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过程快得仿佛坐了火箭一般。
宋娅在缘河适应良好,有朋友和亲戚照顾,她选择留在缘河,而邓明姜在九月去了b市的学校报道。
没过两天,刚拿到毕业证的季初燕也搬来了b市。
季初燕在b市买了房子,就在邓明姜的学校附近,他没像之前说的那样让他爸建一个分公司给他管理,而是天天宅在家里画画,家里的公司有两个姐姐撑着,担子落不到他肩上。
毕业这年,邓明姜和学校里的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开始创业。
创业很辛苦,每天和时间赛跑,邓明姜早出晚归,有时候连着几天睡在公司里,出差更是常有的事。
熬到公司创立的第四年,一切终于步上正轨。
这年夏天,季初兰来b市看他们,三人去一家私家菜馆吃饭,还牵了一条狗。
见季初燕抱着一只博美张口闭口地喊女儿,季初兰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她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没能握住。
“你够了,管狗叫女儿。”
“它的名字就是女儿,我不叫女儿叫什么?”季初燕说。
季初兰:“……”
好名字。
正想着,打完电话的邓明姜从外面进来,摸了摸季初燕怀里的狗头:“女儿真乖。”
女儿:“汪汪——”
季初兰:“……”
她无语望天。
吃完饭,季初兰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的车里等着了,他们今晚就要回a市。
季初燕抱着女儿去找车,季初兰和邓明姜在菜馆门外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难怪以前追你的女生那么多,你一个都不接受,原来你喜欢男生。”季初兰仰头看着天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觉得神奇、诧异、像在演电视剧一样。
如果以前喜欢邓明姜的那些人知道邓明姜和她弟弟在一起了,估计反应比她还大。
因为邓明姜真的很不像同性恋,也不像异性恋。
他像无性恋。
“可能吧。”邓明姜从兜里摸出两颗陈皮糖,把一颗地给季初兰,“不过在和季初燕确定关系之前,我也没喜欢过哪个男的。”
季初兰接过陈皮糖,抬了抬眼:“你现在不抽烟了?”
几年前在工地上见面,邓明姜身上都是烟味,她记得很清楚。
“中间戒过几年,毕业后需要应酬,不得不抽,但抽得少。”邓明姜捏着陈皮糖的包装,扬了扬手,“你弟弟给的,挺管用的。”
季初兰只是笑。
陈皮糖在她嘴里融化,酸味退去后,她尝到了甜味。
他们那对貌合神离的父母终于在今年商量离婚了,不知道他们的分开会对家庭、对公司造成怎样的影响,只要不再影响到季初燕就好。
还好季初燕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对了。”季初兰想起件事,“江瑞他爸妈进去了,江瑞也在被查,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邓明姜没有否认:“嗯。”
季初兰说:“你倒是厉害,人在b市,手还能伸到a市。”
邓明姜没说什么。
他心想举报只需要互联网就行了,连b市飞a市的飞机票都不用买,不过取证的过程有些艰难,好在举报成功了。
还有曾经像噩梦一样缠着他的那些人,一部分进去了,一部分还在外面,未来几十年,他可以慢慢找他们算账。
一道车喇叭声响起,季初燕开着车驶来。
把季初兰送上车后,邓明姜坐进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你们在说什么呢?”季初燕转着方向盘问。
“说你。”邓明姜仰头闭目。
“靠,说我干嘛?”季初燕一下子警惕起来,眯眼问道,“你们该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对。”邓明姜说,“说你太懒了,每次出去遛狗都是我捡狗屎。”
“邓明姜!”季初燕气道,“你连这个都说,我又不是没捡过狗屎,刚才那坨狗屎就是我捡的!”
邓明姜肩膀抖动,哈哈地笑了出来。
季初燕气了一会儿,轻哼一声:“回家和你算账。”
“嗯。”邓明姜说,“回家吧。”
第110章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梨山村藏在深山里, 背靠一座名为梨山的大山,村里零零碎碎加起来有三十多户人家,出去的路像蛇一般蜿蜒匍匐在连绵起伏的群山当中, 不算走路的时间, 光是坐车都要两个小时。
八月初的梨山村早早入了夏,毒辣的日头高悬空中, 下头的人被晒得汗流浃背。
陈明夏只穿了一条灰色短裤和一件白色汗衫, 头上戴着一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遮阳帽。
麦子黄了, 本该尽早收割, 无奈家里能劳作的只有他一人,总共七八亩地, 即便早出晚归顶着炎炎烈日不休息地干, 也要用上四五天, 后面还要捆麦、码垛,全是费时费力的辛苦活。
陈明夏不敢耽搁, 用汗涔涔的手臂擦了下脸上的汗,弯腰继续割麦。
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 一捆金黄的麦子扔在了不远处的泥土地上。
这时,一个干瘦黝黑的中年男人沿着田埂小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喊:“明夏!明夏!”
陈明夏听到声音,从麦堆中抬起头来。
“明夏!”男人走到田边, 满脸的汗水遮不住脸上的急色,他说,“你家驴子还在吧?”
陈明夏站直身体, 垂下拿着镰刀的手,他的脸和衣服全被汗水打湿, 大滴大滴的汗顺着他的眉峰往下滑,在下巴处聚集,一部分落在身前的麦堆里,一部分继续滑过凸起的喉结以及形状明显的锁骨,最后在胸前的汗衫上浸出更深的颜色。
他用空着的手顶了顶额前的帽檐,露出一张浓眉大眼的脸。
“在家里。”陈明夏说,“怎么了?田叔。”
“村长他们不是一早就去接那个从城里来的大老板了吗?刚刚我家二娃跑回来说,大老板的车坏在路上了,一时半会儿修不了,村长想借你家驴车一用,先把大老板接回来,不然这天准把人晒出毛病。”
田有良急得很,说话口齿不清,还带着浓重的口音,换个其他地方的人不一定听得懂。
好在陈明夏听懂了,他说:“行,走吧。”
从麦田到陈明夏家里还是有一段距离,陈明夏背了一个背篓,里面装着镰刀、水壶和中午吃剩的包子,天气太热,他干完活浑身跟火烧似的,没什么胃口。
田有良龇牙咧嘴地走在旁边,看着陈明夏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便问:“你家羊呢?三娃在放?”
“嗯。”陈明夏回。
“我说你啊,都考上大学了还干这些,你在城里找个工作不比回来和我们一起干体力活强?”田有良抹了把脸上的汗,不解地念叨,“大城市多好啊,我要是你,我就不回来了。”
陈明夏笑笑,他的眼睫很长,上面也沾着汗水,他懒得擦,只管往前走:“要回来的,我不回来,家里的活就是我弟弟妹妹干。”
田有良一想,叹气:“也是。”
陈明夏上面有一个大他四岁的哥哥,考上大学后就没再回来了,倒是问常年在外打工的父母要了不少钱,如今毕业了,别说帮衬家里,连手机号码都换了。他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弟弟十五岁,在县里上初中,上学的同时也承包了家里的所有重活,大妹十二岁,带着七岁的小妹在县里上小学,弟弟妹妹和大哥不一样,都勤快肯干,哪怕陈明夏说了很多次把家里的地让出去,他们也不肯,一定要种上粮食,有时候父母寄不回钱,他们只能靠自己。
陈明夏寒暑假的时候能在a市找到兼职,做家教的钱很多,可他到底放不下家里的弟弟妹妹。
走了十来二十分钟,才到陈明夏家。
整个梨山村的发展都不太好,路是修了,可村子离外面的县城太远,村里的人靠着种地和养羊勉强糊口。
陈明夏家是村里最贫困的一家,一方面是家里孩子多、要吃饭的嘴多,一方面是陈家父母在陈明夏大哥身上花了太多钱,去年陈明夏大哥消失前,甚至骗走了陈家父母辛苦积攒准备用来重修房子的八万块钱。
因此直到今日,陈明夏家的房子还是一半砖房、一半土坯房,外面围了一圈简陋的篱笆,里面有两只瘦不拉几的母鸡正在溜达。
陈明夏用脚把挡路的鸡赶到一边,走到屋檐的阴影处放下背篓,摘下遮阳帽扔进背篓里。
“四妹。”他喊。
很快,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从屋后绕了过来,她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
“田叔。”陈简云先喊了田有良,才喊陈明夏,“哥,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吗?”
陈明夏说:“我要出去一趟,你把驴子牵出来。”
“哦哦,好的。”陈简云说完跑了。
陈明夏拉了张小板凳递给田有良,自己也在小板凳上坐下,他从背篓里拿出水壶和包子,三两口地解决完。
田有良扭头打量一圈周围的环境,问道:“你哥还是没联系上吗?”
陈明夏回答:“没联系他了。”
田有良哦了一声,安慰他道:“也许你哥遇到了什么事,等他的事过去了,他会联系你们的。”
陈明夏没有接话,只是笑,但笑意比之前淡了一些。
他最近经常做梦,做一个连环梦,主角是他哥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有钱,是个大老板、住着大别墅,去他哥的学校里做活动时遇到他哥,对他哥一见钟情,然后喜欢他哥喜欢到无法自拔,送衣服、送手表、送钱,就像他父母一样,被他哥骗得团团转。
他想他哥不回来也好,那张嘴太能说道,对他们家不好。
陈简云牵着驴子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跑到陈明夏面前,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哥。
陈明夏用洗干净的手摸摸陈简雨的脑袋,一边给驴套上板车一边叮嘱陈简云:“等你们三哥回来了,让他先去田里把我割好的麦子抱回来,我去帮村长的忙,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陈简云点了点头:“好。”
陈明夏一个人坐着驴车走上了村里通往县城的唯一一条路,田有良没去,他只负责通知。
这会儿才下午两点多,正是一天当中最晒的时候,陈明夏戴着遮阳帽,手里拿着抽驴屁股的鞭子。
干坐在板车上很不好受,好在陈简云拿了一件旧衣服让他垫着,勉强没那么颠屁股。
不过没走多远,陈明夏又浑身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他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时不时地擦拭脸上的汗。
烈阳炙烤大地,往前看去,空气都在扭曲。
走了半个多小时,陈明夏远远看到停在马路中间的一辆黑色商务车,显然商务车上的人也看到了他,后面的车门打开,村长田世强从车上下来,冲他招手。
“明夏!”
陈明夏往驴屁股上抽了两鞭,加快速度过去后,他跳下板车:“村长。”
“哎哟,还好有你,不然这么热的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村长看着陈明夏满脸的汗,又心疼又愧疚,“我们车上有六个人,怕是得麻烦你跑两趟。”
“没事。”陈明夏看了眼车,“让人下来吧,我早去早回。”
“好。”田世强回到打开的车门外,和里面的人一阵商量。
不多时,车里先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只见中年男人手里拿了一把遮阳伞,抖了抖后,把伞撑开。
后面的人也下来了。
中年男人连忙把伞歪到那人头上。
陈明夏正在整理垫在屁股下面的衣服,抽空朝那边瞥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就定住了。
那个男人……
年轻男人推了推中年男人手里的伞,没推掉,便由着对方去了,他手里也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陈明夏面前。
“小兄弟,麻烦你了。”年轻男人抱歉地说。
陈明夏愣了半天,还是被村长轻推了下,他蓦地回神,往旁让开:“先上车吧。”
说完,退到后面。
一辆板车可以坐3~6个人,应该是村长安排的,第一趟只坐年轻男人和中年男人两个人。
这两人估计从没坐过板车,上车的动作略显笨拙。
陈明夏一声没吭,目光集中在年轻男人的背影上。
是他梦里的那个男人。
准确来说,也是他哥的男朋友。
陈明夏第一次感受到了现实的荒诞,他以为梦只是梦,是他的大脑在潜意识里编造出他哥和一个男人的故事,结果男人从梦里走出来了,甚至走进深山、走到了他的面前。
所以他的梦并非虚假,都是已发生过或者未发生过的事?
陈明夏不敢相信,却也不可能上前询问。
“明夏。”田世强小声对他说,“白衣服那个就是大老板,姓云,你路上可要好生照顾着他,小心别惹云老板生气。”
陈明夏问道:“云老板的全名是什么?”
“云予。”
云予——陈明夏心里也在同一时间说出了答案。
“你跟我们一起叫云老板就行,别乱叫啊。”田世强强调。
“好。”
等云予和中年男人在板车上坐好,陈明夏才走上前。
云予穿了一条类似西装裤的黑色长裤和一件白色短袖衬衫,手腕上带了一只一看就不便宜的表,他和陈明夏梦到的模样没有丝毫出入,一样消瘦、一样皮肤比雪还白、一样五官精致、一样像朵高岭之花有种叫人不敢靠近的冷淡,他的眼睛偏单眼皮,眼尾狭长,有些像凤眼,但比凤眼圆一些,嘴唇很薄,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太热的缘故,唇色发白。
陈明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云予的笑容,只对他哥。
面对其他人时,云予不爱笑也不会笑,正如此时,眉眼间只透着一股冷淡。
陈明夏在板车上单手一撑,轻而易举地坐到板车前头,他挥鞭抽在驴屁股上。
同时一个疑惑也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如果他的梦境都是真实的事,那么云予不是该在a市吗?不是该和他哥在一起吗?怎么会在这么热的天里跑来梨山村?
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
陈明夏唯一知道的是云予此趟过来的目的——进他们山里搞旅游开发。
听说云予的团队早在前几趟过来时就和田世强以及县里的政府洽谈好了, 云予出资帮助村里修房修路,同样的,村里的人和县政府都要给予他们团队一定支持。
对村里的人来说, 云予不仅是大城市里的老板, 还是帮助村子的大善人,只要梨山的旅游业能搞起来, 村里的人不愁找不到途径创收。
日头毒辣, 陈明夏为了早点赶回村子, 时不时地拿鞭子抽驴屁股。
驴吃了疼, 走得飞快。
山里的路可不是城市里的柏油马路,路上尘土飞扬, 车轮碾过石子, 整辆板车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中间颠簸一下, 身后立即传来云予的嘶声。
“小云总,你没事吧?”中年男人担忧地问。
“没事。”云予的声音十分好听, 不急不躁,如泉水般清冽,但偏低的声线也有着一股和他气质相符的冷淡。
“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垫着好了。”
“不用不用。”云予连忙拒绝, “谢谢你,吉叔, 但是不用,你也只穿了一件衣服。”
两人掰扯了一会儿, 吉东只好作罢。
陈明夏抬抬屁股,扯出垫在下面的衣服,他得看着前面, 只能把衣服随手往后一扔:“用我的。”
云予下意识地拒绝:“我真的没事……”
“云老板。”陈明夏回了下头,又飞快地转了回去, “还有半个小时呢,相信我,你没坐过板车的话,半个小时能让你的屁股坐开花。”
他余光瞥着云予。
估计云予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直白的比喻,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泛出些许的红,连表情都变得颇为别扭。
还是吉东动作快,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后,赶紧拿过衣服重新叠了一下:“小云总,来,坐。”
果然如陈明夏所说,垫上衣服后,舒服感直接上升,云予紧绷的神经勉强得到放松,他挺了挺背,保持一个坐姿不变,目光再次落到前方的人身上。
那人背脊宽阔,肩膀上都是往下淌的汗水,偶尔露出来的侧脸很像一个人。
想起那个人,云予有些恍惚,面上不自觉地浮出一丝痛苦。
这时,旁边的吉东和前面的人搭话:“小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恐怕我们都得等太阳下山走着过去。”
前面的人头也不回:“两位客气了,村里的事,帮忙跑腿是应该的。”
吉东对陈明夏的印象不错,顺势问道:“你多大啦?”
“二十。”
“平时在村里还是在外面?”
“我在a市读书,放寒暑假才回来。”
吉东闻言一惊,他原以为陈明夏在村里务农或者在外面打工,没想到在a市上学,他倒是听田世强说过村里有几个考上大学的孩子,没想到前面这么朴实热心的孩子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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