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自己从侧着睡,变成了平躺,右手也伸得笔直。
指尖微微一动,都能触到贴在墙面上的瓷砖。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本该睡在另一头的宋知佑,居然躺到了他的身旁。
小邻居拿他的手臂做头枕,肚子做抱枕,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又睡到了他的怀里来。
原来方才那阵风,不是风,而是小邻居匀整的呼吸。
这得是怎么个睡法,才能从床的那头,睡到这头?
陈煜百思不得其解。
人醒之后,大脑开始进行运作,不断地接收身体的其他部位源源不断所传递过来的信息。
没一会儿,陈煜就感受到,手臂麻了。
仿若有无数个蚂蚁在身上来来回回地爬,从指尖爬到了耳根,又从耳根过到指尖。
实属难耐。
陈煜深吸一口气,掌心微握、又张开,重复好几回,却不敢用力,怕将宋知佑吵醒。
虽然小邻居睡得沉,但他还是担心。便只好强忍着,也不敢乱动。
直到看见小邻居的眼睫微颤,发出悠悠转醒的哼唧声,这才把手一弯,几乎半搂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
“唔……”
宋知佑半梦半醒,缓了好久理智才慢慢回归,随后仰头,对上陈煜那含笑的目光。
“早。”陈煜勾唇,问:“怎么睡这来了?”
宋知佑一顿,缓缓坐起身来后才小声说说:“我也不知道。”
“真的?”
“……”
“不是。”
宋知佑顶不住陈煜的二次询问,把事实挑挑拣拣,选了些能说的交代了。
他说:“我有点失眠,结果没想到,在你这边睡着了。”
其实事实是:因为太久没有和陈煜睡在同一张床上,有些兴奋到失眠。然后,便趁着哥哥熟睡的时候,偷偷起身,躺到了他的怀里。原本想着,看一会儿就好,结果却在这时困意上涌,一闭眼,就睡到了天亮。
说完后,宋知佑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看向陈煜,害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但陈煜并未多想,他起身,甩了甩右手,问:“失眠?现在经常失眠吗?”
“没有。”宋知佑磕巴道:“就临时性的。”
“啊。”陈煜想了想:“没事,可能是认床,今晚回你宿舍睡应该就好了。”
“……噢。”
听到要回自己宿舍,要和陈煜分开,宋知佑瞬间耷拉了下来。
他望着其他几个空空的床铺,突发奇想:“那你缺室友吗?”
“什么?”
“嗯,就……”宋知佑大脑迅速组织着语言:“我们宿舍人太多了,难免晚上有点吵,影响睡眠,我觉得,你这里就挺安静的。”
“可以啊。”陈煜笑:“我没问题,但这个得跟班主任说吧?”
宋知佑听到陈煜答应,立即笑开了:“你同意就行,苏老师那边,我等会就发信息给她。”
“这么急?”
“嗯!很急!”
洗漱完后,陈煜见着时间还够,便打算和小邻居先去食堂吃个早餐,再找个地方复习。
刚打开门,就看见了学长和他的朋友。
他们一齐从走廊尽头的那间宿舍走出来,学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搂着他朋友轻声说:“困死了。”
朋友比他矮了一丢,在学长手搭上去的那刻,立即抬手用力拍了下去。
学长伤心道:“你无情。”
朋友面无表情:“你再无理取闹,就自己去实验室。”
学长瞬间闭嘴,抬头,也看到了陈煜和宋知佑,立即勾唇打招呼:“叙哥,早。”
宋知佑蹙眉,在学长走过来的那刻,人立即挡到了陈煜的前面,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笑面狐狸精,如临大敌。
狐狸精。
连宋知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学长的那刻,脑子里自然而然地蹦出了这个词儿。
学长不甚在意,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小同学,早啊。”
宋知佑:“……”
陈煜在这时应声:“早,学长。”
都有着彼此的事要做,学长打过招呼后便拉着朋友走了。
二人走到拐角处,学长忽地凑到朋友耳边,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小同学的举动,很像一只,不想让别的妖精,把主人的注意力给吸走的护主小狗?”
朋友被突然的呼来的气给弄得一个激灵,捂着耳朵连连倒退好几步:“你说就说,靠这么近做什么?!还有,那是人,能不能别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比喻?”
学长挑眉:“你不喜欢?”
“这跟我喜不喜欢有何关系?”朋友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嘟嘟囔囔:“不过有一点说的没错,确实是个妖精。”
“哦?狐狸精?”学长很有自知之明。
“不。狐狸精那一个个的,多好看,大胸大屁股的。”朋友想了想,故意损道:“你顶多就一黑山老妖。”
见朋友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学长颇为纵容地一笑:“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朋友:“……”
苏老师的转宿信息在二人复习时回了过来。
她并未立即答应,只说有几个问题要了解清楚,待明日详谈之后,再做决定。
宋知佑一阵失落,放下笔,登时连题都做不进去了。
陈煜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臂,想起在进班前,班主任对他的一些询问,便安慰道:“苏老师也是替你考虑,毕竟也会担心,你是不是被我强迫之类的。”
宋知佑努嘴,极小声道:“你才不会强迫我。”
陈煜没听清:“什么?”
宋知佑改口:“我是想说,你又没什么好强迫我的。”
“以前不就……”
陈煜想起梁叙曾经做过的那些所作所为,话说一半,忽然顿住。
许隆的陈述,苏老师的询问,孙馨月的警告,还有之前同学们警惕的眼神,在此时纷纷涌上了陈煜的脑海。
直到这时,他才迟滞地察觉到,小邻居对他的态度,是不是转得有些,过于迅速了?
好像自他进清北班之后,宋知佑待他,就和刚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些。
只是先前的那一个月以来,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机会交流,这种对比还不算明显。
直到前几天,当他听到吕莉死的消息,故意拉着梁父在小卖部耗着时间,等看见小邻居从大巴车上下来,装作偶遇之后——从那时起,小邻居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质一样的转变。
再到倾诉、睡同一张床,再到如今要把宿舍也搬到和他一起。
虽然,寝室可能是真的影响到了小邻居,但他可是梁叙啊,梁叙!
怎么能搬来和梁叙一起住呢!
梁叙还是个GAY,觊觎过他的GAY!
这也太没有安全意识了吧?!
明明在葬礼前,还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怎么能因为同他一起在葬礼上待了不过几小时,就能和他如此的倾诉了呢?
而且,倾诉的还都是有关他前世的事
而且!还是跟梁叙这个GAY
陈煜有些吃味。
以前同小邻居相处那么久,都没听他如此倾诉过什么,怎么长大之后,对个熟悉一点的人,就能聊成这样了?
还有没有一点警惕心?
哦对,还喊梁叙,哥。
“嗯?怎么不说了?”
宋知佑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撑着脑袋,十分认真且专注地看着陈煜,肯定道:“以前是以前,你现在又不会对我做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陈煜忽然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宋知佑一愣:“什么?”
陈煜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懊恼至极,连忙道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哎……”
巧舌如他,头一回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话。
他拧起眉,仍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小邻居他,对别人也会这样倾诉吗?
对孙馨月?对乔云帆?
还只是,单单对他这样?
陈煜的眉越拧越深,他看着宋知佑,问:“你为什么要换寝?”
面对陈煜突如其来,从未有过的,可以称得上是质问的语气,宋知佑心里一惊。
他仍是之前的那个话术:“就宿舍人多,他们有点吵。”
“不,不对。”陈煜摇头。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独独要换到我这来?”
可是,这是能说出口的吗?
万一这句话,是薛定谔的猫,只要拆穿其身份,眼前人便会魂飞魄散;
万一这个人,是梦里的蝴蝶,只要说出其谜语,他便会彻底清醒,明白这不过大梦一场。
万一真是如此,那该怎么办?
他惊恐又害怕,承担不起一点陈煜再次从眼前消失的结果。
宋知佑想了一大堆,心中揣揣,胡乱诌道:“因为那栋宿舍楼已经没有其他空床铺了。”
说完之后,他便开始担忧这拙劣的借口会被拆穿。
却没成想,就这么恰好,误打误撞地说到了点上。
当初提高九班的班主任,也是用这个理由,让陈煜搬到了高三这边的宿舍楼。
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回答,却并未让陈煜的疑虑减轻。
他还心心念念着此时挂着的梁叙身份,以及小邻居突变的态度。
于是追问:“那最近你为何要叫我哥?明明我们之前的关系……”
话说一半,陈煜猛地顿住,半晌,挤出一句:“那么糟糕。”
宋知佑抿唇,谨慎又小心:“你也说了,那是以前……而且你现在,真的很像、非常像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哥哥。”
在喊到“哥哥”那个词的时候,宋知佑鼻尖忽地一酸,眼眶没忍住涌出泪花儿。
陈煜立即慌了神。
在宋知佑落下那滴泪的瞬间,什么梁叙,什么关系,什么不对劲,通通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无暇顾及其他,心跟着搅成了一团。
这并不是小邻居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但不论哪一回,他的心都翻来覆去的煎熬着,只想立即看见小邻居冲他展开笑颜。
宋知佑接过陈煜递来的纸巾,止了泪。
他的头微垂着,却抬眼,紧张又哀伤地看着眼前人。
此刻,一起进入陈煜眼中的,除了粘在小邻居睫羽上的晶莹的水雾外,
还有那双,似被遗弃了的小狗般的,可怜巴巴的目光。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喊你哥?”
陈煜一哽。
他的心在这瞬间,碎成了好几瓣。
一瓣为眼前人的落泪而心焦;
一瓣为眼前人的执拗而心疼;
一瓣为眼前人的改变与梁叙无关而……窃喜?
连陈煜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在小邻居坦言的那一刻,在他知道跟梁叙没什么关系的那一刻,心里除了松一口气之外,竟然还带了那么一丝小小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果然。
只是在这个苗头刚冒出个尖尖来的时候,就被他迅速掐灭,立即断了这个念想。
他与小邻居对望着,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心里的调味品被打翻,五味杂陈,又酸又疼,理智几近断层。
小邻居从未忘记他。
小邻居一直在想他。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不顾虑那么多,坚定一回告诉他,他已经回来的事实?
陈煜心乱如麻,挣扎着开口:“我……”
宋知佑身子一僵,目光紧张中又透着期待。
“我……”
叮——!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将呼之欲出的真相给打断了。
陈煜一顿,急忙按下,头回将不耐和烦躁表现的这般明显。
挂断之后,陈煜深呼吸,重拾心情。
“我其实……”
叮——!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但这回是小邻居的。
宋知佑也连忙低头挂断电话。
可下一秒,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誓有不接就继续打下去的架势。
宋知佑拧起眉,接过:“什么事?”
不知对方那边说了什么,宋知佑一愣,往窗外看去。
陈煜也跟着偏头,然后就看见,街角的另一端,孙馨月在向他们,不,向小邻居招手。
待绿灯亮起,她便朝这个方向大步走了过来。
这下彻底说不了了。
陈煜那断掉的理智稍稍回来了些。
“你刚才……”
宋知佑忽地朝他靠近,有些急切。
陈煜一顿,望向小邻居的双眸。
可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宋知佑不得已重新坐回座位,目光却仍停在陈煜的脸上,透着恳求道:
“你想说的,等会再全部告诉我好不好?”
陈煜狠心不语。
与此同时,孙馨月也走到了他们面前,自然而然地插入话题:“告诉什么?”
“学习上的事。”
陈煜说完,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便拿起手机开始给许隆发信息:
——刚才有事,怎么了?
孙馨月的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总觉的哪不对劲,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次望向宋知佑,只觉脸色差得要命。
她连忙关切问:“宋宋,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煜指尖一顿,将余光瞥向他们。
宋知佑:“……”
他此时的心情,真的十分难以形容。
其实,在陈煜给他递纸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陈煜不会再追问了。
这倒并非他懂得察言观色,而是他清楚,只要一哭,煜哥就拿他没辙。
虽然落泪并非他的本意,但如今危机已经解除。而且回想煜哥问的种种,一时间,他心里也跟着升起了某种希冀。
于是,他维持着情绪,试探地问出那一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喊你哥?”
在这句话问出口后,陈煜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想,事情进展的超乎顺利。
可就在陈煜要亲口跟他说出真相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孙馨月给打断了。
真是,郁闷至极。
“没事,就是这几题有点太难了。”
宋知佑笑了笑,编的真切。
他并非一个不会撒谎的人,只是这个技能,在陈煜面前,时常破功。
不,不对,如今在陈煜面前,谎也说的越来越流畅了。
因为孙馨月的到来,另外两人都没再过多的交流,继续低头刷题。
没一会儿,许隆也来了,将书包往桌子上一甩,便开始补这周末的作业。
在陈煜这一个月内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许隆的成绩也上升不少。虽短板仍旧明显,但学习态度已然端正。
孙馨月在家教老师那做题做得都快吐了,如今只想趁着课余时间放松放松,便戴上耳机,向后一靠,拿起平板开始看喜剧综艺。
只是她看着看着,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偏向眼前的三人。
在许隆没来之前,她都未曾发觉,陈煜和宋知佑之间,好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陈煜会掐着时间微微抬头,扫一眼坐在对面的宋知佑做的试卷。
如果对了,就继续刷题,如果错了,便会提笔敲一敲那道错误答案。
她也不知陈煜是怎么每回把时间都卡得那么刚好,基本都是在宋知佑做到最后一二道题的时候抬头。而且,扫一眼就看出正确,就算是做过的题,这记忆力也太变态了吧?
宋知佑那边也是,在陈煜敲完之后,他便返回去重算那道题,丝毫不会去质疑。
而这时陈煜就会停笔去看,若注意到宋知佑有皱眉,他就会将宋知佑所需要的,琢磨不出来的过程写给他。
在这期间,二人明明嘴都没张开过,却好像又说了很多很多。
孙馨月心中愤愤,忍不住吐槽:
虽然知道现在梁叙成绩很好,但也不用这么无条件相信吧?
明明平时也没见他们多腻在一起,怎么现在能默契成这样?
如今的她,对梁叙是越看越不顺眼。
即便知道他失忆导致了性情大变,可她还是忍不住给他扣各种帽子。
比如说,装什么装,看什么时候露馅;
再比如说,现在哪有什么温柔,不都是中央空调。
可等许隆也跟着问了梁叙好几道题目之后,孙馨月就发现了,梁叙待二者之间的不同。
若把陈煜的关心和温柔比作水。
对宋知佑,便是如泉溪般,涓涓细流无微不至,润物细无声。
哪怕是在跟许隆讲题,他也好似按了只眼睛在宋知佑身上,只要宋知佑做完整页题,他就会拿笔敲敲,意为:等一下。
对许隆,则是如装进水龙头里的水,只有被拨动,才会缓缓流出。
无论许隆做了多少,错了多少,他都没在意,唯有许隆拿着题去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停笔,开始对其进行深度讲解。
孙馨月又扣了个帽子,双标。
四人待到了快要晚自习的时候才起身,许隆转了转脖子,做完作业后的他充满了成就感,兴奋地扯着陈煜,边走边聊篮球队上的一些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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