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样是她不论怎么努力都复刻不出来的。
那就是透过纸窗洒下来的婆娑灯影。
是家才有的暖灯。
姜眠好长舒了一口气,捂着
“眠好。”
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眠好呆住了。
她僵硬地转身,看着阔别已久的好友出现在眼前。
铃兰的明黄衣衫沾了风雪,肩膀上是很深的水渍印记,裤角处也沾满了灰尘。
看样子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往太白山赶。
铃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有些不真切。
分离时还平坦的小腹此刻正高高隆起,因为孕育着新的生命,原本清瘦的少女身形也有了母亲的圆润韵味。
那封没有落款的信件带着姜眠好的死讯递到自己手里时,铃兰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
而是痛,曾经那种熟悉的失去家人的心痛感再次弥漫上心头。
与姜眠好分离的这么些年,铃兰渐渐将自己对姜眠好的爱意磨平。
比起强行占有姜眠好,用不耻的手段逼迫姜眠好。
铃兰更想回到她们还没化形成功的那段时光,无时无刻彼此都能陪伴在身边。
尽管不是以爱人的身份。
这么些年虽然失去仙骨,但铃兰仍然没有放弃剑修。
她日复一日的练剑,只为有朝一日亲自捅了叶清歌,带走姜眠好。
带走她唯一的家人。
任何关系都会决裂,唯有家人不会。
所以铃兰知晓姜眠好再一次死去时,巨大的恨意弥漫上心头。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启程回家,铃兰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亲手将叶清歌斩杀为姜眠好报仇。
当铃兰登上太白山,看见熟悉的身形时,才发现自己这么些年的潜移默化早已成功。
看着眼前即将为人母的姜眠好,铃兰心里只有对她的担忧。
“兰兰。”
姜眠好握着手里温热的仙骨,慢慢地上前一步。
她还没走到铃兰面前,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身形一晃,闭着眼栽倒下去。
“铃兰!”姜眠好急得上前一步,下一秒铃兰就被人抱在怀里。
一张陌生的脸在眼前出现。
傅晚吟淡淡看了眼前人一眼,用了几分力气将铃兰打横抱起。
“你是?”姜眠好立马跟过去,有些不确定。
抱着铃兰的人朝姜眠好微微行了个礼,淡声道:“傅晚吟。”
“你是兰兰的剑灵!只是你为何要.......”姜眠好立马跟上去,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
傅晚吟看穿她的想法,轻声道:“你将她骗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她仙骨吗?”
“若你就这样递给她,她肯定不会要。”傅晚吟轻叹了口气说:“她看重你,深爱你,在意你,怎么可能要你拼了命换来的东西?”
姜眠好从她的话里听出淡淡的落寞之意,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姜小姐没有对不起我。”傅晚吟抱着人往前走,轻声问:“那间房是主人用的?医仙就在身侧,要用吗?”
“要!”姜眠好立马让开步子,将人往前带。
原本隐在身侧的医仙纷纷出现,手忙脚乱地开始忙活。
空寂了很多年的太白山上终于有了人声。
看着木门合上。
姜眠好手里仙骨和傅晚吟怀中的铃兰都被医仙隔绝在房间里。
守在门外的两个人有些尴尬。
姜眠好抿了抿唇,轻轻抬眼看身侧人。
与在那日说书坊里见过的不同,眼前的人褪去了大小姐的娇气。
没有了华服和珠钗,只是将黑发挽起,干净利爽的粉色圆领袍将人衬得飒爽无比。
“傅小姐。”姜眠好抿了抿唇,轻声唤出声。
傅晚吟轻轻摇了摇头,礼貌道:“不必叫我傅小姐,叫我晚吟就可以。”
姜眠好咬着唇,有些话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问。
“我本来也不是管家小姐,相府小姐只是这一世的身份。”傅晚吟垂下眼看着自己光洁的指尖,语气轻轻:“我辗转三生,终于在那年神女殿外,寻到了主人。”
这个故事姜眠好以前从未听说过,她只知道铃兰的剑是那年华山夜里寻到的。
此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傅晚吟不打算多说,她叹了口气转过脸轻声说:“姜小姐,晚吟恳请您,这一次不要再抛下主人了可以吗?”
“那日与您决裂后,主人就变得孤僻沉默,不再与人讲话交谈,这么些年她辗转人间,帮您寻找姜云眷妻妻的转世,也帮您在蓬莱搭建了屋舍。”
傅晚吟轻叹了口气说:“她一直记挂着您,她爱您想您,晚吟不求您像主人爱您那样爱她,但求您不要再伤主人的心了。”
姜眠好垂下脑袋,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傅晚吟看着人难过的样子,轻声说:“晚吟失礼,姜小姐勿怪。”
一时间谁也没再讲话,木屋内的医仙忙忙碌碌与木门外的冷清形成了对比。
终于在太阳落下后,木门打开为首的医仙擦了把汗走了出来。
傅晚吟立马走了进去,没有犹豫。
姜眠好跟着她身后,却被医仙拦下。
木门关上,医仙拉着姜眠好走出几步。
“仙子,多亏你带回仙骨,里头的仙子已经无碍。”医仙擦了把额头的汗,缓缓长叹了口气:“卑职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帮人接仙骨,也是第一次见失去仙骨的剑修重回巅峰。”
姜眠好悬着心终于放了下去,她轻声问:“那兰兰的身体要多久能适应?什么时候能醒?”
“短则半年,至多一年。”医仙说:“仙子带来的仙骨乃是上等仙阶,尽管里头那位曾经已经是万里挑一,但仙子带来的却要更胜一筹,普通人的身体倒未必能吃得消,但里头那位仙子却适应的很好,但是里头那仙子失去仙骨也有百年之久,身体一直虚亏,自然是要适应的。”
姜眠好点了点头,抿唇问:“那,她要多久才能重新握剑修炼呢?”
医仙掐指算了道:“按人间的算法大约要三年,三年后仙子可恢复原来的功力,但对于剑修千万年的寿命来说,这三年实在是不值一提,而且仙子带来的仙骨这般好,三年后里头那位仙子的功力必然大增。”
听到铃兰能恢复的消息,姜眠好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这么些年姜眠好一直对铃兰有亏欠,这亏欠像大山巨石一样压在心头。
每每在要沦陷在叶清歌的温柔中,这石头便会加码,让姜眠好清醒过来。
久而久之,姜眠好便强迫自己去拒绝叶清歌的靠近与触碰,每每叶清歌靠近自己时,便会觉得恶心无比。
到了后面,姜眠好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恶心的到底是叶清歌的触碰,还是恶心自己对叶清歌动了不该动的隐恻之心。
“幸好铃兰没事。”
姜眠好低低地呢喃出声,像是说给医仙也像是说给自己。
在这一刻压在心头的大石在这一刻彻底被搬开。
姜眠好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她徒然觉得有些渴。
“对了,卑职斗胆,想问仙子一事。”医仙看着眼前陷入自己思绪中的仙子,轻声问道:“卑职奉命跟治这位仙子,久未归仙界,今日仙子寻得此等上佳的仙骨,可是仙界有上仙陨落?”
姜眠好猛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医仙。
医仙被她这反应给惊到,心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问。
“陨落?”姜眠好听见自己艰难地挤出干涩的声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卑职无意冒犯。”医仙说:“只是一仙唯有一骨,像里头这位仙子虽被剥了仙骨尚且能活,是因为她还未正式得道成仙,可仙子带来的仙骨明显是上神之骨,若不是从已经陨落的仙子身上取来的,那......”
“那什么?”姜眠好的心在此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刚刚的喜悦在此刻消散,姜眠好有些不敢接着往下听。
医仙看着眼前人巨变的脸色,心下渐渐猜出了这仙骨的由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失去仙骨的上仙,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灰飞烟灭,永不入轮回......”
“永不入轮回?”姜眠好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已经干涩到极致,一整天滴水未进,从天界到人间,她的情绪跌宕起伏好几次,她像被拉扯到极致的弦,而那紧绷着的弦在此刻隐隐传来断裂的声音:“没有复生的可能吗?”
“没有。”医仙轻叹了口气说:“一仙唯有一骨,飞升了的上仙被生剥了仙骨,基本上再无生还的可能。”
“那如果。”姜眠好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问:“是女帝呢?”
“啊——”医仙惊叫了声,被吓得腿一软,立马跪倒下去,叩了个头道:“女帝殿下福泽深厚,还望仙子切莫做这种假设啊。”县诸腐
姜眠好再也站不住了,叶清歌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在眼前浮现,最后一眼是沾满血的手扯着自己的衣摆,求自己不要走......
既然仙骨相关性命,叶清歌非但没有将自己处死,反而握着自己的手亲手剜下仙骨。
难道说,叶清歌一早就起了自毁的心吗?
不可能,她是女帝。
姜眠好立马打消了心里的假设,强撑着的弦在此刻断裂。
她再也无法压抑心底深处的情愫,这几个月的相处在眼前浮现,都与最后一眼的模样重叠。
等医仙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了姜眠好的身影。
守在殿外的霜寒久久没有听见声音时才失礼推开了殿门。
入眼没有温馨的二人相处,唯有倒在血泊中失去知觉的叶清歌。
而下午刚搬来的姜眠好早已不知所踪,最后一丝催情香也被血腥味冲散。
女帝遇刺,这不是第一次了。
霜寒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去将血泊中的人搀扶起来时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这次与上次的遇刺完全不同,女帝身侧多了一把带血的断刃,而背脊处被人生生剜了一个空洞。
血色模糊中,女帝的第三根脊骨丢了。
这件事差点将霜寒原地吓死。
等医仙来将女帝给抬到床上,开始救治时,霜寒还是没有回过神。
匆忙赶来的喜枝被吓得腿一软,便跪在殿门外不敢进去。
“喜枝。”霜寒咬着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你主子呢?”
跪在地上的喜枝无助地摇着头,颤着唇说:“奴婢,奴婢不知。”
霜寒的火气几乎是瞬间被挑起,她扯过喜枝的衣襟将人拖拽到面前:“不是叫你寸步不离守着你主子吗?特么的她是什么时候藏的刀!!!”
“啊——呜呜奴婢不知,奴婢不知道啊。”喜枝被吓得惊叫连连,不断地磕着头:“奴婢不知道主子去哪里了,刀,什么刀?”
眼看着喜枝已经被吓得神色恍惚了,霜寒强压下心头的怒气,猛地将人给掀开。
素来安静的清扬殿此刻乱作一团,医士们将仙仆们使唤得飞起。
霜寒深深吸了口气,将那把短刃捡起来,预备去人间寻姜眠好。
她刚走到结界处,就与匆忙赶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姜眠好被撞得踉跄了几步,惊慌地护着腹部站定。
霜寒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再见到姜眠好,可只身前来的姜眠好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仙骨呢?”霜寒咬着牙,冷冷问:“女帝的仙骨呢?”
姜眠好看着霜寒毫无血色的脸,猜测到了,她咬着唇问:“女帝她...”
“我问你仙骨呢!!!”霜寒猛地怒喝出声,整个人气到暴走的边缘徘徊。
姜眠好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没有仙骨。”
“你!”霜寒气得要命,恨不能掐死眼前人。
可最终还是理智压抑住了恨意,霜寒知道眼前人对主人的重要性。
即使眼前人曾重伤主人,还怀着别人的孩子,可主人依旧将她当宝贝似的捧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每一日的细心照顾,每一餐的亲力亲为。
就连这腹中旁人的孩子,主人也做到了视如己出,甚至加倍疼爱。
可即便是这样,眼前人却还要重伤主人,甚至生生剜了主人的仙骨。
霜寒气得发疯,她咬着牙道:“没有仙骨那你回来干什么,看主人有没有死?”
姜眠好已经猜出了叶清歌现在的情况不妙,她也没有精力和霜寒争执,只是轻轻推开人,冷声道:“让我去看她。”
“看她?”霜寒抬手将姜眠好的手腕拽住,冷笑道:“看什么?看主人有没有被你亲手杀死吗?”
姜眠好不满地皱了皱眉,猛地抽回手,可霜寒握的很紧,根本挣扎不动。
情绪激动外加奔波劳累,姜眠好的小腹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痛意。
她不再抽回手,而是轻轻扶着小腹。
一旦注意力转移到小腹,钻心的痛意就蔓延至四肢百骸。
腹中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在受劫难,也开始在腹中活动了起来。
姜眠好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她扶着小腹慢慢地顿了下去。
霜寒看着眼前人脸色瞬间变苍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眠好还怀着孕,可手里的力气仍旧没有松懈。
“你背叛了主人,还要杀了主人,你该死!”霜寒语气冷冷,眼里再无敬意。
在这一刻霜寒真的对姜眠好起了杀心。
可姜眠好已经被腹部的剧痛给折磨到无力再与她对谈,只是咬着唇深呼吸着。
时安乖,不要闹,姜眠好咬着牙一遍一遍安抚着腹中的孩子。
她现在不能倒下,叶清歌生死未卜,铃兰才刚刚接上仙骨。
如果这个时候放霜寒下去,以傅晚吟的修为根本护不住铃兰,姜眠好这样想着,手里加了几分力气拽着霜寒。
没有想到姜眠好会突然用力,霜寒被拽得踉跄了几步。
看着蹲下的人满头大汗,霜寒皱眉道:“你干什么?你不要碰瓷我!”
“你知道的,就算主人再爱你,今天主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就杀了你。”
姜眠好慢慢调着呼吸,她的喉咙已经干涩如火烧,让她根本无法分神出来回应霜寒。
“你干什么?你别生在这里。”霜寒渐渐意识到了不对,算着姜眠好的产期还有一月,若是此刻早产,主人醒来肯定会啥杀了自己。
霜寒不得已蹲下去查看姜眠好的状态,可刚蹲下去,肩膀便被人猛地一撞,原本还痛苦地蹲着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姜眠好松开了牵着她的手,看着被自己撞到的人,轻喘了口气道:“对不住了,但我要去看她。”
“你!你!你这个骗子!”霜寒看着已经跑开的人,立马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姜眠好不顾身后人的暴怒,强撑着跌跌撞撞往前跑。
越靠近清扬殿,便听见越多的哭声。
素来安静空寂的清扬殿内跪满了仙仆,纷纷低着头哭泣着。
冰床之上的人被团团围住,根本看不清楚。
姜眠好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医士,突然觉得脚步沉重了起来。
她扶着门框,慢慢地松着气。
跪在一边哭嚎的喜枝眯着泪眼看着出现的人,立马连滚带爬地向前:“仙子,仙子您去哪里了?”
姜眠好没有力气回应喜枝,她的视线落在冰床上一眨不眨。
冰床下的血迹已经被来往的医仙给踩乱。
红色的血混杂着脚印,变成暗色的痕迹留在地板上。
“女帝她还...”姜眠好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问着,最后一个字却迟迟问不出来。
喜枝看着往前靠近的人,立马扑过去抱住她的裤腿道:“仙子您别去,女帝遇刺,被人生剥了仙骨,现下生死不明,这鲜血一盆一盆的换,您要小心腹中孩子啊!”
“她小心个屁!”匆忙赶来的霜寒将喜枝给掀开,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人。
要是眼神能杀人,眼前的人早已经被霜寒大卸八块了。
姜眠好忽略着身侧人浓浓的杀意,视线落在床上一瞬也不肯挪开。
忙碌地医士频频叹气,负责搽汗的仙仆手里的帕子几乎要长在医士额头上。
终于在医士转身净手时,姜眠好看见了床上的一点景象。
那双金色眼眸被眼皮遮住,纤长的眼睫像银蝶般在眼睑下投射出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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