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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郁都)


长刀折断之时,他的虎口也被震裂,鲜血涌出,飞云却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拾起短刀,要再度扑上去的时候,被一道气劲推到了旁边。
谢苏手握承影剑,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已经不是常小四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先去看春掌柜身上的伤。”
常小四转过脸来,仿佛这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谢苏,微笑道:“你们一师一徒,眼力倒是都很好。”
谢苏此时已经无暇顾及气墙另一边天崩地裂般的声响,他经脉之中灵力流转,握剑的手指缓缓收紧。
自他重生以来遇到的所有对手,都没有此时的常小四给他的那种感觉,阴冷,沉重,如深渊之中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将他窥伺。
常小四凝视谢苏一眼,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东西,似女子对镜贴花黄一般,将那东西小心贴在脸上,向着谢苏咧开了嘴,黑色牙齿鬼气森森。
是鬼面具。
戴好鬼面具的那一瞬间,常小四身上的气势再度暴涨,远远超出谢苏在白家所遇到的那两个鬼面人。
常小四,或者说鬼面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谢苏的承影剑,道:“本来只想取朱砂骨钉,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谢苏淡淡道:“想要,就自己来拿。”
他手挽承影剑,身形似流光冲出。飞云从未见过如此迅疾的身法,只觉承影剑划出雪光一样凌冽的剑弧,剑气如虹,呼啸而去。
在那一瞬间,飞云几乎以为那个鬼面人要被谢苏斩于剑下。
可是鬼面人伸手一招,竟似自虚空中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的窄剑,迎向了谢苏的剑锋。
两剑相撞之处火花迸溅,掀起狂风,满地碎玉沙石狂舞!
谢苏力未用老,再度挥剑决然斩下。
剑刃相接的一瞬间,漆黑长剑似乎发出了细小的崩裂声,下一刻竟生生折断。
承影剑纤薄锋利的剑刃转而切削下去,霎时就将鬼面人握剑的手指齐齐斫断。
他鬼魅似的身影向后掠出,避开承影剑剑锋,抬起右手凑到面前细看。
手指断口处流出的竟然不是鲜血,而是某种黏腻的黑色东西。
“果然对上承影剑,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鬼面人微微一笑,狂风乍起,将他身形卷入其中,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飞云又惊又疑,问道:“他走了?”
气墙之外,青螭的咆哮声撼天动地,谢苏只是挥出一道灵力将飞云推开,下一瞬鬼面人自虚空之中浮现,漆黑长剑斜斜挑落。
在那阴冷气息之中,谢苏挽起承影剑相迎,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看到鬼面人面具之下扭曲的大笑。
剑刃数度相接,鬼面人的漆黑长剑挡不住承影剑的锋锐,然而却像是无穷无尽,被他随手从虚空之中抽出,被砍断一把就抽出新的一把,每次都跟谢苏擦肩而过,下一瞬立即消失,再从不可思议的位置斩向谢苏周身。
再一次斩断漆黑长剑之后,鬼面人的身影随即消失,他的声音却像是无处不在。
“以你身上残存的灵力,能斩断我这么多柄剑,真是有趣。”
谢苏握着承影剑的手已在微微颤抖,胸臆之间的寒意激发,便似经脉之中一寸一寸揉进了碎冰,让他每一次动用灵力之时都剧痛难忍。
然而鬼面人的身影似一道稀薄至极的黑雾,消散于无形。
谢苏心知他每次一沾而走,并非真的畏惧承影剑剑锋,只是缓缓的一点一点地蚕食他身上的灵力,静候自己力竭的时刻。
电光石火之间,谢苏忽然挥剑斩向那道厚重气墙。
虚空之中传来鬼面人的一声叹息。
“你好聪明啊。”
谢苏恍若未闻,再度抬手,承影剑挟着凛然剑气斩向气墙。
气墙之内,无数道血色涟漪慢慢浮现,互相交织,形如巨网。
那个将白家灭门的血色杀阵缓缓成形,死气如海潮一般淹没上来。
鬼面人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你终于发现了是不是?蓬莱主好大的威势,可惜下山来的只是一个分身,我看那修为还及不上原身的一成。你猜是他杀得了青螭,还是先被那条畜生吞进腹中?”
青螭距离化龙只有一线,垂死之时反而更加凶残,气魄足以毁天灭地,又染上一股强大魔息,这一战便是不死不休。
鬼面人等的不是谢苏力竭,是气墙那一边的战果。
血色光芒合围上来,谢苏恍若未见,只是将灵力汇聚承影剑之上,屏息凝神,悍然挥腕。
千百道莹然剑影在他手中合成唯一圆满的一剑,以破山之力、断河之势直直斩去。
气墙轰然破碎,狂风之中,谢苏终于脱力,向后飞出,似一只碎翅的蝶。
他苍白的唇间逸出两个无声的字。
“师尊……”
脏腑之间的寒意和浑身的剧痛令他不由得轻轻皱眉,下一瞬他就撞上一个坚实宽厚的怀抱。
明无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还是一贯的散漫语气。
“杀你,一个分身的修为就够了。”
寒潭碧水之中,青螭的庞大尸身渐渐沉底,血色消弭,那双螭瞳之中已无神采,倒映着洞顶无数璀璨水晶。
无形剑气凝成一束,似流星直坠九天,带着无匹杀意贯穿而下。
鬼面人黑雾一般的身形缓缓消散,血色凶阵霎时化为乌有。
“噗”的一声,唯余一只鬼面具掉在碎成粉末的玉山上。
谢苏被明无应抱在怀中,挣扎道:“他只是个傀儡。”
“知道,”明无应低头看他,“但是现在,我要带你回蓬莱山。”
狂风之中,谢苏最后低头看了一眼,飞云趴在巨石之上仰头看着他们,眼中全是炽烈光芒。在他身侧,春掌柜挣扎着咳出了一口血沫,缓慢喘息。
谢苏沉沉闭上了双目,流风划过他耳畔。仿佛只是几个瞬息之间,他已听到脚下远处沙沙的海浪声。
再睁眼时,溟海海涛之上,一轮明月莹然相照。
蓬莱山巍峨的影子伫立海上,雄奇险峻。
只这一眼,万般滋味涌上谢苏心头。
蓬莱秘境打开的一瞬间,似有钟罄之音自天际传来,空灵幽渺。
他待要开口,只觉得身体一空,竟就这么悬浮在一片空茫之中,周遭蓬莱秘境的景色已经消失不见,就连溟海的海浪声都已听不见了。
无天无地,无风无月。
谢苏很熟悉这是什么地方,因为这个术法就是明无应教会他的。
须臾之间,他已经被明无应放入了一个镜花水月境,空茫之中,无数记忆如墨色褪淡的画卷缓缓浮现。
与他在一起的,只有那块盛放他肉身的玉石。
好似十年一梦。

景宁九年,永州城连下了十二日的大雪。
雪停之日,来自帝都金陵的车马将谢府门前的新雪践作污泥。
这一行人手握密令,将谢府主人,那个已经告老还乡多年,现如今只知求仙问道的谢太医秘密处死。
临走之前,他们还放了一把火。
谢太医为人孤僻,谢府独门独户,烧得火光冲天了,才惊动了其他人家。
次日雪霁,东方有一轮日出,照着谢府的一片废墟。
永州人延医问药,其实有不少人都受过谢太医的恩惠。
只是此人性格太过孤僻,每每为人治病开方,不收银两,只要那些能够延年益寿的仙草,或是能帮助人修炼的丹方。
若是不能提供这些东西,就算跪死在谢府门前,谢太医也不会出来看上一眼。
旁人都说,这谢太医想修仙想得疯了。
修仙之人,无不是少年之时就已经展现过人天赋,被仙门收为弟子,勤加修炼,方能有所寸进。
谢太医年过七十,尚不懂引气入体,就是吃尽了天下的仙草,炼出再如何灵验的仙丹,也是与仙途无缘的。
何况永州与其他地域不同,灵气断绝,百年来从没有人能够踏入仙途。
谢太医再怎么强求,也是徒劳。
因此,他便从一个告老还乡的前朝太医、杏林圣手成了一个见死不救、古怪孤僻的老头子,慢慢变成了永州城的笑柄。
他既无亲眷,又无友邻,更谈不上有谁来为他打理后事。
永州的百姓聚在谢府门前,看够了那破败萧索的废墟,慢慢也就散了。
只有一个妇人在人群散后踏着一地废墟走了进来。
她叫做云娘,是谢府的厨娘,每日只来做好一日两餐就可以离开,所以幸免遇难。
云娘来的时候,天色近晚。
她是个手脚麻利,眼神也极好的女人,此刻在废墟之中四下搜寻,可不是为了找谢太医的一根半根残骨,好为他收敛,而是在找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谢太医对自己如何离开宫中一向讳莫如深,但云娘在谢府做了这么多年的活计,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外人多些。
谢太医的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何况他鲜少出门为人看病,却能源源不断从各路商户药农那里收来价值不菲的仙草,全是因为有着丰厚的积蓄。
云娘暗忖,仙草灵药什么的大概早就跟着谢太医一起烧成了灰,她若是能找到些金银器物,下半辈子足可以享用不尽。
死人她是不怕的,拿死人的东西,她也不怕。
云娘是正值壮年的妇人,做惯了活计的,手脚麻利,此时趁着夜色走进谢府的废墟之中,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她提着一盏小小的风灯,踮脚走进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谢府被大火烧成这个样子,堂屋偏厅均已倒塌破败,不过是一团又一团的灰烬堆成小山,再不复往日的样子。
云娘凭记忆找到谢太医的屋子,捡了根木头,翻捡废墟中的物事。
有烧得只剩残片的药方丹方,更多的则是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渣子灰烬。
云娘有些泄气,将那些渣子全部踢开。
她又找了片刻,发觉木棍戳到了什么又硬又重的东西,当即将风灯放在一旁,将脚下的灰烬全数拨开。
一团黑灰之中,露出了一只匣子。
那匣子上的铜锁已经被烟熏黑了,云娘蹲在废墟上,用手将那些灰烬扫开,试了试那只歪掉的铜锁,用脚尖把它一点一点的踢开了。
打开匣子的一瞬间,云娘险些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将匣子紧紧关上,扭头看向周围,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将匣子再度打开。
风灯光芒之下,那匣子里面黄澄澄的,是拢作一小堆的金叶子。
云娘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又是欢喜又是激动,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将金叶子往里面装。
她常年劳作而粗糙肿胀的手指紧紧揪着布包的边缘,因为狂喜而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布包中的金叶子又倒出来一些填回匣子,再把那些灰烬渣子拢回来,将匣子死死地藏在下面。
做完这一切,云娘才发觉自己竟然在寒冬腊月出了一身的汗。
她抬袖擦汗,只是手上的黑灰将袖子也染脏了。
云娘又将那一小袋金子放入怀中,转身就走,直往外走了十几步才想起自己连风灯也没有拿。
她急急忙忙转身回来,踩着脚下的渣子,险些打滑摔倒,伸手提起风灯的一瞬间,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吓得当时就大叫起来,脚一软滑坐在地,风灯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灰蒙蒙的废墟之中,站着一个少年。
他脸上蹭了不少黑灰,些许露出的肌肤却是玉色的,一双澄明姣美的眼睛望着云娘,一眨不眨。
那双眼瞳竟然是琉璃色的,似风烟俱净,湖光山色尽在其中。
云娘“啊”的一声叫出来:“你没死!”
她惊魂未定地退了一步,轻声道:“你是人是鬼?”
少年向前走了两步,捡起了那盏风灯。
这灯不怕风吹,可是倒在地上,险些要熄灭,一时明一时暗,只是扑朔,直到被少年捡起,那光芒才稳定下来。
云娘的胆子到底是很大的,她站起来,已看出眼前的少年并不是鬼魂,犹疑着叫道:“谢苏?”
少年走近两步,将风灯交还到她手里。
“昨夜起火,没烧着你吗?”云娘惊疑着看着他周身。
谢苏望向她,琉璃色的眼眸中并无半分情绪,只是摇了摇头。
云娘提着风灯,收回目光,轻声道:“嗯,我要……我要走了。”
她走出十数步,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谢苏仍然站在原地那些烧得焦黑的废墟之间,抬眼平静地望着她。
云娘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开口道:“要是你没有地方去,先跟我回家吧。”
带谢苏回自己家的一路上,云娘其实都在后悔,她实在不应该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谢苏是谢太医养在府里的一个药人。
云娘第一次见到谢苏时,他还是个比现在还要小一些的少年,模样实在太过灵秀,是让人看一眼无端觉得觉得心惊的漂亮。
只是谢苏从不开口说话,仿佛无悲无喜。
谁也不知道谢太医为什么到了古稀之年,突然发疯一般狂热地沉迷于修仙之道。
他按照自己搜寻到的丹方,用各种仙草炼制了无数灵药,自己却不敢就这么服用。
只因为那些丹方上记载的灵药,与谢太医这数十年所学完全是背道而驰,毫无关联,许多仙草药理相冲,甚至有剧毒。
谢太医便将那些炼制好的灵药先给谢苏服下,等待数日确信安全无虞,自己再原样炼制新药服用。
云娘每日来谢府做好一日两餐之后就会离开,因为谢太医并不喜欢她在这里久留,饶是如此,时间长了,云娘也渐渐看明白了谢太医每日在府中做些什么。
谢太医炼制的灵药多是助人引灵气入体的,他生怕谢苏服药之后先一步引气入体,每每在验证灵药安全无虞后会再调配一种药给谢苏服下,以此毁去他体内的一点点根基。
如此反复经年。
云娘时常带着些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心情,看着谢太医摆弄各种仙草,也没见他真的如何延年益寿、感知天地灵气。
她倒是觉得谢苏当真有些可怜。
云娘既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孩子,又觉得他不会说话,神智懵懂,除了要为谢太医试药,就是待在药圃之内。
说来也奇怪,谢太医花费重金搜寻来的那些仙草,有不少都难以在凡土之中存活,草药之中的灵力很快就会消散。
但只要谢苏在,药圃之中的仙草就能长久地维持药性。
有一次,云娘在谢太医的窗下,听到他长长的叹息。
后来谢太医便教了谢苏一点医理药理,多半还是为了让他给自己侍弄仙草。
但云娘却是真真切切受过谢苏一点恩惠的。
她做少女时,是个采珠女。
永州濒临南海,南海之中最珍贵的事物有三件。
一是红珊瑚,二是夜明珠,三是海人鱼。
下海采珠的人一定得是水性精熟的女子,因为女子身体柔韧,脂肉丰腴,在寒冷的深水之中也能游泳采珠。
采珠女下水时,会用一根绳子系在腰上,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船上。
她们潜入深海采珠,是极凶险之事,所以留在船上的人,一定得是自己的家人。
一个少女能采珠的时间也就是数年而已,因为水下寒冷,采珠女的四肢关节会渐渐僵硬,一到阴天下雨便会疼痛异常。
云娘在嫁人做了新妇之后,为了补贴家用,依然经常下水采珠,一身关节常年阴冷刺痛,有时在谢府之中烧菜做饭,一疼起来,便似骨头里有小虫密密噬咬,极难忍受。
谢苏曾经给她煎过一服药,入口腥苦,难以下咽,可是喝下去之后,四肢关节的刺痛竟渐渐缓和消散。
云娘每天吃一副药,数月下来,即使碰上阴雨天气,她身上也再没有疼过。
现在谢府毁于一场大火,谢太医是不必说的了,肯定已经烧成了灰。
谢苏这样一个从小没有接触过外人的少年,世事人情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不知道他是被谢太医从哪里买来的,父母又在何处,将他留在那废墟之中是不成的。
云娘这样想东想西地走了一路,不觉越走越慢,到自己家门外时,她回头一看,谢苏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她招招手,等谢苏走得近了,才低声道:“我……我养不了你,但你可以先在我家中住几天。”
她抬眼看去,谢苏仍是淡淡的,只因脸上的黑灰,显出几分狼狈。
云娘将他引到院子里,打了水为他擦脸擦手,重又露出肌肤玉一样的底色。
是夜,谢苏睡在了云娘家的柴房里。
他身下枕的是稻草,盖的是一床旧棉被,边缘已经磨得毛了,但是浆洗得很干净,有淡淡的皂角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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