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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深流(寒菽)


“不是啊。”楚云攸一边打开书包一边说,磁吸铁扣打开发出“哒”一声轻响,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不想分他们叫。”
乔望没接着问。
但楚云攸预设他会问,像在回答谁一样,任性霸道地说:“就是不想分他们叫。只准我叫。”
乔望怔了一怔:“好,只有攸攸可以叫。”
楚云攸掏出一本书来看,认真地阅读起来。
从在车上就开始看,一直到回家,继续坐在书桌前看,读到7点半终于快默读完了。
他读的是彩图注音版的《城南旧事》。
到最后两句,轻念出声:
“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楚云攸从口袋里拿出用手帕包着的釉白色小乳牙。
他趴伏下去,把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侧头看着自己用手指捏着玩的小乳牙。
喃喃自语:“……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豪门夫妻的离婚财产分割并不轻松。
前前后后拖了两三年,直到楚云攸读六年级了,楚云攸的父母才彻底理清彼此的资产份额,还有孩子的抚养要如何打算。
容诗佳趁丈夫还有愧疚心时,先一步奠定好比较利于自己的大致基调,之后不过是填充细节。
她拿到一大笔钱,实现了足够八辈子开销的财富自由。
事后,她还与姐妹感慨:“要是我能装成哭好凶,说不定他的愧疚心能更多,可分得更多钱。
“第一次发现眼泪真值钱,一滴就值几百万。
“但我已经哭不出来了,之前已为他哭了一星期,感觉眼泪都流完了,真到了离婚那一天,竟然完全哭不出来。”
签协议这一天。
楚云攸最后一颗要更换的乳牙也掉了。
爸爸妈妈口径一致地对他承诺,虽然以后他们不住在一起了,但是爸爸妈妈对他的爱是不变的。
楚云攸说,好,他信了。
楚云攸坐妈妈的车回家,半路上突然说:“妈妈,我可以去找小蜗哥哥玩吗?”
这敏感的时期,她是小心翼翼地捧着孩子的心,只怕磕碰了一丁点,连忙答应:“可以,当然可以。”
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每次她跟父母吵架,她就去找姐姐。
有时候,孩子只有孩子可以安慰。
楚云攸又问:“我能住在小蜗哥哥家玩几天吗?”
妈妈说:“可以,可以,你开心就好。”
甚至不要求他带上作业本,还是楚云攸有自觉心。
乔望像是早有预料,已经准备好楚云攸爱吃的雪糕和零食。
正好,楚云攸在他家一住就是一星期,都没正经吃饭,撒欢地玩儿。
不写作业,不学习,不干正事。
平时在家妈妈不会允许他这样不规矩地生活,爸爸见到也会教训他,只有乔望会像是毫无底线地惯着他。
任由他做个坏孩子。
楚云攸躺在乔望的腿上,吃着半根棒棒冰。
他们总是这么吃,绝不要一人吃一根,一定要一根掰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楚云攸百无聊赖地问:“今天干什么好呢?”
乔望:“开始写作业怎么样?再不写要来不及了。”
楚云攸:“借我抄吧。”
乔望:“你自己写。”
楚云攸:“哦。”
楚云攸爬起来,嘴上叼着半根棒棒冰,去写作业。他腹诽:哪有人真的乖到把假期作业全部写完的啊?只有乔望会这样一板一眼地完成吧。
已经长成十斤小胖猫的小花跳到桌子上走来走去。
楚云攸写两道题,跟猫猫玩一会儿,再写两道题,再跟猫猫玩一会儿,然后猫猫就被乔望抱走了。
楚云攸这才专心起来,全神贯注地用半小时写完一张应该需要一小时才能完成的试卷,抬头才发现乔望不在屋子。
他去找乔望,发现乔望在玩电脑。
楚云攸跳了起来,指着他怒斥:“哇!你让我写作业,你自己躲在这里玩游戏吗?”
乔望让了一让,呵呵道:“要一起玩吗?”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符号排列成他完全看不懂的顺序。
不是在打游戏,是在写电脑代码。
楚云攸僵住:“不了不了。”
楚云攸举一反三,好奇地问:“你要参加比赛?”
乔望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嗯,我是打算参加过阵子的编程比赛。”
——不知道是晚上用眼太多,又或者是他的眼镜诗人老爸的遗传,乔望去年查出近视,佩戴起眼镜来。
看上去像是个小书呆子。
楚云攸:“拿第一了要请我吃炸鸡。”
乔望:“好。”
楚云攸夸张地打量他:“这么有自信?!”
乔望淡淡一笑:“是的。”
当然有自信。
他上辈子白手起家,就是从电脑上的几个代码开始的。
大学时,他嗅到自己赶上好时代,果断问母亲借了一笔钱开始创业,搭起自己的草台班子。而后乘风而起,步步登高。
三十几岁时,他已是科技圈子的新贵,在纳斯达克敲了钟,身价上千亿。
但现在嘛……
他并不打算重复一次。
哪有那么空?
楚云攸死后,他曾经反思过自己,假如他没有那么工作狂,多一些生活时间,是否有更多机会提前与楚云攸重逢。
楚云攸比他的千亿身家要更重要。
其实现在,他也不是为了什么少儿编程比赛做准备。
他是在做从网上论坛接的工作单子。
网络的这一点最好。
隔着网线,没有人知道他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未成年也能找到高薪工作单子。
楚云攸想不到这么远。
他只觉得,乔望参加编程比赛合情合理,他在数学方面的成绩好得让老师问过他要不要再跳级。
他们班都是最拔尖的学生,除了卷面成绩优异,还在参加各种竞赛。
原本楚云攸也被妈妈安排了很多学习方面的比赛项目。
但是离婚和事业让容诗佳没那么空鸡娃了,她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豁然开朗的改变。
大抵是因为脱离了楚家的环境后,不用再成天跟那一群妯娌打交道,她也不指望楚云攸去争家产,那她为什么要鸡娃?
像乔望总是跟她说的那样——
攸攸快乐就好啊。
楚云攸只需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不贪得无厌,不愚蠢被骗,那么,他生来就有的那笔财产已经够他挥霍不尽。
何必过得那么累?
于是,容诗佳退掉了楚云攸上课如上坟的奥数班、英语班、钢琴班等等。
楚云攸闲了一阵子,反而主动跟她说想要去学爵士舞,学滑板,学架子鼓,有的玩几天就腻了,有的学了下去。
学校的奥数竞赛他偷懒划水,蹭个三等奖。
用不上的悠悠球比赛他疯狂练习,已经闯进全国决赛。
到了学期末校庆,他给同学表演爵士舞,不管舞技够不够老练,起码那架势像模像样,俨然一副百老汇职业演员的派头。
连初中部、高中部的学姐学长们都听说过,小学部的“小天才”班里有个跳两级的小学弟楚云攸是个多才多艺、活泼开朗的小帅哥。
是个与生俱来的发光角色。
要不是年纪太小,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真想把楚云攸评为校草。
人人都觉得,等再过几年,楚云攸长开了——只要没残得厉害——他的课桌里估计就会被偷偷塞满情书。
下午五点半。
莫成嶂让他们俩去吃饭。
这两年,莫成嶂在乔望的建议下考取了营养师证,使他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喂养楚云攸的工作中。
但今天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乔望发现莫成嶂吃饭的时候在看自己。
于是在饭后,乔望单独去厨房找莫成嶂,问:“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有关攸攸的?”
莫成嶂摇头:“跟攸攸没关系,跟你有关系。”
他关掉了水龙头,洗碗手套上满是泡沫,说:“今天早上我不是回去了一趟吗?你妈妈和太太都在,我听见了她们说的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们在吵架,声音很响,我不得不听见。太太好像是在劝你妈妈不要放弃一个工作机会,你妈妈说因为你正在小升初的关键时期,所以她不想去。”
乔望愣了一下,说:“谢谢叔叔。”
莫成嶂回以微笑:“不用谢。”
真不用谢。
不过是以心报心罢了。

楚云攸非要跑到乔家来住一晚上,说来陪乔望。
楚云攸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帮你们一起整理行李啊。”
乔望吐槽:“你自己不丢三落四就好了,还帮别人整理呢。别被你整理过以后还少了两件。”
楚云攸挠挠头:“嘿嘿……那我来当气氛组也可以吧?”
乔望拿着写满清单的列表,确定完成一件就打一个勾。
并且充分利用行李箱里的空间,绝不让一立方厘米浪费,装得满满当当又有条有理。
乔玥本来是想要自己收拾的,但拗不过乔望。
她看着楚云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乔望的后面进进出出。
每次出门收拾完行李后,屋子都会变乱。
乔望又继续打扫房屋,楚云攸加入,乔玥加入,莫成嶂也加入后,愣是成了大扫除。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卫生工作还没弄完。
乔玥催促说:“你们两个小朋友早点睡觉,小朋友不可以熬夜,不然会长不高的。”
平日里都会听话的乔望今天却说:“只是一天的话没关系吧,倒是妈妈你应该赶紧去睡了,你的飞机六点十三分起飞,起码四点就要起床出发。”
乔玥:“……”
最后赶在十二点前堪堪完成,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楚云攸光是划划水都觉得自己被累着了,手臂好酸,可能是擦玻璃擦得。
他装成若无其事,但见了鬼了,还是被乔望给发现了。
乔望手法老道地给他揉胳膊,说:“揉一揉,把筋膜揉开了,明天就不痛了。”
楚云攸问:“小蜗哥哥,你这都哪学的啊?”
乔望说:“书上电视上学来的。”
楚云攸纳闷很久了:“我们就差2岁,上一个班,为什么我老感觉,你会的东西好像比我多很多呢?你好厉害啊。”
乔望答:“也没有很多吧,只是我们兴趣方向不大相同。这些知识又不是我创造的,我不过是知道了而已,比你早一点知道,只要你感兴趣去了解,你也会知道的。”
“哦……”
楚云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直静悄悄地对乔望进行察言观色,显然并不是真的在询问,而是想要转移乔望的注意力。
这大抵是楚云攸与生俱来的能力,用敏锐的感知及时发现,并恰到好处地给予安慰。
乔望想。
可他并没有觉得难过啊,他这几天都照常吃喝、上学。
包括母亲会改变主意,最后还是选择了报名,都是出于他的劝说。
毕竟机不可失,谁知道错过了以后,还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还有第二次机会,左右最后还是要作这个选择的。
而他这装在儿童身体里的内芯灵魂并不是真的儿童,却是一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哪需要她为了所谓的孩子成长关键期而专门留下来?
所以,乔望对妈妈说:“请你自私一点吧。”
乔玥问:“可是,要是我走了,你还那么小,你怎么办?就算你以为你再能干,也还是个小孩子,不是我打钱回来就可以的。”
乔望早有准备,主动提出解决方案:“我可以寄住在阿姨那里,阿姨一定会愿意收留我的。”
乔玥吵不过他。
于是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顺利地进行。
乔望躺下时还在脑子里反复地盘算工作事项,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迷迷糊糊,又梦见上一次的情形。
念初一的乔望是在住进了楚家以后,才与妈妈分别。
上次妈妈去机场的前一天晚上,他写习题册到十二点,然后回床上倒头就睡。
昏沉之际,有人又是摇晃他,又是捏他的鼻子,硬是把他给弄醒了。
装睡都不行。
床头的壁灯下,乔望一睁眼就看见楚云攸凑得极近的脸,浓长的睫毛,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在清醒地看着他,见他终于醒来,立即说:“小蜗哥哥,快起床啊!
“我看你写作业到那么晚就觉得你可能起不来,所以我就来叫你起床啦。你赶紧的,都快来不及了。”
乔望带着极重的起床气,明知故问:“……什么来不及了?”
楚云攸猛地睁圆眼睛:“你睡糊涂啦?来不及去送你妈妈了呀。赶紧起床,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去送你妈妈。”
乔望往后一摔,躺回去:“我去干什么?又用不着我。”
这倒不全是气话。
乔望其实是不太理解的,这见一面能有多特别,其实不会在物质层面改变任何东西吧。
母亲将一切都办妥当,没有任何回寰余地,才告知他她要出国工作三年的消息。
当时,乔望只是“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再说:“我听到了。”
12岁的他感到了莫大的背叛。
为什么等到确定了才告诉他?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呢?
是担心他会因为不同意而大吵大闹吗?
怕他会搅黄这份工作?
在母亲的心里,他是一个心胸狭窄、会无理取闹的小孩吗?
明明可以跟他商量,为什么不呢?
反正从头到尾也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那现在大概也不需要他出现吧。
乔望赌气地想。
他不想去。
但楚云攸死活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紧紧抓着他,固执地说:“怎么可以不去呢?你要是没去送你妈妈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乔望:“不会。”
楚云攸:“会。”
乔望被楚云攸生拉硬拽去到机场。
妈妈穿着一身女士西装和平底皮鞋,素面朝天,扎个马尾,看上去精明干练。
他没说话。
容阿姨掉了几滴眼泪,情真意切地拉着她说了一路。
因为箱子太重了,所以从履带上提起箱子时第一下差点没提起来,乔望还在愣神,楚云攸已经上前去搭了把手。
于是更用不着他了。
去往登机口前,妈妈抱了他一下,对他说:“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小望。”
乔望没抬头,冷淡地答:“早就会了。”
冥冥之中,12岁的乔望有一种预感,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三年后,妈妈在A国找到份高薪工作,对她个人的事业来说是莫大的进步。
再后来,她结识了一位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男士,在乔望高三上学期那年,第二次结婚。
继父想要把他接去A国上学,乔望拒绝了。
平心而论,他的继父卡尔是个好人。
妈妈61岁时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他每天笑眯眯地照顾。继父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会了梳女士的发型。
每次他去探望,妈妈的发丝总是跟她没生病时一样,抿得一丝不乱,戴上珍珠首饰,衣服也散发着清洗洁净的淡淡香气。
有几次说顺嘴了,继父还会当着他的面,一不小心称呼妈妈作“宝贝”。
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去当妈妈的绊脚石呢?
正是因为他惨烈地犯过错,所以他更明白,能遇见一个正确的人有多么难。
“小蜗哥哥!
“小蜗哥哥,快起床啊!”
似曾相识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乔望醒来,看见楚云攸的脸在他的枕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尽管提早了两年。
楚云攸这张脸与这个神情倒是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略微稚幼了一些。
楚云攸着急地说:“快四点了,我们该起床了!”
乔望:“好,好,赶紧起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送别乔玥女士。
容阿姨跟上一次一样哭哭啼啼,不知是感伤还是感动。
乔望安安静静,像个旁观者,微笑地在一边看着,只是在下轿车时,他就主动地表示想帮妈妈拿大行李箱,于是由他负责了一路。
这次,乔望抬头看了一眼妈妈的脸,妈妈眼眶微红,双目含泪。
原来,上次妈妈是这样的表情吗?乔望想着,主动拥抱过去,用他成年人的灵魂来拥抱,他说:“妈妈,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尽管向前走吧。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幸福。”
乔望目送妈妈远去。
忽然感到他的手被握住,温暖的体温由手心贴手心如此慢慢地传递过来。
乔望转头,看向楚云攸。
天将亮了。
微小的尘埃无比清晰,被阳光染了金辉,在半空中弥漫漂浮,摇摇晃晃,落在楚云攸眸中将落不落的泪珠上。
楚云攸泪汪汪的,又要忍住,鼓起还有婴儿肥脸颊,看上去可爱是可爱,也有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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