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轻细温柔,戎缜觉得自己尘封了那么久的冲动都在这一刻莽撞的冒了头。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在那些巴结者把江寄厘的照片送来他手上的前几年,正是戎家争权夺势最水深火热的时候,戎老先生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豺狼虎豹当道,戎缜提防着所有人。
他生性多疑阴戾,床上把玩的东西他不信任,何况戎缜是个极其挑剔难伺候的人,几乎没人入得了他的眼,他是绝不肯自降身段去招呼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的,实在恶心,戎缜看不过眼。
直到他揽了戎家大权,坐稳了家主之位,巴结的人如潮水般前赴后继。
那张照片送进了他手里,漂亮的小美人瞬间让他眼前一亮。之前送到手边的人他连脸都记不清楚,联姻的那一批少爷小姐戎缜看着又觉得无趣。他眼光刁,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人极少。
照片上的小漂亮是这些年的头一个。
戎缜性子里恶劣的基因根深蒂固,不知道是遗传了谁,天生离经叛道。
他捻着照片,直接就定了那个淮城查无此人的江家小少爷。哪怕这次扶贫式联姻遭到了戎家不少自以为是的长辈的反对,但戎缜还是把人娶了回去。
婚后戎缜才第一次知道他其实是个重欲的人,而且那些骨子里的恶劣在这种事上能被放大无数倍,他喜欢看小美人在他面前惊惧惶恐的样子,尤其喜欢看他哭。
他不知道多少次故意把人欺负的眼睛通红,恰好小美人性子软胆子小,再害怕都不敢躲,哪怕已经哭出声,还要抽泣着说想他,外界猜测的那些传言大多是对的,他把人圈在牢笼一样的戎宅,的确是为了那档子事。
他实在喜欢这具趁手的身体,以前是,现在更不用说。
戎缜整颗心都烧得燥热,他只要看到这个人,那些压抑了五年的渴望就能达到顶峰,青年身上有无数微小的细节,是戎缜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的烈性药。
他说:“我太忙了,经常不归家,你不喜欢这种聚少离多的模式,就提了离婚。”
江寄厘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轻易提离婚,他犹豫了下:“你出轨了吗?”
“是不是因为你出轨了,我才离婚的。”
戎缜:“厘厘,我只爱你一个人。”
江寄厘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反正脸是绷得一本正经,他还想说什么,哪想到男人突然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江寄厘瞬间就像被提了后颈的兔子。
正经变慌乱,虚张声势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他脸颊燥热,声音微扬:“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别随便动手动脚。”
没有半点威慑力。
他后脑的地方还翘着一根头发,脸红扑扑的,嗓音绵软得很。
“嗯。”戎缜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今天说想我,是假的吧,只是想让我告诉你这些事。”
江寄厘不说话了。
他心说,这个人是在卖惨吗?
刚和他承认了那些骗他的话,就又拿这种事来压他,想堵得他没话说。
可是这件事本就是这个人答应他的,他又没做错。
江寄厘:“我想您不才很没有道理吗,我们已经离婚……”他剩下那个“了”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戎缜重重咳了两声。
江寄厘义正言辞的话头止住了,这才恍然想起来,男人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一共也养了没多久,他身体强悍过头,总让江寄厘下意识忘记。
“您……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叫医生上来……”
“不用。”戎缜及时拉住了要从床上起来的人。
江寄厘起得很迅速,半个人都横在了戎缜面前,质量上好的睡衣勾勒出他纤细柔韧的腰肢,可能是因为腰过于细,显得屁股也很翘。
戎缜喉结上下滑动,把人扣进了怀里。
“让我抱抱你就好了。”
这话说的,江寄厘也很及时的撑住了他的肩膀,没让自己直接贴上去。
他很小心的挑了戎缜没受伤的地方,然后就着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问道:“我一直很好奇您受的是什么伤,为什么会受伤,是和我们有关系的吗?”
“你想看?”
戎缜身上的衬衫很熨帖,但上半部分就随意了些,他不喜欢束缚,经常敞着扣子,颈间筋骨凌厉,一直延伸到胸肌前。
江寄厘眸光撞进他眼里。
“怕吓到你。”戎缜摸了摸他的头。
“不会的。”
戎缜终于放开了他。
修长的手指缓慢解开了扣子,被包裹在黑色衬衫下的身体也逐渐展现在江寄厘面前。
流畅饱满的肌肉上附着了一道又一道丑陋恐怖的伤痕,有些结痂了,有些已经褪去后留了疤,江寄厘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男人胸口和后背还缠着纱布,并不厚重,但看得出来当时的伤势很严重。
他睫毛颤着,抬眼看着戎缜,又迅速移开,他看见男人轻轻扯开了胸口的白色布料,那一瞬间,江寄厘瞪大了眼。
缝合的线像是在身体上蠕动的蜈蚣,伤口曾经是炸裂状态,自中心向四周延伸,皮开肉绽,饶是缝合的人技术很好,依旧触目惊心得让人跟着一起疼痛难忍。
而这样的伤口甚至不止一处,男人宽阔健壮的后背上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缝合处,都还没有拆线。
江寄厘想起他平时的做派,只觉得心惊肉跳,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他吞咽了下口水,嗓音莫名发哑:“这是……枪伤?”
戎缜这次反而没说话。
江寄厘却心里笃定了。
戎缜身上除了这些显而易见的严重伤处,还有不计其数的小伤疤,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腰处,擦伤,撞伤,划伤……
这些伤江寄厘都熟悉,因为他身上也有。
他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医生几乎每天都要给他换药,还怕他不上心似的反复叮嘱各种注意事项,江寄厘都记得,除了不想留疤之外,还因为一旦他不注意,那些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江寄厘实在受不了,为了避免以后麻烦,只能养伤期间麻烦一点,所幸医生给他用的药都是顶好的,他身上的疤痕很快就散去了。
但男人身上的伤口明显要比他身上的严重无数倍……
而且,他们极大可能是发生了同一场意外。
他突然就不想问了,心口堵得慌,沉默半晌后,突然一翻身把自己卷进了宽大的被子里,他背对着戎缜。
“您走吧,我要休息了。”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尾的颤音。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戎缜觉得自己实在卑劣到了极点,他明明知道青年心软,明明知道他不会在这样的状态下逼问他以前的事情,他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半真半假的把以前的事情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雏形,任凭青年自己去误解,他知道这样还是欺骗,可他实在厌倦了,不找到一个打破屏障的口子他觉得他会疯掉。
于是他不动声色把自己同样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他再清楚不过他这个宝贝的性子,说不出重话,也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他只会在自己的怀柔攻势下一步步妥协。
戎缜摸清了江寄厘会为此而妥协,所以他才这样做。这是他唯一能得到眼前这个人的方法,充满了欺骗和虚假的花言巧语。
他实在痛恨极了那种他连爱这个人的资格都没有的状态,那几年他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做错了事,就彻底在青年面前宣判了死刑,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走入了一个越陷越深的泥潭,直到这次意外,青年失忆了。
戎缜觉得这就是他的新入场券,他被眷顾了第二次。
“我不想问了。”江寄厘埋住了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他听到悉悉簌簌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床沿塌陷的重量消失了。
“宝贝,晚安。”
男人突然凌空俯下了身体,隔着被子抱了抱他,在他头上落下一吻。
房间内很快归于平静,江寄厘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的想,思维乱成了一团麻线,怎么都理不清。
一直到第二天,他暗里问了程严。
那些话就像是斩断乱麻的那把快刀,江寄厘迅速捋出了头绪。
程严说:“您被绑架,绑匪要两百个亿的赎金,先生亲自去了。”
程严说:“您和先生一起坠了海。”
程严还说:“先生抢救了三天。”
江寄厘心情万分复杂,也有些乱,想把这些东西抛到脑后不要再想,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脑海里全是那个人。
偏偏平时他轻易躲得掉的人,这几天就像撞了邪,怎么都避不开。
江寄厘从房间里出来,碰上男人正欲敲他门的手,江寄厘捂着额头二话不说就又跑回去。
下楼去厨房,男人正认真给他学做点心,高大的身材微弯,在蛋糕上加了靓丽可口的点缀,江寄厘咬着唇又上楼,连饭都没胃口吃了。
甚至他出个门遛弯,都能在回去的时候恰好撞到沙发上处理工作的男人。对方并不在意江寄厘如此异样的别扭,也不见那天浑身伤疤的狼狈,整齐的衣服修身而熨帖,勾勒出他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只道:“外面冷,过来我帮你暖暖。”
本是普通的一句话,江寄厘却像惊弓之鸟,他实在受不了了,他和戎缜走哪撞哪,每一次都能让他心神纷乱很久。
他说:“我不要……”
终于开了口,却是完全拒绝的话:“我想回去了,您让我走吧。”
再不走,他觉得自己就要心软了。
倒不是说他心软有什么错,只是过不了那道坎罢了,他想,都离婚了,谁还要吃回头草。
很没意思。
戎缜盯了他几秒,扔下手里繁杂的工作,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问他:“厘厘,真的要走吗?”
江寄厘重重点头:“我想过了。”
他只说想过,别的却闭口不提,不提他清楚戎缜想和他复婚的意思,不提他已经知道他之前被绑架的事情,更不提他其实有些松动,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可以接受。
好像让一切都停留在了戎缜朝他坦白的那晚之前,后来心里那些按捺不住的异样情感都是假的。
戎缜没有拒绝。
江寄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里背上了另外一种莫名其妙的包袱,他好像……有些愧疚。
愧疚最是折磨人,这种感情很难轻易释怀,甚至还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深重,江寄厘翻来复起几个夜晚,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因为自从那天他说过要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在戎宅撞上过戎缜。
男人好像是去工作了,但也可能是怕他不舒服特意离开这里给他留出空间,江寄厘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特别幼稚,像个淘气又闹腾的坏孩子,总让家里的大人头疼。
他几次想给戎缜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怎么都拉不下脸,他纠结的天天失眠,一直到这天,戎缜猝不及防回来了。
江寄厘窝在被窝里发呆,男人似乎喝了酒,虽然身上的酒气并不呛人,但江寄厘鼻子灵,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他一肚子的话要说,却都没来得及。
戎缜俯身,将他抬起的手扣在了软枕上,垂头吻住了他。
男人的声音低而沙哑,带着浓浓的克制:“厘厘,我太想你了。”
“最后一次,让我吻你一次。”
很明显,他克制失败了。
江寄厘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男人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将他当成了盘中的什么美味佳肴,江寄厘浑身紧绷了起来,发丝凌乱贴着侧脸,所有的话都被对方吞进了肚子里。
后脊窜上一阵又一阵细密的电流,他气息过于急促,几乎有些哭泣的错觉。
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戎缜终于极为不舍的松开了他的唇。
他轻轻啄着他的唇珠:“走吧,宝贝。”
江寄厘毫无征兆的流下眼泪,他面色绯红,刚才的动静已经让他额头汗湿,他在男人怀里可怜巴巴,睫毛颤了又颤。
“哭什么?”
江寄厘也不知道,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唇抿得很紧,看起来着实是委屈狠了。
他又说:“谢谢您。”
戎缜蓦地沉默下来。
“我只是想不通……”江寄厘鼻尖发红:“想不通为什么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觉得这对您不公平。”
戎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几番冲动,最终还是压了下去,他算计了这么多,就连青年此时此刻的表现都在他的预期中,戎缜知道这其实对青年才是真正的不公平,但他别无他法。
他闭了闭眼,压下纷乱的情绪。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他这话说了半句,突然顿住了话音,因为青年猫一样柔软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脖子上勾上一双手臂。
戎缜瞬间血液都凝了,肌肉绷得极紧。
“先生。”江寄厘吻了他一下,放松了身体:“我很感谢您。”
江寄厘说得委婉又疏离,仿佛真的只是感谢,但吻上他唇角的绵软却不是。
戎缜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了青年的想法。
“宝贝,留下吧。”
他托住了怀里人的腰,抚过他浅浅的腰窝。
这句话没有得到口头上的回应,但得到了行动上的回应,江寄厘缠得更紧了。
那就不走了吧。
毕竟,在他记忆空白的这个阶段,他的确感觉得到这个人是爱他的。
或许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戎缜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这个房间,只记得青年被吻得太过困倦疲累,推着他便睡着了,潮红的脸埋在枕间,眼角还挂着晶亮的泪水。
戎缜将他的泪水吻走,几乎要上瘾,青年浑身上下都是甜的。
他觉得自己卑劣的同时又很庆幸自己这样做了,至少他能在现在拥有一个完整的江寄厘。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吻遍青年全身的冲动,在他熟睡后便很快离开了房间。
还不到时候,他不能再将人吓坏了。
戎缜心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那些曾经不能宣之于口的癖好全都一齐涌了上来,占据了他百分之五十的理智,只有剩下的一半还记得江寄厘胆小,不能强来。
于是他每天陷在这样割裂的纷争里,恨不得把自己一分为二。
那件次卧被他再次尘封,他把人接回了主卧,而青年还是不太适应,羞赧而别扭。
戎缜爱极了他这个模样,一时一刻都放不下他。
他习惯了每天给青年洗脚,热水浸润他蜷起的可爱脚趾,戎缜一点一点掰开,穿过那些缝隙,爱不释手的轻抚。
总是要在青年忍不住推他提醒他的时候,他才能反应过来,他尝试着轻吻青年的脚背和小腿,对方也没有第一次那么应激而害怕。
似乎一切都变得很好。
戎缜搂着安然入睡的青年总是觉得不真实,他一遍遍触过怀里人的眉眼,一遍遍的吻着他,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他视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戎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几天气温又降了一个梯度,江寄厘出门的次数减少了,整天在大宅里,空闲时间骤然多了起来,戎缜不工作的时候就会陪着他。
而江崇也已经琢磨过味来,这段时间戎宅来了很多老师,江崇一头扎进去开始上课,很少再关注他们,只偶尔会提醒江寄厘几句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绝大多数事情都还是被那个人包揽了。
江崇其实乐意见得这种场面,因为他从来都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江寄厘开心一点。
只要江寄厘开心,他什么都能接受,哪怕是和那个他厌恶的人作戏扮演什么父慈子孝。
戎缜离开这里忙了段时间,江寄厘见不着他,但没忘了他们离婚的原因,聚少离多感情破裂,于是便时不时的打电话过去,就算什么都不说,只是问声好他也能安心。
当然戎缜并不会只满足让他问声好,总是在电话里低声逗他,明明隔着电话听筒,却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一样,让他说些令人羞耻的不正经话。
江寄厘不同意他就不挂,挂了再打回来,不接就攒到回家一块欺负他。
他归家时,江寄厘还在门口等着,准备给他脱下外套,就被男人嵌进了怀里。
“宝宝,好想你。”
身后还跟着程严,江寄厘脸红得滴血,挣扎着便想往楼上跑。
反而合了戎缜的意。
他看着青年仓皇的背影,吩咐程严:“把明天的事情都推了吧。”
程严:“是,先生。”
戎缜慢悠悠跟上了楼。
第60章 chapter60 你帮帮我
江寄厘有些不太适应戎缜表现出来的那种腻歪,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但戎缜却异样的有些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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