身,边跟他说自己被舅舅绑架的事。
“老夫人那是关心你。”
赵明熙起身,抬手唤来花霖,为自己更衣洗漱。
覃修谨跟着让欣妍为自己脱下官服,换上舒适的常服。
“我都这般大了。”
“此前你在宫里,夫人不常瞧见你,好不容易等你出来,自是要好生熟络。”
两人换好衣服不久,厨房送来的餐食也一一端上饭桌。
在太尉府里,奉行‘食不言’的覃修谨,到了赵明熙身边,一改先前严肃的神情,很是积极活泼的跟他说起早朝的大事。
“元金过来的公主?”
“说是三个月以后过来。”
赵明熙想到前世确实有这么个公主,好像名叫代川。
代川是金王最为疼爱的女儿,性子刚烈率真。
说是新覃进谏圣上,实则是来为自己招婿驸马的。
可他记得,上辈子好像没有皇子被她选上。
虽然话没有说开,但赵明熙估计是她没瞧上新覃的皇子。
适婚的皇子不过两个,覃展宸不过是个空有外表,绣花枕头。
而覃少桦尚且不错,但他的母家背景却差了几酬。
所以前世,这个所谓的公主,不过是来新覃游玩一圈,便兴致缺缺的回到元金。
覃修谨不甚在意的淡道,“除礼部以外,工部也有些活干了。”
赵明熙闻言思绪微转,笑着说道,“可要辛苦我的六郎了。”
“觉得我辛苦的话,可能给些奖励?”
覃修谨顺杆子往上爬。
“喏,给。”
赵明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的嘴里,狡猾的笑着,“够不够?”
覃修谨委屈巴巴的鼓着嘴,愤恨的嚼着嘴里的菜叶。
“若是真要褒奖啊,就问你父皇要去,问我作甚?”
“他给的褒奖还轮不到我。”
覃修谨吞下嘴里的菜,慢声道,“刚下朝,覃柏聿就赶着去找覃宏朗说礼部的事。”
“你怎地不跟着去?”
“这会子就急着去邀功表现,等到时候还不定怎么样。”
覃修谨给赵明熙夹了筷子肉放碗里,“我这会儿‘刚好’,若是急于表现,反倒是让覃宏朗生疑。”
覃宏朗这人虽然中庸,但对他的位子看待得极重。
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
“稳扎稳打的来就好。”
赵明熙意味深长的说道,“立功的机会现在没有,可不代表以后没有。”
覃修谨眉尾微挑,乌黑的眼底平静如水,“那是自然,光我这正一品的爵位,就够覃柏聿馋的了。”
年长又如何?
不过是早他几年下地罢了。
朝堂之上,论得可是实打实的官职。
见他,覃柏聿也只有弯腰拜见的份。
赵明熙瞧着他倨傲的神情,忍不住调侃道,“安王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覃修谨侧身靠在他的肩头,瞧着赵明熙唇下的黑痣,他沉声低语道,“你夫君可不止官威大啊...就是不知泽昀要不要赏鉴一番。”
赵明熙侧过身子,撇开肩上的脑袋,回眸骂道,“登徒浪子。”
他话语虽轻,但字字扣在覃修谨的心弦。
挑起的眼尾更是荡在安王殿下的心肝上。
覃修谨只觉得自己是真被饿馋了。
他放下碗筷,第一次顾不上餐桌礼数,挪着椅子贴紧到赵明熙的身后。
赵明熙被他猛扑在背上,手里的筷子都险些掉落出去。
可腰间的禁锢,却勒得他稳稳倒在覃修谨的怀中,微哑的声线带着炙热的气息,在耳畔再次响起,“夫人此前可说等秋试便可的,不得食言。”
赵明熙埋怨的瞪着他说道,“就你这般每日念叨的,就是想忘都难吧。”
覃修谨环着他的身子,讨好似的撒娇,“本就是说好的...”
“行了,我也没说不愿啊...”
赵明熙总是拿他没辙的,“还不收起你这幅样子,娇嗔着给谁呐?”
若是将军瞧见他外甥这幅模样,怕是要怀疑他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覃修谨对他的调侃不甚在意,只心情大好的对着黑痣轻啄。
等过瘾之后,又贴着他的耳旁,低语道,“最喜欢泽昀了。”
说着,覃修谨在歪头吻在赵明熙的后脖颈处,他眸色一暗,露出尖牙在上头啃咬磨挲。
湿粘的触感,让赵明熙忍不住颤栗得哆嗦。
覃修谨如愿瞧见他冷面冷心的安王妃,红得滴血的耳垂。
往日户限为穿的茶楼,在今日却显得门可罗雀。
以前脚步匆匆,根本没有空暇的小二们,难得空闲的穿行在包间和大堂。
尹博拨弄着算盘,拧眉看着手中的账目。
余光扫到跨进门栏的青色衣摆,他抬头看向来人。
“主子?”
尹博瞧了瞧身边见没有杂人,便疾步走出柜台,来到赵明熙的身侧。
“您怎么来了?”
赵明熙视线扫过客人稀少的茶楼,侧首轻声问道,“人都妥善送到了?”
“小的都是分别安排不同的人,送去不同的地方...”
尹博立马明白,他弯身低语,“有的好两天前就到了。”
赵明熙略点点头,他边走边问,“让你安排的庄子,也都妥了?”
尹博一步一首的跟在他的身后,他颔首应道,“都妥了,小的特意寻了带庄稼地的,若是有人问起,便是秋收干农活的汉子,保证万无一失。”
王爷养的人,个顶个的人高马大,肯定不会露馅。
花霖先一步推开房门,赵明熙走进包间,施施然的坐到位置上。
他指尖轻敲桌案,花霖会意掏出几封密函交于尹博。
尹博接过后,只是规矩的拿着,然后等赵明熙的发话。
“你亲自送去,交到他们的手上。”
赵明熙慵懒的仰靠在椅背上,他眉眼低敛的看着从壶口倒出的热茶,淡道,“上头有他们的密号,交于他们之后,自是知道如何去做。”
尹博倏然握紧手中的密函,只听他继续道,“我只给他们五日的时间去办,若是我派人去取的时候,没有回信...”
赵明熙端过花霖递来的茶盏,轻吹了两下,抬眼看向尹博,一字一句道,“那...人也不必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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