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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奶包落入魔掌以后(藻荇于池)


戴齐天朝厉海挑眉:“八仙楼,走着。”
厉二爷咧嘴角强颜欢笑,发动摩托车带二人前往当地一间挺有名气的鼓韵茶楼。
因为在市区摩托骑不快,天气又热,三人都没戴头盔。戴齐天一路上都在没话找话跟霍振庭聊天。
她年纪比霍振庭小,但霍振庭看见漂亮姑娘……或者不太漂亮但可爱的姑娘,一概都叫姐姐。
所以小傻子昨天怎么跟女鬼撩骚,今天就怎么跟戴齐天勾搭。
俩人小声说大声笑,在厉二爷耳根子底下拉家常讲故事。
待车开到茶楼门口,不等厉海开口质问戴齐天耍什么坏心眼,戴齐天先一惊一乍跳下车,跑到路边一个卖花的老太太跟前:“哎呀!您这郁金香可真漂亮,给我来一朵。”
戴大小姐拿到鲜花后掐掉大半花茎,跑回来塞霍振庭马甲左胸的领边兜里:“庭庭你看,多漂亮!喜欢吗?”
霍振庭笑容无比灿烂:“庭庭喜欢,谢谢姐姐!”
厉海看他俩这模样,险些气到当场圆寂。
一把扯开戴齐天,将霍振庭挡在背后,怒不可恶训斥自己名誉未婚妻:“你别妄想用这么拙略的激将法让我喜欢你,我就算吃醋也是为庭庭吃醋,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戴齐天踮起脚,脑瓜顶能碰着厉海下巴颏。
但戴小姐从七岁往后跟厉海干架,就从来没让厉海赢过。
所以厉海在青春期时本该对女性产生的「仰慕」之情,莫名其妙变成敬而远之的「仰望」之情,很难讲是不是跟她有点儿关系。
可是今天,令厉二爷「仰望」的戴大小姐,并没按以往惯例对其进行武力威慑。
而是语重心长打起感情牌:“厉海,我跟你多大岁数,就认识了多少年。今天这么费力用心讨好你,你不说感动吧……是不是好歹也该关心一下我遇见了什么难处?”
霍振庭站厉海背后,一个劲扒拉他肩膀劝和:“哥哥,侬不要对姐姐这么凶,姐姐给庭庭买汽水,姐姐是好人。”
厉海脸色郁闷回头瞪住傻媳妇:“我也请你喝过鸭粉汤啊!还有生煎……小笼包、驴肉火烧!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出来,已经给你花得一干二净。
你可倒好!成天介走到哪都认姐姐,一天一个,到处留情,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啦?”
厉二爷今天是真的醋大劲儿了,小傻子跟曹美莲闹死闹活好几回,可那是人家原配,他无话可说。
昨天那个屠惠心虽然缠人,但她不是人,厉二爷心里膈应但劝自己人鬼殊途不必在意。
今天跟戴齐天眼来眼去就真叫他很难无视!况且他还明知道戴齐天肯定不安好心,所以再难保持淡定。
霍振庭陡生愧意,涩然垂首,心想对自己最好的毕竟还是厉海哥哥。
于是越想越自责,一把搂住厉海,红着眼眶恳切告白:“哥哥我爱你,庭庭最爱哥哥。”
「我爱你」是他俩昨晚洞房时,厉海教傻媳妇的新词。
很多很多个喜欢加在一起,就是「爱」。
庭庭可以喜欢灰灰,喜欢琉璃弹珠,也可以喜欢漂亮姐姐,喜欢对他好的伯伯、孃孃;但只能爱厉海哥哥。
厉二爷首次探索洞房虽然失败,但对傻媳妇的教育很成功。
霍振庭见厉海不为所动,伤心得落下两滴眼泪,嘬唇偷偷亲吻厉海后颈:“哥哥对不起,庭庭知道错了。”
厉二爷终于心软,转身回抱小傻子,揉搓对方后脑勺:“知道错了就好,侬昨天答应做我老婆,就不能再随便喜欢别人。
别说她请你喝汽水,就算请你吃满汉全席,你也不能喜欢她。”
“庭庭记住了。”霍振庭乖乖点头,但内心十分好奇:“哥哥,满汉全席是什么东西?”
厉海也没吃过满汉全席,但满汉全席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老婆不能被别人几口吃食拐跑。
戴齐天抱臂上前两步,凑近泪眼婆娑的霍振庭,笑嘻嘻引诱:“满汉全席可好吃了,你跟姐姐回燕京,姐姐请你吃。”
厉二爷气得想打人,但因为知道打不过,而令其理智压下怒火:“有什么难处您直说。别搁这儿添乱了行吗?”
戴齐天哈哈一乐,一手一个推俩大男人进茶楼:“进去坐下慢慢说。”
戴小姐做豪客开雅间儿,不等坐下就连珠炮似的开口,点一桌子水果点心。
霍振庭难得一下子看见这么多甜味零食,不仅有中式酥皮甜饼,还有洋派奶油蛋糕和白脱夹心饼干。
他瞪大双眼盯住各色花式点心,但由于刚被厉海训斥过,不敢动手取食,只一个劲抿嘴吞口水。
戴齐天觑目挤怼厉海:“瞧你把孩子吓的,你真不让他吃啊?”
厉海嗤笑:“嘁,不吃白不吃。”说完主动给霍振庭斟茶递水:“庭庭想吃什么随便吃,但是吃慢一点,别噎着。”
霍振庭连连点头:“谢谢哥哥。”随后又扭头面向戴齐天:“谢谢姐姐。”
他这人虽然脑子不太行,但礼貌很周到,招人喜欢。
戴齐天笑容可掬:“不客气,是姐姐有事请你厉海哥哥帮忙,请你们吃点东西算提前给你们道谢。”
厉海脸色稍霁:“你到底什么难处啊?”
“挺小一事儿,你肯帮忙也就举手之劳。”戴齐天说着抓起一把炒葵花籽,咔咔嗑起来。
厉海双手插兜洗耳恭听,可恭了半天也没恭出下文,遂忍不住催促:“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戴齐天瓜子嗑不停,拧眉毛白他一眼:“我听书呢,你等会儿,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
茶楼一层的大戏台上有一对老夫妻弹拨三弦,用江南吴语唱故事。
戴齐天表面听得很投入,实则在等霍振庭把所有点心都尝完一遍,然后才好整以暇对厉海开口:“下星期劳埃德银行有一场拍卖会,你想办法弄两张入场券,陪我去看看。”
厉海冷笑翻白眼:“你又不买,有什么好看的啊?”
戴齐天反问:“欣赏一下不行吗?”
厉海咂舌冷哼:“什么宝贝啊?还值得你特意跑一趟来沪城欣赏……”
戴齐天讪笑否认:“谁说我特意跑一趟啊?我这不是赶巧碰上了嘛。我来沪城是跟你家里商谈婚事的,你失忆啦?”
厉海扁嘴不吭声。
戴齐天朝面前餐桌呶呶下巴:“这一桌可挺贵的,你要是不帮我……咳嗯!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吧。”
厉海攒眉盯住她片刻:“我去年陪你去过一趟拍卖会,你还记得吧?”
戴齐天微笑点头:“是呀!那次不是玩得挺开心?看见好多漂亮宝贝,开眼界、长见识,所以这次听说又有热闹可看,就想再去瞧瞧嘛!你搞张入场券又不难,干嘛这么小气?”
厉海抱臂盯住她追问:“你说这种拍卖会从不对外宣传,我爸都得找人特意打听才知道,你怎么总能‘赶巧’听说?”
戴齐天咂舌哂笑,表情不以为然:“当然是我同学多嘛,家里做什么的都有,各个都是道听途说,赶巧传到我这里,我就凑个热闹而已,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厉海沉眉敛目,半点不给戴小姐说笑捧场:“去年陪你看完拍卖会,你前脚回燕京,后脚所有拍品在买主家里失窃。巡捕房一晚上接到近二十起失窃报案,你说吓不吓人?”
戴齐天瞠目结舌大声惊呼:“啊?不会吧?这么离谱?我的天呐!太不幸了……”
厉海点头:“没错,就是这么离谱,至今案子都没破。”
戴齐天抚额窘笑:“可是跟我有啥关系?我就一看热闹的。”

厉海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话不过大脑,但并非真正的笨蛋。
西洋银行每年都会举办几次古董拍卖会,拍品来自全国各地,但从不对公众宣传。
邀请函只发给本地资产雄厚的真正有钱人。
厉老爷本身就是洋行大买办,沪城的西洋银行,家家都跟他有交情,拿银行举办拍卖会的入场券简直易如反掌。
但厉老爷为人务实,对古董、珠宝、玉石摆件一概不感兴趣。
去年因为戴齐天突然想去“长见识”,厉老爷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人要入场券。
结果没过几天,所有拍出去的宝贝集体失窃,这就十分蹊跷。
盗贼能偷得如此准确,说明肯定在拍卖会现场有内应。
他们记下拍客身份,圈定目标下手,一个晚上把那场拍卖会上的拍出去的宝贝洗劫一空。
手段之犀利,令人震惊。
沪城几个大巡捕房联合揖查,把现场六十二位拍客全部排查一遍,重点盘问到场但未举牌的看客。
厉海当时还在上学,人在军校;戴齐天则已经返回东北。
厉江当然不可能拘捕亲爹,只在家里谈两句就作罢了。
厉老爷说自己第一次伸手要入场券就碰见这种事,很晦气,以后家里人不许再瞎凑热闹。
去年那场拍卖会上的古董拍品全部来自奉天旧宫。
而好巧不巧的,戴齐天的祖籍就在奉天。
这姑娘艺高人胆大,兜里有钱手下有兵,长得也不算太差,却整天扮花痴,非要懒在厉家给厉海当童养媳。
厉海以往少不更事,没谈过感情时,也曾稀里糊涂信了她的鬼话,但如今就凭戴齐天看霍振庭的眼神。
他觉得戴大小姐喜欢小傻子都比喜欢自己多一点。
厉海不吭声,戴齐天也不说话,俩人各自在心里打小算盘。
只有霍振庭面对一桌子美味点心,吃得心无旁骛。
他吃到一块巧克力味奶油蛋糕,对其味道惊艳不已,立即捧到厉海面前献宝:“哥哥,这个好好吃呀,侬也尝尝。”
戴齐天立刻笑颜如花倾身凑近:“庭庭,你喜欢这个呀?这是巧克力,等下姐姐多买几块给你打包回家慢慢吃。”
厉海叹着气瞥眼瞅过来:“这场拍品什么主题?”
戴齐天表情无辜:“我哪知道?我纯粹路过看个热闹而已。”
厉海哼笑:“都不知道拍什么,还看个屁?别看了。”
戴齐天皱眉反驳:“就是不知道才想看嘛。”
厉海:“给你拍卖会消息的‘同学’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有拍卖会?”
戴齐天撇嘴:“真不知道,只听说东西是从燕京运过来的。”
厉海攒眉抹一把面孔:“真帮不了你,你这顿多少钱,回家让我爹还你。”
戴齐天眼神幽怨:“不帮就不帮,没什么大不了。我这趟过来又不是为了看热闹,我是来看我亲亲老公,二爷你。
你瞧你出落的越来越高大英俊,被干爹、干娘教导得德才兼备,宜室宜家,我是真不想等了,咱这两天就把彩礼定下,下礼拜我回燕京,多买张车票,你跟我一起走。”
厉海果断拒绝:“滚。”
戴齐天不急不恼:“我知道你舍不得庭庭,我也挺喜欢他,咱俩把他一起带走,以后你俩都是我的人。你放心,我爹给我可多钱了,别说养活你俩,再多养俩也够用。”
厉海满脸愤懑瞪住她:“你有病就去治,别整天对我说疯话成吗?”
戴齐天拍桌呵斥:“你才有病!我戴家连同东北三万飞虎军全都知道我戴齐天跟你厉海指腹为婚,搁你家从三岁养到十三岁,是正经八百的童养媳!你现在给我来个使乱终弃,你是活腻歪了吧?”
厉海被她噎的喘不上来气。
戴齐天冷哼:“咱俩半辈子情谊,一点小忙你都不肯帮,行!反正我戴齐看上的就是你这个人,就算你是个王八犊子,我也跟定了,除了你,别的我都不放在眼里。
厉二爷你给我听着,什么古董,什么拍卖,在我齐天戴圣眼里,都是个屁!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咱俩今天回你家就洞房,把正事办妥,完事儿你立马跟我回燕京。”
厉二爷好似被她气得中风了一样,眼角、嘴角一起抽抽,厉声控诉:“你还有点人性吗?你还是个女人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戴齐天嗤笑:“我齐天戴圣一口唾沫一个钉,向来说到做到。况且我喜欢你不是一两天了吧?老娘三岁就立誓非你不嫁,你爷给你钦点的媳妇,你觉你有反悔的余地?”
霍振庭嘴上沾一圈奶油,原本吃得十分投入,但旁边俩人越吵声越大,他也慢慢听出些门道,忽然扭头望向戴齐天:“姐姐,你要和厉海哥哥结婚呀?”
戴齐天理所当然扬眉点头:“对啊!”
霍振庭当即眼眶一红,嘴里鲜软香甜的蛋糕也咽不下去了:“那庭庭怎么办?厉海哥哥都说好要做庭庭的老公了,昨天哥哥还跟庭庭洞房了,哥哥说洞房了,就不会不要庭庭了……”
霍振庭越说越委屈,越哭越伤心。
戴齐天连忙放软语气拍他肩膀安抚:“不会不要庭庭,姐姐要你哥哥,也要你,你俩都跟姐姐回燕京。”
霍振庭落泪哽噎:“真的吗?”
厉海唉声叹气伸手拉他胳膊,但动作不及戴齐天麻利。
戴齐天一把揽过霍振庭肩膀,神态亲昵:“庭庭,姐姐在燕京的大房子可漂亮啦,你不想去看看吗?今天的铜锅涮肉香吧?你跟姐姐回燕京,天天都能吃着,还有这么大的‘糖耳朵’……”
她说着把双手合到一处比个心形:“上面裹厚厚一层蜜糖,可甜啦!还有冰糖葫芦,天越冷越好吃,沪城的不行,天气太热糖衣粘牙。你肯定都没吃过……燕京的冰糖葫芦呀,一口咬下去,嘎嘣脆!”
霍振庭终于把嘴里那口奶油蛋糕咽下去,但脸色依旧惴惴不安,转身挣开戴齐,拉住厉海:“哥哥,阿拉真的要去燕京吗?……什么时候走呀?”

厉海神情复杂,掏出块手帕给霍振庭擦嘴:“我不去,庭庭想去吗?”
霍振庭立即摇头:“庭庭不想跟哥哥分开,哥哥不去,庭庭也不去。”
厉二爷深感欣慰,眉眼舒展显露笑意,扳住霍振庭面孔继续给他擦干净沾在嘴巴周围的奶油。
霍振庭看厉海高兴,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嘴角上扬目光缱绻,脉脉含情与厉海对视。
俩人正旁若无人散发爱意,给单身女子放送情感暴击时——
戴齐天:“你俩昨天真洞房啦?”
单身女子突然大咧咧开口,把厉海跟他傻媳妇之间甜腻气氛冲进黄浦江:“厉海,你真把他那个啦?你来真的呀?”
厉海偏头睇向对方,哼笑反问:“是不是很惊喜?”
戴齐天瞠大双眼质问:“他是自愿的吗?你不会是骗他的吧?你……你你,他懂不懂你对他做了什么呀?”
霍振庭转身主动对给戴齐天解释:“庭庭明白,庭庭喜欢和哥哥亲嘴儿,也喜欢哥哥抱着庭庭蹭那……”
厉海连忙捂住他嘴巴,吓出一脑门冷汗:“不用讲这么详细!洞房的事不能跟外人说。”
霍振庭呜呜两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厉海这才把他嘴巴松开。
霍振庭面部重获自由后仍旧用很郑重的表情望住戴齐天。
戴齐天心下了然,呵呵讪笑:“姐姐相信,庭庭喜欢跟厉海哥哥洞房,等晚上回家,你们继续蹭……那个洞房哈。”
说完眼神促狭瞥厉海:“这回动作挺快哈?恭喜二爷长大成人,啧啧啧。”
厉海扯起嘴角对戴齐天假笑,但对其中恳评价不置可否。
戴齐天伸手又从桌上抓一把葵花籽,边嗑边笑:“没事,我不介意,不就是‘雅趣’嘛!风流,哈哈。
听干娘说以前好些大少爷成亲之前都养‘书童’……哦对,我老家那边儿也有,管这档事叫‘养兔爷儿’,你们开心就好,我真不介意。”
厉海按住心口叹气:“哎,行行,你别叨叨了,烦死……让我想想。”
戴齐天哼笑:“想啥?还想逃婚?”
厉海:“想你的入场券!”
戴齐天倏然闭嘴,默默给厉二爷添茶,嗑完手里瓜子掸手心陪傻子聊天:“庭庭,怎么不吃啦?”
霍振庭挺腰摸肚:“庭庭饱了。”
戴小姐体贴提议:“姐姐陪你玩‘过三关’呀?”
霍振庭欣然应邀,俩人拿茶水在桌上花井字格,拿花生瓜子当棋子,你一颗我一颗,很快玩得不亦乐乎。
厉海见戴齐天如此识,内心竟漾起一丝感动,连做几次深呼吸,开始合眼专注屠杀脑细胞——帮戴齐天想辙。
最终在戴齐天连输十几局小游戏后,厉海终于开口:“等会儿我们去大吉祥,给你挑件漂亮首饰。”
戴齐天懵然扬首:“干啥?你要跟我求婚呐?……不用客气,知道你没钱。”
厉海自顾自继续道:“然后去拜访费尔斯通男爵夫人。”
戴齐天更迷糊:“干爹那个法国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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