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退散的困意又涌上来,姜眠好打了个哈欠回到榻上。
她不知道的是院中的屏障中,刚刚说去处理公务的人正认真和手中的木头较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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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的余威没持续多久便消了下去。
一场秋风起,算是彻底将秋的余韵磨平。
姜眠好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院中,看着忙着给院中铺石头的喜枝。
舒心阁的布置完全还原了太白山。
就连天气都被叶清歌下令,按照着人间的气节在走。
该入冬入冬,该下雪下雪。
叶清歌还是日日来,女帝的威仪已经三界皆知。
天人妖三界换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
人人安乐,女帝的政务却并不轻松。
转眼又过一月,姜眠好的产期越来越近。
叶清歌干脆将不重要的事情推拒了,日日来陪着她。
今日晨起舒心阁的天便阴着,正午时分天空便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叶清歌推门进来时,便看见裹着厚厚狐裘披风的人坐在长廊上手里握着书卷看得认真。
黑炭在金色炭盆中燃成红色,陶罐支在火上烧的滚烫。
喜枝正将陶罐取下来轻轻倒入眼前的茶盏中,嫩绿茶芽在沸水中活过来飞舞。
氤氲的热气腾升起来,将坐在桌案边的人笼住。
新雪中飘扬着轻浅茶香,坐着的人捧着书卷。
临近产期,本就温柔的姜眠好身上多了一层母性的柔和。
隐在茶香之下的侧脸静谧又美好。
叶清歌看得有些痴,不由加快了步子。
“参见女帝。”喜枝将陶罐放下,便要添茶,却被人制止了。
叶清歌视线落姜眠好身上,只冲喜枝摆了摆手。
心领神会的仙仆们立马利索地退下。
长廊之上唯有雪天一色,以及佳人二位。
姜眠好视线仍在书卷上,嗯了声说:“下朝了?”
“对,今日事少,处理完了。”叶清歌绕到她身侧坐下,自觉地将小壶中的清茶分出来。
清幽的茶香飘远,与眼前的大雪极度适配。
叶清歌轻轻抿了口茶,没有讲话亦没有收回视线。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地上,姜眠好种下的梅花在院落中开得正盛,空气中夹杂些梅花香时不时飘过来。
与在雪地里的花枝不同,桌案上摆着一个草盆。
土壤之下的植物没有发芽,看不出姜眠好种了什么。
“眠好,要不你同我去清扬殿住吧。”叶清歌抿了抿唇,语气中带着恳求。
姜眠好的视线终于从书卷里挪开,落在眼前人身上。
肩头上落着雪,白皙无暇的脸上,那抹红唇是唯一艳色。
姜眠好表情淡淡,答非所问道:“冷么?”
“不冷。”叶清歌乖巧回答,金色眼眸中满是渴望:“再过一月便是你的产期,舒心阁四季交替现下正是最冷的时候,清扬殿内四季如春,你去也方便我照顾你。”
她的语气很是诚恳,明明已经掌权这么久。
在面对姜眠好时,依旧没有丝毫女帝威仪。
二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大雪无声落下,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轻轻叩了三下。
姜眠好便听见喜枝唤了声吕瑶仙子。
同时,叶清歌也终于得到了姜眠好的答复。
“好啊,什么时候搬呢?”
“今日!”叶清歌答复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了抿唇说:“或许......”
姜眠好淡淡一笑:“好,那就今夜。”
殿内燃着的香飘扬起来,丝丝缕缕的香甜气息在空气中涌动。
姜眠好闻着空气中飘扬的香,抬手抚了抚衣袖下的刀柄。
这是之前蓉柒给的那把刀,被吕瑶仙子给带上来后一直藏在枕头下面。
正午时分她刚答应了叶清歌会搬来清扬殿,仙仆们便利索地帮她收拾好了东西。
从舒心阁到清扬殿,不过几步路的路程。
可这却是姜眠好第一次来清扬殿,她抬眼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漂浮在云柱中的云朵涌动,为寂静的寝殿营造了几分生机。
姜眠好低头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还有不到一月就到了产期。
早在一月前叶清歌开始为她准备着生产要用的东西了。
姜眠好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几月她假意奉承,不仅仅应允了叶清歌进入殿内。
也默许了叶清歌与自己同桌而食,有时还会允许叶清歌与自己共枕而眠。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与叶清歌的关系已经复原,甚至还十分甜蜜。
而唯有姜眠好自己知晓,她在等待什么。
而今日吕瑶仙子叩门三下,便意味着铃兰开始从蓬莱回太白山顶了。
当初自己有灵力时自己与铃兰去蓬莱用了两个月。
现下铃兰失去灵力,大约要半年之久。
等铃兰到时,大概是年末了。
也是天界的夜半。
姜眠好的手心莫名有了汗迹。
这几月虽是尝试平和地与叶清歌共处,但偶有肢体接触时还是会躲避。
唯有那一夜......
事后姜眠好知道了是霜寒送来的香有问题。
于是她刚刚又特意吩咐霜寒再送一些来,特意嘱咐避开叶清歌。
好在下午时分妖界有乱,叶清歌被叫走了。
所以这一切都进行的格外顺利。
打量着空寂的清扬殿,姜眠好的视线落在摆在殿中的小摇床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好的小木床,木床的边缘被细心打磨光滑,四周用了两层护栏加固。
那张小木床正空着,等待着永远不会睡到上面去的小主人。
木床中铺着喜枝给缝制的柔软小薄被,霜寒给搜罗来的星星玉坠。
每一样都精细至极。
清扬殿内正静悄悄的,叶清歌本就不惯有人伺候,少得可怜的人也被姜眠好一起清出去了。
现下殿内就只有姜眠好一人。
姜眠好撑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
身下的软枕是叶清歌一月前给自己的现在被仙仆们一起打包送来了。
上好的绸缎里灌着的是人间惯用的软棉花。
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叶清歌亲手种下又摘下,又守着足足晒了好几日太阳才肯放心带回来给自己用。
姜眠好环顾着寝殿内自己带来的东西。
入眼的一切几乎都是叶清歌亲自下凡挑选的。
姜眠好抬起头看向窗外暗下的天,算算时间再黑一些便接近人间年节,天界是没有这样的节日的。
但叶清歌仍旧派最好的工匠造了精巧的灯笼送过来,高高的挂在舒心阁外,现在又被摘下来挂在了清扬殿。
偶有微风拂过,红灯笼下的穗便跟着晃动。
姜眠好又想起正在往太白山赶回的铃兰。
她请吕瑶用了一个拙劣但铃兰一定会信的谎言。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现在天微暗,正是人间十月的样子。
姜眠好闭了闭眼,将心头纷扰的思绪压下。
点着的催情香已经开始起效,身子发起热,喉间也干渴了起来。
“来人。”姜眠好轻轻拢起衣衫,嗓音微哑:“打水来,我要洗漱。”
.........
.........
殿门被轻轻推开。
处理完事宜的叶清歌沉步进来,来时霜寒告诉她姜眠好已经在殿内等她了。
激动地叶清歌连朝服都没换,就直接回了寝殿。
殿门被推开后,刚刚沐浴过的人正散着发,赤脚从屏风后走出来。
一进来便看见美人出浴的场景,叶清歌有些怀疑眼前的真实性。
墨黑的发披散在肩头,姜眠好只拢了件薄如蝉翼的开衫,一双碧色眼睛澄澈如水。
在听见开门声后,姜眠好抬起眼轻轻笑道:“解决完啦?”
“对。”
叶清歌喉咙间有些干涩,她轻轻咽了咽口水,缓步上前。
二人的距离被拉进,姜眠好身上清爽的香气也飘了过来。
叶清歌腿微软,径直就要跪下去。
“不用跪。”姜眠好将人拉住,轻轻拉到床沿上:“不用每次都跪,也不嫌膝盖痛。”
这话比裹了蜜的糖还要甜,叶清歌轻轻勾起唇,笑道:“不疼,跪惯了。”
“那,从今日开始便不用跪了。”姜眠好轻眨了下眼睫,“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玄色衣衫。”
听了这话,叶清歌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着急连朝服都没换。
女帝华服是玄色,用金色织线绣着图腾。
叶清歌本就白皙,被玄服衬得更甚,本就冷情的眉眼被衬得更加严肃。
她什么都不用做,仅只是眼神便有女帝的威仪和压迫感。
“今日后。”叶清歌有些紧张,她咽了咽口水轻声问:“是,那以后...”
话未说完,柔软的指尖抵住唇瓣,阻止了叶清歌未说完的话。
姜眠好轻轻一笑道:“只讲今日。”
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腾升,叶清歌有些没由来地紧张。
“你,会不会怪我?”看着身侧空空的小摇床,叶清歌轻声问:“怪我非要你来清扬殿里。”
姜眠好拉过她的手轻笑道:“不会啊,我怎么会怪你?”
她的声音本就软,现下搀着催情香讲出来。
尽管叶清歌的直觉有些不对,但还是陷入在这伪装出的温柔里。
姜眠好抬起手环住眼前人脖颈,轻轻一笑:“我沐浴过了。”
本就偏软调的嗓音讲出这句话,更带有诱引的味道。
叶清歌会过意来,悄悄红了双颊。
“快去换身衣服吧。”姜眠好松开手,轻声说:“我还是喜欢你穿白衣。”
叶清歌忙不迭地点头,在香料的加持下,她脸颊的红晕更甚。
看着人走远,姜眠好松了口气。
她伸出手探进枕头下面,摸到了那把坚硬的剑柄。
尽管已经筹谋了几个月,可真正来临时,姜眠好还是有些没由来地紧张。
现下天已经黑了下来,铃兰应该快到太白山了吧。
姜眠好将剑刃藏进衣袖中,咽了咽口水长叹了口气。
这么些天,也该做个了解了。
换完衣服后的人从屏风后出来,叶清歌还匆忙洗了个澡。
沐浴后的人脸颊微微泛着红,没擦干的水迹顺着额角滴落。
叶清歌看着坐在床沿上已经穿戴整齐了的人,仍觉得眼前的事情不真实。
“过来。”姜眠好语气轻轻,手垂在身侧没有动。
尽管现下有催情香加持,可叶清歌仍旧没有在姜眠好眼里看见半分情动。
敏锐的警觉让叶清歌意识到了些什么,但她还是乖乖走过去。
姜眠好仰起头看着她,轻声道:“抱我。”
因为近距离,叶清歌看见了藏匿在袖子中的黑色剑柄。
在这一刻,眼前的温柔都化作云烟顿散。
但......
“好。”
叶清歌挪开视线,轻轻张开手,半跪下去将人搂住。
闻着怀中人轻浅的香气,难得的安宁感将叶清歌包围。
催情香渐渐起效果,叶清歌将脑袋搁在姜眠好脖颈处,不肯抬起。
感受着温暖臂弯环绕过来时,冰冷的剑刃也抵在了背脊处。
叶清歌仍旧没有抬头,甚至将身子前倾,将背脊更加无遮拦的展示出来。
利刃抵住背脊皮肉下滑,清晰地刺痛感让叶清歌有些抗不住。
而握着刀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姜眠好第一次拿刀伤人,有些不得要领。
刃尖扎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找到位置,让姜眠好本就紧张发颤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怀中人并未出手阻止,而是将脑袋搁在颈间,盯着自己的侧脸。
金色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叶清歌强迫自己忽略痛意,她抬起手。
原本紧张颤抖的手被人扣住,引导着带到脊椎处。
叶清歌轻声说:“是这里。”
说罢,叶清歌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利刃停在某个骨节点处。
姜眠好的脑子一片空白,手抖如康筛。
在叶清歌的带领下利刃终于顺利刺入皮肤。
刃尖抵住坚硬的骨头后停下,便一路顺延向下。
清晰地感觉到皮肉被隔开的同时,叶清歌还感受到握住的手正颤抖不已。
猛烈的痛意几乎要将叶清歌吞噬,脸颊的红晕早已消散,面色惨白如纸。
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发滑落下来。
叶清歌倾身向前吻了吻姜眠好的唇,安抚道:“不要怕。”
握着刀刃的手因这句话剧烈地抖了一下,姜眠好徒然意识到自己在什么,猛地松开了手。
可手被人握得很紧,刀刃已经嵌入体内,抵住了骨头。
“当初那剑刺向你时,是不是也这样痛?”叶清歌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极致,大量的血顺着刀尖的地方涌现出来。
失血过多导致的唇瓣也苍白了。
即使是催情香也压制不住的痛意。
叶清歌喉头攒动,轻咽下涌上来的血,语气轻柔:“对不起啊眠好,我知道现在道歉晚了,但我还是想道歉。”
“我不该欺你,瞒你,伤你。”
“不该用你的性命和真心去换去我的权势。”
“那年我去太白山,万千草木中唯独砸中了你,你曾说为什么偏偏是你这么倒霉......抱歉啊,你的倒霉皆是因我而起。”
“我自出生起便被视作不详,无极说的对,我的诞生便是错的......”
“对不起眠好是我打破了你本该平静的生活,是我欠你。”
“我知道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叶清歌声音有些恍惚,剧烈的痛意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也不该不听你将好消息,我后悔自责,却不敢求你原谅,也不敢求你留下...”
“或许你可以,可以,收留我吗?”
刀刃已经完全刺入了骨缝,姜眠好早已经泪流满面。
蓄谋已久的事情终于在此刻实现,只要拿到仙骨就可以治愈铃兰。
明明是自己苦苦期盼已久的事情实现了。
可姜眠好此刻却没有半分开心,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催情的香料早已经在此刻全散尽。
强撑着的理智也在此刻和泪水一起决堤。
“为什么。”姜眠好的声音发着颤:“你为什么要打破我的生活,我只想和心爱的人去蓬莱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卷入这一切。”
她的质问字字泣血,眼泪啪嗒啪嗒落。
“别哭眠好。”叶清歌的神志已经有些恍惚,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姜眠好的眼尾,轻轻为她擦拭掉眼泪。
“对不起啊...”
姜眠好痛苦地闭上了眼,情香散尽,内心深处泛起恶心。
现下四周依旧彻底黑寂,铃兰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
手中的利刃用了几分力气,彻底将连着筋脉的仙骨剥落。
站着血迹的骨头落在地上,姜眠好的手彻底脱力。
哐当一声。
利刃落地。
姜眠好仍旧紧闭着眼不肯睁开。
“眠好。”
剧烈地痛让叶清歌快要昏死,她强撑着伸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骨头。
巴掌大的雪白骨节,沾着温热的血。
叶清歌轻轻将仙骨搁在姜眠好的掌心,叮嘱着:“要让铃兰快些换上,她身侧的医仙会接骨。”
“只要换上,铃兰便能恢复原本的灵力...和...和仙智。”
叶清歌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灵力正从身体缺失的地方流逝。
“对不起眠好。”叶清歌不舍松开手,她脱离了力趴跪在姜眠好的腿边:“是我毁了你的生活。”
姜眠好深吸了一口气,小腹处隐隐传来痛意。
她将手中仙骨握起,猛地站起身不愿再回头看,姜眠好突然有些怕。
她怕看见叶清歌可怜的样子会心软。
她怕自己会原谅。
失去支撑的叶清歌摔倒在地上,她眼睁睁看着往外走的人,艰难地往前爬行了一步。
“眠好。”叶清歌抬起手,指尖距姜眠好的裙摆就一丝。
可她没有力气再往前爬了。
而姜眠好也没有因为这声呼唤而停下脚步。
“眠好......”
也不知道是如何寻到的结界,如何到达的太白山顶。
这一切太过于顺利,顺利到姜眠好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时,恍惚间以为自己只是又回到了舒心阁。
但是榕树洞内那盏昏暗的灯光告诉她,眼前并不是舒心阁。
而是真真正正的太白山。
叶清歌已经竭尽所能地将太白山上的一切都复刻出来了,可唯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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