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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郁都)


他这十数年的经历,也堪称跌宕,充满奇遇,最后择了一处落脚之地,却是金陵。
金陵城中那些仙门多有滥竽充数的,遇到棘手的事情,只好在黑市上请托他人完成。
贺兰月在这一行里算是很有名气,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简单利落,来去自由,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此次金陵城中桃花疫来势汹汹,有人雇请贺兰月查桃花疫的事情。
他跟着狗六儿进入了醉月楼,到了这处天井,却发现狗六儿消失了,心知是此处有什么自己未曾察觉的机关,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屋檐之上稍候了片刻,果然见到狗六儿从帷幔后的暗门钻了出来,还带了一个人出来。
这人也就是谢苏。
贺兰月说话还是向从前一般夹七缠八,谢苏理顺事情经过,却发觉还有一重要之处,贺兰月全然没有提起。
查桃花疫的事情,为什么要跟踪一个小乞丐?
若是换了旁人,必要觉得贺兰月说话避重就轻,可谢苏知道贺兰月说话就是这个样子,想起来什么说什么。
他出言相询,贺兰月点点头,指了指狗六儿,说道:“因为这一次的桃花疫,最先出现病患的地方不是城南几坊,而是他住的那个地方。”
狗六儿蹲在贺兰月脚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贺兰月做的这路生意,最忌耳目不清。他生性豁达,又出手大方,在这金陵城中结识了许多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最是消息灵通。
千头万绪的线索之中,倒真让贺兰月抓住了一处关键。
金陵城南边繁华,居住的多是富贵人家,北边就要萧条贫困一些,狗六儿这群小乞丐就住在北边一个废弃的牛羊集市里面。
一群小乞丐里面,他是带头的那一个,身边常有七八个孩子围着,年龄不一,大些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点的只有四五岁,都是没爹没娘没人管,流落成了小乞丐。
可狗六儿身边的这些同伴,有好几个都染上了桃花疫,发病极快,先发高热,再出红疹,几日之间破溃成疮,都死了。
谢苏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狗六的那个时候,他哭得双眼红肿,却挺起胸膛挡在一群跋扈的豪仆之前,身后是用草席卷起来的同伴的尸体。
那些富贵人家里出来的仆从仗势欺人,踢翻了草席,露出了那孩子的尸身。
脓疮溃烂发白,与谢苏连日来见过的那些因桃花疫而死的百姓一模一样。
他身形微微摇晃,一句话便脱口而出。
“是有人拿他们试毒。”
一个早已被废弃的集市,一群无人在意的小乞丐,住的是养过牲口的窝棚,吃的是到处捡来偷来的残羹剩饭,本来就命如草芥,什么时候死了都没有人知道,拿来试毒,最安全不过。
余光之中,明无应靠了过来,在他手上一握,谢苏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在掌心。
谢苏反手在明无应的手上回握了一下,随后走到狗六儿的面前,慢慢地蹲了下去。
小乞丐头发蓬乱,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低着头,不肯让谢苏看到他的脸,却有细微的啜泣之声。
谢苏并没有贸然去触碰他,也没有说什么无用的安慰的话,开口时声音平静。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醉月楼吗?”
狗六儿用力地抽泣一下,双手攥拳堵着眼睛,片刻后在脸上凶狠地抹过去,抬起头来,直视谢苏。
“我要给他们报仇。”

第129章 涉水寻津(三)
贺兰月愣了一下,这才听懂谢苏先前那句话的意思,震惊道:“你说不是瘟疫,而是下毒?”
谢苏平静道:“这几日我都在天清观,已经见过很多病者,又有精通医术和擅长用毒的朋友一同查看,可以确信是有人在水中下毒。”
贺兰月受人雇请,来查这一次桃花疫的起源。上一次金陵城中桃花疫泛滥,死了很多人,与其说后来这疫病是被人治好的,不如说是城里的人死绝了,这才不再有病患增加。
桃花疫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一朝卷土重来,反倒比上一次还要凶猛,这疫病的来源确实可疑。
他查到最先染上桃花疫的就是这群小乞丐,却没想到这不是疫病,而是有人下毒。
他一路跟随狗六儿到此,原本是心中起疑,桃花疫蔓延极快,这些小乞丐们日日待在一处,何以其他人都死了,狗六儿却安然无恙?
贺兰月原本也只是将其当作一条线索,可是察觉狗六儿径直往宝云坊中来,以为他是来找那种仙药,更觉得奇怪了,所以一路跟来此处。
此刻听到狗六儿说出报仇的话,贺兰月心中又惊又疑,再有多少想问的话都暂时压住了,先听听狗六儿怎么说。
半个多月之前,狗六儿外出乞食,在街头巷尾等了一天,却没什么收获。
到得傍晚,他跑去一家酒楼,等在后厨的小门之外,想碰碰运气。
这家酒楼的厨子心很善,有时会施舍给他们一些饭菜,偶尔还能吃到一些荤腥。
可酒楼的老板却不许厨子给他们吃的,有一次狗六儿偷偷跑到后厨,正巧看到那个心善的厨子被骂得狗血淋头,自那日之后就没有去过。
可今天他实在太饿了。
狗六儿悄悄走到后厨,抽了抽鼻子,却没闻到那个厨子身上的味道。他刚刚踮起脚想往里面望一望,就被新来的厨子发现了,嘴里骂着小乞丐,抄起家伙就出门追打。
狗六儿连忙跑出了那条小巷,蹲在墙角,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会往他这里看来一眼,有人从他身边路过,还会因为闻到他身上的酸臭味儿而捂住鼻子。
后来有人丢下半块烧饼,让他填饱了肚子。
再后来有一个人打从他身边走过,将手里提着的吃食扔了一份在他面前。
竟然是一只烧鸡。
他咽了咽唾沫,将还温热的烧鸡抱在怀里,一路飞奔回去,献宝一般把烧鸡带回到大家的面前。
每个人都馋得嘴里流口水,眼睛里冒光,可是谁都不肯先吃。直到夜里所有人都回来了,才高高兴兴地分吃了那只烧鸡。
狗六儿也馋,可是他今天带回这只烧鸡,简直神气得不得了,很潇洒很大方地说他已经吃过了,把自己那一份让了出去,吞咽着口水,看他们吃。
那天夜里每个人都高高兴兴,晚上做梦也是在吃烧鸡,手指上还有烧鸡的香味,被嘬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第二天,吃过那只烧鸡的人就发烧了,有的轻一些,有的重一些。
到了第三天,更多的人开始发烧,他们身上起了一团一团红色的疹子。
第四天,第五天,红疹开始变成脓疮,他们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第六天,小九死了。
桃花疫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狗六儿不知道。他只是知道,那晚吃过烧鸡的人都死了,而他记得那个给自己烧鸡的人身上的味道。
狗六儿说完,也已经不再哭了,他脸上脏得很,眼泪流过去,冲出几条清澈的道子。
谢苏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来宝云坊,是追着那个人的味道来的。”
狗六儿点点头,神色又沉寂下去:“可这里面的味道太多了,太杂了,我……闻不出来。”
贺兰月挑眉道:“臭小子,那你是不是也早就闻出我身上的味道了?”
醉月楼里人太多,一个错眼就可能把人跟丢,更何况狗六儿身形矮小,往人堆里一钻就消失了,必须跟得很紧才行。
贺兰月自恃修为,就算是不加掩饰,寻常的修仙之人都察觉不到他的靠近,可狗六儿天生的狗鼻子,一闻就把他闻出来了。
所以自己追到天井来的时候,狗六儿闻得到帷幔之后有另一条通道,倏尔钻了进去,那是为了躲他。
后来狗六儿又从那暗门里面出来,躲在谢苏身后不敢出来,也是因为闻到自己还没有离开。
他想明白这些事情,伸手在狗六儿头上一拍,却也不嫌弃他头发脏臭枯结,又叫了他一声臭小子,语气相当不善。
可狗六儿扭头看他一眼,忽然跪了下来,朝着谢苏咣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贺兰月第一个想法是,这孩子头真硬啊。
第二个想法是,小乞丐聪明得很,看得出什么人心肠最软,爱管闲事,求他最好用了。
狗六儿直起身子,眼睛亮亮的很是郑重坚定,向谢苏膝行了一步,伸手想抓他衣服下摆,又想起自己手上太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我想求你们帮帮我,我看出来了,你们都是修仙之人,有大神通,可以……可以飞来飞去,求你们帮帮我吧!”
眼看着他又要磕头,明无应懒声道:“帮你可以,可是你怎么回报我们呢?”
贺兰月一怔,狗六儿也一怔。
贺兰月是不知道明无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真好意思要一个小乞丐的报答。
狗六儿则是绞尽脑汁,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明无应好整以暇道:“你先站起来,慢慢想。”
狗六儿顺从地站起来,下定决心一般,斩钉截铁道:“你们都是修仙之人,我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什么,你们肯定也看不上。我……只有我自己,只要你们帮我报仇,我就归你们了,是要炼药还是生吃,都行。”
贺兰月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
谢苏抬手扶额,实在不知道修仙之人在金陵城中的名声竟至于此。
“身上骨头没有二两重,啃着都硌牙,还是算了,”明无应漫不经心道,“等帮你报了仇,你就到清正司去,做个小杂役扫扫地,要是有点天赋呢,就学几个术法……”
谢苏转过脸,看了明无应一眼。
明无应道:“学了术法长大了出来骗人啊,多好。”
狗六儿怔怔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发觉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一时激动,又想跪下磕几个头,发觉自己的肩膀被贺兰月扣住了,跪不下去。
“走吧,”明无应随口道,“再不走的话,那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可就要被别人买走了。”
谢苏今夜来宝云坊中是为了寻找温缇,不想先是遇到狗六儿,又与贺兰月重逢,知道了这么多事情。
离开天井之前,他回头向那道帘幕后的暗门看了一眼。
明无应十分敏锐,问道:“怎么了?”
谢苏摇了摇头,只低声道:“等桃花疫的事情结束了,我想再来一次醉月楼。”
明无应看他的时候,只觉谢苏眼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却没有多问,只笑了笑,说道:“好。”
醉月楼中的拍卖场确实如谢苏所想,是在地下,只是进入拍卖场的路不止一条,他们进去时走的便不是自己先前走过的那条走廊。
今夜这拍卖场中客人甚多,高台之上不断有侍者在展示珍宝。
他们在外面耽搁许久,但襟前都簪着红芍,进来的时候也没有被人盘问。
连狗六儿的身上也放了一朵红芍,路过一桌醉得东倒西歪的客人时,贺兰月还顺手牵羊,给他拿了一只面具。
拍卖场下,最是消息流通的地方。
过不多时,谢苏已经从他人交谈之中听到今夜售卖的不是仙药本身,而是药方。
前几日的仙药已经要用黄金来买,那售药的人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今日出售药方,谁不知道这就是生钱的好东西,纷纷来争抢,更不知今夜要炒出何等的高价。
接连看过高台上几件拍品,谢苏倒发觉醉月楼中售卖珍宝的方式与逐花楼很是不同。
这里好像只是醉月楼提供给宝云坊中所有卖家的一处场所,竞价之时,买家本人就在台下,是要亮明身份的。
若无意外,稍后他们就可以见到那个手握仙药药方的人了。
左右还有些时间,谢苏游目四顾,想在场中找一找温缇。
可是所有客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且此处人实在太多,气息十分杂乱,若要以术法寻人,只怕会惊动醉月楼。
谢苏只得作罢,又想起了什么,靠近明无应,低声道:“刚才我拨了玉玲铛。”
明无应却笑了笑:“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这件事。”
“我见到一个女子,身形装束都和温缇一模一样,当时相隔太远,我来不及探查,只好追了上去,却被背后一个人推进了一道暗门之中,走到了醉月楼的地牢中去。”
“地牢?”
“里面关的都是鲛人。”
明无应道:“你见到的那个人未必是温缇。”
“我也这样想,应当只是为了将我引到那里。”谢苏轻声道,“师尊觉得,金陵城中这些怪事,国师可有牵涉其间吗?”
明无应笑了笑:“你也觉得老东西身上有些不对劲,是么?”
谢苏犹疑片刻,还是说了:“我觉得,他知道我是谁。”
明无应看他一眼,忽道:“这几天他不在天清观,你就没有想过把那面山河璧偷回来吗?”
谢苏微微一怔,已经知道明无应是开玩笑。
明无应侧目而望,看见谢苏神色,嘴角一勾,却故意叹道:“那我偷。”
他又正色道:“不过呢,童老头儿那个天清观里应该有不少机关,我去偷东西,你不能坐享其成。”
谢苏莞尔,从善如流道:“那我给师尊望风。”
明无应要的就是这句话,漫不经心道:“好啊,我偷东西你望风,你我就是一对贼……嗯,那个。”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后面的话却不肯说了。
谢苏心道,贼什么?
他无端想到先前贺兰月说的承影剑作聘礼的事情,明无应早就过来了,全都听在耳中。
下一瞬谢苏又微微脸热,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明无应方才那句语焉不详的话,自己心里以为的又是什么?
台上数盏明灯,台下却是有意营造出一种昏暗样子。
这手法同逐花楼十分相似,令台上珍宝沐浴在明光之中,宾客们却是谁也看不清谁。即使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别人,也不会引得旁人察觉。
只除了那个被看的人。
“师尊看我做什么?”
明无应扬了扬眉:“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又在强词夺理。谢苏不说话了。
拍卖已近尾声,台下众人翘首以盼,台上,两位侍者捧一木匣,姗姗来迟。
是仙药的药方。
明无应靠近道:“你看那是谁?”
谢苏原本不想理他,目光却已顺着明无应所示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高台有两处台阶通往下面,其中一处台阶旁,不知何时有一个女子挤到了最前面。
是温缇。
她掩身于台下一众宾客之中,不易察觉,可独身走到台阶边上,被上方明灯照亮轮廓,就显眼得很,一看就看到了。
明无应笑了笑:“她做事跟你是一路的,实在想要,只好先抢回来再说。”

“你说的温姑娘就是她?”
贺兰月横过长刀在膝,双手手掌按在蒙刀的黑布之上,像是谢苏说一句是,他就要去劫人。
他二人自学宫一别,到今夜醉月楼中偶然相逢,其间已有十数年的岁月横贯。
人在少年时交友最倾真心,纵然谢苏通透,贺兰月爽朗,被波澜际遇推到潮头相遇,也难免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贺兰月虽较十年之前稳重许多,但人的本性难迁,见到谢苏死而复生,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却也知道醉月楼不是说话的地方,此刻也没有耽搁的功夫,故而只听谢苏略略讲了几句为何要入醉月楼,知道了丛靖雪中毒,此刻台下的这位温姑娘是来为他寻药的。
谢苏应道:“先看看再说。”
贺兰月一笑:“这醉月楼是什么地方,我可比你清楚得多。要是这位温姑娘拿得出大笔黄金,买下那张药方,那么一切好说。可要是她想动手硬抢,今天这一架就非打不可。”
他又低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狗六儿说道:“等会儿动起手来,你机灵一点儿,就往人堆里一藏,听见没有?”
狗六儿神色激动地点了点头。
谢苏问道:“仙药可以治愈桃花疫,是真有其事还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贺兰月坦然道,“宝云坊里的事情我大都知道一些,不过近几日在外面查桃花疫的事情,没往这醉月楼里来,只听说这里有仙药售卖,价格极是昂贵。应当是有用的,否则第一天买回去吃了不见好,第二天还敢在这里卖药吗?”
他了然地笑了笑,又道:“再说,桃花疫这么严重,这时候有人说自己有药,就是一碗清水,也会有人来买的。”
所谓病急乱投医,再渺茫的希望,也会有人相信,便如此时的温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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