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没要个回应,只弯腰俯身掀了帐帘,领着那一干人等走了出去,末了又留下几个强壮士兵在营帐里保护这些女眷。
临近深夜,外头寒风刺骨,周寂疆微眯着眼,朝向北面。
那江边已是火光冲天,刀剑铿锵。
齐连周怎么也没想到精心准备狩猎,本还是算计那周丞相,却遭此变故!
方才,激烈的游猎使人忘记时间的飞驰,王室子弟年轻力壮,一直到深夜。
猛禽野兽也不知为何还在往西面江边赶,众人以为只是那里有水源罢了,追着追着就在江边歇息下来,欲要打道回府。
却发现江边沙滩骑兵横冲直撞,行营四周灯火辉煌。
有一人为首,举着火把,在马背上遥遥望来,只见斑驳光影下,俊朗面庞,懒散至极。
不是沈小侯爷沈清时,还能是谁?
齐连周一向对这沈小侯爷有几分敬畏,却因为对方脾性散漫而并未有所忌惮,却不想,这人闷声就要捅破天。
“沈清时你大逆不道,对陛下倒戈相向,若是沈老将军泉下有知非得扒了你的皮!”他怒道。
“今主上残暴无道,听信谗言,闭塞贤路,伤了家父与周丞相多少人的心。”
沈清时淡淡一笑,挽弓姿势,不紧不慢对准出头之人齐连周,“谢家人不能主天下,那我今日便冒着大不韪谋逆了又如何?”
“簌——”破空之声乍起,齐连周痛呼一声,苟延残喘如伤狗。
天子越渊,谢池春,也彻底冷下眉目。
沈清时放下弓箭,言笑晏晏望着他们,他这人未语先笑,总是随和洒脱,却不想心狠手辣能做出这等事来。
以这一箭为开端,两军拔剑相向,江水都被鲜血染红了。
皇帝这边毕竟都是养尊处优王室子弟,不敌,已是乱了阵脚。
最后,只盼着渡船,逃出生天。
天子越渊被簇拥着站在江边,偏头,神情不大好看。
他没有提步上船,只是被人催促着,蓦然回头,固执问:“周丞相还在营帐内?”
随从连忙伏跪,浑身抖成筛子,不敢说谎:“是。”
谢池春便拧了眉目,沉下脸色。
“周丞相不来,船不开!”
“陛下您还不明白吗?!”齐连周也会些拳脚功夫,如今也被乱箭射伤右臂,闻言,勃然大怒,伤口更疼了,他竭力克制语气。
奈何怎么也克制不住。想到这个齐连周满心怒火无处发泄,他早晨还在周丞相营帐当着那么多贵女面前耀武扬威说要打到最多猎物,结果傍晚就狼狈不堪成了别人眼里那只被追赶的猎物,如狗垂死挣扎。
“周丞相他与沈小侯爷是旧知,少年时期便起的情谊,您说,沈小侯爷谋逆,周丞相在背后没有推波助澜,谁信?”
齐连周说到后来尾音撕裂,不顾尊卑拽陛下袖角,要将他生拉硬拽上船。
偏偏谢池春回转过头,瞳孔中火光映照,黑夜连绵。
“我相信。”他道。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我得了一种看到渣受就想吐的病
这时候秀什么深情哦搞笑死
太太求更
啦啦啦,你信也没用
还是那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作者加油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妈的,看到谢我就来气
-完-
暗夜的风雨吹进衣襟,感觉分外寒冷。
天子越渊那眼神落入齐连周眼里,却化作点点滚烫火星,刹那燎原。
“当年陛下您做出那等选择就早该知有那么一日!”齐连周张口,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借着这机会如滔滔江海泄出,“儿女情长过眼云烟,我以为您不会耽于此。若是知道,当年我就不应该心慈手软,让他仅仅流放,而是应该直接将他抽筋拔骨不得好死……”
“啪!”清脆巴掌声在周边混乱刀剑声之下,不引人注意,在他们二人之间却分外清晰。
齐连周偏过头去,似是不可置信,僵在原地看向谢池春。
仆从吓得跪倒在地。
谢池春眼神漠然,没有多余动作,只站在那里冷眼看齐连周,江畔晚风吹过衣角,鹤骨松姿。
片刻他侧头,黑眸犹如刮骨剃发,将那些将士仆人,寸寸扫过。
然后他固执,一字一句,重复一遍道:“周丞相不来,船不开。”
这次虽不铿锵有力,但无人再敢造次。
随即谢池春才将视线堪堪落在面前人。
“你就这么喜欢他。”齐连周缓慢转过脸来,右脸颊红了一块,肿起,他却缓缓朝着谢池春笑了。
不再含情脉脉,眼球里具是血丝。
谢池春没有说话,只是冷眼与他对视,那是看草芥的眼神。
是的,他压根不在乎齐连周是什么想法,纵使知己相称,也不过是臣子,是下,是泥灰。
齐连周愈发笑得恨了,只道:
“那你就等着他,看看他到底是来救你命还是索你命。”
话音未落,冰雪消融,飞驰的马蹄格外轻快。
江畔浅草随即摇曳,对岸燃起无数火把,弓箭竖起对着他们,那是一支精良军队。
由周寄疆带领的精良军队。
谢池春隔江望去,只见那人高坐在马背之上,面容在黑夜火光下俊逸轩昂,眉目冷峭。
落入眼中,浑然陌生的模样,却令人飞蛾扑火想要不顾一切靠近。
齐连周却面色一黑,回首往那正骁勇杀敌的沈小侯爷,又望望江对岸周丞相,只拽紧谢池春腕骨,道:“你执意要去?”
谢池春回眸,眸色漆黑,比翻腾江水更深不可测,几乎要将齐连周拖进去活生生摁着溺死。
齐连周不知不觉松了手,看他未曾犹豫提步上船,半晌,才咬牙满眼恨意,跟上了。
“穷寇莫追。”残兵上船之前,不知是谁在后方淡淡,低沉入耳道。
两方夹击,又有江水滚滚,天子越渊虽深不可测但也没有通天本领,自然不能逃。
天子越渊到对岸,也只是从牢笼到了另一个。
“您相信周丞相会狠下心来……三年前他可是被诬入狱也不曾想过造反。”带头沈家军将士心有顾虑。
这将士怀疑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怕事到如今被摆一道,沈家造反反而成了被满门抄斩的把柄。
沈小侯爷并不言语,有一瞬矜严,让那将士陡然慌神望去。
沈清时在马背上,面容斑驳血迹,也不知是谁的。
他偏头,肃杀气势压得人抬不起头,片刻,却是破冰浅笑:“说好了,他让我相信他。”
他向来不会做什么错事,更不会拿着数多将士性命去成全自己,与周寄疆一拍即合谋逆,不过是下意识相信周寄疆一诺千金,而且,兵符实际上已经早就到了他身上。
在马背上,两人胸膛贴着后背,周寄疆亲手塞在他衣袖。
应当是那时候拧他腰间肉,悄然顺进去了。
他方才握剑杀敌,衣袖间有异样,才发觉周寄疆那时到底交付给他什么,是被抛弃背叛过一次后,仍旧选择毫无保留交付性命的信任。
想到这儿,他嘴角又克制不住想要往上发展了。
同时他眼神落在船上那道玄色帝袍身影,只一个背影不见脸色,便足够让人感觉到天子越渊如今心情不渝,那不是失败延展而来愤怒,却是不敢置信,难堪,或者说,难过。
谢池春对于周寄疆的背叛,万分难过。
他竭力克制,在下船时,衣袖里指节捏得咔咔作响,防止失态。
周寄疆仍旧在马背上望过来,并不下马迎接帝王。他低眸,面无表情,高高在上,黑眸倒映着帝王身影也有无数火把上那炽热火焰。
谢池春长身玉立,迎着他视线一步步走向他,帝王余威尚在,无人敢拦。
愈发近了,谢池春看见那双黑眸里自己身影也愈发清晰,那烈焰火光,更是骇人。
谢池春没有停顿,停在他马前,仰头对上那双炽热双眼。
这是个很危险距离,只要周寄疆纵马,他就会被践踏于马蹄之下,成了亡魂。他无知无觉,竟着了魔还想往前靠近,可周寄疆目光如利刃尖刀,轻易就将他钉在原地。
“陛下。”周寄疆如此俯视着,轻轻喊他,“您可知,看到您不堪狼狈,这一日臣等了多久。”
三年流放,一朝回归,他卧薪尝胆压抑太久,眼里是终于掩饰不住的欲望,与恨。
也有快意。
将帝王拉下龙座百般折辱,最好还要重蹈他覆辙……这种快感要将他血肉烧干了,整个人竟然有些感受不到自我存在,只剩下了空躯壳承载着欢乐与汹涌恶意。
谁说报仇不一定会快活呢?
周寄疆要百般遏制才能防止自己失态,大笑出声。
奈何他二人马上就要剖心剖腹,阐述过往,却被人钻了空子,闯入。
不多时,船上剩余不过几个忠臣,齐连周率先叱沈家军,艰难将那些士兵推开了,拔剑,亲喝马背上周丞相:“周丞相你欲造反?”
三年前旧事重现,周寄疆不复弱势,眼神丝毫未动,只看谢池春。
前世周寂疆未辩解半句。
这世周寂疆对着他,懒散,笑说:“我只是玩玩,你相信吗?”他不说“臣”了。
谢池春抬眼,那雪白衣袍周丞相,眉飞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不含杂质,清澈却深不见底,恍然当年,却又截然不同。
可下一刻,周寄疆五官分明朝他一笑。
周寄疆不需说话。
只这刻,心头轰然。
他说:“我相信。”
周寂疆就说:“我不骗你时你怎么也不信我,怎么我骗你了,就相信了。”
可见世人眼孔浅显,都是俗人,愚昧贪婪到透顶。
谢池春微怔,喉头滚动,只觉脸色火辣辣,每次周寄疆让他觉得回到当年了,却又及时给他狠狠一巴掌醒过神来。
他多么想要护住那仅剩自尊,在心间竖起层层堡垒,偏偏又在周寄疆态度软化那刻,溃不成军。
只因周寄疆又忽然来了兴致,他蓦然道:“你想要我骗骗你?”
周围人那样多,对岸还有一支沈家军遥遥地包抄过来,如江海势不可挡而来,要将他们这苟延残喘猎物团团包围。
周寄疆是在逗弄他,就像是雄狮锋利爪子挑弄猎物,让其战栗,仅此而已。
谢池春何等聪明,一瞬反应过来。
可回神,周寄疆慌忙下马,弃了兵器,屈膝拂袍,跪下,声响在谢池春耳畔:“安敢造反。听沈家军造反之意,屯兵在此专候陛下。”
假话。周寄疆带领就是沈家军标识。
周寄疆此番跪下,也是挺秀高硕,不见臣服。
谢池春却瞬时选择相信,他上前一步。
又后知后觉从脚底凉到了心尖。
他看到了周寄疆和颜悦色一笑,眼神讥嘲。
周寄疆在嘲笑他。真好骗。
谢池春终于冷下眉目。
周寄疆浑然不在意,他抬着下颚,与谢池春一高一下,眼神交汇,一冷一热,暗潮涌动,无声博弈。
齐连周大受耻辱,大怒道:“周丞相你这逆贼!我们不曾亏负你!今日我们就要回朝,你与沈清时于江岸去处,引军马拦截道路,不是意欲造反又是什么?”
“不敢,齐太尉息怒。”周寄疆不紧不慢,姿态闲适,却还在道,“这不干我等之事。乃是沈小侯爷的命令。”
他还演。
齐连周几乎要咬碎了齿。
而刚渡江而来,下船陪同在沈清时身侧那将领,愕然出声:“我就知道周丞相与我等谋逆,乃是包藏祸心,不怀好意!”
沈清时未曾出声,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扯动两下,紧接着脸憋得通红。
果然是被背叛滋味不好受,痛不欲生,已经竭力克制了。
“沈小侯爷,我们接下来要如何行事?”将领慌得嘴唇快速抖动,连忙去找值得信赖沈清时,在他心里,沈小侯爷饱读诗书,智多近妖,哪怕身在绝境插翅难飞,都能补救。
然而他却发现那沈小侯爷肩膀微颤,一手掩口,满眼笑意,终是“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将领满面疑惑,看沈小侯爷笑毕,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道:
“那怎么办?愿赌服输,心甘情愿等死吧。”
这番言语调笑居多,却也好似有几分正经。将领也不是傻子,很快明白过来,宽心了。
沈清时便懒散望去。
人群当中多是征战沙场之人,其实不乏挺秀高硕的人,偏偏周寂疆站在那里,身材肩腰胯比例都是无可挑剔标准,个儿最高,最板正,天人一般。
如一块质地纯正的羊脂美玉,温柔细腻,也终于锐气张扬。
他由懒散渐渐专注,侵略清冽眼神不加克制,看得旁边将领都隐隐心悸。
索性很快。
“戏差不多到头了,我们该出场了。”沈清时哑道。
与此同时,他借着率先走上前去,遮掩住眸内情绪,舔了舔唇,却越舔越热。
想尝尝,含着。
看看那块羊脂美玉,是不是还会是凉的。
嗯……发乎情,止乎礼,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真的吗?我不信
不敢过分写了,可恶,成年人啊,要什么纯爱
(晋江警告+1
◎最新评论:
可恶!给我写!
三千字的文愣是看出省略了几百字
好好看,太太加油
哈哈哈好欲
还是周周独美吧
嘿嘿嘿~想法不如实践!给我冲!(我相信大大阔以搞出来!勇敢大大,不怕JJ)
不要光想啊,快尝啊谢小侯爷
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可恶啊,大大想写我想看
沈小侯爷,快上呀
-完-
周寄疆仍旧单膝跪地,在笑,在演,他一语双关:“妄诬大臣造反,当加何罪?”
他仰视齐连周,黑眸盯着人,只见深处火焰燃烧愈发烈了。
当年污蔑他谋逆那些人,谢太后萧勇之流皆死,就剩下这一个人未清算了。
齐连周与他对视,一瞬就明白周寄疆大抵是在想什么,后背都凉了。
如今腹背受敌,周寄疆要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按着死法来。
这一刻来得汹涌而不容拒绝,周围人毕恭毕敬行礼:“沈小侯爷。”
周寄疆偏头,只见来人膝盖微动,扶起他。
他还发现沈清时唇瓣湿润,呼吸比平日里乱了几分。
只不过他没心思细究。
沈清时身侧将领是个急性子,率先指着齐连周道:“此人为了权势残害不少忠臣,理当除之!”
周寄疆也有此心思,斩草除根,动作就是要麻利迅速,特别是仇人还处于被动状态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与沈清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吩咐人将齐连周捉出,至旁边浅草堆内,用白练绞死。
齐连周死前不停挣扎,脸渐渐涨得发紫,眼神既恨既复杂,始终注视着一个方向——
天子越渊,谢池春。
直到停了声息,身体渐渐僵硬,发冷了,还是死不瞑目。
一般人见了肝胆欲裂,难以忍受。将士们见多识广,眼不见心不烦,只将其尸体推进滔滔江水里,只瞬息,便被吞没。
“齐太尉深情至此,周某佩服。”周寄疆道,“可惜所遇非良人。”
他不轻不重说道,随即吩咐人将那帝王也绑了。
上位,总是要名正言顺,轻易将帝王杀了,会遭来不少非议。
索性让他多活一会儿也就罢了。
周寄疆如此想着,便转身要上马离开,蓦然,被一声喝止。
“你何时后悔了?”谢池春已然成阶下囚,不问他如何筹谋,却问他何时后悔了。
他一身帝服,长身玉立,龙威尚在,旁人不敢上前动他绑他。
这句后悔,许多人也听不懂,他们甚至不知道天子越渊与周丞相到底有何渊源,只觉得他们气氛怪异,猜谜一般。
周寄疆却明白,那是他们二人真真切切经历过,他们二人也曾在边陲小城上元节时注视着烟火璀璨的夜空,许下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誓言。
周寄疆曾说过:“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他也说过:“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现实惨烈,周寄疆撞南墙,死过一回,终于后悔,终于回头。
偏偏谢池春走不出来了。
周寄疆回眸,这是最后一次回头了。
他看见谢池春脸色苍白,眉眼冷厉,眼眶却红到不可思议。
周寄疆很少看见谢池春哭。
事已至此,竟是真被七情六欲左右,不似帝王,更似弄词作曲文人痴情入魔,肝脑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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