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析沉想要什么,江御就给他什么,当初林析沉只当玩笑,张嘴要了来,哪知江御十分尊崇言必行,不出半月,内阁首辅的椅子便留了出来,北疆十五万兵符调了出来。
只手遮天的位置拱手相让,丝毫不逊色于坐在龙椅上的感觉。
江御怕林析沉累,几乎所有的事情还是他一人打理,只不过挂的林析沉的名。
一如往常,林析沉闲的无聊,许涧跑外面撒欢,小半年没见那祸害,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孟池渊也在忙南洋流寇,打扰不了,兜兜转转进了江御常办公的书院。
“修缮官驿的事情这老油条插什么嘴?”林析沉随便挑了一本奏折,目不斜视,一目十行后继续道:“钱州河不去淹他家祖坟,难为史稹苦口婆心。”
骂完之后抛回了去,又随即挑选下一个即将被责骂的幸运儿:“往年祈福选的都是明安寺,脑门上别着‘功德无限’,借名作威作福不说了,他真是当银子多如流水吗?这宋珺是想钱想疯了,还是觉得活够了?”
总指挥不耐烦地把折子甩回案上,江御则默不作声将其叠好,林析沉已经懒得骂,索性倚在案角打哈欠,摇摇欲坠的影子把江御办公的光全挡完了。
江御耐性出奇地好,莞尔一笑看着林析沉的披散在腰侧的长发,混着跳跃的暖阳,闪着青墨的尾光。
晚上饭桌多置了壶酒水,二人都没了饮酒的习惯,江御为了起好带头作用,强制自己“戒酒”,实在是馋,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满几杯尝尝味儿。
林析沉在外客宴,摆上的酒水要么是果酒,一股甜腻的果味儿,要么是不知掺了多少水的酒,比前者还要难喝。
江御殷勤地斟上,一边道:“这酒不齁,品来也不辣。”
林析沉见江御这么主动,欣然一饮而尽。倘使换做往常,多贪几杯酒味都得顶着他的唠叨,甚至然后直接对其进行缴纳,情况严重时,断他几个月酒水也不是不可能。
这酒比想象中的更为清甜温和,后劲儿的酒味正宗,与小时候掉酒缸里泡的味儿如出一辙。
林析沉咂了咂嘴,甘甜的酒水转瞬即逝,忙去再倒,江御忽而把酒壶拿起不许他再喝,唤了下人抬走,架势果决,甚至不给他望梅止渴的安慰。
“好歹让我多喝几杯啊。”林析沉望眼欲穿,痛斥江御不道德的行为。
江御忙赔礼,直往碗里夹菜,“身体才渐渐好转,多喝闹风寒。”
傍晚时分,林析沉在案前捏着书卷看书,隐约窥见了些端倪,头脑昏昏沉沉不至于睡着,晕头转向涣散了眼睛,上下文错了几行字都没察觉出。
待江御鬼鬼祟祟摸身过来,林析沉更加断定自己的猜想,当即扶额骂道:“混蛋。”
江御虽说挨了骂,脸上笑颜不减半分,林析沉缓缓起身,想往外走透透气,刚刚迈出几步,便被江御一把拽到就近的梳妆台的椅子上。
意料之外的动作叫他毫无防备,江御个子高挑,微微弯腰俯身的动作直欺压人,林析沉迫不得已保持仰在椅背的姿势,心下本该慌张,泛了不少倦躁,脸颊也跟着染了绯色。
江御被迷得神魂颠倒,近距离端详那人柔和平缓的呼吸声,到渐渐焦躁的情绪,左右摇着脑袋,快把他憋死了。
江御用手轻轻地划过他的下颌线,抵触在耳朵后的痕迹处,林析沉怕他瘾又犯了去咬,冷不防打哆嗦。
江御见他的反应低沉地笑了笑,仅揉了揉那个地方,心想还好直喂了一杯,多了就出岔子了。
“我曾想,日后娶妻三书六聘,现下连个正殿都凑不齐,大抵是全天下最穷的皇帝吧。”
江御揉着林析沉的耳朵,有些粗糙的指腹按压,出奇地舒服,把他哄得快睡过去了,自然是没有搭理他。
江御升了一股怨气,作势要去咬,唇齿贴碰的触感挠心窝子,林析沉烦闷地扭头躲,被掐着下巴反抗不了,立即开口卖软语求饶。
江御吃够了这套,面不改色道:“我刚刚说的什么?”
他哪儿知道这家伙心里憋闷,没事找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什么。
没听见回话,江御又要蠢蠢欲动,逼得林析沉胡言乱语,喊压着伤口了,喊头疼,就跟着一段似有若无的呻吟苦言,并且对二话不说下他酒的事进行申诉。
江御快被他气笑了,也不知道是谁前一秒醉生梦死。他听不进去弯弯绕绕的话,索性一口含咬住残存着点甜味的唇角,从浅浅的含舔,到放松警惕后宣泄的咬合,像是在进行告诫,轻车熟路地把挣扎的手按到一旁。
林析沉自知糊弄不过去他,有些后悔当时应该诚恳致歉,否则也吃不了这苦头。
说起来,江御的确是穷,从一个腆着脸求京城拨军饷的穷酸将军,到现在日进黄豆,粗茶淡饭的穷日子,成天想着如何如何充盈国库,鸿鹄之志不提,好歹不能拖欠工资。
这边看顾好了,又开始愁远处久戍的军队。
江御才刚刚脱离苦海,打发了一群使臣,现下身上满是酒汗味儿,湿漉漉的额发蹭了蹭林析沉的肩窝,最后垂头丧气地离开,沐浴去了。
林析沉扒拉着太师椅喘气儿,头脑昏昏沉沉眼睛飘忽,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椅子长眠,奈何硬邦邦的木头硌人。
林总指挥吃力地支起双手,最终在走几步路躺床上去和醉生梦死在原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仅仅眯一眼的功夫,林析沉便被抱上了床,烛火葳蕤,映衬在线条流畅的下颌,来的人稳稳当当,却让林析沉睁了眼,下意识握住江御的手,睡眼惺忪。
灌小半碗就不省人事啦。
“我不困。”
江御正想替他盖好衣被,然后回去处理剩下的公务,转头见恹恹欲睡的人强撑着坐起来,聚焦目光,盯着他看。
江御索性坐回了那把太师椅,支起下巴,盯回去。
林析沉扶着案台起身时,发现不知何时端来的一方服料,江御似也是才发觉,抢在林析沉拎起它之前,欲盖弥彰地挡住他的视线,“早些休息,明日赶早朝。”
翌日,林析沉醒得早,江御躺在太师椅上眯了一个晚上,兴致缺缺睁开睡眼懒懒地打哈欠,便见林析沉一脸菜色地拎起那方衣料。
江御偷偷一笑,三两下绕到林析沉身后去抱他。
林总指挥简直无言以对,噎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怎么说服礼部的?”
江御憋不住笑,抱得更紧了,整个人半压到林析沉身上。
林析沉一脑门官司,而江某人仍无甚在意般枕在他青筋暴起的颈边笑得不亦乐乎。
“你、害不害臊啊?!”
一股令人羞愧的浪潮迅速烧到耳根,江御十分不要脸地凑到他耳朵边,醉意未散,笑吟吟道:“时远穿给我看好不好?”
林总指挥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深知,这样的服饰配色与规格,穿出去且不说外人怎么看,御史台不得天天指着他骂,而且……
很丢人。
林总指挥镇定道:“逛过青楼楚馆吗?”
江御没搭话,林析沉不动声色道:“那儿肤白貌美的妓女多,我认识几个江南一带的老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姑娘个个似水,比我……嘶——”
话未说完,软绵绵的脚被人轻轻顶了一下直往榻上扑,江御伸手把褥子扯到床板上垫着他的背好让别摔疼了,而那赭红似血的礼衣被压在腰后。
江御亲了亲他,喜怒不辩,“漂亮姑娘?时远常去看啊。”
“谈不上风姿绝艳,比起你那番邦女小巫见大巫了。”
“我那番邦女?”江御挑了挑眉,不知林析沉从哪儿听来的浑话,淡了笑颜,去刮他高扬的下巴。
“嘶——”林析沉故作深思,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把那非人的礼服甩到九霄云外,吃力地算起账来,“年末,十二大营祝酒,不少媚眼如丝的歌女唱和,余音袅袅快飘到我帐中了——哎不对,你在外寻花问柳,我在病床上扎成刺猬,这笔账我还没讨,你却蹬鼻子上脸?不好吧。”
江御听得头头是道,甚至半附和地点头,林析沉咂咂嘴,表示孺子可教,不动声色地把爪子伸到衣料边角,想把那破玩意儿焚尸灭迹。
江御握住他胡乱扒拉的手,一本正经道:“时远看不惯,休提歌女,叫这宫中不留一个女子侍奉,有进献的娼妓,皆卖进远山瓦窑。”
林析沉顿时语塞,生怕他的“行必果”,忙道:“好好的女子卖了做什么!”脱口而出才发现有些歪了重点,立刻调整角度,故作计较:“不行,于情于理也不该背着我贪图享乐……我逮着一次,心里便难受一次,怨念压在心尖上,每一天都该算上,好几个月下来,你欠我不少,合该我讨你甜头啊。”
江御长长地“嗯”了一声以表赞同,林析沉又催眠似的点头自卖自夸。
江御趁他睡着没少贪杯,酒气还没有散,近日事务繁重又不修边幅,扎人的胡子留了些,很是挠人。偏偏这家伙又喜欢蹭他的脖子,唇齿腻在耳根,又缓缓移到岌岌可危的青筋处。
“时远想讨什么甜头?”
“……”
林析沉吃力地别过头,一把推开脸上热潮未褪的人,要死不活道:“江庭晏,你留指甲了。”
作者有话说:
后声交代细节
林析沉趴在江御腿上帮他修指甲。
区区小事难得受总指挥关照,三分钟热度硬是专心致志闷头苦干半天,江御略微动动手指被人狠狠一拽,愠道:“别乱动。”
林析沉修得细致,吹屑末的时候阵阵呼气痒痒人,还要揪着他的指称未修完,趴在他的身上继续作妖。
江御去挑他后颈上的发,按了按那处突起的颈骨,林析沉不耐烦“啧”了一声,好歹习惯了此人的小动作,没有出言呵斥,抬了抬眼:怎么?”
“时远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林析沉独自“嗯”了好一会,待把最后的拇指修完,江御眼疾手快地抽出袖子,林析沉不慎落了空,扑腾在他的大腿上,江御腾出的手也没闲着,掐了掐左支右拙的人的脸。
回溯过往,林析沉从没奢望过有人能站在他的背后,关心他,记挂他,把他护在身后。
年少的自己被洪流推着向前,路途迷茫,他孤零零站在黑暗里不知所措,前方的路苦短凶险,他只能往前走。
江御曾经追问他恨不恨自己。
林析沉的回答始终是“没有”。
倒不是不介意他从背后将自己踹向无尽的深渊,而是,自己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反目成仇的朋友,冷眼旁观的兄弟,暗地里捅刀子、倒戈相向的袍泽,只是江御那一脚踹得有点狠,自己差点没挺过来,而已。
倘不是江御卯足劲追问,林析沉大抵也没那个心思从头到尾细捋荒诞的亲前半生。
他不喜欢捅刀子的人,可是打你的人多了,怎么恨得过来。
江御会自责,总认为林析沉在骗他,每每耐不住追问的时候林析沉就不想再说了,可是江御太过偏执了,问不出话自己想入非非,惹得人生气。
“情爱之事哪有盖棺定论的话?”
由于捧着脸,说话十分含糊不清,林析沉去扒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江御故意屈腿,重心一下没能稳住,差点儿侧身摔下去,被他单手抓住腕子捞了上来。
江御手劲大,林析沉直接半扑了上去,活生生把他一个人给压倒,某人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甚至揪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提。
林析沉曾经试过江御的力气,没有想象中惊骇的爆发力,可不知为何,总是在交手中占下风,战败的果子不好吃。
不行,总指挥在暗处鼓了鼓士气,灵活地翻了个身,用了一道擒拿之术想反困住他,可惜多年没有磨刀,刀法锉顿,漏洞百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难逃死摁床板的宿命。
林析沉只好使出杀手锏,装睡,装可怜。
趁着苗头干自己的时候生龙活虎,这下“一病不起”了,江御去挠他的后腰,林析沉颇不高兴,带着睡意道:“好困、别闹。”配上因不耐烦自然地埋头入枕的动作更具有说服力。
简而言之,好说歹说把江御给糊弄过去,临期许涧返京,林析沉寻思着包个酒楼聊聊天,溜达到繁华街市时,才猛然惊觉——财政大权旁落,自己府中支银子都要有凭据!
常在宫中大手大脚养尊处优,结果出了门寸步难行,林总指挥来回踱步,不肯向恶势力低头,远远望了眼北林,只好去打秋风了。
“北林地头不错,你既然得了我的好处,知道该怎么做吧?”
林析沉趴在后山山顶之上的围栏,这个角度可以轻松眺望整个狩猎场,移步之下便是例常操练行军的场地,全然尽收眼底。
“你喜欢北林吗?”
林析沉忽然问了一句。
他们之间一直聊的是利益关系网,还是第一次开口谈及“喜欢”。
他喜欢吗?
乔统领不自觉地扣紧了剑鞘,眼神飘忽不定。
乔谨川的进任本身就是个意外。
当初林析沉十几岁,非要闹着老爹让他出勤,半大的小孩子哪里敢让他去,正逢每年筛选暗卫人选,林羽气急了想打发人走,便让他去哪里看看。
那时候暗卫红极一时,哪里轮得到兵部拿乔,资格也是严苛,必须是正经军户,干干净净的履历才有资格。
林羽让他去看每年过筛的场景,其目的也是想告诉这个小孩子一个道理:为了你鞍前马后的军将尚且需要通过层层考验,你若是没有超于常人的能力,那就是德不配位,没有人会追随你,没有人会信服你。
小公子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残酷的制度,始终缄口不言,寒冷的气息涌动在执行官背后,搞得老兵记录时,手竟控制不住抖动。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台下纷涌了很多人,而空缺位只有那么几个。
平民百姓占了大部分,因为相比考武状元,他们更加在意夺得暗卫资格。
名噪一时的开国护军,跟着先祖打的江山,真的论功行赏,这江山该是属于他们的。
乔谨川年轻气盛,五战三胜冲着榜首的位置拼命,却在最后遭人揭露,黑市伪造的户籍。
假做户籍别提在这里了,就是拿到官府,也够吃七八年牢饭的。
老兵忽然站起来,仿佛有活儿干了,清了清嗓子指挥周围的人将其拿下。
乔谨川只差一式就能同榜二竞争魁首,几番下来汗水濡湿了额角,他抹了一把汗,目光落在对面本应该同他较量的第二名身上。
那人玉面凛然,身着月白色的长衫,卸了刀剑,孑然一身地立在午阳下,除了一绺一绺黑青色的发丝挂在颊边,丝毫透露不出焦灼战况的痕迹。
他不想把榜首让给这个小白脸。
最后笔录上“乔谨川”三个字被划掉,落了一个清秀的“孟池渊”。
乔谨川被林析沉换了身份留在军中,磨砺了整整九年。
北林对于他的回忆太多太多了,他怀念的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埋藏在那里。
乔谨川最后付之一笑:“喜欢。”
林析沉却攀在栏杆上没有说话了。
他以前有想过该怎么使用乔谨川这把刀,该怎么把他捅进敌人的肺腑,永远也不拔出来的那种。
他从来就没有设想过放弃,可是现在倾听背后人的话,又酸了心肠。
林析沉拍了拍不断摸树枝而弄脏的手,点了点头,“喜欢就好。”
总指挥的背影沉落在这片柔美的夕阳。
到了山脚,遇见钟攀,便知江御应该也来了,未见人影,约莫是去审军。钟攀笑眯眯地要去派人通报一声,林析沉赶忙叫住,故作操心:“别去通传了,陛下检阅兵队,哪里好去打断。”钟攀设身处地地点点头,总指挥扔下话,便三下五除二迈腿开溜,上了马车,不见车夫驭马,诧异地掀开帘子,与江御撞了个正着。
江御彬彬有礼地躬身松下帘子,捉住林析沉的手往内挤,似笑非笑道:“时远不困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跳番外,慎购
第99章 他要他爱他一辈子
林析沉服了药依旧褪不了头脑昏沉的惯例,嘴上说没有事情,做到案前,眼皮子却直打架。
本说批完这四本就去歇歇,奈何提笔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迷迷糊糊栽进臂弯。
晚春的午自带闹困的特质,又何况是林析沉这种贪睡的人,江御落完笔时林析沉不知道趴在案上睡了多久。
林析沉并不讲究睡姿,不声不响栽进案前,用胳膊垫着颈,乜斜倦眼的。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江御觉得反有几分赏心悦目。
相似小说推荐
-
乐队散伙人(闭目繁华) [近代现代] 《乐队散伙人》全集 作者:闭目繁华【完结+番外】晋江2023-08-19完结总书评数:390 当前被收藏数:490...
-
病美人被影帝强行宠爱(乌弦歌) [近代现代] 《病美人被影帝强行宠爱》全集 作者:乌弦歌【完结】晋江VIP2023-08-05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45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