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在心里憋得太久了,确实很难受。
“我十岁那年,遇到了一对夫妻人贩子。”林屿问江宴,“你猜,他们拐走我要做什么?”
林屿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这么苦。”
“他们拐走我以后,找到一个破房子过夜,男人骂女人不会生,是不会下蛋的鸡。拐走我是想养着我,过几年让我给他生孩子。”
他说完,苦笑了起来,“我真的很像女孩吗?”
“你很漂亮,是男孩子的漂亮。”江宴安抚他。
“我被拐走的时候没有哭闹,因为姥姥从小就告诉我,哭最没用。晚上我没睡,虽然手脚被他们绑起来了,却还有一点点活动的余地。我小心挪出去,在破房子附近采了一种草,把草汁滴到他们嘴里,第二天……”
“人死了?”江宴微微睁大眼,想不到林屿十岁下手就这么黑了?
“他们拉肚子了,很严重那种。”
“然后你就跑了?”
“嗯。”
“好聪明。”江宴夸他。
“可是……”
江宴的眼里瞬间划上不好的预感,这个语境遇到可是,那转折不会太好。
“到处找我的姥姥在半山腰看到我,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林屿指指自己的肩膀,“在这,很疼。她急哭了,骂我为什么这么野,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玩儿。”
“你没解释?”
“没有,要是让姥姥知道我被人贩子绑了一夜,她一定会更伤心,也会自责打了我一下。”
“太懂事儿,难过的是自己。”江宴说,“以后和我在一起,受了什么委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我不小心误会你,你不能不解释,好吗?”
“我们有以后吗?”林屿歪头看他。
被风吹红的脸缓缓恢复他原本的肤色。
林屿很白,只是接二连三的受伤,气色不大好,却也挡不住这孩子的好样貌。
“江宴。”林屿不让江宴说话,“不用给我任何保证,我习惯了过一天算一天。你什么时候对我失去兴趣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长长的隧道终于出来了,视野开阔,马上进入江宴的别墅区域。
林屿把头转过去,双手扒在车窗上,鼻子尖也抵着玻璃,他看着没有路灯的影影绰绰,心情异常平和。
“林屿,你的意思是,暂时接受做我男朋友了?”脑回路清奇的江宴开心,他认定林屿今晚上打开了心扉,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再赶自己走了。
“你就把我当成由由吧。”林屿没有回头,他说完,静静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树影。
王剑的话,他听进去了。
他躲不开江宴,也奢望江宴能待在自己身边。
既然如此,他可以接受,就像他现在养着由由一样。
由由可以让他心情愉悦,他也能让由由有个家,各需所需。
目前江宴不管出于什么心态非要管自己,他接受,毕竟自己也贪图江宴的好。
只要他自己保持分寸就好。
江宴不知道林屿心理活动,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让小可怜完全相信自己了,大胆申请,“我们可以牵手吗?”
林屿眨眨眼,看着玻璃上江宴期待的神情,想了想,把手伸过去。
他给由由饭吃,由由让他抱抱。
江宴给自己钱花,自己应该要付出一些什么。
牵手而已,如果江宴提出别的要求,他也会同意。
本质上,他仍然觉得,这是另一种没有歧视、□□意味的利益交换。
江宴心情很好,他小心翼翼碰了下林屿的指尖,凉,太凉了。
随后他两只手把林屿的手包起来,轻轻揉搓,给他取暖。
“那只手也给我。”他要求。
林屿乖乖听话,把身子转过来,给了他另一只手。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江宴对蔡新宇做了什么。
当他说出要带着自己去看看那人受了非人享受的时候,就明白了。
这个男人在帮他撑腰,而且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收拾了蔡新宇。
就算不冲着他给的医药费,林屿也心甘情愿地为江宴做任何事。
“你是第一个给撑腰的人。”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带着无法抹除的伤感,“如果我当年来H城,遇到的人是你,多好。”
“对不起,我来晚了。”江宴不仅仅只想暖透他的手,还想快点暖透他的心。
握在一起的双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心中两条线相交,描摹着两颗心的距离。
林屿只想着任他安排,不过是自己没有任何能力还恩情。
而江宴的情感却一下子往前垮了一大步,准备元旦带他回家。
车辆驶入地下车库, 司机把车子停靠在一个古朴木门旁。
两头小石狮子惟妙惟肖蹲在大门两侧,身后各有一个矮树。
林屿叫不出这树的名字,树上挂着通电的红灯笼, 很喜庆。
一眼看过去, 这很像一个古代富足人家的正门。
蔡新宇的别墅也有地下室, 但是很黑。仓库里面堆放着两辆不常开的车, 部分用不到的运动器材和一些杂物。
他常常想, 自己的高中毕业证和户口本会不会被他扔在这里, 沉灰发潮,变成废纸。
林屿以为江宴想法奇特,把进入别墅的大门设立在地下室。但是他用指纹开锁后, 木质大门后边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干净明亮的空间。一排排古董架上,放着一些造型精致的古玩,还有墙壁上错落有致的酒柜。
原来这就是个仓库。
“不是要带我看蔡新宇。”林屿这一路都在用不停和江宴说话的方法, 压制自己的恨意。他怕他控制不住去想蔡新宇对自己做的事儿, 情绪失控把怨气发泄到江宴身上。
他不可以一直朝着江宴的底线冲撞。
林屿的手缩在衣袖里,攥得很紧。他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语气也很冷静。
“在里面。”江宴考虑了几秒,他猜着林屿这会儿的平静是不是藏着巨大的风暴。
他很希望, 风暴会狠狠地发泄出来, 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对待里面的两个人渣。
他江宴,可以为林屿的任何行为承担后果, 保他无忧。
“我给他们安排很好的礼物。”江宴的保镖队长申请用私人飞机在西南部的边境黑地, 去带两个人过来。
他牵着林屿的手, 穿过酒窖,打开一道暗门, 是一部电梯。
很像电影里暗场里以命博钱的自由拳击场地里的那种镂空升降梯。
林屿没什么好奇心,跟着蔡新宇也接触过一些有特殊喜好的有钱人。江宴比他们更有钱,也许会有更加奇怪的癖好吧。
他跟着江宴上了升降梯,沿路的灯次第亮起,他听见了一声一声粗重喘气声,还有阵阵弱如蚊蝇的哼唧声音。
林屿目光朝下看去,五米左右的距离下,果真是一个拳击高架台。
高架台旁边还有很宽阔的空地,放着一些长枪,戏服,还有木桩,沙袋。
这里是武术场地。
他看了一眼江宴。
“我从小习武,没对外公布过,不想被外界知道太多个人隐私。”江宴对他说,“我每一个别墅的地下室,都有这样的场地,偶尔会练练,锻炼身体。”
“不夸夸我?”江宴没有在林屿眼里看到惊讶。
自己觍着脸问。
“嗯,很棒。”林屿目光从他的脸上划走,看着两个躺在拳击台上鼻青脸肿,挂着伤流着血的两个人,精疲力竭躺着,哭着求饶。
蔡新宇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而宋时的哭声他分辨了十几秒才对应上。
林屿的神色缓缓沉下去。
“宋时……”他也在。
“林屿,你还好吗?”江宴担心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升降梯平稳落地。
几个负责看着蔡新宇两人的保镖对着他们鞠躬。
“江总,林先生。”
保镖队长汇报:“边境去接的人要明早才能到,这两个人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不停互打,休息超过一分钟不起来,就往……灌辣椒水。”
他看了一眼漂亮柔弱的林屿被江宴紧紧护在怀里,没敢把菊花两个字直接说出来。
有点变态,怕这个看起来就很单纯胆子很小的人吓到。
“叮”一声。一个保镖看着计时器,敲响铃铛。
蔡新宇和宋时条件反射的动了动身体,哭着坐起来,拖着全身的伤,继续朝着对方比划。
比划久了不互打,台下的保镖身手利落地翻过围栏,拿着挂着尖刺的皮鞭,狠狠抽打着他们。
“不要打了,不要打!”蔡新宇身体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躲不开鞭子,身上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翻卷伤痕。他只好拼尽全力朝着和他没多大区别的宋时软绵绵地打过去拳头。
宋时也被抽打到鬼哭狼嚎,不得不还击。
“蔡新宇你他么坑死我了!”宋时口中含着血沫,流着两行泪不断骂着,“我要打死你!”
江宴感觉到怀里的人伸出手,越发用力地拽着自己腰间两侧的衣服,身体轻轻颤着。
“林屿,”江宴把保镖手中的鞭子递给他,“不用压抑情绪,在我的地方,不用顾忌法律。”
“我只想你开心。”他带着人走向拳击台。
“好。”林屿的声音很轻,由于狠狠压着愤怒情绪,声音几乎不成调,抖得厉害。
他握着鞭子的手也不停在颤,整个人的气压不断攀升。
这两个人渣,是林屿心中最深的伤害。
被迫互打的蔡新宇和宋时发现了林屿,两个人的后悔情绪飞升到了极致。
“小屿!小屿看在我们三年感情的情分上,你让江宴饶了我吧!”蔡新宇扑通一声跪下来。
宋时也跪下,一边给林屿磕头一边喊他爷爷,“我一时糊涂,我罪大恶极!爷爷,爷爷求您放了我吧!以后我逢年过节一定给您磕头跪拜,我求您一定要留着我一条贱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脱衣服。”林屿面无表情,他不想让自己恨意表现出来,他不会让自己曾经遭受过的不堪转化成任何情绪在这两个人渣面前。
他强烈的自尊心在这三年里早就被自己狠狠地折断,而现在,他要找补回来,他要看起来是无坚不摧的样子。
哪怕心里早就溃不成军,想要嚎啕大哭。
江宴看了一眼林屿,不懂他为什么要两个人脱衣服。
但是他愿意宠着。
“没听见吗?”他质问两个不知所措的伤号。
蔡新宇看了看林屿,试图用自己的理解,去理解在一起三年的人,这一刻的想法。
但很可惜,他猜不透。
这三年,林屿的话很少,他除了乖乖去听蔡新宇的话,偶尔因为姥姥被欺负才会反抗几分钟,其他时间,他们几乎除了在身体上的粗暴交流外,他不了解林屿,一点都不了解。
而他对林屿的爱意察觉,更多成分在于江宴的出现。
他以为林屿对他的逆来顺受是因为早就被自己驯服了。
“小屿……”他试图找到自己和林屿之间一丁点儿可以讲情分的事出来,“想想我给你姥姥买了三年的药,我给你姥姥火化,带她回去安葬……”
“姥姥的骨灰是花了你的钱,用我身体换来的,你的钱,去下葬,是我最对不起姥姥的事儿。她会带着恶心,等待投胎。”林屿捏着手里的皮鞭,指着他,让自己的表现更加平静,他再次重复,“我让你,脱衣服。”
“快脱了!”一旁的宋时浑身都是血,又疼又累,可他也不忘给林屿拍马屁。上手就撕扯蔡新宇的衣服,“林屿你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宋时,你也脱。”林屿发着冷的目光,转向他。
“啊?”宋时一脸为难,这里这么多人,脱衣服多难堪。
“脱啊!”林屿的情绪绷不住,大喊着甩过去一鞭子。
可是身体虚弱的人,力道不够,打得有些偏。
宋时赶紧躲了一下,还想求饶。
江宴手指一压,一个保镖朝着宋时气势汹汹走过来,就要踹他。
宋时吓得抱头先嚎。
“不要你管!”林屿对着要帮他的保镖大喊,“这是我的事!”
江宴马上制止保镖,他扶着爆发的林屿肩膀,“林屿,不要太激动。”
“我没有。”林屿喊完,很快恢复平静,他推开江宴,再次重复:“我让你们两个脱衣服!”
“脱脱脱,我这就脱!”宋时为了保命,豁出去了。
蔡新宇也非常不情愿地开始脱衣。
因为身上有伤口,肌肉也肿痛,他们脱衣服都疼得龇牙咧嘴。
两人磨磨蹭蹭脱光,窘迫蹲着,低头抱着自己,觉得很丢人。
“江宴,江宴!”林屿看着他们两个,开始急切地喊。
“在呢,我在。”
“拍下来,你给我的手机在宾馆,我要把他们拍下来!”
江宴毫不犹豫掏出手机,调出录像功能,让保镖拍。
“做!”林屿眼底划过一道屈辱万分的神态,他对着蔡新宇大喊,“你们做!!不可以停!!”
江宴此刻明白了林屿的意图,满腔的怒火上涌。
在车里,林屿说,蔡新宇喜欢掐着他的脖子,对着脸,拍。
他看着不想动的两个人,眼中透着杀戮狠意。
旁边的两个保镖按了按骨关节。
“咯吱。”
地下室极其安静,清晰的回音让遭受了几个小时折磨的两个人渣,再也绷不住了。
“小屿,我是爱你的啊!我知道我以前的方式过激了,那是我不懂怎么表达对你的痴迷!小屿,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蔡新宇抱着自己后悔不已。
宋时转了转眼睛,问林屿,“是不是我今晚上把他干残了,你就让我走?”
他现在完全确定了,江宴的一切决定都取决于林屿。
“你不要跟我说话。”林屿忍者强烈的恶心。
那年他20岁,跟着蔡新宇不到半年,深夜是在剧痛中醒过来,看到压着他的是鸿博医院的院长,宋时。
他当时激烈反抗,可由于迷药的作用,他的动作软绵无力。
被宋时咬伤的痛觉被放大了好几倍,林屿越是难受,宋时就咬得越加频繁,兴奋得像一头畜生。
那一夜,林屿不知道疼晕了多少次。他几次想要咬断舌头就这么死了,可他想到心脏不好的姥姥还在蔡新宇家里,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弃生命。
他承受着宋时非人的折磨,心如死灰。
如此不堪的回忆,他克制不住表情,也压不住无尽的悲伤。
如果没有江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用他贫穷的力量和千疮百孔的自尊心找他们报仇。
“江宴……”林屿所有的坚强崩塌,他撞进江宴的怀里,眼泪决堤。
可是他没有哭出声。
是长达三分钟沉默拥抱后,江宴感觉到大衣和毛衣被他冰凉的眼泪浸透了。
情绪持续波动的江宴揽着他的腰身,摸着他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会缝补好他曾经的凄惨伤痛。
“江宴你让他们做,拍下来,让他们反复看!”林屿拽着江宴的衣服恳求着。
江宴轻抬下巴,保镖把蹲着抱着自己的两人交叠一起。
另一个保镖戴上一次性手套,粗鲁撑开蔡新宇的那里,把宋时被吓得根本无法起来的东西,狠狠塞进去。
“啊啊!”
两个人渣疼得撕心裂肺。
林屿趴在江宴的怀里,冷冷看着保镖们如何冷血无情。
“有钱真好。”林屿对有钱人的认知,一直很扭曲。
“可以为所欲为。”他在用人渣对待自己的方式报复同时,也很恶心这样的行为。
“我成了我最讨厌的人。”
“做着我最害怕屈辱的事。”
“我没有钱,却可以借着你的势力,成了……”
“林屿,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荧幕下光鲜亮丽的我,其实也是不干不净的人。”江宴懂林屿的心理变化。
“我的确不算什么好人,”江宴不打算给林屿包装一个完美的自己,“我也不会对你承诺,让你对我有期望。”
“林屿,你可以看我以后的表现。”
空头支票他不想给,爱你喜欢你这种话,不会现在就去说。
他的林屿现在极其不稳定,他要听王剑的话,不要吓跑林屿。
“以后……”林屿多希望自己的以后,永远都有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