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明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紧紧揪起的心,仿佛被什么束缚住了,越缠越紧,连呼吸都变得艰辛了起来。
两人的身影在明暗的光下,影影绰绰,仿佛相互纠缠在一起了,却在下一刻分离崩析、毫无相关。
诸葛明用力地深吸了口气,仿若缺氧的鱼,微张着干涩而发白的唇,琥珀色的瞳孔里,依旧倒映着咫尺之遥的、面露悲伤的银湖。
周遭人来人往,但是不知道为何,人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人群中的他们。
银湖在期待着诸葛明的答复,哪怕一句话也好,但是,诸葛明最终垂下眼帘,低声轻叹了一句:“……这样啊……”
这句话彻底碎了银湖所有的坚持与执着。
他不甘心地逼近一步,红色的瞳孔里仿若烈火在焚烧:“诸葛先生,难道你就不曾对我有一丝丝的情意吗?”
诸葛明没有抬眸,望着地上银湖拉进的身影,轻声道:“回去吧,回到最初的你,回到那个活得潇洒恣意的你,可好?”
……没有任何回应,诸葛明微微抬眸,银湖早已消失不见了,悬在长长睫毛上的水珠,终于无声地滑落了下来,落进了花灯之下的阴影之中。
他们本就不该相遇。
“诸葛先生!!”
有人在喊着,恍恍惚惚,诸葛明抬头望去,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愣住了,颤巍巍地伸出手,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里,顿时化成了水滴,没入了掌心。
怎……怎么下雪了?
太阴六月天,夏蝉未了,怎么就下雪了?
花灯在飘雪中,摇晃得更厉害了。
“诸葛先生,你方才去哪了?找你半天了!!”刘主有些不满地提着一壶酒,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掌拍在诸葛明肩头。
“不对,为何天降异象?!”诸葛明心里骇然,方才的所有情绪让他赶紧收进了内心深处。
“啊,下雪了?”刘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
周遭的人纷纷停驻,望向漆黑的夜空,明明还是繁星闪烁,哪来的雪花?
“哎,先不管这个,我问你,你真的心里有人了吗?哪个姑娘家比我家妹子啊?!兄弟一场,你别给我整虚的啊!”刘主另一只手勾住诸葛明的脖子。
诸葛明望向身侧的花灯,明亮的烛火开始一盏一盏的熄灭,纸糊的花灯开始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周遭的人不约而同地打着喷嚏,就连刘主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嘀咕了一声:“什么情况,怎突的变冷了?”
原本黄色的土地上,也开始凝结了一层白色的霜。
诸葛明心里一紧,眸底一震,顾不上刘主,拔腿就往南洲山跑去。
南洲山。
“死狐狸,你给我滚出来!!”
南洲简直被气得不行了,好好的,他就化为人类去蹭了一下人间花灯节的烟火气,结果一串冰糖葫芦都还没吃上,他的山头就覆盖了一层白霜,众生灵瑟瑟发抖,千里传音山神大人回来救急。
半山腰处的一座湖泊早已经结成冰,以湖泊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冰急速地往周遭扩散,南洲山的动物仓促逃离,植物肉眼可见地被冰冻住了。
南洲绕着湖泊,挥着木杖,念着咒语也无法解除结界。
他急得满头大汗,大喊着:“狐狸,你要是再被关禁闭受刑,就别指望这辈子还能跟诸葛明好好相爱了!!”
大热天的,寒风萧瑟,仿佛是银湖道不尽的万般委屈。
他蜷缩在湖底,神格已然尽数裂开,衍生出的心上,密密麻麻地缠满了白色的情根,情根深处,红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试图挣脱缠绕的情根。
紧闭着眼的银湖,却仿若沉睡了一样,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摁住心口处,只有那张神颜上露出的痛苦神色才晓得银湖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以至于不得不把自己冰封了起来。
“老饕!!!”南洲望着自己的山头结满了冰霜,急得仰天大喊,正要冲到天上去搬救兵,这时,夹带着冰雹的罡风中,隐隐传来了诸葛明的呼唤声。
“……银湖!!”
绿眸一动,南洲立刻寻声飞去!
眼看风雪越发的暴虐,诸葛明几乎没办法睁开眼了,仅靠着四肢的感知在山里艰难地行走。
他直觉他伤到银湖了。
从雪花化成水滴没入掌心的那一刻起,仿佛是银湖的眼泪。
凉得彻骨,寒得心痛。
“找到你了,快跟我走!!”南洲带着一团绿光乍现眼前时,诸葛明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南洲拽着胳膊,逆着风雪,飞向半山腰。
绿光很好地包裹着诸葛明,以至于诸葛明能够在被飞行的过程中,看到南洲山的众生灵被活生生地冰冻住的模样,错愕、茫然、震惊、恐慌。
“诸葛先生,算老身拜托你们了,相爱就要大声说出来,狐狸是个直性子,不懂得拐弯,他听不懂你们人类的弯弯道道。”急速前行在上方的南洲又气又无奈地瞥了一眼诸葛明,“神灵动心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你爱他,就不要再对他拒之千里,他明明能够感应到你的感情,可是你却一直拒绝他,这样会让他痛不欲生。”
诸葛明抬头望着南洲,在他眼里,南洲就是一个清尘脱俗的青少年模样。
他抿了抿嘴,不语,脸色有些苍白。
不一会儿,南洲小心翼翼地放下诸葛明,飞到湖泊中心,施法吼着:“死狐狸,人我给你带到了,你不要给我装死!!”
一股又一股的暴风雪依旧从湖心席卷而出。
借着南洲的绿光,诸葛明并没有受到暴风雪的影响,他静静地望着冰面,却仿佛看到了湖底那个因痛苦而蜷缩成一团的银湖。
“银湖,诸葛明来找你了,你听见没有!!”南洲有些着急地时不时抬头望天,期盼老饕能够回来。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那条龙是去干坏事,说不定被抓了。
唉,真是烦死了,活了这么久,这都摊了什么事啊。
这时,一团绿光缓缓地走进了湖心,南洲大骇,喊着:“别过去,诸葛先生,他会伤到你!”
但是,奇迹出现了,当诸葛明踏上冰面的那一刻,冰面炸裂,一块接着一块,从诸葛明的脚底开始裂开。
南洲着急地俯冲下去想要抓住诸葛明,但是诸葛明翛然不见了,与此同时,暴风雪缓了下来。
诸葛明直直落入了湖底,冰凉而透明的湖底,顷刻间吞没了诸葛明,绿光在他身上若隐若现,他奋力地伸手朝向银湖,使劲地想要向前抱住那个令他心疼又心爱的狐狸。
红眸陡然睁开,呲牙冲着侵入者咆哮,但是下一刻,他却紧张地收起了他的狐牙,愕然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地张开手,迎接住了冲着他游过来的诸葛明,如玉般的面容在浅蓝的湖底,显得熠熠生辉,仿佛一瞬间照亮了他所有的黑暗,心口处剧烈的痛苦,在抱住诸葛明的那一刻起,顷刻间被安抚了。
所有隐忍得不动声色的感情在此刻瞬间爆发,诸葛明放肆般地捧住了银湖美好的脸颊,带着些许青涩与十足的勇气,不顾一切地咬了上去,一股温热在冰冷的唇边溢开,银湖愕然,彷如南柯一梦。
当冰凉的手触碰到那具温热的身体时,银湖的神格尽数消失了,情根贸然生长,硬生生在湖底长成了一棵雪白的大树,大树以环状包裹住湖底的两人,银湖情不自禁地伸手,准备扯开了诸葛明的腰带,却被诸葛明一手摁住了,仅存的一丝理智在琥珀色的眸底一闪而过后,面红耳赤的诸葛明,喘着气,松开了手,微微盍上眼,轻声呢喃着银湖的名字,颤巍巍地抱住了对方。
偌大的惊喜吞噬了银湖所有压抑的理智,什么天道,见鬼去吧!
欣喜若狂的银湖,扯开了诸葛明身上所有的束缚,卷着对方,相互热烈地交缠着,情深意浓地沉入了湖底……
第六十四章 告白
白树疯狂生长,冲出湖面,长得老高,一颗又一颗红色的小果子赫然蹦跶出来,挂在白色的枝头上,尤为刺眼。
暴风雪骤然停止,冰雪消融,化成温热的泉水,汩汩地流淌在南洲山,被顷刻间冰冻住的生灵,又瞬间被解冻,一时傻眼,仿若做梦。
南洲望着从湖底冒出来的白树红果子,一脸的茫然,这都是什么鬼?
一圈又一圈的白光从白树上晕开来,仿佛一道道充沛的灵气,南洲山的众生灵欢呼雀跃,纷纷一股脑地冲了过来,围着湖面膜拜,拼命地汲取着源源不断的灵气。
山神南洲也感受到了,这是狐仙的灵气,身上的绿光更绿了,他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老身的胡子呢?
哎,哎,哎,不对啊,诸葛明呢?
诸葛明可是人类啊,银湖把人困在湖底作甚?
南洲反应过来了,正准备喊的时候,他听到了银湖低鸣声,像春日寻偶而发出百灵声的雀,像池边交颈的天鹅,像灌木中交缠的蛇,像……
一时间,南洲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悬在半空,怒瞪着湖心贸然长出的白树。
妈蛋,这该死的就是狐仙的精气外泄!!!
“走,走,走,都走开,什么玩意!!!”
南洲挥舞着木杖,驱赶着过来膜拜的生灵,骂骂咧咧地修出一道巨大的绿色屏障,狠狠地罩住了那棵硕大的白树红果子。
“山神大人……”
生灵们哀嚎一片,不甘不愿地散开,只剩下青白与通红交接的山神大人。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南洲甩甩袖子,扬长而去,他得赶紧去收拾狐狸惹的烂摊子,否则又得问罪了。
湖底深处,一道偌大的蓝色屏障里,浑身青紫的诸葛明终于悠然转醒,他疲惫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想要喊银湖,却只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还有干涩而发紧的喉咙。
“别出声,诸葛先生。”银湖圈进了怀里的人,轻轻吻了一下诸葛明光洁的眉宇,一道白光缓缓地没入他的眉宇间,诸葛明终于感觉身体不再那么沉重。
他微微侧头,看着银湖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庞,后知后觉地涨红了双颊,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
他忍不住抬手推了推银湖袒LU的胸膛,挣扎着想要转身背对着对方,却发现浑身不着一缕,密密麻麻都是银湖的留下的痕迹,他内心一骇,更是着急地想要挣脱掉对方的束缚,双手在底下的软沙子摸索着寻找自己的衣物。
“诸葛先生,你把我吃干抹净就想跑了吗?”银湖黏糊糊地凑上来,伸手一捞,再次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
“你,你放手!”诸葛明几乎还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在发热,尤其是被银湖触碰之后,这种感觉简直要命。
“不放,”餍足的银湖温柔地搂紧了怀里的人,下巴垫在诸葛明的肩窝上,喃喃自语,“诸葛先生,你是我的,这一次,我死也不放。”
“是,是,都是你的,你先放开,把,把衣服还给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诸葛明抬手,有些呼吸急促地拍掉银湖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诸葛先生。”银湖温柔而深情地吻了吻怀里人的鬓角,“我爱你,我爱你,诸葛先生,我爱你啊……”
诸葛明垂下眼帘,内心软得一塌糊涂,紧紧抿着的红唇,没有发出任何言语,却是不动声色地张开手指,扣住了银湖的手,紧紧的,十指相扣。
银湖微微困惑地凝望着他们紧扣在一起的十指。
“喜欢你,耗尽了我毕生的勇气与力量,但愿此生能与你白头,可好?”诸葛明微微抬眸,凝望着银湖,琥珀色的眸底,波光潋滟,泛泛深情。
“好!”笑意在银湖优美的嘴角扩散,在那张足够惊艳的脸上,添加了几分明艳。
南洲山头。
凤凰树上的凤凰花,沾染了狐仙的灵气,绽放得越发热烈,红透了整座南洲山。
诸葛明被银湖带到树上并肩坐着,双双眺望着山脚下彷如蚂蚁般的荆州城。
“你这样能看到我吗?”诸葛明有些好奇地浅笑,南洲山头太高了啊,除了一些建筑物,人影都看不到。
“当然,你一直在我眼里呀。”银湖冲着诸葛明,笑靥如阳,红瞳里满满都是诸葛明恬静而美好的容颜。
诸葛明浅笑,别过头,不语。
“啊,诸葛先生,我还是很介意,那晚花灯街上,你说的心上人是谁?”银湖一想起那个令他差点窒息的夜晚,忍不住再一次忐忑地发问,目光灼灼地盯着诸葛明。
诸葛明回头看着银湖半晌,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这只笨狐狸。
“你猜?”诸葛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我,我猜不出来啊,就是猜不出来我才着急啊,”银湖伸手拽住了诸葛明的衣袍,委屈巴巴地盯着诸葛明的侧脸,“他到底哪里比我好?那次在湖心抱你的时候,你喊了我的名字千次唔——”
诸葛明觉得山神大人说的对,跟狐狸不能转弯,狐狸绕不过来。
所以,他干脆抬手扯过银湖的前襟,在火红而热烈的凤凰花下,吻住了银湖喋喋不休的红唇。
“诸葛先生,别以为你亲我就可以把话题扯开,他到底哪里比我好?”银湖扯着诸葛明,依旧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一直是你啊!”诸葛明忍无可忍地冲着银湖吼了一句,随后在对方愕然的片刻,恼羞成怒地从凤凰树上一跃而下。
但是,他并没有成功落地,反而被一股凉凉的风,卷进了银湖的怀里。
“……是,是我,诸葛先生一直爱的人,一直不可说的人,是,是我吗?”银湖紧紧打横抱着诸葛明,不可置信又激动不已地瞪大红瞳。
“不喜欢你的话,会给你扯开腰带吗?”诸葛明发誓,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要是这只狐狸脑袋还不开窍,他诸葛真的是爱上了一头猪了!
银湖讷讷地松开诸葛明,却抬手拽住了诸葛明的腰带。
“银湖!”诸葛明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使劲摁住自己的腰带。
“你,你不给我扯你腰带啊!所以,你不喜欢我了吗?”银湖依旧蠢萌蠢萌地望着诸葛明。
诸葛明忍无可忍,君子风度全喂狗去了,他抬手就敲了敲了银湖的脑袋,低声喝道:“够了,你到底要我怎么证明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话刚落音,银湖却啪嗒啪嗒的不停地掉眼泪,诸葛明愣住了,他慌了手脚,束手无措。
这只狐狸到底怎么回事?
不承认自己心意的时候,他难过,现在跟他坦然自己的心意,为什么反而哭了?
“我,我也不知道,诸葛先生,”银湖抬起双手捂住了眼睛,有些哽咽了起来,“我很惶恐不安,我担心我一个眨眼,你就变成了一场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得到亦然好,但是一想到这不是真的,我就愈加的恐慌,诸葛先生,我很爱很爱你啊,我愿意守着你的轮回,生生世世,至死不休。”
……这就是,诸葛明始终不愿意接受银湖那份热烈的心意的理由。
总有一天,银湖会失去他。
在神明漫长的时光里,银湖要怎么活下去呀……
“山神大人,你怎么哭了?”
躲在地里偷听墙角的南洲,惊得扭头,便发现身边围着几只生灵,好奇地看着他。
南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深吸了口气:“去,去,去,难得此次因祸得福,你们得到狐仙的灵气,就赶紧加把劲修行,别老是呆在我这山头。”
南洲赶走生灵,整理仪容,端庄地出现在诸葛明身后时,诸葛明站立在凤凰树下,微风徐徐,那个立如兰芝玉树的人,衣袍随风飘曳,神情恬静却又带着几缕黯然。
“诸葛先生。”南洲犹豫了一下,轻声唤道。
诸葛明眸底的情绪一闪,客气而礼貌地回头,朝南洲作揖:“诸葛见过山神大人。”
“咳,”南洲干咳了几下,神情略微尴尬,总感觉是自己把诸葛明送给狐狸吃干抹净的,“银湖去扒老饕的仓库了么?”
诸葛明微怔,迟疑了一下:“他让我等等,说要给我一样东西。”
“除了你,他哪有什么宝物。”南洲嗤之以鼻,随后看到诸葛明微羞的神情,更是尴尬了,试图捋胡子,但是该死的胡子没长出来,他便把手背在身后,道,“那个,谢谢你啊,要不然,整座南洲山呀、荆州城呀就成雪库了。”
“他会受到惩罚吗?”诸葛明担忧地问道。
南洲抬眸看向诸葛明,不语。
“他喜欢我,会受到天谴吗?”诸葛明垂眸轻叹。
南洲依旧不语。
“我以为最好的做法便是不见,不念,不想,时间久了,这段感情便散了。”诸葛明静静地抬眸望向山脚下的荆州城,“但是,我在湖底,看到了银湖的心,红彤彤的,里面一笔一划刻满了我的喜怒哀乐,有东西想要拔掉那颗心,银湖拼命地护着,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曾经拥有过,或许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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