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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带着上邪去求亲的狐狸(阿么)


诸葛明的尸体开始慢慢化成灰尘,一片一片地从身上脱落。
“呐呐,银湖,诸葛先生要消失了!”守着诸葛明尸体的池阳着急地大叫了起来。
千影赶紧上前施法,试图阻止诸葛明的尸体消失。
银湖着急了,他强忍着剧痛,虚弱而狼狈地爬过去,伸出另一只手,将早已冰凉的诸葛明的尸体拥进了怀里,望着一片一片消散的躯体,他急得拼尽全力去拔出神格化成的心,可是越是往外拔除,他就越是痛,痛得全身痉挛,几乎都抱不住诸葛明了。
银溪看得心急如焚,跪地请求:“千影大人,求求你,快救救他们,求求你了。”
池阳也看得着急,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拔掉心是那么痛苦的吗?诸葛明灵魂的归处,为何会在银湖的心里呢?
千影有些为难地盯着银湖,道:“孩子,神格一毁,你也会消散的。”
正当银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时,突然心口处,源源不断地涌现出一股温柔而熟悉的力量,原本被他硬生生扯出来的心脏,正一点一点地被温柔地拉回心窝里。
银湖有些着急,不明所以地死死抓着束缚住心脏的情根,却不曾想,脑海中,仿佛听到了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诸葛明温柔而眷恋的声音:“……银湖,等我……”
“……诸葛,诸葛先生?”
银湖停住了,眨了眨红瞳,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原本插在自己心口的手,被那股莫名而熟悉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温柔地推了出去,而藏在心口处的那股小小的、微弱的白光消失了,仿佛一刹那,心被掏空了,空荡荡得慌,慌得不知所措,不知所措得发出了呜呜的悲鸣。
顷刻间,在怀里的诸葛明,化成了齑粉,微风一过,消散得无影无踪。
终于承受不住的银湖,瞬间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没有撕心裂肺的怒吼与咆哮,睁着的红瞳里,溢满了绝望与悲恸的血水,在他那张哀痛欲绝的脸上,蜿蜒成一道绝歌……

南天门。
彻骨的寒意,卷着无数的冰雹砸在南天门上,所有的物体全部结成了冰,即使诸神早已无感官也阻止不了如此冻入灵魂的寒意。
天帝微微托着额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底下跪着的银湖。
“求你了,陛下,我想见见他,求你了……”银湖俯首帖耳,及其虔诚地跪着,却带着破碎的声音卑微地祈求着。
天帝不语,却依旧平静地望着银湖,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陛下,”银湖颤巍巍地抬头,那张苍白无力而哀恸的脸上,几乎写满了绝望,“陛下,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想见他一面,就一面,可好?求你了……”
天帝依旧不语。
守在一旁的少司命终是不忍,抓了抓脸上的白面具,干咳一声,恭敬地出列,上前陈述道:“诸葛明身为星宿,理应执行天道,完成使命得以功德圆满,却因放纵自身情yu,搅乱天道运行,影响人间进展,犯下大错,应削去仙籍,贬为凡人,重渡人间轮回。”
太上老君急了,连忙“哎”了一声,似乎有意要阻止,但余光扫过身形顿住的银湖时,他叹了口气,作罢。
天帝睥睨了少司命一眼,少司命装作看不见,大大咧咧地站回原地。
银湖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少司命,低低地问道:“诸葛先生,他,他还活着,还活着,是吗?”
有什么东西再次哽住了喉咙,银湖颤颤地移过目光,望向天帝,眸底尽是水光,仿佛要再三确认,声音颤抖得不成型:“陛下,他,他还,还活着,对吗?”
天帝依旧不语,金色的瞳孔里,波澜不惊,仿若在看着挣扎着的蝼蚁。
“太好了,他还活着,还活着……”银湖哽咽着低低地念了起来,“没事,没事,只要还活着就好,只要他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总是能够寻得到他,不怕,不要害怕,银湖,会找到他的,不要怕……”
他一遍一遍地试图说服自己,眼泪却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仿如一个孩童,跪在原地,哭得不能自己:“我,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他了,天帝陛下,我想与诸葛先生相爱,为他,我愿意舍弃千年的修为,我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只愿与他相守一世,为什么就不行?我很爱很爱他啊,陛下,你能不能成全我们?一世就好,我一点也不贪心,求求你,成全我们一世相爱,好不好?求你了,陛下……”
银湖哭得肝肠寸断,泪眼婆娑,浑身仿若抽搐般颤抖不已。
南天门的风雪交加得越发厉害,若不是诸神的神力抵挡,恐怕降雪都快掩埋了南天门。
众神皆为其动容,而天帝却依旧无动于衷。
站立一侧的雷震子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跪在地上:“求陛下成全银大人,雷震子愿为银大人贡献所有的功德。”
“小雷!”杨戬头疼地唤了一声,“别瞎掺和别人的因果!”
天帝终于缓缓地开口了,金色的瞳孔里波澜不惊:“银湖,莫要执迷不悟。”
“如果我非要执念于他呢?”银湖缓缓地抬眸,望着天帝的红瞳里尽是执着,他扬起嘴角苍白而疲倦的笑意,“如果诸葛先生是一道死路,我愿意赴死,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天帝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地开口:“汝怎知他亦是如此?”
“他是!”银湖斩钉截铁地哑着声音高喊着。
“人心易变,汝可知?”
“他是星君,并非凡人。”
“尔等可是修出了人心?”
银湖怔忪了片刻,天帝竟然已飘然而至,银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时,天帝的手已经穿入了银湖的心口,一阵强烈的剧痛,瞬间席卷他所有的神经,痛得他一阵痉挛。
“陛下!!”雷震子一阵惊慌,跪着要爬过去,却被杨戬拦住了,众神纷纷垂眸不语。
“何为神道?为何神本应无心?”天帝似笑非笑地盯着银湖诘问道。
剧痛让他忍不住双手死死抱住了天帝的手臂,太阳穴迸出的青筋几乎要爆了出来,狐眼里红成一片,双唇都已经变得乌紫了,却依然咬牙瞪着天帝,吃力地吐字:“那,陛下,你,你干脆,干脆让我,也,也贬为,凡人,我,我愿与,与他一起,在六道,共沉沦!”
“天道自有定数,这可由不得你。”天帝冷笑道,“斩断情根,销毁人心,遗忘过去,归于仙班,银湖,汝是天道之力,不容闪失!”
语罢,他用力一扯,银湖痛得仰头发出了刺耳的狐鸣,五官溢出了白色的气。
“银大人!!!”雷震子急得红了双眼,喊了起来。
少司命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正要冲出来,一道金光乍现,麒麟王瞬间出现了,他抓住天帝的手用力一甩,天帝微微蹙眉,往后退去,飘飘然地落回高台之上,面露不善地盯着麒麟王棘空。
这时,一条通体玄黑色的饕餮呼啸而来,杨戬欲要上前阻止,雷震子抱住了他的双脚,红着双眼使劲地摇头。
麒麟王发出厚重的神威,在场的天兵天将都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饕餮抓起晕死在大殿之上的银湖,呼啸而去,瞬间消失在云端。
“麒麟王,你这是在作甚?公然跟天帝对抗吗?”终于能动了,太上老君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喊着。
棘空安静地望着高台上面无表情的天帝,轻声道:“放过他罢,长空。”
天帝却是失声笑了起来,面露讥讽,似笑非笑地盯着棘空,道:“汝当真认为,天道会饶过他吗?”
棘空却是低头淡淡地浅笑了一下:“谁知道呢?只是,吾想弥补一下银落的遗憾罢了。”
天帝僵住了,沉重的头冠上的发穗一晃一晃地掠过他俊美的侧颜,掩住了金瞳里的所有情绪。
无尽湖。
遍体鳞伤的银湖奄奄一息地醒过来,池阳半跪在一侧着急地喊着:“呐呐,陛下,狐狸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正盘腿而坐,输送真气给银湖的棘空收回手,缓了口气,道:“很好,九尾的力量还是能扛得住天帝的力量。”
银湖吃力地爬起来,抓着棘空的衣袍,低低地哀求着:“麒麟王陛下,恳求你帮帮我,我想要见见诸葛先生,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求求你……”
哀求到最后,一口浓郁的血腥喷薄而出,差点天旋地转了起来。
池阳抱住银湖,有些心疼地说:“呐呐,狐狸,别这样,棘空上神说,星君没那么容易消散,天帝既然可以允他轮回,那么就还可以再找到他。”
“我以前想,人类的生命那么短暂,如果能处一世也是好的,但是后来,我变得贪心了,”银湖缓缓地抬眸望着池阳,红瞳里开始蓄满了水光,“我不仅仅想要诸葛先生的一世,我还想要他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天道是不是察觉到我的野心,所以提前把我的诸葛先生带走了?”
池阳怔住了,他想要说些什么,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讷讷了半天才问:“呐呐,为什么会如此爱慕着一个人呢?我,我不太懂,可是,狐狸呀,我觉得以前的你比较好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忌,无所畏惧,可是现在的你变得好胆小,又爱哭,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
池阳摸了摸自己的龙角,有些懵懂地看着遍体鳞伤而苍白无力的银湖,忍不住再次说道:“呐呐,你能不能放过自己呀?”
银湖怔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
幼狐时期被挤兑被欺负的时候都没哭,几十道天雷差点把他劈成灰的时候,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双生狐银溪入魔癫狂于黄泉的时候,他也没多难过,可是为什么遇上了诸葛明之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来自于他,所有的牵挂与思念都来自于他,所有悲痛与哭泣都来自于他,那么,诸葛先生呢?
正如天帝所说的,他会不会也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呢?会不会他被天帝威胁了之后,就不敢再往自己这边走一步了呢?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患得患失、惶惶不安呢?
“呐呐,要是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回到你还没遇到诸葛明的那个时间,该有多好。”池阳为银湖感到惋惜。
却不曾想银湖猛地抓住池阳的手臂,一脸惊喜:“对,你说的没错,如果我能够回到诸葛先生死之前的时间,是不是就可以救他?”
“……”池阳一脸黑线地望着银湖,有些无奈,“呐呐,你真的没救了。”
银湖却认真了起来,他用力地抓着池阳的手臂,着急地喊着:“池阳,帮我找找,我记得哪位小仙曾提过有时空洪流,能够回到任意一个时点,你帮我找找时空洪流在哪里?只要找到时空洪流,我就一定可以救诸葛先生!”
眼看那双红瞳越发疯狂,池阳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望向远方的棘空,忍无可忍抬手狠狠地揍了他一下:“呐呐,你能不能清醒点?哪有什么时空洪流,要是有的话,至于这世上那么多遗憾的事情吗?”
“有的。”低沉而庄穆的声音响起,棘空平静地移回目光,落在银湖身上,“但是,除了天帝,诸神都无法打开,那个地方,听说比阿鼻十八层地狱还要漫长,吾至今都不知道,天帝曾在里面遭受过何种苦难,以至于差点灰飞烟灭……”
银湖与池阳愣住了,齐齐转头望向棘空。

“呐呐,天帝真的穿越过时间洪流吗?”池阳困惑地望着棘空。
棘空微微垂下金瞳,凝望着池阳,轻声道:“自古以来,只有两位神明进去过,除了文真大帝,另外一个便是天帝,他们也曾执念于改变过去来重塑未来,但是均以失败告终,天帝还曾因此差点一念成魔,成为神堕者。”
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古神隐秘史,银湖与池阳都震惊地盯着棘空。
“呐呐,棘空上神,这是我等小仙能听的吗?”池阳倒吸一口气,讪笑地抓了抓龙角。
“无碍,在吾离开之前,想跟银湖小仙说一声,不要怨恨天帝,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汝,毕竟他曾无数次穿过阿鼻地狱般的时间洪流,熬过七七四十九道雷劫舍弃神格自降为人,他倾尽所有做的这一切,只为去救他此生唯一的挚友。”讲到这里,棘空微微叹息,带着无法释怀的遗憾。
“……银,银落大人?”银湖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棘空。
“他亲手将银落献祭天地,重塑了天柱,尔等可知天帝遭受了怎样的苦痛与煎熬,”棘空仿佛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金瞳里尽是怜悯,“黄泉里至今仍在盛开的彼岸花,就是天帝的血泪,吾至今都无法忘怀,找到他的时候,他跪在血流成河的黄泉道,全身被心火煎熬而烧得只剩一具骷髅,却依然捧着一颗人心,那颗快被烧成灰的心里,藏着银落诀别时的一滴眼泪。”
银湖僵住了,方才麒麟王说的,是天帝吗?
棘空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抬眸,望着蓝得不可思议的天幕,继续说道:“但是,天地需要一名公正的神,他是诸神赋予了重生使命的神,为了天道,吾等不得已强制消除了他记忆中的所有关于银落的一切,用神笔重新塑造一个虚无的银落。”
银湖顿了一下,咬牙切齿:“你们可真残忍!!”
“呐呐,狐狸,别这样!”池阳偷偷拽住银湖的衣角。
“残忍吗?”棘空失声笑了一下,回眸静静地望着银湖,“如若不曾动心,那么银落眼里会只有大义,天帝眼里只有苍生,这样便不会永生煎熬,可是,天帝动了凡心,狐仙动了情根,他们眼里有了彼此,神的公正便会夹杂了私心,天道如何守护?”
“怎么就不能守护天道了?”银湖忿忿不平。
棘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缓缓开口:“天帝是承担了重生使命的神灵,为了重塑天地而诞生,重塑天地就必须要封印混沌,封印混沌需要强大的力量来献祭,银落就是这样出现的,他生来就是要成为祭品,他们从一开始的命运就已经交织在一起了,如果银落不献祭,那么天帝就没法启动天乩来封印混沌,如果天帝一意孤行用自己来献祭,那么银落会成为天道的变数,将会遭天谴而散尽魂灵,这便是天道守恒。”
池阳似懂非懂地抓了抓脑袋:“呐呐,就是只能活一个吗?”
“银落大人怎么就成了天道的变数?他活下来这么不被认可吗?”垂下来的双手紧成了拳头,银湖抿了抿苍白的嘴,为银落的遭遇不甘。
棘空静静地望着银湖一会,轻声道:“银落,是千影神堕入魔之后的第九尾所化。”
“!”银湖震惊地盯着棘空,“千影大人?”
为……为什么会是这样?他记得千影当时并不喜欢银落,是因为,千影早就知道银落是她的第九尾所化的吗?
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明明只是想要知道时空洪流的事情,怎么就牵扯了那么多上古神明的秘史?
“千影曾为献祭混沌的最好选择,但是她修成九尾之后,又亲自断了第九尾,逃到魔界,朱雀大神为了护住狐仙的洪荒之力,费了很大的功夫护住第九尾的力量,却不曾想千影的第九尾化成了银落。”
“呐呐,我好像听懂了,银落上仙成了千影大人的替代品,是吗?”池阳恍然。
银湖却是心里一凉,为自己心目中曾经的英雄银落感到愤愤不平,又为狐族遭受这样的境遇感到心寒,他咬咬牙低声喊着:“我不想听了!你们上古时期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惜的破事,本狐不想听!”
去你的不应该存在,明明就为了苍生献祭了自己,却是以替代品的角色被天道抹杀,明明都是想活下来,为何被献祭的一定要是狐族?
“吾一而再地对抗天帝,放纵汝去与诸葛明相爱,一部分有吾对银落的亏欠,更重要的是,”棘空缓缓地抬眸,静静地望着银湖,“吾想看看,作为银落最后一滴眼泪化身的银湖,是否能够带着银落的执念,与相爱的人,走到最后。”
一股无名的战栗感,瞬间爬满了银湖的全身,他僵硬地抬头望着棘空。
“呐呐,银湖是银落的眼泪?!”池阳震惊地扭头盯着银湖,一脸不可思议。
“天帝无意中找回千万年来的记忆之后,曾经想方设法重塑银落,但是都失败了,最后他用了银落遗留在他身上的眼泪,借用了青丘的力量,创造了汝,而银溪是意料之外的衍生品,天帝本想让银溪成为九尾,供于天道,但是银溪熬不过情劫,反而阴差阳错让汝成功飞升。”棘空似乎想到了什么,失声笑了一下,“银湖啊,天帝他是想要保护汝,如同当年他倾尽所有的力量想要从天道手里保护银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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