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程严找过他几次,让他给湖里挑点想养的动物,江寄厘也拒绝了,反而对林齐的伤势更加关心些,因为自从那天后,贴身照顾他的人就换了,换成了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阿姨。
江寄厘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位阿姨性子很很冷淡,基本不会和江寄厘多说什么,然而话说的少,管的方面却不少,江寄厘有时候洗澡她都想寸步不离的跟着,着实把他惊得不轻,几次三番商量之后,阿姨才勉强同意。
江寄厘被照顾的很不适应,于是便更关心林齐的伤势了。
他私下问了程严几次,程严却闭口不谈,江寄厘问得多了,程严就拿话搪塞他:“林齐犯了错,自然该罚,夫人不用替他分神担心。”
其实江寄厘不喜欢这种交流的方式,戎缜是一副霸道□□的大家长模样,江寄厘和他说话已经很累了,而程严也和他差不到哪里,甚至更加迂腐,当然也可以说他是绝对理性的,只对戎缜一个人忠诚。
……所以江寄厘才更疲惫,他知道程严的意思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戎缜的意思。
他心里也憋着气,更不愿意见戎缜。
那天他从戎荞的庄园回来后不久,江崇便也回来了,是戎荞把他送回来的,还捧了颗鹅蛋,说是送给戎宅的大鹅的见面礼。
江寄厘有了事情做,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江崇去湖边的凉亭看鹅孵蛋,离戎宅的人远远的,像隔了真空带一样,极偶尔戎缜实在忍不住来找他,他也会迅速躲走。
这一躲躲了有一个多星期,江寄厘只想着眼不见为净,没想到他躲着躲着,每天在沁凉的湖边坐久了受了寒,居然身体垮了,某天晚上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江寄厘烧得迷迷糊糊思维混沌,被戎缜抱进了怀里竟也忘了反抗,他浑身热的厉害,朦胧间想到,抱着他的这个人很凉。
他也想不清楚更多的事情了,只能反应过来自己最基本的需求,他知道自己渴,便小声嘀咕想喝水,男人就会拿着杯子一口一口喂他。他说热,男人便拿热毛巾帮他擦拭身体。
他可能还说了什么,但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个晚上睡得还算舒服。
江寄厘并不是吃不了苦的娇气主,但生病了难免还是要脆弱一些,平日里的那些委屈和惊惶在生病期间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只是看着戎缜便想掉眼泪。
而江寄厘生病时哭和往常还不一样,往常被吓到或者气急的时候会反抗会咬人,像是玫瑰上扎人的尖刺,但生病期间就变成了一汪春水,总是自己悄悄红眼睛,话也不说,生气了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你,能把人看得直接化进去。
戎缜摸着他的头发把他抱到腿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江寄厘总不可避免说些发泄的话:“我不想在这里……也不想看见你……”
戎缜难得不恼,吻着他的额头满声应答,哪怕现在江寄厘说要让他去天上摘颗星星,戎缜也愿意。
“先生。”江寄厘又很小声的叫了句。
戎缜控制不住的想吻他。
江寄厘勾住他的脖子,乖乖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戎缜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见过青年这么主动可爱的样子,他想吻回去,甚至想现在不顾一切的要他。
谁知他刚低头,就听到青年说:“您可真是个骗子。”
“但您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都被我看出来了。”
他眼睛红红的,噙满了晶亮的眼泪:“不喜欢别人骗我。”
青年软得像是熟透了的蜜桃,掐一下就能冒出甜水,他纤细漂亮,乖乖坐在男人腿上,满是委屈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他丝毫不抗拒,甚至还会主动凑上来在男人唇间嗅闻。
他柔软的鼻尖蹭过戎缜的嘴角:“闻出来了。”
戎缜眸色暗得可怕,他体内的燥热在一波又一波上涌,但仍然耐着性子:“闻出什么了?”
“您喝了酒。”
戎缜:“喝了一点,怎么注意这个?”
青年半是认真的说道:“酒后吐真言,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你说吧。”
江寄厘很累的靠在他宽阔的肩上,胳膊找了个支点——男人的领带,他揪住了手前的那条领带,说:“您喜欢我吗?”
戎缜托住了他的腰:“我爱你。”
“我喜欢您吗?”
戎缜顿了顿:“这个问题为什么问我?”
青年似乎有些苦恼,轻轻呼了口气:“因为我不知道。”他又在男人唇角吻了下:“我记不住了,什么都记不住。”
“您把以前的事情告诉我吧。”
江寄厘睁开了眼睛,盈盈的望着男人,他晃了晃男人的领带:“好吗?您告诉我吧……我会很感谢您的。”
戎缜垂眸看他。
许久才道:“狡诈的小骗子。”
戎缜:“你答应我你不走,我就告诉你。”
“好,我不走。”现在思维很不清晰的江寄厘答应的太过痛快,戎缜知道他是在玩笑,也知道他只是想套话。
明明都病成这样了,还忘不了这件事。
“你好好养病,病好了,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每一件。”
江寄厘眼皮有些涩,但还是讨好般蹭了蹭男人:“我想从结婚前开始听起。”
戎缜抱紧了他的腰。
“听你的。”
江寄厘嘬了嘬他的唇,像是赞赏,着实有些胆大妄为。
但戎缜却很受用,他爱极了青年在他面前大着胆子闹他的样子,他逐渐发现原来他其实可以容忍青年所有的事情。
江寄厘挂了两天点滴就又精神了,他生病期间胡言乱语的场景大部分都不记得了,但还记得一件事。
戎缜答应他要把所有事情告诉他。
第58章 chapter58 我骗了你
江寄厘晕晕乎乎的发了两天烧,好不容易好了,他心里惦念着病中戎缜答应他的事情,难得想要主动去找他。
但没想到戎缜偏偏有工作要处理,没等江寄厘仔细问什么他就离开了大宅,程严也一并跟着走了。
大宅似乎一瞬间就冷清了不少,恍然又回到了江寄厘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就连心态也是出奇的一致,他有些好奇,也有些雀跃,很盼着戎缜赶紧回来。
他不知道戎缜离开去了哪里,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找谁追问去向,还是有一次程严打电话回来吩咐戎宅现在那个暂时顶替了林齐位置的人,让他照顾好江寄厘的同时提了一嘴,说戎缜在西区。
江寄厘在旁边心不在焉的摆弄着一盆很高的龙血树,手指在叶子上一下一下轻点,把绿叶点得摇头晃脑。
听着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江寄厘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家?”
暂时顶替林齐的人也上了年纪,他负责家里程严不管的大小事宜,和照顾江寄厘的阿姨工作并不一样。
他听到江寄厘的问话顿了一下,随后便给程严转述:“夫人问先生什么时候回家。”
对面的程严默了片刻,听筒内有脚步声传来,他似乎进了某个房间,不知道在对谁说什么,过了一会程严才又说道:“把电话给夫人吧。”
江寄厘看着恭敬递来的电话,一时有点紧张,接过来后小声的对着听筒“喂”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呼吸明显一窒,嗓音有些哑:“厘厘。”
江寄厘听到他的声音就下意识心跳加速。
面对戎缜时他总是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密密层层的包裹,最外围是显而易见的慌乱,更深处是其他乱七八糟甚至有些多余难堪的感情。
其实生病期间他勾着男人的脖子亲吻对方,还让对方把事情告诉自己的场景都历历在目,只是过于尴尬和羞赧,他实在不愿想起。
“先生,您什么时候回家?”
戎缜:“这几天,厘厘,我……”
江寄厘等着他的下文,等了会只听到男人愈加难抑的呼吸,他有些疑惑:“嗯?”
“我想你了。”
江寄厘:“……”
他握着电话陷入了沉默,咬了下唇,觉得应该回点什么,他知道男人可能是想让他回应这句“想你”,但江寄厘说不出口。
何况他是真的不想。
江寄厘小声呼了口气,说:“哦。”
电话那头。
戎缜手指轻轻捻了下烟蒂,听到青年的呼吸声都觉得可爱极了,恨不得立即把人搂进怀里疼爱。
偌大的会议室里,惊棠湾分项目总负责人站在主位旁边,激光笔悄声无息对着屏幕点了下,额头冒着冷汗。
会议进程因为这个电话突然就凝滞了,主位上的男人抬了下手,示意他们继续。
一众人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开会,负责人说话的声音都紧张的粘连了。
这时,他们听到男人问了句:“你想我吗?”
通话里的人和会议室一同安静下来。
室内拉着厚重的遮光帘,投影明亮的光矩在长长的会议桌上方扫过。
男人一面隐在黑暗里,一面被投影的光线照亮,他锋利的下颌线处有光斑浮动。
通话也凝滞了。
男人等着那句迫切想要听到的回答,好像听不到便能一直耗下去。
“……您早点回来。”
戎缜:“厘厘,你想我,我今天就回去。”
江寄厘难为情的看了眼周围,小声说道:“您答应我的,我等您很久了。”
男人并不说话。
“先生。”
戎缜只道:“你说,我听着。”
江寄厘自脖颈到耳根全部涨红,有些恼,但又没法,于是速度飞快的说了句:“想您。”
戎缜终于满意。
西区工程已经启动了四年,两个海湾的旅游城初见雏形,在戎家拿下这两个项目以前,中海湾和惊棠湾是各自独立的旅游区,现在却被一座壮观精巧的海上大桥贯通,以双子城的形式呈现。
四年时间,周围有各种各样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从寸土寸金变成了寸土千金,西区的繁华近在眼前。
仰仗那位人物瓜分到肥肉的人无不兴奋,恨不得天天住在这里看着西区的旅游城日渐繁荣,而背后真正的掌舵人却因为一句简单的“想您”急着回家了。
大桥上道路畅通无阻,车后座的男人眼神望着窗外,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是落日熔金。
风吹过。
开车的程严道:“先生,今天早上国外有消息传来,秦家那个……”
车内的气压骤然低了,混着窗外突起的腥咸海风,冷得彻骨。
程严:“他们问您怎么处理。”
戎缜交叠着长腿,手指漫不经心的在膝盖上点着。
他不说话,程严便安静的开车等着。
这些不能拿到明面上处理的事情其实暗涛汹涌的进行了很久,当时戎缜和江寄厘坠海,搜救成了首要的事情,他们只来得及控制吓破了胆子的方家人。
灯塔上盘旋轰鸣的私人直升机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方闵倒在地上疯了一般哭喊:“骗我的,都是骗我的,秦琮,你个畜生……”
方闵早就该知道的,秦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们之间没有利益依存的肉体交易也不过是对方一时兴起,又或者说只是秦琮单方面的戏耍和欺骗。
他又可怜又可悲,机关算尽洋洋得意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蠢的棋子,所有人都能置身其外,只有他一头扎进了火坑。
甚至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搞清楚自己都应该恨谁。
他想再抢过那把枪,朝着坠海的人开,却被粗暴的扣在了地上,卸力的那一刻,他彻底放弃了挣扎。
方闵和方荣山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不多时便被关进了医院,也许要接受长达几十年的治疗。
而在国外销声匿迹的秦琮也并没有逍遥多久,本以为可以换皮转手的方氏和秦氏内部出现了巨大的漏洞,早就成了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戎缜眉眼厌烦:“送进去吧。”
程严心里了然,先生这段时间亲自出手将人揪出来,秦家早已经穷途末路,这些杂碎不足让他再劳费心神了。
戎缜答应江寄厘今天回家,也确实在今天之内回家了,只不过从西区回到戎宅车程有些久,归家时那个温柔安静的身影并不在客厅,可能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一楼暖色的吊灯光线铺照,融化了戎缜身上带着夜色的冷气,他径直上了二楼。
门轻轻被推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戎缜以为会看到青年熟睡的样子,谁知他一进去,便对上了床上一双睁得圆润的眼睛。
江寄厘没睡着。
他倒不是在等戎缜,而是在他等他口里那些可以全部告诉他的过往。
江寄厘实在等不及,恨不得钻进男人的脑子里去看看,哪怕他确实觉得眼前的人危险又不可理喻,哪怕他其实并不完全信任这个人。
但心里还是隐有些期待。
因为他对戎缜的惊惧害怕目前全部来自他对别人的态度,他始终觉得这个人可以那么对其他人,也可以那么对他,然而实际上却是,戎缜并没有怎么碰过他,那些耐心和温柔也不是江寄厘以为的逢场作戏。
尤其是他生病的那两天,江寄厘说是不记得那些胡言乱语,也只是某些细节想不起来,他黏在男人身上使坏,对方不气不恼耐心哄他的样子他都还有印象。
而且戎缜说今天回来,他真的回来了。
江寄厘抓着被子边角,很小声的叫了句:“先生。”
戎缜说不出的燥热,眼神暗了几分。
“在等我?”
他有些明知故问,他当然是故意的,人都贪心,尤其是面对自己始终得不到的宝贝,恨不得把对方揉在怀里让对方说千遍百遍的“我想你”,今天那一句实在浮光掠影,戎缜肖想半天,心痒难耐。
江寄厘从床上坐起来,缎子一样柔顺丝滑的睡衣贴在身上,突出的精致锁骨露了出来,白的晃眼。
他说:“我在等您,从那天醒来我就在等您了。”
他说得很忐忑:“您还记得吗?您答应我的。”
“记得。”戎缜脱掉了外套,慢条斯理的卷起衬衫的袖边走过去。
他想坐在床边,把人搂过来,但江寄厘退了一下。
“你不想亲自问我吗?”
男人黑色的瞳仁盯着坐在被子中间的青年,他身形本就纤细清瘦,而被子蓬松尺寸又大,青年这样看起来只有很小一只。还有眼前身量极高的男人作对比,平白显出几分娇小。
他伸进被子里,握住了青年的脚腕。
“怎么脚这么凉?冷吗?”
江寄厘眨眼:“不冷。”他体质偏寒,外界一降温他就是这样。
戎缜粗糙的大手裹住了他的脚,他知道青年脚很敏感,但并不愿意放开,而后听到了耳前频率凌乱的呼吸。
他轻声道:“厘厘。”
江寄厘正被挠得脚心发痒,面红耳赤的垂着头。
就听到男人嗓音低哑的说了一句:“我骗了你。”
江寄厘猛然抬头。
明明在意料之中,但从男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江寄厘难以置信。
说不出来是种什么心情,他动了动被男人握住的脚,又被对方捂得更紧,他抽不出来便也放弃了。
男人的手的确很温热,他整个身体都被暖得很舒适。
“那……您骗了我什么呢?”
江寄厘有时候很恼自己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毛病,戎缜死活不承认骗他的时候他总想着有一天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原谅他,心口的气还憋着半瓶晃,转眼男人说了实话,他就气不起来了。
他想,这样不行,如果是涉及底线的问题,他还是不能原谅他。
“其实我们已经离婚了,五年前。”
戎缜的手突然停住,“对不起。”
江寄厘瞪圆的眼睛望着他,一般这种情况就表示他不生气,戎缜很懂得察言观色,当然,这种能力仅针对江寄厘,平时都是别人察他的言观他的脸色。
“还有呢?”
戎缜:“我们是联姻,不是恋爱。”
江寄厘还是把脚抽了出来。
他是不生气,但他也不高兴。
他继续问:“还有呢?”
“没有了。”
江寄厘垂了垂眸,忍不住抠住了手心。
其实有他们离婚这件事作前提,其他的所有事情好像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他们都没关系了,眼前的人好像也没有能留住他的理由。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是吧。
但江寄厘还是问了:“那我们为什么离婚?谁先提的?”
房间内是昏暗的,床头橘黄色调的台灯映着柔和的光,青年被裹在这一团光线里,整个人周身都镶了一圈毛茸茸的边儿,甚至,戎缜的视线在他脸上,还能看到他微红的耳尖上细小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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