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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茶叶二两)


而原十三队,全军覆没。
他们的尸体融于铁磁体烈焰,最后,在猛烈地动与金属灼液喷发中,尸骨无存。
方宸眼眶蓦地湿润。
他旁观着八十人飞蛾扑火一般地死亡,不计生死,痛得呼吸发颤。
这样锥心的记忆片段鲜艳深刻,宛若昨日。因为,温凉用他所有的心血去重复描绘着这一刻,这么多年,心上从无一刻安宁。
可温凉呢?
在原十三队慷慨赴死之时,他作为队长,又在哪里呢?
方宸恍然回神,他在记忆里疯狂地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人的踪迹。
实验塔的最高处,模糊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安静地,平静地。
在铁磁体迸发出毁灭的射线、强度足以摧毁小半个地心大陆时,他裂解了自己的核心,用自身的能量抵消了所有伤害。
那人,几乎是化作了一团血雾,连人形都不得见。
方宸心尖一颤,仿佛他曾亲眼见证过这慷慨从容的自爆赴死。就在他心痛难耐时,又有一人极速而来。
那个年轻的哨兵五官极为清晰,眉眼青涩。
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他抱住了温凉跌落的身体。
两人一同下坠,而五光十色的电子云,就这样散在风里,最后消弭于无形,似化作清风明月,留存在这片土地上。
方宸心口空落落的。
温凉救了地心大陆,而方昭救了温凉。
原来,是这样吗?
‘不是他救我,而是我的私欲,夺走了他的性命。’
一阵温和的精神余波,方宸被温柔地弹出了温凉的精神领域。
‘我本来可以推开他的。可我,为了活下去,贪婪地吸收了他的电子云。’
温凉的声音变得更虚弱,而这个时空裂缝也因此变得极为不稳定,地表震颤,如同方昭身死的那一天。
方宸并不愿意相信。
可那段记忆,丝毫做不得假。
‘是我杀了他。’
温凉的话,坚定而不容置疑,仿佛根植于方宸心中一般,恨意也在期间悄悄蔓延。
‘是我,杀了他。’
‘闭嘴!!!’
终于,在温凉再一次重申后,方宸凶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喘息剧烈着,双眼血红。
温凉握着方宸的手,将匕首完全送到他的掌中,声音隐有蛊惑。
‘方宸,我杀了你哥。你该杀了我。’
温凉说得一点都没错。
方宸颤抖着握紧了匕首,身体却像是冻住一般。
混乱的记忆如乱麻,电光火石间,他在其中翻找到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不是温凉。’方宸低吼着,‘你是,那个疯子。’
那个总是诱惑着自己,想要杀了温凉的第二人格。
温凉的瞳孔交杂着红黑,确实与那人有些相似。两人的眼神却完全不同:一个极端偏执,另一个却极为温柔,那双眼睛里,永远藏着涓涓的爱意。
方宸拼命地去分辨温凉的眼神,试图找寻一个证据。
哪怕只有一个证据,让他不去恨温凉,也足够了。
可温凉,现在只想要方宸死心。
原来,这才是死局的解法。
死路,才有生机。
温凉轻轻揉着方宸的下颌,也红了眼睛。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被精神控制的不堪回忆袭来,还有那一夜,那疯子所说的所有让他害怕的猜想。
竟然都是真的,原来都是真的。
“为什么!!”
方宸握紧匕首,高高举起,重重插下!刀锋尽数末入温凉的胸膛,粘稠的鲜血沿着方宸的手指滴下,是滚烫的。
温凉极为痛苦地咬住了下唇,身体微晃,脖颈后弯,汗涔涔地向后倒下。
这个空间里无法传导声音,耳畔静默一片,可那一秒,方宸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精神图景碎裂的声音。
那一刻,方宸的精神图景塌了。
那里颤动不休,至于框架倒塌、快要变成一座荒芜的废墟。
“放手吧,方宸。”
断开精神链接,方宸才不再受制于人;而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一些事情。
温凉强撑着最后的神志,张开了眼。将染血的手指,轻轻搭在方宸的眉间。
方宸的精神壁垒不稳,三维结构扭曲。而关山的指令再无可生效,现在,就是断掉两人联系的最好时机。
面对温凉的再次入侵,方宸决绝地飞旋而出,电子洪流如雪山崩塌,尽数砸在两人微弱的精神链接线间。
精神链接。
濒死的痛苦同时席卷了两人,温凉几乎要痛得说不出来话。
他所创造的小世界也尽数崩塌,两人跌入现实,同时喷出了一口血。
时间恢复了刻度,关山才堪堪冲到方宸身边。
可,不管他再怎么按下黑匣子的按钮,方宸再也不会亦步亦趋地重复着他的指令了。
“够了吗?”
方宸抬眸。
眼神死一般地,浸满无尽的杀意,如同拥有着死亡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右脚高踢那柄棕色匕首,横刀一划,关山的咽喉被割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虽没能一击毙命,可也足以让关山再也说不出话来。
关山捂着割喉伤,踉跄后退,方宸慢慢爬了起来。他周身涌动着电子,电子轨迹却再无可寻,仿佛是空间中偶然落下的巧合,凝成了一团团的云彩。
“这才是电子云的本来面目。”叶既明哑声道,“温凉,他竟然用这种方式唤醒了方宸。”
觉醒S级哨兵的电子以量子态存在。
电子本无轨道,碎裂,才是重生。
暂且逼退了关山半步,方宸却晃了晃身体,重重地跌在地上。他的手脚无力,颤抖着支撑起身体。
“...是晋升后的虚弱期,狐狸,别挣扎了,过来,听我说。”
温凉不知何时醒了。
他躺在地上,安静地朝着方宸挽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拍了拍手,示意方宸坐过来。
方宸挣扎着向他靠近,颤抖着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
“温凉,你撑着点。”
温凉侧脸看他,眼神带笑,五官依旧俊美无俦,除却惨白的皮肤,毫无破绽。
“这次,让我一个人走。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
方宸红着眼质问他,而温凉艰难地抬起手,食指微蜷,用指节,轻轻地碰了碰方宸的眉心。
“刚刚,对不起。明明答应你了,可是却没能做到。”
他笑,眼睛染了几分泪意。
“不过,以后,我发誓,再也没有人敢精神控制你了。”
方宸蓦地抓紧了温凉的手。
他有种感觉,眼前的人,快要留不住了。
温凉微笑,转头看向叶既明。
“实验塔的坐标,交给我。”
两人目光交汇,同属S级向导的默契,让叶既明瞬间理解了温凉的意图。
“谢谢。”
叶既明眼眸微阖,瞬间,便下了决断。
他递给刘眠一个眼神,后者即刻会意,上前打晕方宸,将拼死挣扎的哨兵扛在肩上。
短暂的晕眩过去,方宸艰难地撑开双眼。
朦胧一线间,他看见了极为耀眼的光芒,像是漫天碎钻,与光共舞。火焰,在其中卷曲,如同妖冶的死亡之花,困住了追兵的脚步。
剧烈的爆炸,天地变色。
与记忆里温凉自爆核心的场景,一模一样。
火焰共黑烟升腾,风吹过,黑鹰的翅羽漫天飘零,如同一曲挽歌。
方宸的视线被水色浸透,他分不清,那是疼出的汗、还是痛出的泪。
“温凉。你怎么敢,再次抛下我...”

方宸守在叶既明的病床边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他的胳膊上压着拇指粗的针头,加压的泵抽出金色的液态电子云,将血管都抽得发紫。
电子云一滴滴地没入叶既明的身体里,那人的脸色始终不见好转,周身滚烫,高烧不退,仿佛滴水救不了海的干涸。
不该这样。
他们是最亲的血脉,他的电子云,应该可以帮到哥哥才对。
“别白费力气,没用了。”
刘眠终于看不过眼,伸出手,拔出那根沾了血的针头,取了块药棉,按在方宸的伤口处。
“...什么意思。”
方宸嗓音嘶哑,太久没说话,骤然发声,喉咙如同老旧的机械,听着生了锈。
刘眠拎着方宸的衣领,把僵硬成石头的青年扔在床的另一侧,压他肩膀,逼他躺下休息。
“温凉走了,既明重伤,我不想再额外照顾一个精神崩溃的疯子。”
说着,刘眠打了一小盆水,沾湿了手帕,搁在叶既明的前额。温度骤降,模糊的神志似乎淋了场清爽的冷水,叶既明睫毛微颤,似乎要醒转。
“继续睡吧,没什么要紧的事。”
刘眠捡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让他暂且安心,然后才扶着他的背,捏了一片药,塞进他的双唇间。
那药方宸也尝过。
很苦很涩,舔一下就会打一个寒战,止不住地反胃。
可叶既明却好似习惯了一般,喉结微滑,轻易将苦药吞吃下去。
刘眠守着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额温慢慢降下来,他才重新扶叶既明躺下,为他轻轻盖好被子。
刘眠看上去并不像是会照顾人的类型。可此刻,他的动作极为熟练,利落又温柔,像是这么多年里,他每日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见方宸怔怔地盯着自己看,刘眠朝他走去,没好气地掐着方宸的下颌,逼他张嘴,塞进一片营养药。
刘眠视线冷峻,表情不带一丝温度,宽阔的肩背却挡住了刺眼的日光,让人无端地觉得安心。
方宸仰头吞了药,轻轻说了声谢。
“顺便而已。”
刘眠淡淡地说,视线还落在叶既明身上。
方宸也看向昏睡中的叶既明,问道。
“哥的身体一直这么差吗?”
“你们该有心灵感应吧。既明能瞒得过所有人,大概是瞒不过你的。”
“嗯。他的身体很弱,像是...”
像是一根纤细无定的线,茫然飘在风里,随时会从当中最细处裂开。
只要一想,方宸的心窝就像被人重重揍了一拳,疼得他头晕眼花。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S级向导吗?”
“S级向导,有且只有温凉一个人。以前没有,以后,也很难再有第二个。”
刘眠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柜。这是楚肖云为叶既明单独开辟出的一间诊室,这间上了锁的书柜,里面放着的,都是叶既明这些年的病例诊断。
刘眠按开一枚暗锁,从里面取出一个暗黄色的文件袋。文件袋口印着红色的‘销毁’二字,时间,是三日后。
刘眠捏着文件袋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交到了方宸的手里。
“本来想着,在我们俩死后就毁了的。”
掌心落了沉甸甸的文件,足有半个手掌那样厚。而刘眠所说的‘死后’,更是让方宸心悸难耐。
他也很想知道。
哥哥和刘眠在隐瞒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方宸慎重缓慢地抽出一张纸,上面,是叶既明的体检报告,略去各色理化指标,最下面的结论,只有四个大字。
‘A级向导’
检测时间,是地心大陆新1年。
“那年,‘叶既明’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大陆上。”刘眠说,“以前,它只是一个化名。是不能走出地下室的方昭,以远程助手的身份替方延年进行试验与数据处理的一个假身份。”
“...哥,十年都没有真正离开过地下室。”方宸慢慢地握住叶既明的手,“因为他要照顾我。”
此刻,过去的记忆汹涌而来。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
方昭先自然分娩而出,而方宸却因为母亲宫缩无力,多在她的体内待了十个小时。
不知是否因为在母体内待得过久的时间原因,方宸体内的电子云格外浓郁,狂暴、无法自控。相应地,母体的营养和能量仿佛也被这个小孩子吸收殆尽。
慕清秋只来得及抱了抱两个孩子,甚至,只能撑着为方昭取了名字,便在疲累中死去。
方延年对慕清秋从来深情,一辈子除了科研便是一个她。他一直懊悔,没能成功阻止长官将她怀孕的妻子送到核辐射室内进行作业,现在她死了,方延年几乎将所有的懊恼与悲愤都发泄到自己与小儿子身上。
他准备好了殉情的器械,打算带上小儿子一起死,可大儿子却扑在小儿子的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两个刚出生的孩子依偎在母亲身边,他们的面容是那么相像,灯光暖黄,翩跹如流,像是生命的颜色。方延年看着看着,泪潸然而下。
他们是妻子生命的延续。
孩子,不能死。
方延年才拾起生的勇气,却发现小儿子周身萦绕着浓郁的电火花。婴儿连哭都颤抖,被巨大的能量折磨得奄奄一息。
在这之前,人类从未有携带原子核与电子的先例,方延年很害怕,他们会被长官囚禁起来、甚至被解剖实验。
趁着还没有人察觉异样,方延年抱起两个儿子就跑,直疯跑到他居住的老旧地下室,将刚出生的婴儿藏在里面。
谁料,方昭已经被录入户籍了,长官还在询问第二个孩子的情况,方延年只得撒谎那孩子被闷死了,尸身,已经火化了。
他以大儿子身体不好为由,没有将那孩子送到西境科研机构的统一育儿所去,而是自己喂养。
说是喂养,其实方延年并不擅长照料孩子。喂奶差点插进鼻孔里,尿布换得满地都是。方昭慢慢长大一些,无奈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喂养弟弟的责任。
幼小的方昭一直知道,他的弟弟不是正常人。
有时,父亲会带自己出门,却把弟弟留在阴暗的地下室。
那孩子一直被锁着,手脚带着铐,皮都卷了好几层。
方昭心疼弟弟,好心想帮他松一松,却被那孩子的电火花灼伤,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看见小孩子坐在他身边抹眼泪,边抹边抽噎,双手死死地拽着他的手,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喊‘哥哥’。
方昭自己也是个小孩子,眼睛一热,便抱着他哭成了一团。
他们从白天哭到黑夜,哭到失声,直到父亲来了,看两个白团子哭成了花猫,又想笑又心酸。
他这辈子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给两个孩子洗澡。
方昭在浴缸里跟弟弟玩作一团,忽然,他抱着小鸭子,仰头问方延年,弟弟叫什么名字。
方延年心头一酸,说,弟弟没有名字。
见小儿子又要哭,方昭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小鸭子送了过去。小儿子立刻不哭了,泪珠还挂在脸上,眼睛却是弯着的,又懵懂地喊了一声‘哥哥’。
方延年摸摸懂事的方昭,温声说,要不给哥哥给弟弟起一个名字。
方昭想了想,立刻指着地下室那方窄窄的换气孔。
方延年哭笑不得,想着果然是小孩子,看见什么说什么。可没想到,年幼的方昭奶声奶气地,说了一个字。
‘天’。
方昭说,希望有一天,弟弟抬起头就可以看见完整的天空,而不是被切成一块一块的月亮。
方延年被震了震。
过了很久,他才拉起兄弟二人的小手,认真地说。
那就叫方宸。
这是方宸记忆里,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看见父亲笑。
后来,父亲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甚至见面的次数要按年来计算。
“方老师不是讨厌你。”刘眠安静地接了话,“最开始,他只是睹物思人,害怕看见你这张几乎跟师母一模一样的脸;再后来,他是因为利欲熏了心。”
由于核试验体越来越多,向导哨兵已经成为了研究热门。方延年本是默默无闻的底层科研人员,却因为在这方面颇有见地,被西境军总指挥提拔,一夕翻身。
方延年最初的研究,也只是为了替方宸续命;可后来,荣耀加身,权力在手,他便忘了科研的初衷。为了研究进展,他甚至抛弃了伦理和善恶观,变得极为激进。
方宸点点头:“但我当时不知道,过得很痛苦。那几年,我的生活里,只有哥。”
方昭作为优秀的高级向导,他本不必一直被锁在这间窄窄的实验室里,每日与一个怪物时时相对。
可方昭没有一日放弃过方宸。
他给方宸喂饭、教他认字;他会在起风的雷雨天默默地锁住因为电子云狂暴而失去理智的方宸,会在风雨过后的夜哄他安睡,帮他摘下镣铐,替他在伤口上涂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不抱怨、总是温柔。
方宸是方昭养大的。
他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质,几乎都来源于他的哥哥。
“在我心里,他就是那朵在窗台上的那朵花。”
方宸想。
那是,暴风雨来临时,唯一不会被吹倒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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