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竹坐在椅子上,没写几道作业,担忧和自责就如藤蔓般缠了上来。
他不放心,登上QQ想跟陈煜问问情况。他看着电脑上的聊天框,刚输入小佑二字,砰地一声,门开了。
宋弘在这时突然就冲了进来,见宋鸣竹没有学习立即勃然大怒。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人从凳子上拎起,随手抄起一个衣架打到了他的身上。
宋鸣竹登时懵了,身体的疼痛都敌不过此刻的震惊。紧接着,宋弘不解气似地又朝他狠狠甩了两下。
宋鸣竹痛苦地拧起了眉,蜷缩着抱成了一团。
“离高考就剩多少天了?!你还在这关心些有的没的?!”
宋弘直接坐到电脑桌前,跟发疯似的,把宋鸣竹社交账号尽数注销:“你若考不上清大,对得起我为你花的这些钱吗?!”
“那是我弟弟!不是关心有的没的!”宋鸣竹顶道。
“你还跟我犟?啊?你们关系好吗还弟弟!他现在还是你弟弟吗?!”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我话都跟人放出去了,你要没考上,宋鸣竹,我不打死你!”
宋弘怒火中烧,鼠标一摔,宋鸣竹彻底不敢再说话。
自这之后,宋弘禁止了宋鸣竹的一切社交,并给他定下了要考的学校和专业。
高考冲刺班的氛围也很令人难受。
不苟言笑的老师,做不完的作业,陌生的同学。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宋鸣竹的精神愈发敏感,状况也越来越糟。
听到闹钟会心悸,看着那一页页翻过的倒数页会痛苦,最后,竟到了一种只要一想到高考,就会干呕的程度。
他受不住了,在高考即将到来的前几天,他迫切地想要给曾经的朋友打个电话,宣泄也好缓解也罢,他真的要死了。
从班主任那借了手机,凭着记忆力播下陈煜的电话号码,却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何阿姨的讣告。
何阿姨的声音沙哑又疲倦,听着宋鸣竹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寒到脚。
他跌坐到座位上,开始耳鸣。
高考如期而至,宋鸣竹还是坚持到了最后考完了最后一门,可出考场的那一瞬间,他就昏倒在了地上。
最后他的成绩,很糟糕。
别说清大,二本都要挑专业,才能进得去。
宋弘把他往死里打了一顿,可他竟觉得,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等到开学的那天,他站在二本学校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他感受不到夏季的温度,也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该,也没有资格进这校门才对。
什么二本,他当初就该跟着吕莉,上职校。
如果那样的话,宋知佑不会被卖了,陈煜生病住院他也能知道,至少,还能见到陈煜的最后一面。
如果他当初,选的不是宋弘的话,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通通都不会发生!
不会发生!
他当初为什么要这么自私?
为什么不选吕莉?不选那所职校?
为什么?
为什么?!!
宋鸣竹抵不过内心的挣扎和痛楚,站在学校门前,痛苦地嘶吼着,狼狈不堪。
有不少新生向他投向担忧地目光,却被他一一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走开!走开啊!”
最后还是闹到保安过来,他才消停了下来。
可转眼,他就因接受不了现状,跑去割腕了。
开学这段时间以来,他轻生过许多次。却都一一被室友或同学发现,然后被救了回来。
他浑浑噩噩地活着,亦如死了没什么差别。
如溺水的行人,他挣扎着,沉浮着,却无法自救。直到有一双手拉住了他,才堪堪窥见了阳光。
那双手是网络世界。
他将煎熬化作文字放置于网上,痛苦也有了短暂的储存地。
他不再想着死亡,直到毕业。
宋弘花钱找关系给他弄了一个工作,只要考上编,就能在这个位置上站稳脚跟。
宋鸣竹早已认命,穿着闷得透不过气的西装走进了单位。
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进去第一天,那位收他钱把他弄进来的局长就因为贪污受贿被调岗处罚了。
一时间,他在这个地方也成了众矢之的。更别说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的头上。
厌恶的工作,同事的背刺,上级的陷害,桩桩件件,让那种濒死的感觉又再次反了上来。
恶心,眩晕,他干不下去了。
宋弘花的钱也彻底打了水漂。
但没关系,工作而已,没什么比活着重要。
宋鸣竹再被宋弘打的时候,脑海里冒出来的,竟是这样的想法。
在这一刻,他还是有着求生的本能的。
本能让他拖着疼痛的身子再次登录的网络账号,却不知为何,之前写的文字竟突然火了。
不少人在底下留言,说他就该去死。
只有死了才能洗刷掉他身上的罪孽。
私信也涌入了一堆信息:
垃圾,死了算了,恶心,怎么还不去死。
——你不死,怎么去给你那个朋友道歉?
——你忏悔有什么用?他又听不到!
——去死吧!
屋外宋弘的叫骂声也未曾停止,这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文字都化作无边的谩骂,一字一句,几近将他吞没。
是啊,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他明明,早就该这么做了,为什么要拖到现在呢?
这样日复一日的煎熬又有什么用?
根本没有用,也毫无意义。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他被告知了吕莉的死亡,也在葬礼上,看到了宋知佑。
宋知佑看着过得很好。
至少比他要过的好。
这就够了。
太好了。
还好上天长了眼睛,没让宋知佑过得像他一样糟糕。
这个认知倒令宋鸣竹产生了一丝活下去的想法,他想看到宋知佑高考。
因为他知道,高考的前夕有多难熬。
他开始默默关注着宋知佑,并开始去看医生。
因为他想活着看到宋知佑考上心仪的学院。
他想看到宋知佑比他过得还要幸福的那天。
为了维持看病的医药费和自己的生活费。他重新打开网络平台,顶着那些谩骂,靠着突然火气来的账号,开始运作。
一边写东西,一边接广告。
堪堪维持着。
不论是资金,还是资金。
可他的能量却在一点点消失,哪怕吃了药,哪怕关了私信。他还是很痛苦。
他开始陷入一个又一个的噩梦,梦里总会有一双手拽着他,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里。
令他战栗和窒息。
在那个阖家欢乐的日子里,在宋弘一句窝囊废的责骂下,在那个你怎么还不去死的评论区留言中,他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想死掉。
他想解脱。
他要跟他伤害的一切道歉。
他要不再煎熬痛苦,他要洗刷他的罪孽。
“我不怪你了。”
宋知佑静静地听完道歉后,说:“可能以前埋怨过,但现在,真的不怪了。”
宋鸣竹一愣,心被攥成了一团:“真的?”
宋知佑点头:“嗯,真的。”
“谢、谢谢。”
宋鸣竹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被原谅了。
就这样,被原谅了。
压在心头的,如一座大山一样的罪过,就这样被原谅了。
太轻易了。轻易地让他不敢相信。
他怔了怔,想笑,却在嘴角扬起的瞬间,又不自觉地蹙起眉,哭了。
他哭了。
他其实自下山回来后就没哭过了,就像他很久没笑了一样。
痛苦时没哭,道歉时没哭,却在得到原谅的那一瞬间,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
宋知佑哪见过宋鸣竹在他面前这般模样,惊地急忙递了一张纸巾过去,攥着眼前人的手臂,说:“哥,那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他真是这般想的,明明是那两个人的问题,怎么能把罪过都由宋鸣竹一人来承担。
对他来说,无论跟谁,结果都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罪魁祸首至今都没觉得有问题,凭什么受害者要遭受骂名?
宋鸣竹好似听见了他的声音,点点头,却又再过一会后,摇头。
是他的错。
怎么不是他的错。
可已经没关系了,宋知佑原谅了他,一切也都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调整好自己的状况后,开始问起了宋知佑的现状。
宋知佑都事无巨细地尽数回答了。可当他想问询宋鸣竹的情况时,却被闪烁其词地回答给堵了回去。
宋鸣竹没有告诉他事情。
他说他过的很好,但显然,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直到快要上课,才终止这段聊天。
“那……”
宋鸣竹站在餐厅的门前,深深地看了宋知佑一眼,然后说:“拜拜。”
他没有说再见。
也不会再有再见。
他知道宋知佑如今过得真的很好,就够了。
有好的家庭,新的朋友,以及,光明的未来。
他也能,彻底放心了。
宋知佑看着宋鸣竹的背影,久久没动,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直到宋鸣竹转身,在街角消失的那一瞬间,站在身旁的陈煜突然紧扣住他的手臂,低呼:“不好!”
他心也跟着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他脑海里盘旋起来。
二人双目相对,这一瞬间,彼此的脸上都白了半分。
第62章 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好,请问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很瘦,穿着深灰色大衣的青年吗?”
“没有。”
“你好,请问见过一个大概这么……”
“没有没有,隔老远就听见你在问了,没见过。”
“好的,谢谢。”
陈煜每经过几个临街铺子,就会奔上前问一遍。
但无论怎么问,得到的一致回应都是:“没有。”
而此时,距离宋鸣竹失去踪迹已经过去了15分钟。
陈煜按下焦灼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调开手机地图,将整个淮市的地图都放大又缩小,开始思索这十五分钟,人会去到哪里的可能性。
以及怎样的地方,才是一个极好的自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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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餐厅里,他无意间瞥见宋鸣竹手表下的疤痕,像是割腕后留下的痕迹。
如果他真的割腕并失败过,可能不会再选择这样一种痛苦的死法。
有什么是眨眼间就能决定生死的呢。
有什么……
陈煜皱着眉,当他看着地图上那些标注起来的建筑物时,蓦地灵光一闪。
与此同时,宋知佑从街的另外一端跑了过来。
气还没来得及喘匀,汇合地第一件事就是摇头道:“都没有看到过。”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所以那些商贩,不一定是真没看到。”陈煜看了眼周遭的人群:“也许是灰色大衣太过大众,没人会去注意他。”
宋知佑皱起眉。
陈煜说的没错,他平时出门,也不会记得上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是何模样。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宋知佑语气打着颤,他真的很害怕宋鸣竹出事。
陈煜捏了捏他的掌心,说:“我们这样盲目地找下去肯定不行。所以小佑,我去警局报警,去申请调取路边监控,而你,把能爬到天台的楼都扫一遍。”
“好。”宋知佑点头。
“不过要远一点,选那种不能看到我们学校的楼盘。”陈煜语速飞快:“以及,你给方若衡打个电话,他有机车,让他沿着街边扫路,咱们分工合作,效率会更高一些。”
“嗯。”
宋知佑明白陈煜的意思。
若宋鸣竹真要跳楼,看到学校想起他的话,指不定会心软放弃。所以,宋鸣竹一定会选一个相对能做出抉择的地方去跳。
宋知佑刚掏出手机,陈煜已经招来了一辆摩托车。
“有什么事电话联系!”陈煜长腿一跨,一秒也不敢耽搁:“师傅,咱们去最近的派出所。”
此时此刻,宋知佑的手指也点到了跟方若衡的通话键,只是在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忽地又退了出来,转而朝通讯录里的柏老师三个字点去。
声音在响到第二声时被接通,宋知佑一边朝一辆驶来的摩的招手,一边飞速问:“是柏老师还是若衡哥?”
“是我。”方若衡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透着不满:“什么事?”
宋知佑跃上后座,先跟摩的师傅道:“师傅,麻烦搭我去一趟琥珀楼,之后可能还会要去其他地方,到时候再一并算钱。”
摩的师傅点头,拧响了把手。
他再深吸一口,同方若衡说:“宋鸣竹可能要自杀,若衡哥,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
方若衡和摩的师傅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操!”方若衡低骂一句:“我这就过来——”
摩的师傅也说:“小同学别急,我会尽力给你开快点!”
“好。”宋知佑盯着街边来往的行人,哑声道:“多谢师傅。”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他还没到琥珀楼时,就看见底下为了几个人,正仰着头往上边看去。
他也顺着往上看。
这栋楼不算高,从他角度看来,完全能看清有个人站在天台处,而那人的身影就是宋鸣竹!
“师傅!就是这!”宋知佑惊叫一声,指着琥珀楼的门口,险些从摩托车后座站起来。
“诶好!好!”摩的师傅也跟着喊,用言语来推动着速度。
摩托车刹车的那一瞬间,站在底下张望的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一女士朝宋鸣竹焦急地大喊:“小帅哥!咱别站那上面!危险!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的!凡事都能过去的!”
一大叔听到,嗤之以鼻:“他不会有事的,我都搁这站十分钟了,估计没想跳,就上来博个眼球,说不定旁边还有什么相机再拍呢!”
女士听到这话,瞪了大叔一眼:“积点口德吧!”
宋知佑听着也一股子怒火,但他已经没有时间跟这人争执了。匆忙递给摩的师傅50块钱后,便着急忙慌地朝琥珀楼里奔去。
那大叔的话虽然恶心,但他也透露了宋鸣竹没跳的讯息。
人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会挣扎,会恐惧,那是求生的本能渗透的讯息,脑海也会走马观花的过完一生,来表述对这个世界的依恋。
不管宋鸣竹现在是本能也好,依恋也罢,只要还没跳下去,就都是好消息!
他在跨进电梯的那一瞬间,立即将此时的定位发给了陈煜和方若衡。
“找到了,人在琥珀楼!”
陈煜坐在警车后面,冲坐在前面的两个警察喊到。
真的是喊,这一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那看来,五分钟前报警说有人要跳楼的应该就是你朋友。”坐在副驾驶的警察安抚道:“同学,别担心,消防也已经在路上了。”
“嗯。”陈煜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不安地看向窗外。
“操!”
方若衡看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激动地挥拳头:“他妈的,现在没事就好。”
“找到人了?”坐在后座的柏笙关切地问道。
“没错!”方若衡喊道:“老婆!抓紧了!我要掉头加速了!”
柏笙正想反驳老婆二字,方若衡一个冲刺吓得他直接搂住前面那人的腰。
升个电梯才半分钟不到,但宋知佑坐的是心急如焚。
可当他看到天台门的那瞬间,还是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再重重地拧开门。
咔哒一声。
门开了。
宋鸣竹听到声响,惊了一跳。他转过身,然后一怔。
他的弟弟,就这样迎着寒风站在了他面前,担忧地望着他。
而他的身后,是隐约传来的,一句又一句的:
——还跳不跳了?都这么久了。
——现在年轻人抗压人力真差。
——哎哟,这小伙子,可惜咯。
——跳啊,快跳啊,我还等着直播间涨粉呢。
“哥!”
少年清脆坚定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注意力。
他看着他的弟弟朝他伸出手,对他紧张地说:“哥,跟我回家好不好?”
风呼啸而至,似悲鸣,又似解脱。
他忽然也好想化作一阵风,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离开,什么烦恼也没了。
一想到这,他的脚就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他发觉,只要不去俯瞰那高耸的楼,不去在意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死亡好似也就没那么恐惧……
也就眼一闭,跳下去的事。
“是回我那!”
一声惊吼声令宋鸣竹回过神,脚步一顿。
宋知佑惊惧地看着宋鸣竹的动作,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哥,去我那住好不好?”他急切询问着,说出的每个字都在打着颤:“如果在那待的很难受,就搬出来和我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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