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相逢(一块冻柿子)

咚——咚——
他情不自禁的朝陈煜又挪近了些。
悄悄地、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了陈煜的肩膀上。
在这瞬间，他一边为自己的小心思得逞而暗自窃喜，一边也如被烧过般，脸热得发烫。
陈煜睡眠不深，在宋知佑枕上来了那刻，便迷糊地睁开双眼。
朦胧间看到小邻居那双因为紧张而闭得超级紧的眼睛，来不及多想，就将身子送了过去，想让人靠得更舒服些。
还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身侧小邻居那乌黑的发丝，温声道：
“睡吧，小佑。我在这。”
宋知佑眼睫一颤。
他记得，这是上一次出来时，陈煜对他说过的话。
回忆翻腾，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嗯，我知道。”
“好。”
陈煜听到这，重新安心地睡了。
宋知佑却睁开双眼，头轻轻一偏，借着这个机会，看向陈煜的眉眼、鼻梁、还有嘴唇。
好似看不够，又好似下一秒就要分别，总之，不舍得挪开半分。
几近贪婪。
看着看着，宋知佑忽然想起，昨日陈煜对他说的那句，让他做自己。
很久以前，宋知佑在《窄门》上读到过的一句话：
“将来我无论成为什么人，只是为了你才肯成为那个样子。”
便是因为这一句，给了他追逐陈煜的勇气，更给了他，陈煜离开后，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如今，陈煜已经回来了，就近在咫尺。
却告诉他，让他做自己。
可什么才是做自己？
这个自己，又该去哪里找？
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发现：
自己如今唯一想的，就是不再跟陈煜分开。
短距离的不可以，长距离的更不行。
他只想永远像现在这样，接近他、黏着他、甚至……
宋知佑抿起双唇。
他抬手，将手指轻轻抚到陈煜的手背上。
甚至想——触碰他。
咚——咚咚——
心跳得愈发响了。
如雷鸣。
“是你说的，让我做自己。”

第22章 “只有他可以。”
大巴驶入市区后，陈煜悠悠转醒，看向几乎快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小邻居。
眼看着要到站，本想轻轻将人拍醒，却不料抬手的时候，发现手也被人紧紧攥着了。
此刻的陈煜，忽地感觉自己像一只大型抱枕。
他想了想，只好歪头，用下巴抵住宋知佑的发旋儿，就像动物世界里的大鸟去蹭雏鸟的小脑袋那样，试图将人蹭醒。
“唔……”
宋知佑哼唧了一声，眼还没睁开，又重新睡了过去。
陈煜无奈，只好又蹭了蹭，并轻声道：“到站啦，该醒了。”
话音刚落，宋知佑倏地睁开眼，仰头看向他。
大巴在这时稳稳停了下来，宋知佑似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向后退，站起身：“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也觉得”
陈煜缓缓起身，他本想说知道的，因为在宋知佑还是小豆丁的时候，他两就在一张床铺上睡过。
哪怕是炎炎夏日，宋知佑都能睡着睡着，滚到他怀里来，然后手脚并用地将他抱住。
有次还险些锁喉，害他做的梦里就有一只怨鬼穷追不舍地来找他索命。
只是这些回忆现在却不能提了，不过没事，回忆还能够重新创造。
在这件事情上，陈煜心态极好，毕竟他跟小邻居，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已经可以算作熟人了。
入秋后气温就降得极为迅速。申时一过，刮在身上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
陈煜下车后就猝不及防地哆嗦了一下，一边想着不能再穿短袖了，一边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问：“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学校，我妈出差了，今早上去的。”宋知佑从书包里掏出一件秋季校服：“你要穿上么？”
“没事。”陈煜摆手，“你穿吧。”
“噢。”
没能让陈煜穿上自己的校服，宋知佑心里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找到了新的目标：“那你呢？你回去吗？”
“我——”
“没事的话，陪我一起回学校好不好？”宋知佑凑上前，问。
“好。”陈煜点头答应。
“嗯！”宋知佑听到这话，立即笑了起来。
他想的很简单，只要能跟陈煜多待一分，那就多开心一分。
陈煜低头，刚将目的地输成学校二字后，忽然想起，他跟宋知佑的作业都还没做，这周教室还没开门。
思及此，他又查了下学校附近的自习室，一点开，好家伙，通通都约满了。
没法，只能另寻地方。
陈煜在地图上划啊划，忽然看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拥有两层楼高的肯德基。
这里好像也不错，做题做累了还能吃点东西。
想到这，陈煜便问：“你作业都带了吗？”
宋知佑点头：“带了。”
陈煜征求意见：“学校附近自习室都满了，我们去肯德基做题吧？”
宋知佑一愣，随后道：“好。”
到了肯德基后，陈煜敏锐地发觉宋知佑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
他将手中的冰可乐递过去：“怎么了吗？”
“没。”宋知佑笑了笑，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嗯？”
“就是想到了我第一次吃肯德基的时候。”
陈煜指间一顿。
宋知佑的手指在陈煜看不见的地方摩挲着，他继续笑着说道：“是一个哥哥带我来的，那天我吃的可多了，肚皮都鼓了起来。不过哥哥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了。”
说到这，宋知佑抬眼，看向了眼前的少年：“你是除了他以外，第二个带我来这的。”
被这双盈润的双眸深深地注视着时，陈煜感到呼吸一窒。
他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想要开口，可没几秒，却又放弃了。
那离奇的经历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且不说小邻居能否接受，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诓骗他，对于身处九泉之下的梁叙，也不好交代。
于是，他思索了一番，再次说话时，变成了询问：
“你……是不是很想他？”
这话问得其实也很艰难。
陈煜有些紧张地去看宋知佑，却见小邻居这时垂下眸，哑声道：“嗯，很想。”
“那……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约好的事情没有完成吗？”
“有。”宋知佑一顿，补了句：“很多。”
陈煜放柔了音调：“那以后我陪你好不好？你跟他之间的遗憾，我来替你弥补。”
“不行。”
与陈煜料想的不同，宋知佑这回拒绝得格外果断迅速。
“为什么？”
“只有他可以。”宋知佑抬眼：“你是梁叙，所以不行。”
陈煜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宋知佑会这样说。
在这瞬间，他好像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在小邻居的心里，究竟承载着一个怎样的，无法被取代的位置。
可这并没有多开心，相反的，更心疼了。
二人双目相对，陈煜收敛好心情，诚恳道歉：
“对不起，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不不不，是我……太过激了。”
宋知佑也反应过来。方才没忍住，语气还有点凶，如今回过神，想到刚才凶的就是煜哥，都恨不得把上一分钟的自己给撕了。
想到这，宋知佑的目光微动，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阵，也不知是谁先突兀地笑了一声，紧跟着，都笑了起来。
若方若衡在这，一定会说一句：“艹，多大点事，把气氛搅和成这样。”
但两人都没有他那调节气氛的本事，更不会说脏话。
于是，陈煜想了想，决定拿眼前的可乐来破冰。
他端起可乐，掀开盖儿，直接往宋知佑的可乐上碰了个杯，然后咕噜喝了一大口。
“原谅我好不好？”陈煜问。
“好。”
宋知佑点头，也学着他的动作，掀盖，碰杯，仰头咕噜喝了好几口。
结果喝得太急，直接给呛到了。
吓得陈煜从自己座位上起来给他顺背，并道：“好啦，倒也不用这么证明。”
“我……”
宋知佑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话，咬咬牙，轻轻地哼了声。
事情就这么掀了过去，宋知佑顺好气后，都不再多聊，开始沉浸式做题。
做完作业后已经快晚上九点。
二人匆匆赶到宿舍楼时，宋知佑忽地脚步一顿，大惊：“我忘带宿舍钥匙了，寝室今天还没人。”
陈煜不疑有他，说：“那就去我宿舍吧，那就我一个人住。”
“嗯！”
宋知佑点头，立即跟到陈煜的身后。
只是等他们都进到宿舍后，才发觉，他们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陈煜宿舍没人。
所以，只有那一床被褥。

陈煜站在床前。一时间，他也琢磨不出，有什么好解决的办法。
学校一向注重学生们的睡眠质量，所以，床安装得并不算窄。但要躺两个大男生上去，还是比较困难的。
就更别提，睡得舒不舒服了。
陈煜有些发愁，因为，小邻居的睡姿算不得安分。
他两要睡一起，他肯定不舍得让小邻居睡外面，那么，以这个床的宽度来计算，他有70％的可能性被踢下床。
想到这，陈煜再次沉默下来。
宋知佑并不知道陈煜内心的纠结，他将书包往旁边的空床铺一放，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不论陈煜怎么想，反正今儿他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陈煜要是反悔让他出去，那他就扒床栏，扒门板，再加个撒泼打滚，反正就是赖在这儿了。
思及此，宋知佑决定先发制人，起身道：“好像忘记买新牙刷了，我去小卖部买一根。”
“啊，不用。”陈煜回过神来：“这些日用品我买的时候都习惯多买两套备着，用我的就行。”
说罢，陈煜就往储物柜的方向走去。
“好。”宋知佑也没推辞，立即答应下来。
他是知道陈煜这个小习惯的。嗯，所以，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陈煜翻出了新的牙刷、毛巾，然后将目光放到了那几条还没拆封的新内裤上，想了一秒，索性也拿了出来。
当这些东西一齐交到宋知佑手上，尤其触到那条内裤时，宋知佑险些瞳孔地震，白皙的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头红到了脖颈。
他抓着这条崭新的灰色内裤，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我……啊！”
宋知佑话刚开口，结果没成想一个没注意头直接撞到了上铺的床板。
随着咚地一声响起，宋知佑痛得眼冒金星，只得抱着脑袋又重新坐了回去。
在双手抱头的那刻，他又猛然想起内裤还抓在手上，心里一慌，只好把那握着内裤的手给放了下来。
短短几秒钟，仅仅一个人，画面却也可以称得上混乱了。
宋知佑欲哭无泪。
那原本只是薄红的皮肤，经此一役，彻底红成了煮熟的龙虾壳儿。
陈煜看着手忙脚乱的小邻居，也蒙了。
待人好不容易从这劲头里缓过神来后，他走过去，从宋知佑的手里抽走那条不祥的内裤，放到了一边。
“好些了吗？”
“嗯。”
宋知佑点头，他的声音里都带了些羞愤的哭腔。
陈煜思酌一番，他的视线从小邻居的脸上往下移，到小腹，再到小腹以下。
随后又想了想，诚恳道：“没关系的，尺、码不对而已，我不会说出去的。”
在说的时候，他还特地记得顾及面子，将尺寸，换成了尺码。
可并没有什么用，还是把小邻居给气着了。
宋知佑：“……”
宋知佑：深呼吸，试图隐忍。
宋知佑：完全忍不了。
宋知佑再次站起身——这回完美的避开了床板，他睁圆了眼，先前的羞愤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恼怒，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河豚，气鼓鼓的。
“我是想说！我！带！了！”小邻居手气得攥成了拳，狠狠瞪着陈煜，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再说了！这、这又能差到哪里去！你以为你自己、就、就很牛吗？！”
说罢，宋知佑也往陈煜的小腹下方瞥了一眼，瞬间噤声。
擦？？？
宋知佑僵了一瞬，无声呐喊，但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又重新将目光瞪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是我不对。”
陈煜道歉道得十分积极，跟着起身连说了好多句软话，这才把小邻居的毛给捋顺。
宋知佑呼哧呼哧洗漱完后，二人看着那唯一的床铺，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问题上。
这该怎么睡？
“要不就一……”宋知佑缓缓开口，心里的小算盘都快蹦到了脸上。
“要不我去隔壁借一床被子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宋知佑一愣：“啊？”
“嗯。”
陈煜一边说，一边打开寝室门。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白色T恤，架着黑框圆眼镜，抱着几本教材的男生从门口路过。
男生见着陈煜，笑着打了个招呼：“叙哥。”
“学长。”陈煜说：“正好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多余的被褥能借我？”
“嗯？”男生目光朝寝室内一瞧，便定在了宋知佑的身上。随后一挑眉，笑道：“多余的没有，但可以把我现在用的借你。”
“那怎么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没关系，我可以去跟我朋友睡，反正也不查寝。主要是现在这个时候，你的同学也不知该睡哪里吧？”
“这……”
不知为何，看着这男生的笑容，尤其是他跟陈煜聊天的画面，让宋知佑感到十分的不悦。
还有那一句“叙哥。”也听着极度的刺耳。
不是学长么？叫什么哥，装什么嫩？
想到这，宋知佑走上前，拽了拽陈煜的衣摆。
陈煜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怎么了？”
“不用了吧。”宋知佑小声说：“其他几个空床铺还没收拾，光借个被子也容易把学长的被子弄脏。而且，学长能跟他朋友睡一起，那我们也能。”
陈煜想了想，觉得小邻居说的也挺有道理。
“没事。”男生也没强求，笑道：“两个人睡是会有点挤，不过也还好。”
男生走后，二人在床边研究了一会儿，决定一人睡一头，都侧着睡，就能睡下来了。
陈煜将有枕头的那边让给了宋知佑。等小邻居爬上床后，他拿几件衣服折了折，一个简易的枕头就给他做好了。
宋知佑靠在墙边，也没急着躺下。
自方才到现在，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先前那男生喊哥的事情。
等陈煜上来后，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刚才那个，是高三的学长吗？”
“嗯。”
“那他，是你以前的朋友吗？”
“不是。我搬到这来之后熟悉的。”
“噢。”
宋知佑顿了顿，明白过来。
那就不是像许隆那种，原本就跟梁叙交好的，而是陈煜在这认识的新朋友。
陈煜性格好，以前朋友就一直都挺多的，所以，这么快有新朋友也很正常。
这一个月下来，班上的同学也对他有了改观，没有再因为梁叙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而排斥他。
这些宋知佑都是知道的。
他本应该是替陈煜开心才对，可他现在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他不是学长吗？为什么喊你‘叙哥’？”
宋知佑又问，语气算不得好，连他自己都品出了那么几分刻薄味儿。
陈煜倒不在意，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是以前的江湖地位吧。”
宋知佑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什么啊。”
陈煜也跟着笑了：“实话实说而已。”
宋知佑知道陈煜是有意逗自己笑，一时间，心又酸又暖。
月光洒在少年的笑颜上，令他看得有些失神。
他怔了怔，抿唇，开口喊了一声：
“哥。”
这声哥喊得又轻又短，但陈煜还是听到了。
他僵直了背，许久未曾听到的称呼令他险些失态，以为是幻听。
“你，唤我什么？”
“我……”
宋知佑也回过神来，喉结一滚，破罐子破摔道：
“就，他们都叫你叙哥，你比我大，那我喊你哥，也是正常的吧？”
陈煜张了张嘴，方才那声哥喊实在太过突然，令他几乎冲昏了理智，都没发觉小邻居从未叫过同龄人哥。
他猛地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宋知佑笑了笑，忍着想落泪的冲动，拖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哥。”

第24章 “你缺室友吗？”
清晨，天才刚亮。陈煜就被从耳廓和脖颈处刮过的一阵温热的风，给吹醒了。
他一睁眼，便感觉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