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楚师兄没资格抽我们!”
“我等不服。”
楚奉寒皮笑肉不笑:“是啊,副使的确该挑选新的学子来当,可我说我是副使了吗?”
众人一愣。
楚奉寒步履情况地走至正使的位置,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冰冷的眼神扫了一圈,吐字如冰锥,根根往众学子心窝窝里狠扎。
“前任正使已辞去其位,告老还乡,从今往后,我便是惩戒堂持有玉印的正使。”
众人:“???”
第一学宫的正使拥有玉印,地位几乎比寻常山长还高,副使则是寻常学子前来相助正使以此来挣学分的身份,只是个闲职。
寻常副使对学宫学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是为了混分。
没曾想楚奉寒太过雷厉风行,在副使之位才一年多便让闻道学宫学子安分得像是小鸡崽子。
加上正使受了情伤,刚好没心情管事,副掌院索性将出师的楚奉寒请来当正使一职。
弄清楚原委的学子们一想到日后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纷纷恸哭不已,恨不得以头抢地。
“副掌院害得我们好苦啊!啊啊啊!”
那段时日,整个闻道学宫怨气冲天,差点引来驱除邪祟的道修前来抓妖邪。
夙寒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可乖了,从不主动犯错,正使是谁和他没啥关系。
就是徐南衔和庄灵修都出了师,离开闻道学宫,乍一入学总觉得空落落的,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好在元潜、乌百里和乞伏昭三人贴心得很,成日都和他形影不离,渐渐的夙寒声也终于像是戒药成功似的,和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在闻道学宫这几年应该是夙寒声前后两世活得最舒服安稳的日子。
有了乞伏殷的符纹,他不必时时刻刻遭受凤凰骨反噬的痛苦,更不必再忧心亲友惨死、自己也惨遭不测,除了时不时想起崇珏,几乎算得上是无忧无虑。
第三年盛夏。
授衣假提前放了,刚好卡在中秋节那几日。
应煦宗后山如往常一般虫鸣鸟啼,乌鹊歪着脑袋站在巨大的梧桐树上,注视着下方的阴影。
突然,“砰——”
一棵参天大树直直倒下,噼里啪啦的树枝折断声宛如惊雷似的,将方圆数里的鸟雀惊得展翅飞起。
灰尘和飞叶乱舞中,一枝枯枝倏地探出来,准确无误地缠在那棵数的树冠上。
不远处有人扬声道:“……让你射箭狩猎,并不是让你拆家啊!”
另一道声音也跟着附和道:“这棵树年份得有几百年吧,一箭就没了。”
“少啰嗦!”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今日我非得把那个傀儡木兔子搞到手不可,要不然我这个神射手就让给百里!”
一旁有人冷冷地嗤笑一声,没说话。
恰在这时,树冠中动了两下,一只木头制的傀儡兔子突然从中蹦出,后退一蹬立刻窜出好几里,速度极快。
又是一支箭从远处射来,咻的直直射在地上,轰然炸出一个大坑。
“咳咳咳……少君!你既然没准头,就先收了神通吧。”
“百里,上。”
“哎!别!先让我……”
话还未尽,就见漫天灰尘中,一道带着森寒光芒的箭咻地射来,穿透层层树荫,砰的一声直直射在腾空而起的兔子上。
箭羽带着“乌”字的纹样,穿透兔子眉心入地三寸。
几道人影御风而落,一只手抓着箭将还在动弹的兔子逮住。
正是乌百里。
最后一人并未御风,而是踩着枯枝姗姗来迟,落地时腾空跃下,层层叠叠的墨青裾摆翻飞,好似盛开的花簇。
“都说了让我来最后一箭的!”
乌百里随手将兔子丢给他,阴阳怪气道:“给你,神射手。”
浮云遮凝成的白纱随风而动,夙寒声不高兴地揪着兔子耳朵微微侧身,露出漂亮昳丽的五官。
三年不到,姓夙的小矮子身形抽了条地长,眉眼间那萦绕着的稚嫩已消失不见。
可也并不像前世那般满是郁结之色,恹恹又颓然,相反他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般,满身皆是生机勃勃,哪怕面露不悦依然带着掩饰不住的朝气。
“没意思。”夙寒声不满地道,“都是因它上蹿下跳我才没射准,不怪我的准头。”
元潜拊掌,表示强烈赞同少君的话,义愤填膺道:“是呀,入学的秋猎上那些灵兽当真是该死,它们就该一动不动,站在那让少君射才对!我这就写信给十大学宫的长老,让他们更改秋猎比赛的规矩!太可恨了,竟然欺负我们少君!”
夙寒声:“……”
这话还不如乌百里的阴阳怪气听着舒坦呢。
乞伏昭无奈道:“别说嘴了,今日是中秋夜,我们要不应个景下山去集市逛一逛?据说应煦宗下面的城镇开了一条别年年坊市,可热闹了。”
夙寒声赶紧顺着乞伏昭给的台阶往下跑,点点头:“好啊好啊,咱们还没一起过过中秋呢。”
元潜却蹙眉:“明日便是萧萧的及冠礼了,谢长老叮嘱我们不要乱跑,万一出了乱子……”
他就告诉应道君。
“哎呀,不会出乱子的。”夙寒声兴致勃勃地道,“我们就去酒楼喝点酒,能出什么乱子呀?”
乌百里冷笑:“你上次在闻道祭庆功宴上撒酒疯,见个人就抱着哭喊‘叔父’的事,如今还在闻道学宫听照壁上传颂,现在还敢喝酒?”
夙寒声:“……”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下了山,跑去坊市的长夜楼。
但凡别年年开在各处的坊市,顶级豪华的酒楼都唤长夜楼,天色还未晚便已是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夙寒声拿着应知津给的别年年玉牌,不必排队不必和人挤大厅,直接上了顶楼雅间,推开雕花窗户,可一览别年年坊市一整条街。
元潜看着能来回跑的雅间,啧啧称奇:“咱师姐可真有钱呀。”
夙寒声让小厮上了几坛好酒,又叫了桌子菜,打算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酒量。
乞伏昭赶紧将酒坛扒拉到自己身边放着,省得夙寒声上头了又得喝个烂醉如泥。
“少君少喝点,你上回宿醉到第二日午后才醒,谢长老嘱咐了明日一早就得起来忙及冠礼的事宜,万一坏了事……”
乌百里也道:“及冠礼仅此一次,不少尊长都会前来,你若是醉醺醺的,丢的可是应煦宗的脸面。”
“好好好。”夙寒声随口附和着点头,拿着空杯子撞了撞桌子,“就喝一点点好了。”
乞伏昭拗不过他,只能给他倒了一点。
夙寒声如获珍宝,眯着眼睛吸溜溜喝起来。
前几年他还不怎么会喝酒,拿筷子蘸着酒喝都能辣得蹦起来。
如今倒是喝上一盏也不会醉得太狠。
“萧萧及冠礼,各个门派的尊长好像都会来。”元潜撇了撇嘴,“听说寒三学宫那边也会派人来,按我说你们都没什么接亲的意愿了,就不该给他们发帖子。”
夙寒声喝了一口,舒服极了,歪着脑袋懒洋洋道:“管他谁来呢,谢长老自有分寸。”
乞伏昭偷偷在酒坛里掺了点白水,温和着又给夙寒声倒了点,轻声道:“那少君的表字可定好了?”
元潜道:“听说世尊早已取好了。”
夙寒声蹙眉,不高兴道:“我才不要他取的表字,难听死了。”
元潜乐了:“那你是想自己个儿取?”
“取什么?”夙寒声很随意地道,“反正你们都叫惯了,我表字就取萧萧好了。”
三人:“……”
这也太随意了。
乌百里幽幽道:“几年后世尊出关,知晓你用这个表字,你就不信他骂你?”
“骂死我吧骂死我吧!”夙寒声气得直拍桌子,把面前的瓷碗都给拍歪了,“我就要叫这个!”
夙寒声是他们几个中年级最小的,又会撒泼耍赖,元潜他们只好纵着他,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好,表字就叫萧萧,好字好字啊。”
乞伏昭皱着眉道:“少君……你不会醉了吧?”
夙寒声瞪他:“我才喝了一杯不到。”
乌百里慢条斯理喝了一口酒:“别急,他醉酒的前兆就是抱着人喊叔父,现在还没到那个阶段呢。”
夙寒声:“……”
夙寒声不敢再喝了。
去年闻道祭上的事已经传遍三界,所有人都知晓应煦宗少君醉酒后见个人都哭着喊着叫叔父,纷纷猜测不知是叔侄情深呢,还是禁忌之恋。
当时夙寒声酒醒后,脑袋还在疼,就被应见画和徐南衔两人混合双打了一顿,若不是应知津来救,恐怕又得再躺一天。
最后还是应知津有招,让各地别年年坊市各种宣传夙寒声和须弥山世尊纯属是叔侄情深,这场风波才暂时平息。
不过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都在暗暗相传。
“定是禁忌之恋!否则为何这风向转得如此之快,定然是坊姑娘帮忙收拾烂摊子呢!”
三界修士修行时无趣,最爱听显赫门派的秘辛,更何况一方是仙君之子,一方则是高高在上的须弥山世尊,还差了辈分。
禁忌、不伦之恋的热闹,谁不爱看呢。
夙寒声不怕别人的私下议论,他只怕应见画和徐南衔的混合双打。
他也不敢造次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将酒放下,换了个茶杯在那吨吨喝着。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乞伏昭已从闻道学宫出师,此番是特意来应煦宗参加夙寒声及冠礼的,他将酒坛随意放下,叮嘱元潜和乌百里。
“三界这几年好像出了不少魔族的恶兽,明明那些都被通天塔的结界镇压了数千年了,此番大幅出现,日后必有大事发生,及冠礼后你们归学宫,切记当心。”
寻常说正事儿他们都不带夙寒声玩,毕竟此人看着乖顺,实则满身反骨,一丁点事儿都能被他闯成滔天大祸。
乌百里蹙眉道:“你今年出师历练,遇到了什么?”
乞伏昭言简意赅:“蚀骨树。”
“又是蚀骨树?”
乞伏昭点头:“嗯,还好那蚀骨树修为并不算高,我们才堪堪险胜,那飞絮更是难招架得很,触之便能瞬间侵蚀血肉。”
夙寒声捏着筷子一举手,高兴道:“师兄曾和我说过,我知道这个。”
众人看他。
“真的呀。”夙寒声信誓旦旦地道,“蚀骨树也是树嘛,我就研究了下,等下次历练狩猎蚀骨树你们就跟着我好了,我的伴生树树根如今能铺几十里,就算蚀骨树伪装成寻常的树,我也能转瞬寻到它。”
乌百里狐疑道:“上次闻道祭历练我们跟着你,差点被一只蜘蛛活吃了。”
夙寒声:“……”
元潜支着下颌,道:“上上次的秘境历练,好像也是萧萧带的路,差一步我们就得组团掉到万丈深渊下去了。”
夙寒声:“……”
夙寒声恼羞成怒道:“那是失误,你们还翻旧账?!”
乞伏昭赶忙安抚他:“没事没事,少君年纪还小,犯点错无伤大雅。”
夙寒声在桌子底下和元潜乌百里互踹,差点把桌子给踢翻了。
这时,坊市下方传来重钟之声,当当响彻整条长街。
别年年财大气粗,特意在长街旁挖了一条长河模拟出潮水汹涌,每隔半个时辰会激起浪潮拍岸的壮观场景。
中秋观潮是习俗,几人终于停止“内斗”,高高兴兴出来看潮。
潮水还在远处,还有一会才能到。
乞伏昭站在边上,瞥了一眼另外一边的夙寒声,想了想,轻声问元潜:“世尊为少君取的表字是什么?”
元潜正在吃月饼,含糊道:“元秋。”
乞伏昭想了想:“挺好的表字,少君是真不喜欢还是在说气话?”
“真不喜欢。”元潜见乞伏昭不信,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到嘴里,胡乱拍了拍爪子上的月饼渣子,道,“你等着啊,我试验给你看。”
乞伏昭狐疑看他。
就见元潜一探脑袋,趴在栏杆上笑嘻嘻地道:“萧萧,元秋这个表字挺好的呀,为何不喜欢呢?”
夙寒声正在摩挲着手指上的符纹——三年时间,他已自学无数符纹,且将那些杀伤力极强的符纹全都刻在了指腹上,此时只差一个无名指就能全部刻满。
乍一闻言,他立刻怒道:“好个屁!上善学斋的人听到这个表字后,都在背后喊我元宵,过生辰时全都送我元宵吃!我死也不要叫这个表字!”
乞伏昭:“……”
元潜耸了耸肩:“看吧。”
乞伏昭差点笑出来。
没一会,潮水果然来了,且带来一股混合着淤泥水流的大风,将长发吹得往后拂起。
只是随着风越来越大,乞伏昭眉头轻蹙,隐约察觉到些不对劲。
风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东西?
乞伏昭素来谨慎,神识倏地铺出去后,终于敏锐地在半空捕捉到风中的东西。
雪白飞絮?
乞伏昭瞳孔一颤,立刻飞快道:“快回房中!那是蚀骨树的飞絮!”
元潜和乌百里一怔,来不及多想立刻拽着夙寒声回到雅间,将窗户飞快封好。
乌百里拿出用神树之藤做成的长弓,眉头狠狠皱起:“你确定?”
乞伏昭道:“历练时我见过那飞絮,的确就是蚀骨树……”
话音刚落,外面热闹的坊市陡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飞絮已至坊市。
元潜吓了一跳,赶紧拿出结界要格挡门窗。
乞伏昭道:“结界无用,别年年坊市也有结界,不也被吹进来了吗?”
乞伏昭当机立断,道:“令沉留在此处护少君,我和百里去寻蚀骨树!”
不将蚀骨树斩落,那飞絮便永不会停。
不少三界修士便是被飞絮侵蚀成一堆白骨。
元潜一把抓住他:“就你们两个?!”
夙寒声不高兴道:“保护谁,谁需要保护,你说清楚。”
“别年年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而且此处在应煦宗山脚下,谢长老不会坐视不理。”乌百里没理夙寒声,飞快叮嘱完,“切记,莫要出去。”
说罢,和乞伏昭一起推门而出。
元潜听着耳畔的惨叫声,眉头紧紧蹙起,却也深知那蚀骨树的厉害,只能徒劳无力的听着。
夙寒声按在榻上的手微微一动,灵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嗞”地一声将木头催生出簇簇凤凰花枝,连带着他的手都给困在其中。
元潜后知后觉回头:“萧萧?”
夙寒声蹙眉,他喝了一点酒脑袋已经晕晕乎乎了,灵力不受控制蹭蹭到处泄,这是当年他强行结丹的后症。
他是知晓蚀骨树的威力的,若是不阻挡那潮水的风,恐怕整条街要死伤惨重。
今日是中秋月圆,正是团圆的日子。
耳畔惨叫声连连,夙寒声起身踉跄了下,微微抬手招出伴生树,低声道:“去。”
伴生树瞬间顺着窗棂爬了出去,随后外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好似无数东西从地面破土而出的模样。
砰砰砰!
震天撼地的动静停止后,夙寒声却像是被吸去生机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孱弱下去。
元潜一把扶住他,见他浑身灵力都没了,愕然道:“你……你了什么?!”
话音刚落,夙寒声的手指上像是被侵蚀般,陡然流出狰狞的血痕。
元潜吓了一跳,偏头去看窗户。
窗棂严丝合缝,不会有任何飞絮钻进来。
“没、没事。”
夙寒声往嘴里塞了点灵丹,快步走到窗户便拍开窗,抬手将长弓取出,眼睛微微一眯,看也不看直接一箭射了出去。
元潜快步而来,正要以身相护,却见半空中却并无蚀骨树的飞絮。
而在不远处的岸上,无数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长出郁郁葱葱的凤凰花树枝,将所有的飞絮全都格挡在外。
——是夙寒声的伴生树。
元潜这才意识到夙寒声手上的伤是从何处而来的了。
夙寒声平日看着大大咧咧,可关键时候行事做派却比他们这些人都要成熟得多,且有种不顾生死的隐隐疯狂,有时候元潜都觉得害怕。
夙寒声一箭射出去后,也不看灵箭去了何方——反正瞄准了也射不准。
下方长街的人群还未完全撤走,夙寒声的脸上却已被飞絮腐蚀出了狰狞的血痕。
元潜本来是留下保护夙寒声的,可此时却焦急得团团转,根本不知如何帮他。
夙寒声低声道:“……不要管他,寻出来。”
元潜还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一偏头却见夙寒声对着肩上一簇已经生长出绿叶的花枝吩咐道:“莫要让人闯进来……啧,管他是什么身份,不要闯进来此处就好,你只管找出蚀骨树根系所在。”
伴生树轻轻一动,树叶沙沙作响,好似在附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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