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湖!——”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没发现那抹莹白的身影,而后安静地伫立在泥泞的山路上,听着止不住的雨水砸在伞上的声音,再一次砸碎他的期待。
“……这狐狸真是狡猾,一消失就大半年……”
“……狐狸就是个骗子,说好的一唤就出来呢……”
“……嗯,真是亏了,被他诓了一把木萧,可是我爹留给我的,算了……”
诸葛明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失落在琥珀色的眸底里尽显无疑。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时,一双雪白的赤足出现在视线里,诸葛明猛地抬眸,银湖伫立在大雨中,凝望着他,浅浅地笑着,偌大的雨,丝毫没有落在他身上。
“诸葛先生,我回来啦,你想我了吗?”银湖张开双手,扬起灿烂的笑靥,赤着脚,扑到诸葛明的身上,诸葛明一个踉跄往身后跌过去,油纸伞被打翻了,但是雨水并没有打在他身上,他跌坐在泥泞的山地上,银湖紧紧地抱着他,微微有些颤抖。
“我好想你,诸葛先生,好想好想!”仿佛呢喃般,银湖跪在地上,用力地收紧手臂,仿佛要将怀里的人,狠狠地揉进身体里才罢休。
“……”诸葛明怔忪了老半天,干涩的唇张了张,有什么哽在喉中,他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先生?!”银湖没听到回应,赶紧松开诸葛明,望着诸葛明盯着自己仿佛失去焦距的瞳孔,有些慌了,赶紧摇着他的肩膀,喊着,“诸葛先生?”
“——嗯。”诸葛明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起手,忍不住触碰一下银湖的脸,好像是真的。
“我听到你的呼唤了,你也想我了么?”银湖抬手,覆住诸葛明的手,抚上自己冰凉的脸颊上,红瞳里满满都是思念及深情。
瞳孔回焦,诸葛明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赶紧抽回手,别过头,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来找回我的萧而已,你别想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挪,试图从泥泞中爬起来,但雨后的山路太滑了,他一脚踩滑,直接往后摔,摔进了银湖的怀里。
银湖从背后抱住了诸葛明,带着低沉的嗓音在诸葛明的耳边念叨着:“可是,我对你想了很多,诸葛先生。”
诸葛明的身体有些颤抖,眸底里却是一闪而过的愠气。
他使劲地挣脱开银湖的拥抱,再一次爬起来,摸索着抓着自己的油纸伞,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异常镇定:“把萧还给我,狐仙大人。”
“你呼唤我只是为了你的萧吗?”银湖眨巴了一下红瞳,浅浅扬起嘴角,试图掩住眸底的失落。
“那不然呢?”诸葛明抿了抿嘴,语气有些颤抖,“难道狐仙大人真的觉得我会自作多情地想要跟你在一起吗?”
“不行吗?”银湖有些艰难地爬起来,想要站直身体,但是心口处,他奶奶个狐,有点痛。
诸葛明失声笑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银湖,“狐仙大人怎么会这么想呢?您贵为神仙,诸葛区区一介凡人,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狐仙大人非要我们掺和在一起,这不是为难诸葛吗?”
“我喜欢你是让你为难了吗?”银湖的唇有些发白,法力瞬间消失,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浇在银湖身上,红瞳里的光仿佛失去了颜色。
“那不然呢?”诸葛明垂在另一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揪心地深吸了口气,嘴唇有些发白,“莫名其妙地突然闯进我的世界,理所当然地与我结契,一声不响地消失,却从不问过我的意见,狐仙大人是觉得诸葛很好玩吗?”
银湖有些愕然地抬眸,怔怔地望着雨中的诸葛明,那双原本足够镇定的瞳孔里,微微泛起了波光。
“诸葛乃一介凡人,有很多想要去实现的梦想,不能跟狐仙大人纠缠在一起,所以,恳求你,把萧还给我。”诸葛明的声音都在发抖,但是他异常的镇定。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之前的救命之恩?”银湖抿了抿嘴,脸色有些苍白,他忍不住往前走一步。
眼前的人在发抖,即使掩饰得再好,也难以抑制起伏的心情。
“……你要以身相许是吧,行,我给你,区区一具身体罢了!”诸葛明自暴自弃地扔掉手中的伞,垂眸,抬手,想要解开自己的腰带,但是手太过颤抖了,以至于老半天都解开不了。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诸葛明颤巍巍的双手,转眼间,他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里。
银湖轻轻抱住诸葛明,有些疲倦地叹息着:“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别哭……”
诸葛明愣住了,他眨巴了一下干涩的眼睛,两道清泪滑落下来,银湖消失了,雨停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双手还搭在腰带上,腰带上别着一只老旧的木萧,上面还有银湖清冷的气息。
南洲隐身半空,望着半跪在地上无声落泪的诸葛明,又望了望背道而驰的银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犹豫片刻,朝银湖飞过去,“哎,狐狸——”
话还没讲完,急速飞在半空的银湖,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飘然落下,如同深秋里灰败的落叶……
【作话】
这令人堪忧的个位数的收藏,看来文笔与剧情都还需要继续磨练呐。
不过,无碍,我写得开心,但愿看到此文的人能够感受到狐狸真切的爱意。
写书人,一旦开笔,便没有仓皇停笔的道理。
第五十五章 失落
池阳望着犹如破布般飘在无尽湖上的银湖,挠了挠头,十分费解,他使劲地戳着银湖的手臂:“呐呐,你这是干嘛呀,要死了吗?长了情根会死吗?”
银湖没想理会他,闭着眼,四大皆空的鬼样子。
南洲接住他的时候,银湖一脸的青白,只道了一声:“送我往无尽湖。”然后便昏死过去了。
“呐呐,说话呀,死了么,狐狸?”池阳拧住眉头,戳得更起劲了。
“跟你说不了,你这条蠢龙!”银湖忍无可忍拍掉池阳的手。
“呐呐,怎么就说不了了?”池阳更好奇了,挨着银湖瞧个不停,“不就是动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得就你会动心一样!”
“哼!”银湖抬眸白了他一眼,不吭声,继续闭上眼睛装死。
“呐呐,狐狸,”池阳认真地想了一下问道,“喜欢一个人会很想死吗?如果那么痛苦,为什么你还要喜欢他?”
老饕着实不明白。
“……”银湖心里咯噔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静静地望着池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呐呐,我听银溪说过,心悦于一个人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所有再平常不过的风景,因为有他在而变得绚烂多彩啊。”
银湖怔住了。
“呐呐,银溪还说,因为心里有了牵挂,所以漫长的时光里便有了期待的喜悦,但是,你为何会那么悲伤?”池阳再次挠了挠头,那张天真的脸蛋上写满了困惑。
“……因为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银湖张了张干涩的唇,努力地想要扬起嘴角,但是太苦涩了,他连抬起嘴角都费劲。
“呐呐,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
“他说的,他觉得,我的感情对他来说太为难了啊。”银湖忍不住冲着池阳喊了起来,声音惊起了无尽湖层层涟漪。
“呐呐,怎么为难了?”
“我哪知道,说什么我是神,他是凡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银湖烦躁地嚷了起来,却被池阳打断了,池阳一脸认真地应道:“他说的没错啊!”
“什么没错!!”银湖恼怒地瞪着池阳,身侧紧攥的拳头,仿佛池阳一点头就挥过去。
“呐呐,你们本来就不是一路货色啊!”池阳耸耸肩。
“注意你的用辞,别逼我在无尽湖对你动手!”火气蹭蹭蹭地在头顶上冒烟。
“呐呐,我又没说错,神拥有无尽的时光,可是人类只有短暂的一生啊,怎么在一起呀?”池阳一脸无辜与费解,“我觉得他说的很好啊,总不能让你废了修为陪他吧。”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银湖猛地抓住池阳的手臂,怔怔地望着池阳。
池阳睁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一脸懵逼地望着银湖,歪了歪脑袋:“呐呐,难道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他在为我着想?”隐隐的雀跃一点一点地爬到心头,银湖攥得更紧了。
“呐呐,我觉得像这种事情,银溪比我更懂,毕竟她曾为了一个人类,大逆不道跑去黄泉跟阴兵干架了。”池阳似乎想起了什么,兴致盎然了起来,“对了,她还被关在黄泉吗?刑期满了吗?我想她了,啊,要不咱们去看看她好不?刚好我已经到期了,可以出去啦!”
对啊,银溪,他的双生狐,再也没有谁比银溪更懂人心了。
于是乎,没等银湖反应过来,池阳就拽着银湖,化成小白龙,冲着无尽湖上空悬着的海市蜃楼发出一阵龙鸣之后,便带着银湖呼啸而去。
无尽湖里,一双金瞳微睁,却很快盍上。
黄泉之地。
这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阴暗而沉重的鬼地方,竟然盛开了热烈而鲜红的彼岸花,幽幽地蔓延至奈何桥。
老饕横冲直撞得非常霸气,龙尾一扫,顿时鬼哭狼嚎,惊得阴兵们列阵对峙,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姗姗来迟的银湖赶紧大喊着:“诸位兄弟,我们是来看银溪的!”
阴兵们面面相觑了半晌,一道火红的身影飘然而至,老饕见状,兴奋地在黄泉上空滑了一圈,冲到对方跟前时化成人形,张开手臂,热情地想要拥抱对方,却被一只娇嫩雪白的手摁住了他的脸。
“呐呐,银溪!!”池阳委屈巴巴地扑闪着自己那双大眼睛。
银湖望着自己的双生狐,微微错愕,几百年不见了,银溪的锐气竟然没被地府的瘴气所激化,反而沉淀成一抹违和的安详。
那张同样绝美的容颜上,没了几百年前撕心裂肺的戾气,反而多了一份沉静。
隔着聒噪的池阳,白狐与红狐遥遥相望,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银湖想起了几百年前,银溪动了凡心,舍弃一切与凡人私奔,就为了人类一句海誓山盟破了修为,银湖三番四次劝阻不成就放弃了,最后自己修出九尾,位列仙班之际,才从千影大人那里听说了银溪。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也太脆弱了,那个人来不及给银溪披上红盖头就死了,银溪觅着那人的灵魂,追到了黄泉,到处在找,到处在寻……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凄厉而癫狂的尖叫声,响彻着整座黄泉。
犹记得,那时的银溪身着红色的喜服,凤冠早已落入黄泉,披头散发,仿若妖魔在地狱横行,所到之处无不鬼哭狼嚎。
银湖赶到的时候,银溪已经入魔了,形容尤其可怖,十万阴兵都降不住她破坏黄泉之路。
她追着阎王逼问她的郎君所往何处,阎王怒喝她执迷不悟。
银湖迫不得已协助阎王降住那时已经修出八尾的银溪,情劫是银溪最后成仙的一劫,可惜她熬不过。
银溪在银湖的怀里嘶吼、咆哮、挣扎,密密麻麻的梵文爬满了她原本倾城倾国的容颜,可怖的面容此刻如同魔鬼,她哭泣着、愤怒着、尖叫着要大家还她的郎君,可是谁也没理会她。
银湖既心疼又气急银溪的为情所困,心想到底爱是个什么玩意,可以把银溪搞成这鬼样子。
最后银溪被收押在地府时,瞠着红目,直直望向黄泉,呲牙咆哮着,撕心裂肺又充满戾气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银湖走的时候,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区区几百年,岁转星移,银溪没有被收押在地府深处,戾气仿佛被洗得一干二净,沉静的容颜在阴沉的地府里简直如画般存在。
“你,寻到他了吗?”银湖艰难地开口了。
银溪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
“……这是何苦呢。”银湖叹了口气,走上前,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抱住了银溪。
银溪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眸底所有的情绪。
亡灵在黄泉之路徘徊着,时不时回过头想要眺望人间,却被阴兵赶着往前。
红瞳扫过阴沉的地府,落在黄泉两侧的彼岸花,红得仿若染了这世间所有人的心头血。
“嗯?!”银溪的蓝瞳一扫,落在池阳身上,随后,转了一圈,留在身侧银湖身上。
银湖干咳了几声,别过头,继续盯着开得鲜艳的彼岸花。
“唉,银湖,你这又是何苦?”银溪沉沉地叹了口气,望向奈何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终究没有好下场。”
“不试过怎么就没好下场了。”银湖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瞪着她。
“代价太大了,尤其是对神而言。”银溪有些惋惜地凝望着银湖,“你既已位列仙班,就不要掺和人间的情爱,可好?”
“……”银湖盯着她不语。
“你见过我入魔,银湖。”银溪苦笑。
银湖的目光移至彼岸花,不语。
“呐呐,银溪,他回不了头啦,”池阳扯了扯银溪的红袖,“情根深种,我可是亲眼看着他要死要活的。”
“滚!”银湖抬手一掌拍在他脑门上。
“真的,他说那个人类不喜欢他,所以他难过得要死掉了。”池阳拽着欲要揍他的银湖,八卦地喊了起来。
“住口!”银湖竟然别扭了起来,他有点后悔来找银溪,想当年,他亲手擒住了银溪,协助阎王将她收押在地府深处。
银溪但笑不语,抬手温柔地抚上银湖的眉宇,顷刻间,一道红光闪过,银湖动弹不得,银溪微微盍眼,额头靠上自己的手背,试图去读取银湖的记忆。
“呐呐,银溪,这是在作甚?”池阳好奇地看着僵硬的银湖,凑了上去。
“他在生气啊,银湖。”银溪没有睁开眼,只是扬起嘴角淡淡地笑着。
银湖顿了一下,凝望着近在眼前的银溪,一圈一圈泛蓝的光环绕着他们。
“呐呐,这么神奇?!”池阳一双黑眼睛瞪大老大,眸底满满的跃跃欲试,“我也来,我也来,银溪,你来看看我的记忆,可好?”
银溪松开银湖,侧过头,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池阳高耸的龙角,浅笑道:“恐怕不能,这是我与银湖通灵之处,仅止于双生狐。”
啊?!池阳一脸的失望,念叨着:“呐呐,那就可惜了,还想给你看看麒麟王睡觉的模样呢。”
“银溪,你说他在生气?”银湖一把推开池阳,拽着银溪的红袖,着急地问道,“他生气什么?”
“天上一日人间得要一年,你可想过,他在人间如何等你?”银溪温柔地望着银湖,蓝瞳里淡淡的怀念。
“……”银湖怔怔地望着银溪,不语。
“你心悦于他,可曾想过,要对他负责?”
“什么意思?”
“我们假装他也心悦于你,那么你一声不吭消失大半年,可曾想过这大半年来,对他,是不是煎熬?”银溪站了起来,微微侧头,彼岸花海的另一端,远远伫立着一抹玄色身影,银溪垂眸,继续道,“时间于神来说,不足轻重,但是对人类而言,却是生命的流逝,你喜欢的这个人,他看得通透,经过你的消失与出现,似乎看到了你们的差距,所以,他只能拒绝了,倒是个非常理智的人。”
“为什么要假装他心悦于我?”银湖有些焦躁了起来。
“你是否想过,为何最后一次见面,你一回到南洲山,他就出现在南洲山?”
“我与他结契,能感知到他的——”银湖停住了,有什么仿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呐呐,为什么?”好奇龙宝宝眨巴着一双漆黑大眼睛。
“究竟呼唤过多少次,爬过多少次南洲山头,才等到你的归来?”银溪淡淡的一句问号,在银湖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他感觉到裂开的神格缺口里,颤巍巍的心,被情根束缚得越紧,紧得都透不过气了。
“天帝陛下一定听到了,所以在你的神格下了禁制,想要阻断你们的契约,但是,迟了,情根深种,你对他的感情回应了他的呼唤,所有的心心念念化成了煎熬你神格的利器,所以你才如此痛苦不堪。”银溪抬手温柔地抚摸着银湖冰凉的脸颊,眸底里尽是惋惜与无奈,“事已至此,如果放不下,那就去寻他吧。”
银湖用力地抿了抿嘴,红眸里缓缓地燃起一股烈焰。
他用力地拥抱了一下银溪,便毅然转身,化成一道寒风,席卷了一地的彼岸花,消失在黄泉渡口。
“呐呐,狐狸!!”池阳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唤住他,但是狐狸消失了,他扭头急急地问道,“银溪,你为何不阻止他?难不成还要他走你的老路吗?啊,我知道了,你在报复他几百年前协助阎王擒你入地府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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