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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送君戍故烟(歇羊)


林析沉赶紧去捂那处酸痛的地方,拍开冒失的爪子:“别闹,明天还有事。”
江御怅然若失,自己倒显得十分委屈,“我知你到平凉,以为去守城,现在到跑到这龙潭虎穴送命,心疼死我了。”
林析沉刚摒开他的手,现下听着一段深情自述,面不改色问道,“京城远着,从哪儿赶来的。”
“三州城仓。”
江御去的三州,本难得绕远道去寻他,可是遥遥望了一眼平凉,一念之差没忍住。
否则按照章程,现在已经回到了京城,运气好还能赶个大朝会。
“你去三州做什么?”
“我知你在远方不容易,我这边分身乏术,再者军事乃国家大事,也是我的家事。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没有任何眼线放在西北,你当初应该不会相信,我戎马半生打下来的山河甘愿坐视不理。听你常念,便跑了这一趟。”
江御一字一顿,每句话音拉得长,还一边依依不舍地拽林析沉的白袖子,跟小孩撒娇一样。
听你常念,便跑了一趟。
可是将军啊,他哪里是心系山河,是为你不值当,兵权不握到手里,等着其他人揭竿而起吗?
林析沉鼻子莫名发酸,“你不在京中坐镇,群臣不闹?”
江御见他吃这一招,继续放苦语调:“断传召一两天无伤大雅,至多不过是公文堆积。你闹着不要军机处,多少事务全往我这里报,小半天送来的公文就有几摞,无人辅佐,手都快写废了。”
林析沉不要军机处,原本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差事,现在怕冒进被参,没什么人敢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是苦了他。
林析沉正要说,江御又恹恹道:“我半途换道,就算现下动身,也赶不上明日清早的朝会,让底下的人报恙,也不可能不开,午后只得补个内廷,刚刚脚一落地,就要去听史儒说闹,一堆琐碎杂事未料理……”
林析沉几经欲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挂到嘴边的活辗转回了肚子。
江御见诡计得逞,摇着狐狸里尾巴又要开始装可怜,林析沉饶有先见之明地来堵住他的口:“你先别说其他,去三州做什么?”
江御继续怏怏不乐的姿态,哪知林析沉防患于未然般正色道:“少插科打诨,我不吃这套。”
三州有粮诚然,但近来为顾水患,调了大半去贩灾,再者北疆前线战事吃紧,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几件大事足以吃尽三大粮仓.
江御是去讨粮的。
不会有人在偏逢国难时毫无深留地献出筹码,留着发财也好,留着发霉也罢。
筹码握在自己手里才稳当。
江御也清楚这个道理。
“我们打不起持久战。”
江御惆怅地平躺着,连续好几天马不停蹄来回跑,常年卧居书房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久而久之找回当年征战的节奏才尚能应付一下。
“过冬了,一旦十二线撑不过这个冬天,外族长驱直入,哪里挡得住。”
“等春天。”
“三州城灭,十二线塌。没有战略要地的国家只有等死一条路能选。”
黑洞洞的天花板上梁柱高高横亘,交错纵横,江御眸光黯淡。
“待我兵强马壮,重整九州。”

平凉的夜风很大,一直吹刮到北疆前线。
老兵站在城墙上酣饮,一旁的小兵不忙不迭跑来,搀着他要起,“你可别喝了,这几日遇着卢将军整治,就差抓到一个杀鸡儆猴呢!”
老兵不屑一顾,高举酒壶,“朝廷已经不管咱死活,亡国之前畅快畅快,日后做人奴才鞍前马后好歹不羡金樽!哈哈哈哈……”
“你可笑小声点吧,张口闭口皆是大逆不道的话。”
哀鸿遍野已经燃烧殆尽了守城人的决心,这几日战事吃紧,战祸接连不断,九营偏安一隅,一点儿也不管前线,只要没有殃及自己的利益,全都不约而同袖手旁观。
等着他们去死呢。
这边闹开了,上面怕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不好听,调了一位营将来,以便自己心安理得——看吧,我可帮了你的,你还是赢不了,可不能怪我了。
城壕苍凉,千疮百孔的柱盾似乎只差最后一击,就能同这座炮火连天的地方销声匿迹在安国的国土。
老兵耳力超群,只听远处奔来一队成规模的装备兵。
十六部等不及了吗!
番邦人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咬着骚扰的话头,想等安国出手,这样他番邦人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咬着骚扰的话头,想等安国出手,这样他们出兵,就是名正言顺,没成想往日恢弘的九营,竟然是这么一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蠢货。
气焰已经灭啦。
老兵一个鲤鱼打挺,要去擂鼓,被小兵叫住:“不是敌袭!”
训练有素的骑兵声势浩大,率先奔至前线,卢炜开城门迎接,小兵生怕刚才的动作被发现,拉着老头趴到地上,盯着这队人们探头探脑。
许涧摘下头盔,甩了甩发丝沾染的汗水,一双灼灼的目光刚好冷冷钉在老头身上,随后同军马入城。
许涧来不及歇息,脱了厚重的戎甲,入了主帐,“现在哪里称得上十六部,一群打散的虾米罢了。”
卢炜跟在后面一同入了帐,就听见有人嗤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你去单枪匹马收拾那帮孙子啊?”
话不投机,有人踹了一脚刚刚大放厥词的人,卢炜不苟言笑地跟在后首,没有人敢造次。
许涧冷笑一声,“我带的兵,我的粮草,此战若是胜了,头等功我不揽,你们甘愿承认自己不出一分功劳?”
这回没有人敢搭腔,许涧要打他们的脸。
往日呼声嘲弄公子爷的人比比皆是,现今可没有脸搭着他们的羽翼苟且偷安。
“小将军此言差矣。”一位老者捻着胡须,“不晓得的,还认为您贪功冒进。”
万一你们输了呢?
宝刀新发于硎,刀鞘纤维粗糙,抬掌落入手中,快刀手起刀落:“今众委曲求全,我乃奉命赶赴此地,要的是同仇敌忾,我的东西不是给废物带的!”
林析沉喊他守城,许涧原先是不理解的,这里该弃,除了一点点无足轻重的地理优势,一无所有,兵,钱。
他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他要尽快去接林析沉回来。
江御那晚睡的时间短,清早便忙着走了,林析沉睡醒时旁边的位置已经淡了余温,窗纸破乱。
外面的阳光正好,斑驳的树影乱舞,林析沉心中更倦,倘若不是这破破烂烂的窗户纸,他或许真的会认为一切都是一晌贪欢梦。
有了周宣照看,而林析沉又是借的客居之名,没有动刘穹仰的意思,生为东道主的他更加光明磊落,清晨溜达去近院,一齐寒暄,往正堂里去。
江御专带回几包药,临走时留在案上,林析沉断过一天药用,不曾想骨头跟散架了一般,在客栈躺尸几天才上的路。
江御到底是后悔的,梁永琮说没办法解这巫毒,自己又担心毒株深种,日后即便有解药,也没有办法做到根治,唯有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至阴剧毒相碰,极端地侵占各自的领域,要么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要么玉石俱焚,见血封喉。
周宣津津乐道,并没有注意到林析沉温和目光背后的强颜欢笑。
临近正堂,一个小厮快步而来附在周宣耳边私语,林析沉为了规避,转了头去赏花。
没等小厮语尽,周宣半惊半喜:“前线大胜!”
林析沉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处事不惊。
能不吗,他特意调的人马。
“前线大胜?”刘穹仰冷冷一笑,按理来说,岷城撑不过昨天,没有人会去到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届时,番邦人便可以长驱直入,直捣九营。
偏偏胜了。
杨万醍醐灌顶:“那他就没有兵力放在庸城了!”
庸城和岷城你只能选一个。
林析沉把所有筹码押在岷城,他既然舍不得战略要地,那么就注定没有方法全身而退。
刘穹仰不怒反笑:“难为总指挥绕道庸城。”
“总指挥急心救主,顾不得战事吃紧,特意绕来庸城。”刘穹仰笑眯眯的,叙事的口吻毫无波折,紧接着话风一转:“未曾料想,庸城暴民四起,匪患接连,不幸身死边陲。”
刘穹仰想让他死。vb狗装你妈
岷城有了胜仗,刘穹仰听得汗毛立坚,只余狗急跳墙,先斩后秦,而许涧会在消息传来的前一天控制庸城,等刘穹仰左支右拙,再现身收服庸城周围所有群落,让北城从里到外换个干干净净,而他也将名正言顺独领众城。
哦,对了,他可不是来恭迎七殿下回京的,他是来押送通敌叛徒的。
天色阵云压势,浓密的泥云奔涌,林析沉除了收到许涧调兵的密文后,便再无他的音迅,八成出了岔子,要么书信被拦截。
未知的处境忍不住让林析沉暗骂这家人火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是呢,他要刘弯仰亮底牌,就够了。
出现任何骚乱,林析沉便有无数种方法给他扣上顶欺君乱国的帽子。
“要起风了。”日风擦过尘埃,抚弄他的衣领。
周宣听见林析沉的话笑道:“平凉风声大着呢。”
平凉风声大着呢。
刘穹仰得知前线胜仗的消息,故作惊喜,跟只开屏的孔雀,花言巧语地打话头。
“承殿下福运,我军必是战无不胜。”林析沉如是说道,丝毫不提调遣兵马的事,忽而转身作揖:“眼下战事吃紧,微臣不宜多做歇停,后方皇上派的精兵自会护送,还请小殿下宽恕。”
刘穹仰眼睛一亮,忙道:“国事为重嘛!只愿能抽身多回来看看平凉呀。”
几乎是在刘穹仰站定时,有人擂起战鼓,边境暴匪来袭——
城破之际,方才谈笑风声的周宣变了脸色,踟躇时被人一只手拉了走,尘土飞扬遮天撇日,方才默不作声跟在身旁的下人暴起,亮出尖刀大跨步刺向林析沉。
没等他躲,立即被训练有素的亲卫拿下,当下喝道:“有反贼!”
土墙之内改天换地,惊恐的人们抱头鼠窜,伪装成下人的土匪刺客纷纷现了大刀,应声高吭。
刘穹仰吓得连连后退,即使城内所有暴起的土匪只冲着林析沉一个人来。
猎隼呼啸,刺耳尖鸣的音色贯穿耳膜,远方的援兵踏烂灰墙,铁锤刺棱一声一声剖开封闭的壕面。
杀伐、喊叫、金石回环,林析沉仿佛什么都听不到,显得几分履险如夷的稳重,他面对着开刃大刀泰然自若,随手抛了支火折子,渺茫的微光乍蹿,浓烟滚滚!
掷地有声的重骑与城内四起的土匪短兵相接,林析沉在喧闹声中笑着朝周宣喊:“周君这墙我给拆了吧,盖座瞭望塔、夜举狼烟!”
紧绷的麻绳不堪重负,一根根断裂,陈旧的灰垢随着砖块倒塌,厚板推开尘雾,观摩巨变。
土匪头子眉头紧锁,一旦援兵破城,这一仗便打得久,而那京城来的官儿,就有了机会全身而退。
冯仟贺毒辣的目光紧咬在那抹被一群持长剑的人护送的人影,翻身上马杀出重围。
下面立即有人会意,去袭击护送的亲卫,林析沉带的人少,突袭比想象中的轻易,匪首壮如莽汉,肌肉虬结,凌空腾起一劈叫林析沉有惊无险地躲过去。
“番邦人的刀?”林析沉嗤之以鼻:“卖国狗!”
雪亮的刀身环扣银圈,爆发性极强,迅猛如斯,浑然天成的做工,标志着独属于十六部打的大刀。
被一个官家子轻视,冯仟贺怒火更甚,他知道林析沉,当即嘲弄道:“瓦子里出来的浑崽子,排资论辈,你那柳月娘可是老子纳的十房妾,还不快快叫人!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狠插入土地的刀忽然抬起,卷起尘沙几丈高,林析沉只有退,却不敢贸然行动在沙尘中。
柳月娘,一个尖锐难听的瓦名,不入流的艳人,真不明白当年老爹是怎么看上她的。
刚刚脱身的亲卫朝他抛了把剑,沙尘含混,林析沉差点没接住,暗啧一声:有心思抛武器,倒不如替他料理了这大块头。
冯仟贺的刀早已经在林析沉分心时出了,眼见着拨开层层沙尘呼啸而来,林析沉方才回过神来,直逼脖颈的刀刃被他格挡的力度碰歪,急速地钉在紧贴后背的墙壁,跟着林析沉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惊人的力气活生生把刀钳入墙缝。
他心下调整状态,稳定下盘,耳边钉进墙壁的刀随着主人的调令,遽然带着墙土抽出,挂在耳边的刀带出尖锐的顽石,不慎划破眼角,露了血星,染在睫尾。
大意了,他本可以先躲开,只是没料想到对方做的竟不是弃刀。
体格上的优势总能够纵容鲁莽从事导致的错误。山水银是碧池
林析沉躲避飞石,对方抓住了时机把他撂倒在地,索性地上没有钝器,否则这么一倒下去,非死即伤。
冯仟贺大吼一声,半跪在地上挥刀砍去,林析沉迅速把手边的长剑握住,这弱不禁风的玩意儿,唯一的优势便是够长。
大刀刺入林析沉的肩骨,力道冲着卸掉他的胳膊去的,而他手中临时挥刺的长剑,反而正中下怀扎进心脏部位。
长剑因为抓握急促抵在指节,骨头承受不住力道以一个近乎于畸形的形态弯折,咯吱作响。
大块头或许对于这个地方无关痛痒,待他放松警惕一击穿刺,好让他没有回旋余地。
冯仟贺关键时刻倒没有恋战,见好就收,率先撤了刀,躲了他的剑。
林析沉换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风尘卷得他的眼睛挂满血丝,趁冯仟贺捂住心脏后退,快刀斩乱麻地跃起,贯穿脖颈。
剑,的确不适合在战场上挥。
林析沉有些疑心,扔他剑的人莫不是潜藏多年的卧底。只见银剑被刀轻而易举斩断,送了个空,反观削铁如泥的利器收放自如。
冯仟贺担心残刃挥斥,不敢与他近战,也不舍大好时机,断剑之时一脚踹在林析沉胸口,逼戾迅猛的冲击力一下撞击在他的胸腔,震出陈年淤血,肺腑剧裂。
林析沉极具被动地打颤,却拼死扣住掌中的残剑,顾不住即将要撞上后方插满箭矢的战车。
鼓声沸反,海东青尖啸,援兵破城!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炮响倏然入耳,失重的身体哪怕是落在坚实的地面,也得把五脏六腑给摔碎。
他还不能死。
林析沉止不住往后退,零散的意志无暇兼顾背后的枪戟,正欲后迈一步刹住脚,绵软的脚不听使唤,追不上迅猛的速度。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降临,抨击在胸腔的钝感如潮,竟没有察觉到被人一下接住,只觉奇怪时,滚烫的枪杆收进腰间,抵触在腹边弥漫着热辣的温度。
这是什么?
林析沉探了一只手去摸,忽然被人捉住:“别乱摸,小心走火。”
锣鼓惊天动地,破城的军队不是许涧带的骑兵,而是火骑!
炮轰城池,刺鼻的硝烟裹挟厚重的黄沙,江御摘下铁面罩,察觉到林析沉带了伤,心下更加难受,轻轻柔柔地拨开林析沉掌中的剑,低声道:“叫你别杀人,又不听话了。”
残刃叮当敲落在沙石上,冯仟贺尸骨脓血化尽。
销声匿迹的光辉破土重生,一如当年的骁勇之师,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地方,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推陈出新,一代又一代人的丰碑伟绩。
角旗猎猎作响,林析沉在风沙中微微睁开眼睛,张开的嘴想回答什么,最终只字未言,胸膛郁结的气血压得他喘不过气。
江御慢慢紧蹙了眉,手上戴着护指不方便去探脉,便微微弯腰,用嘴唇轻轻触在林析沉额头上,感受热温。
充盈的人手和精强的装备从根本上判定了胜负,林析沉带的人马寥寥,几个伤势较轻的纷纷卸了刀剑,投去目光去看林析沉。
还没围过去,便被江御的人手挡了下来,自不敢忤逆圣命,领着伤痛去寻军医。
右肩的血洇漫,江御不敢拖大,自视没有探出个名堂,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尖锐的甲胄披身,腰侧佩刀鞘梢纹刻严整,几乎是非常正式的戎装了。
林析沉穿得单薄,松松垮垮的衣衫撕破了口,染湿右肩的血一滴一滴顺着衣襟滚下,林析沉把拧得弯曲的手偷偷藏在袖子下,还是到了营帐,江御替他擦拭血水时才发现的已经错位的指节。

林析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阿娘,逢年节的时候阿娘会亲自下厨,跟在母亲屁股后面瞎帮倒忙成了他儿时最快乐的回忆,每次要糖吃,母亲都会变着花样哄他高兴。
画面一转,眼前美好的回忆转瞬化为一把熊熊烈火,他听见有个小孩在大火中放声大哭,弱不禁风的小影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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