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银湖的?”南洲艰难地问道。
诸葛明仿佛想到什么,浅浅地笑了一下,道:“谁知道呢,或许是他第一次遍体鳞伤地站立在我面前,明明凶神恶煞却又极其温柔地送我下山的时候,亦或是火烧宝灵塔时,他一身雪白从天而降……”
风有些喧嚣,身侧的凤凰树响得厉害,吞掉了诸葛明最后一句话:
——或许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
“山神大人,诸葛惶恐,”诸葛明淡淡地笑了笑,却笑得有些无奈,望着南洲的神情有些悲伤,“如果哪天诸葛不测,可否想办法让银湖忘掉我?”
南洲觉得自己有点窒息,他左右看了一下,抬起手,蹩脚地抓了抓耳朵,低声道:“什么?山头的风有点大,我听不清楚,啊啊,我听到了,银湖要过来了。”
银湖几乎是心急火燎地抱着一堆珍宝疾驰而来,差点撞上了南洲。
南洲有些不满地正要呵斥银湖时,就见银湖一脸献宝似的,拿着池阳搜刮来的珍宝,使劲地往诸葛明身上塞:“这个,这个夜明珠要记得带上,晚上去哪里都可以,啊,还有这棵千年老参,你得记得吃啊,说好的要跟我白头的,要平安地跟我到白头啊……”
诸葛明一脸温柔而宠溺地凝望着银湖,浅笑不语。
南洲觉得他的绿眸有些酸涩。
妈蛋,明明好不容易相互坦诚了心意,怎么会觉得那么难过呢?
明明都已经相爱了啊,为什么你们会让我如此不安呢?
“喂,你们两个,”南洲忍不住冲着他们大喊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珍惜对方啊,听到没有!!”
诸葛明抬眸望着南洲,含笑点头。
银湖“咦”了一声,扭过头,一脸嫌弃:“南洲呀,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说呢!!”南洲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
烦死这对恋人了。
荆州城。
银湖恋恋不舍地把诸葛明送到山脚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你,你记得等我,我这几天可能有点忙,来不了看你,但是,我总是能来到你身边的,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呀。”
诸葛明安静地望着他,眸底略略担忧:“真的没事吗?”
“哪能有事,顶多关我禁闭。”银湖咧开嘴笑着,“放心,天上那些神明跟我很熟,不会对我怎样。”
“……以后切忌冲动了,知道吗?”诸葛明温柔地望着他,无奈地浅叹了一口气,“这里有人在等你,无论如何请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可好?”
“好,好,好,我的诸葛先生!”
要命,好想抱着人使劲地亲个够呀!
银湖盯着诸葛明,舔了舔干涩的唇,笑得像个傻子。
诸葛明浅笑,抬手扯过银湖的前襟,轻轻在银湖干涩的唇上烙上一吻:“我等你回来,银湖。”
夏蝉叫得很欢,南洲山头上的凤凰花,越发火红。
杨戬带着雷震子再次降临南洲山头时,恰好看到了银湖与诸葛明分别的场面,杨戬闭上了第三只眼,雷震子垂下眼眸,轻叹。
南洲支支吾吾地站在一旁,低低地说道:“老身,老身已然尽力了,天帝陛下那边,还请杨大人说两句,实在是,老身能力有限。”
杨戬瞥了南洲一眼,不语。
南天门。
杨戬避重就轻地宣布银湖的罪行,不顾天意任意妄为,令人间在六月天突降大雪,理应关禁闭几日反思。
银湖这一次非常乖张地跪在地上,伏在地面,不声不吭地认罪。
众仙有些愕然,这只狐狸三番四次闯祸,这一次竟然这么乖乖认罪?
“还请天帝陛下下旨禁闭银湖于天阁塔数日。”杨戬恭敬地朝天帝作揖。
天帝似笑非笑地望着杨戬,不语。
杨戬微微垂眸,指尖微微收紧。
身侧的雷震子,顿时也紧张了起来。
天帝没有任何回答,从高高的坐台上翩然而至,从杨戬身侧擦身而过时,杨戬感觉自己体内的仙气一凝,动弹不得,心里暗叫糟糕。
银湖正觉得奇怪,怎么这么久没唤他起身,想动一下身子才发现,身子动不了了,一股属于天帝的威压,厚重地压过来,沉重得他透不气。
雷震子也意识不对劲,正要喊一声,声音发不出来了,身子也凝住了。
意识不妥的众神,能动的纷纷告辞,瞬间离开了南天门的审判大堂。
四周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一双大手轻轻地抚上银湖的脑袋,银湖突然觉得不对劲,心里忐忑不安,欲要发出声音,却是发不出来。
“做一个潇洒天地的狐仙,不好么?”天帝垂眸,低声叹息着,“忘了吧,银湖,回到那个无拘无束的日子……”
在场的神无不震惊。
银湖几乎整个神丹都在颤抖,都在拼命地呐喊:“不要,不要,不要!!!!”
一股强势的力量,在拼命地扯着银湖的记忆,与诸葛明相遇相知相爱的每一幕,被那股力量撕扯得断断续续。
不要!!!!
【我等你回来,银湖……】
诸葛明温柔的声音,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银湖痛苦万分地在内心嘶吼着咆哮着,九尾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凝聚于神丹处,银湖拼尽全力爆喝了一声,巨大的白光从他心口迸射出来,一股洪荒之力震得整座南天门也在剧烈颤动。
大抵是九尾的力量太过霸道,竟然能抗住天帝厚重的威压。
天帝悠悠然地飘到半空,金色的瞳孔里,半点情绪都没有,只是静静地望着银湖。
炸开九尾的银湖摁住心口,有些艰辛地爬了起来,喘着气,呲着牙冲着天帝咆哮着:“本狐乃千百年唯一一只狐仙,凭什么任由你左右我!”
“宇宙之大,唯独一狐仙,驰骋天地,潇洒恣意不好么?为何要令自身囿于一方山沟?患得患失,惶惶不安,”天帝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明知终将会失去,却依然固执赴死,所为何故?”
银湖心里一凛,却是失声笑了一下:“天帝陛下无心,哪知我的心甘情愿呢?承蒙陛下恩赐,我银湖得以修成九尾,所以,我从不愿与你为敌,但是,若是你非要阻拦,休怪我与整座南天门为敌!!”
洪亮的声音在南天门回响着,杨戬低声叹了口气,剩下的双眼也盍上了。
雷震子焦急得不得了,他欲要发出声音,奈何还是发不出来。
“朕怜汝修行不易,屡次劝汝回头,偏偏汝固执如斯。”天帝摇了摇头,“虽然可惜了诸葛明,但是无法,星君易得,九尾难寻,汝的力量对维持天道甚是重要。”
银湖怔住了,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望着天帝,艰难地发问:“你要对诸葛先生作甚?”
天帝扬起嘴角,笑得高深莫测!
“该死的!!”怒火中烧,银湖咆哮着一掌轰过去,南天门的柱子轰然倒塌,随即,他立刻转身,欲要往人间界冲下去,却不曾想天帝的威压,再一次浩浩荡荡地倾覆而来,逼得银湖不得不转身对峙着天帝。
成仙不久的银湖,是在天帝的帮助下获得九尾的洪荒之力,还不能很好驾驭自己的力量,天帝便帮银湖束缚了一部分力量,原想等着修得功德圆满,再好好使用自己这份霸道的力量。
可是不曾想,自己会用这份力量对峙曾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天帝。
南天门的战况可谓惨烈,银湖几乎都是毫无技巧在横冲直撞,天帝就像在逗弄自己的爱犬,全程悠然惬意,似笑非笑,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
但是,总是有变数的,即使是天帝也是不能够测算所有的运行规则。
比如银湖的动情,比如原本再一次被囚在无尽湖的老饕。
“呐呐,他在拖延时间,狐狸!!”
一声怒吼,池阳化为老饕,横冲直撞地撞向天帝,天帝终于敛起嘴角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飘然落至高台,居高临下地望着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化成人形的池阳。
池阳喘得差点一口气都提不起来,他拽着银湖就往云端跑,一边跑一边趁机跟银湖解释:“呐呐,狐狸,我听到了,上次,上次我去毁三生石的时候,听到了天帝跟司命少君说,狐仙动了情根,洪荒之力会消失,天道需要巨大的力量来维持,为了保全你,就不得不牺牲诸葛明,你喜欢的那个人类,是天帝特地安排推动人间规则运转的棋子!”
银湖震惊地看着池阳,忘记了奔跑。
第六十七章 入魔
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池阳差点把自己憋死了,他有些着急地抓着银湖的手臂:“呐呐,狐狸,诸葛明的名字不在三生石里,但是我却在三生石里找到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另一端绑定了另一个人,但是那个名字不是诸葛明!叫啥君来的,呐呐,不管了,反正就是你不能出现在三生石里,天帝没法改变你的命数,原先计划顺其自然,静待你熬过这道情劫,说不定会让自己功德圆满,但是现在很明显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天帝不得已要出此下策,除掉诸葛明,让你回归正道!”
“饕餮,言多必失!”天帝淡淡地扫了一眼过去,一记威压狠狠地扫过来,池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银湖却是抗住了,他艰难地望向天帝,这个他自小就崇拜的至高无上的天神。
“……我跟他,对你而言,只是棋子么?”银湖问得满口苦涩,红瞳里泛着波光。
天帝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汝若回头是岸,朕考虑放他一条生路,若汝执迷不悟,朕只能牺牲他了。”
“去你狐大爷的!!”
随着一声怒吼,银湖体内禁锢的力量随即尽数冲开,浩浩荡荡的洪荒之力,一波又一波冲向天帝,天帝蹙起眉头,抬手在半空画了一道圈,力量如流水般冲向了圈里。
九尾疯狂摇曳,银湖全身爆发着红色的光,他气急败坏地挥着爪子飞向天帝,天帝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抗住他的力量,擒住他的爪子,另一只手正好直接穿过银湖的心口,生生地擒住了银湖心口处蔓延的白色的情根,一点一点地用力往外拽。
“啊啊啊!——”
痛楚几乎包裹着银湖全部的身体,他痛不欲生地卷缩在半空,想要撕咬天帝,但是太他娘的痛了,比承受了几百道雷劫还要痛。
“呐呐,狐狸!!”池阳着急了,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化成老饕冲过去,没想到一道金光乍现,麒麟王凭空出现,一手抓住了天帝的手,硬生生地掰了出来。
麒麟王几乎是以强悍的战神之力,从天帝的手里,夺下莽撞的银湖,面无表情地扔在池阳身侧。
池阳几乎是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呐呐,棘空陛下,你终于肯来了。”
棘空扫了一眼池阳,池阳似乎会意了,赶紧带着受伤的银湖,狼狈仓逃。
天帝望着他们逃离的身影,浅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颇有些迟了。”
“放手吧,长空。”棘空平静地对峙着天帝。
天帝听到这个称呼,恍然了一下,望着棘空半晌,失声笑了一下:“许久不曾听过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汝曾说,天道自有天道运行的规则,吾等无法干涉,这几千万年以来,吾不曾见汝干涉任何神的轨迹,为何对这只狐狸,偏偏诸多干涉?”
“天道需要更强大更纯粹的力量。”
“吾还在,长空,”棘空叹了口气,望着天帝,金瞳里缓缓地泛起怜悯,“放过自己罢,背负太多会迷失了初心。”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天帝仰天大笑了一番,随后敛起笑意,似笑非笑地望着棘空,“神本无心啊,麒麟王,这还是诸神对朕的千叮万嘱。银湖既然位列仙班,就应当遵守神的规则,执行神的使命,朕或许当真对他过于纵容了。”
“……”棘空垂眸叹息,“允他一世如何?”
天帝的表情微微裂开,他不可思议地侧了侧头,站在一堆废墟上,望着棘空:“当初他跪求诸神允他一世,谁允了吗?为何到了银湖身上,棘空大神却生出怜悯,要朕允他一世呢?”
棘空抿了抿嘴,再一次叹息:“银落已殁,长空。”
天帝有些茫然而困惑地侧了侧头:“朕知道,不必每次都提醒,所以朕有意助银湖修成九尾,就是在报答银落上仙献祭自己成全苍生的壮举啊。”
棘空抬眸,深深地看了天帝一眼,不再言语,转身就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了。
遗留天帝陛下,孤寂而萧索地伫立在一堆残垣废墟当中。
天帝有些疲倦地摆摆手,威压消失了,杨戬几乎是带着雷震子落荒而逃。
南天门寂静一片,金色的衣袍却无风而鼓动了起来。
好久好久,一声淡淡的叹息声从废墟中传来:“银落已殁,我知道。”
银湖飞得太急了,他咆哮着撕开眼前遮挡的云,凌厉的罡风化成锐利的刀子,千遍万遍地割裂他的肌肤,体内不受控的力量在膨胀着,试图霸道地占据这副仙躯,五官一点一点地渗出骇人的血。
紧跟在身后急行的池阳,在看到眼前摇晃的白色身影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冲上去,才刚抬起手,触碰一下银湖,一道强烈的红光从银湖体内炸开,池阳猝不及防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炸飞了。
“呐呐,银湖!!!你停下,你先冷静下来!!”
池阳焦急万分地大叫了起来,眼看着,那团炸开的红雾中,银湖仿佛入魔般,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爬满了他绮丽的容颜,红色的瞳孔早已失去了焦距,悬在半空,九条雪白的狐狸尾巴疯狂摇曳,呲牙吐出浓厚的瘴气。
“呐呐,狐狸,快,快凝神聚气,快控制你的力量!!”池阳终于意识到原本束缚住银湖九尾之力的力量被解封了。
红色的雾气越来越浓愈,仿佛谁的血撒了半边天,红得彻底,银湖毫无意识地化成了一只硕大的九尾狐,黑色的符文拼命地往九尾狐身上爬,试图束缚九尾的力量。
“啊啊啊啊!!——”九尾狐在半空挣扎着,咆哮着,撕扯着自己的尾巴,仿佛在跟自己做剧烈的斗争,那震耳欲聋的狐鸣声,带着痛苦而挣扎,震得南天门颤动不已。
池阳见状,赶紧化成老饕,冲着九尾狐飞奔而去,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九尾缓解他无法控制的力量。
与此同时,硕大的灰羽带着明暗的雷电,疾驰而至,一道道闪电打在九尾身上,狐鸣声愈发惨烈。
杨戬疾驰还是废墟的南天门,天帝站在高高的站台上,面无表情地凝望着远方一片红色的天空,不语。
“陛下,九尾要入魔了!”杨戬心急如焚,为何现在又不加阻止了呢?天帝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神若动心,心生万物,万物即深渊,为何不知晓呢?”天帝垂眸摇了摇头,随后微微抬手,食指一弹,一道金光直直打了过去。
隔着重重乌云,金色的光芒,带着天帝的力量,直直打中了九尾狐的眉宇,顿时金光乍现,在一片血红的雾气中,九尾狐化成人形,直直坠落人间。
“呐呐,狐狸!”
“银大人!”
“银湖!!——”
一道雷电硬生生地划破寂静而沉闷的夜空,也硬是把疲惫数日的诸葛明唤醒了,不,确切地说是惊醒了。
桌面上尽是列兵布阵图,诸葛明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有些心慌意乱地扒拉开那些繁杂的纸张,底下有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一双明艳而澄澈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看似温柔而充满缱绻的笑意。
神色终于柔和了下来,略略粗糙的指尖划过画面上的眼睛,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与温柔。
方才的噩梦里,银湖一身的血淋淋,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望向自己的眼神空洞而无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怎么呼唤都他都仿佛没听见。
诸葛明小心翼翼地掩住那张画纸,走到窗边,外面依旧暴雨倾注,他重重地吐了口气,使劲地揉了揉心口,总是心神不宁,所为何故?
他干脆跳上窗台,不顾大雨飘落,抽出腰际上的木萧,缓缓地吹响了箫声。
跟随刘主来前线大半年了,战线依旧吃紧,曹贼占据的关键要塞迟迟攻不下来,刘主已经开始心烦气躁了,要不是自己坚持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座要塞,恐怕刘主早已撤兵,但是此时撤兵就没力量再跟曹贼制含#哥#兒#整#理#衡了。
诸葛明心里头沉重得很,除了这场持续大半年的战线,还有那个一去大半年毫无消息的神明大人。
他把他的神明拉下了人间,心里的喜悦与痛苦却是并存的。
有时候想念了会偷偷的呼唤,即使没有回应也没关系,他知道,如果他的神明听得见,一定是飞着跑过来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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