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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茶叶二两)


“有时候我会想,就这样跟哥住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有一天,哥忽然离开了。其实也没有很久。五个小时?六个小时?记不得了。可对我而言,就像是半辈子一样漫长。那天,我药物注射过量了。我想,如果哥也不要我了,我就死了吧。”
方宸声音带了丝颤,刘眠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
“...后来,哥回来了。我抱住他,不知道啰啰嗦嗦地说了什么混账话,然后晕倒在他面前。等我醒来,哥已经帮我准备好了上路的背包。”方宸眼神转向角落里那跟着他越狱的军绿色背包,视线带着怀念,却变得更悲伤,“...他说,总指挥亲自挑选了一支向导小队,要进行秘密训练,去东陆执行任务,打击敌军。他已经通过了选拔,获得了名额,并且,成为了这个小队的副队长。”
“嗯,原十三队。”刘眠说。
方宸眼睫微微垂了下去,将叶既明的手握得更紧。
“我记得,他毫不犹豫地把他的身份牌拿了出来,挂在了我的胸前,又递给我一柄银色的匕首。他说,我的世界里,不该只有他一个人;他说,从今天起,我就是方昭,用他的名字,过我自己的人生;他说,只要走出这道门,就可以看见一片蔚蓝的天;他说,他遇见了很好的人,那个人会替他照顾我。只要拿着这柄匕首,那个人就会来接我。”
如今,哥哥生死一线;匕首也只剩刀鞘。
温凉,又一次以近乎献祭的方式带走了这柄匕首。
方宸心头猛然一痛,骤然弯下腰,拼了命地压抑着颤抖,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刘眠轻轻地安抚他的背。
“方宸,温凉还活着。”
“...活着,但被折磨得跟死没什么区别不是么?”
方宸垂着头,身体不停地颤。
明明他们已经断了精神链接,可他却像是能体会到温凉身上被加诸的痛苦一般。
“温凉的能力,远比你想得要强。他自爆核心保住了我们,又借着虚弱期,把自己送进了总塔,他的目的是接近关山,示弱以消除他的戒心,借机找出那一百三十五个地下工厂的位置。”
“知道。他不会死。他只是又一次把自己炸成了一个废人。”方宸抬眼,冷意森森,夹着几乎压抑不住的自嘲,“...你们每个人都只会说,他不会死。甚至连温凉自己都快忘了,他是个人,他也会疼。”
刘眠一时无言。
他沉默了许久,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声音虽低落,可语气却坚定,毫无悔意。
闻听出刘眠的矛盾与坚决,方宸慢慢地抬起头,下颌还挂着汗。
“老师。那你呢?”
“...什么?”
“我听说,你也算是我爸的学生。可你却背叛了他,告发了他,使他下狱,最后...爸就那样死在了那里。”
方宸看向昏迷的叶既明,顿了顿,坚定道:“我不相信你背叛了他。哥愿意与你搭档这么久,你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刘眠又转着无名指处的婚戒,低低地笑了笑。
“这你就猜错了。”
“...什么?”
这次换方宸怔住。
“是我背叛了你爸。是我,亲自送他入狱的。”刘眠说。

刘眠的供认不讳,多少有些出离方宸的意料之外。
他们两人在咫尺对视,却没有在对方的眼底看到敌意和化不开的隔阂。
不如说,从他们遇见的第一面开始,方宸从来都不觉得刘眠是个心肠歹毒的恶人。
片刻,方宸摇头:“不信。”
刘眠淡然移开眼,靠坐在窗边:“没什么不信的,就是我。当年,方老师获得了总指挥官的赏识,开始试图疯狂合成S级向导。但,那么多年,再也没能在任何人身上复刻出温凉的能力。眼看他的权力就要旁落,他不甘心,开始剑走偏锋,秘密建立了废物利用研究所,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人体试验。我劝了无数次,可毫无用处。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正确的话,必须从正确的人嘴里说出来。只有这样,行进的轨迹,才会是正确的。”
方宸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恨我吗?”刘眠问。
“你只是想阻止他,并没有想杀他。”
“嗯。”
“哥都能原谅你,我没什么放不下的。”
方宸揭起叶既明额头上温热的湿帕,俯身过了一边凉水,又替他搭在前额。做完,才沉了口气,重新拾起那摞文件。
“...你刚才说,爸再也没能复制出像温凉那样成功的S级向导。”
“对。”刘眠说,“为了‘驯服’核心和电子,你爸疯狂下现场,亲自挑选实验体,研究其中的机理。花了几年,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核心承载体。那天,矿场爆炸,一个少年不怕死地冲进里面,连着救了几人,直到一块石头砸下来,砸断了他的胸骨。所有人都断言他活不了,可在重症室里救了一天,那孩子竟然奇迹般地熬了过去。”
“方老师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体自愈性’才是核心承载最重要的人体指标,他以嘉奖为名,把少年英雄带回了科研研究所,对他进行改造,后来,才有了令人闻风丧胆的S级向导。”
“……”
方宸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仅是他,还有你。没发现吗?”刘眠指尖轻轻戳了戳方宸的肩、胸腹和臂弯,“满世界乱跑的这段时间,你受了这么多、这么重的伤,在普通人身上至少要恢复半年。但你,跟个没事人一样,连伤口都快消失了。”
“...我以为,这是正常的。”
方宸喃喃,刘眠觉得无语:“两个怪物,说什么正常。正常人,强行承载过量的核心和电子,早就死了。”
方宸猛地看向叶既明。
“难道说,哥他...”
呼吸哽在喉咙里,方宸猛然埋头去翻那摞文件,被刘眠轻轻地压住了手腕。
“慌什么,在这里。”
掌心被塞进两张体检报告,方宸夺过,在无数密密麻麻标红的指标下,赫然写了四个大字。
‘S级向导’
时间,是新4年9月4日。
每一条指标几乎都是擦着线勉强合格的,远没有温凉的指标那样游刃有余。
“那天,既明在自己身上进行了‘恒星计划’实验。他借助你的电子云,勉强维持了核心稳定,可S级核心的能量太霸道了,整个实验室也因此炸毁。他勉强成功了,代价是,半条命、和一双腿。”
刘眠大拇指重重地按了按食指关节,手腕处的青筋因为紧攥拳身而勒出了几道。
方宸猛地站了起来。
“他为什么一定要...”
“否则,他凭什么当上进化部的部长?”刘眠不再愤怒,有几分遍历风雨的沧桑,“他太年轻、没有人脉,身份也是假的。一个无名小卒的话,谁会听,谁会信呢?”
“……”
“他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成功。他救了我,用‘方延年学生’的身份暂时取得了柴万堰的信任;我建立了一号白塔,他成功当上了进化部部长,以及‘恒星计划’的二代指挥官。他拼命全力阻挡地下工厂的建设,可依旧没能挡住柴万堰的决心。我们在那时,下定决心要夺取总指挥权,然后,毁掉所有地下工厂,像当年的你和温凉一样。”
“……”
“...计划不及变化快。他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支配核心能量,表面上的S级,其实与温凉真实的能力有着天壤之别。他的身体每况日下,他不敢衰退,苦苦支撑,每天都要吃大量的止疼药和稳定药才能维持在S级。”
刘眠走回床侧,为叶既明调慢了点滴。
“我们知道,温凉,是整个棋局不可缺少的‘将’。只有他有能力摧毁一切、拨乱反正。他是最后的杀棋,时间不多,不能让他再失忆悠闲下去了。”
“……”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不会非要温凉找回记忆。我们也知道,他已经为了这件事死过一次了,这样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
“方宸,利用你,也是无奈之举。别怪你哥。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最不愿你受伤,除了温凉,就是你哥。”
“我知道。”方宸嘶哑着说,“...我当然知道。”
刘眠伸手将那摞文件整理好,珍重地双手递给他。
“叶既明是个恶人,但方昭他不是。这世界上,总该有一个人记得这个干干净净的名字。如果我们都走了,我希望,至少你还记得他。”
“……”
方宸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他缓缓地跪坐在病床旁,无措地抓住叶既明的手,将那只冰凉的手背抵在滚烫的眼窝处。
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名字呢。
他的一生,都是从哥哥那里偷来的。
刘眠说尽了他能说的一切。
他无声地离开,阖上病房门,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关听雨。
“...对不起。”
她显得很憔悴,一直戴着耳机处理事务。为了摆脱父亲的追踪,关听雨一路抹除掉几人的踪迹,帮他们藏匿行踪,许久都没休息过了。
她没有想过,避世淡泊的父亲,竟然一直怀着野心,多年筹划,毁掉了这一切。
“你也是好心,别太自责。”刘眠顿了顿,替叶既明拉上了病房的布帘,“...既明的事,你就装作不知道吧。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也不想让你伤心。”
关听雨按停了耳机。
她转身,背对着病房门,安静地像是一棵树。
“...知道了,我在这里守一会儿。”
就像那个雨夜,他守在她的身边一样。

刘眠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悄然离开。
唐芯死了,丁一去安葬了她。刘眠不再选人贴身跟着,大概是觉得,此生只剩几天,没必要再殚精竭虑地苟活了。
他一个人坐在信号接收台前。面前,信号全频段高速扫描着,以期发现不同寻常的电磁波潮。
刘眠知道,如果温凉查到了线索的话,他一定会以某种信号传递出来。
他要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等待着接应。
信号让人眼花缭乱,刘眠操作却有条不紊。
电子光映出他宽厚的背,阴影里,一双军靴出现,有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刘眠无暇顾及着微小的响动,全神贯注,右手放在几枚旋钮处调频,上下操纵着,却在某一瞬间,不期然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
熟悉的掌纹,不需要时间反应。
那个名字即刻浮现心底,像是压了多年的石头一朝被移开,骤然从湖底飘上了岸,被温风吹过。
他没有转头,只是将右手边的六个频道留给了任钱。
任钱也没有出声,认真地望着那上下跳动的波形。
狭仄的房内,两人并肩而坐,仿佛回到了旧时,他们同窗共学的场景,是所有人都承认的默契。
电子光在彼此瞳孔间跃动,翻涌着无言的想念。
刘眠从贴身兜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了过去,隐有叹息:“又哭。”
“没哭。”
任钱没接,鼻音厚重。刘眠稍微低头,看见身旁人军裤上多了几颗被泅湿了的泪痕。
“什么没哭。”
刘眠掰着任钱的肩,意料中的,面前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还染着深深的水意。他捏着那张纸,熟练地擦了擦任钱浅浅的眼窝,最后,蒙着纸捏住他的鼻翼两侧,无奈地说了一个字。
“擤。”
“...滚。”
任钱用力扇打他的手,扭头过去擦了眼泪鼻涕,再转身时,鼻尖红通通的。
刘眠看着,嘴角压不住地挑了个弧度。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你连方宸都不如。”
“就你成熟,熟到被所有人恨。”任钱眼睛又蒙上一层水汽,“刘眠,你真蠢,又蠢又坏。”
“...呵。”
刘眠轻笑。
笑得有些疲惫,任钱心酸又心疼,眼眶涨得难受,忍不住,眼泪又一颗颗地砸了下来。
刘眠的纸用完了,还没等到任钱眼泪流干。
他稍微靠前,右手贴近任钱的眉边,极轻地用指腹擦去那滚落的一串眼泪。
“任少湖,你怎么就长不大呢?”
“因为没有一个成熟的人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你!”
任钱猛地揪住了刘眠的衣领,重重吻上了那双陌生又熟悉的嘴唇。
刘眠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强势地扶握住任钱的侧颈。任钱亲吻时喜欢完全倾倒在刘眠怀里,每次他扑过来,刘眠都怕他摔在自己唇齿间,磕破皮肉。
可下一刻,刘眠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将他推开半拳的距离。
任钱含着泪瞪他,嘴唇有点肿。
“又怎么了?!”
“我结婚了。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任钱要被气晕过去。
他结婚了还撩人?!
一撩撩这么多年?!
刘眠真不是个东西。
“伸手!!”
他猛地抓着刘眠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朝他吼:“抱我!!”
见刘眠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任钱彻底忍不住愤怒和委屈。
“你第一次压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克制?!现在在这给我装什么君子呢?!”
他扑了过去,双手用力撕扯着刘眠的衣领。
‘嘶拉’一声,整齐的军装被拽开两颗扣子,肩颈的麦色肌肤被两道斜斜的纱布裹着,坚实的胸膛深浅起伏,隐隐的血色慢慢渗了出来。
任钱所有的愤怒又软作了心疼,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砸在刘眠的肩膀上。
“这些年,每次见你,你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伤。你不是手握大权么,你不是居高临下么?怎么还这么伤痕累累的?!”
“我没...”
“你别告诉我这些伤都是你调情调出来的!!!”
任钱被气晕了,口不择言,刘眠愣了愣,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喉结上下滑动,胸膛也跟着震颤,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轻松。
“少湖,我真是服了你了。”
任钱红着眼瞪他,瞪了一会儿,又扑了过去。这次再抱他,刘眠没有推拒。任钱双手顺势勒住刘眠的后颈,将他锁在怀里。
“你刚才跟方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刘眠身体一顿,任钱不给他任何推开的机会,双臂更加用力地缠住了他的肩。
“你没有背叛我们的约定,也没有捧高踩低,为了权势陷害方老师。刘眠,就这么一句话,你害我等了多少年...为什么,就是不肯说...”
“……”
“刘眠,你说话!!”
伏在肩上的人哭得崩溃,眼泪仿佛流不尽。
刘眠缓缓地抬起手,攥了攥,最后,只是克制地拍了拍他的背。
“离我越远,你越安全。只是我没有想过,你会等这么久。忘了我不好吗?”
到底也没等来刘眠一句悔意和歉疚。任钱一口咬住刘眠的肩膀,气得浑身打颤。
“...谁让你擅自保护我了?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任向导骂了个痛快,没听到刘眠回嘴。
他犹自气得发抖,却被一股大力压进了怀里。
刘眠紧紧地抱着任钱,狂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了下来。任钱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半倒在他的怀里急喘,边喘边哭,边哭边骂,边骂边踹。
刘眠一手就能扭住任钱的两只手腕,他轻易制止了任向导的发疯,只俯身细细地吻过每一寸眼泪的湿润。任钱被吻得皮肤战栗,呼吸过度。
“你还没有...给我道歉...谁允许你...这么亲我了...”
“对不起。”刘眠压着他的唇瓣,重重地摩挲两下,“以前的伤害无法弥补,将来的伤害,请你原谅。”
“...什么...什么将来的?”
“你是个好指挥官,是我以前瞎了眼,白操心。只是,以后少喝酒,伤身体。”
“...刘眠,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任钱被吻得晕眩,湿着眼瞪着他。
刘眠那双眼睛深邃冷峻,总是带着审视,可此刻,却如同风停雨霁、天地开阔,极坦然温和地笑了笑。
任钱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他刚想问清楚,刘眠脸色忽得一变。
“是温凉!”

刘眠收到了信号,即刻坐正。
他左手手臂搂住任钱的腰,将湿漉漉的任向导放在了腿上,另一只手飞快地扭转旋钮。无序的波形透过定向过滤器,只留出了特定频段的信号,尖锐的噪声变作了可识别的信号源,任钱抹了把眼泪,极熟练地夺过键盘,双手悬于其上,坚声道:“你说,我记。”
“(-33,81),(-15,107),(-45,32)...”
任钱飞快专注地敲打,在记到第三十五个坐标时,刘眠忽得停了下来。任钱不解其意,抬头,发现温凉传出来的信号源被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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