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怀里蓦然钻出来一只火红的狐狸头,小狐狸听到宁朴大声讲话,还以为他在凶宁繁,对他龇着牙发出威胁的声音。
宁繁伸出一根手指把狐狸头塞回自己衣服里:“别闹,老二,滚回去。”
宁朴脸色变了又变:“你叫它什么?”
“哦,我给它们四个取了名字。”宁繁挨个指了指,“这叫老大,这叫老二,这只是老四,这是老五。”
宁朴冷哼:“老三呢?”
宁繁笑眯眯指了指自己:“三爷在这里,它们得避讳。”
宁朴真想把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给揍一顿。
天冬知道宁朴和宁繁在一起容易掐架。
宁家大公子宁守今年二十五岁,五年前就成亲了。
二公子宁朴今年十九岁,目前还没订婚,不过他是出了名的神童,十五岁就中了进士。
宁繁比宁朴小两岁,两个人一起养大的,兄弟俩小时候就常常打闹,每次宁繁都把宁朴揍得哇哇哭着去告状。
再大一些,宁繁拒绝科举考试,不想入朝为官。
长大之后,每次宁繁在外惹了什么事情,反而是宁守和宁朴这两个哥哥给他收拾烂摊子。
宁朴冷冷的道:“宁三爷,那您知不知道您未来的夫婿昨夜去了青楼又去赌场,一时兴起还在赌场砍了良民的手臂?”
“这倒不清楚。”宁繁摸着自己下巴,“我从未去过这两个地方。”
“那人被太子砍手之后,在赌场外失血过多死了,留下孤苦伶仃的发妻和女儿。今天上朝的时候,好几个大臣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然后呢?”
宁繁看宁朴的手马上要摸到自己这盘糖渍樱桃,慢悠悠的将盘子捧了起来。
宁朴转手继续去拿茯苓糕,对他翻一个白眼:“你如果不和太子退婚,我看下一个被砍的人就是你。太子日常发疯,听说东宫没人敢当他枕边人,寻欢作乐都得去青楼,你俩成亲之后,他半夜疯病上来不砍你砍谁?”
宁繁小声嘀咕:“睡梦中死去,无知无觉的,倒省得在世上受苦受气。”
宁朴眉毛吊起来:“你说什么?”
宁繁道:“我说我晚上绝不和他一张床睡,每晚圆房后我就换间房睡觉。”
“你还要和他圆房?”宁朴像看疯子一样看宁繁,“他昨晚上去青楼,听说点了七八个姑娘,你知不知道现今花柳病有多厉害?”
宁繁头疼欲裂:“我总不能保持童子身一辈子吧,那还不如出家当和尚。算了,二哥,我对外称病,眼下是真病了,你出去吧出去吧,让我休息一天。”
宁朴看宁繁手边那只狐狸又在龇牙,这只应该是老五,他在狐狸脑瓜子上重重拍了一下出气,冷着一张脸出去了。
宁繁揉了揉狐狸头:“不疼不疼。”
小狐狸把其它兄弟推走,呜呜两声委屈的趴在了宁繁的怀中。
宁繁再看向天冬:“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和二爷一样。”天冬咽了一下口水,“就是太子赌场砍人的事情。”
宁繁一阵头疼。
说实话,宁繁也不清楚太子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居然长歪得如此彻底。
一想起自己要和一个杀人犯成亲,宁繁有点吃不下去饭,感觉自己真要生病了。
宁繁喂了小狐狸几块肉,继续揣着狐狸回床上装病去了。
天冬收拾了一下旁边的东西:“公子,这套红衣服是您的吧?怎么做了件这么红的?看起来像喜服似的。”
宁繁出门在外只穿清淡的颜色,京城繁华奢靡,过节或者参加宴会什么的,他会衣着浮华一些。
再怎么侈靡斗丽,宁繁都不会穿身正红到处晃悠。
话音刚落,天冬就觉得不太对,他看看手头的衣服再看看宁繁:“不会真是您的喜服吧?”
宁繁闭上了眼睛。
傍晚的时候,据说家里来了不少客人。
宁繁平时就不爱凑这些热闹,今天他在院子里装病,更加不会人前露脸,因而就没有出去。
天冬打听了一下情况,紧接着匆匆忙忙来报:“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宁繁拿了枕头垫在身后,勉强坐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额……”天冬担心自家公子生气,声音越来越小,“太子来送聘礼。”
宁繁笑了笑:“真有意思,昨晚上去青楼风流快活,今天就把聘礼送到了宁府,这就是他的下马威么?”
天冬看着宁繁的神色,揣测不出自家公子究竟是什么心情,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让父母兄长他们应付就好。”
“恐怕不行。”天冬急得满头是汗,“太子把一部分聘礼送到了老爷和太太那里,另一部分说是给您,您是男子不用避讳,他要亲送到您院子里,现在正往咱们青囊轩来呢。”
宁繁脸色大变:“去关院门,说我病了不能见客,会把病气过给太子。”
天冬赶紧吩咐院子里的小丫头。
宁繁把发上的绸带解了,将几只伸脑袋看热闹的小狐狸塞进被子里:“别动!再动把你们扔粮仓里逮老鼠!”
他拉下床帐后,里面一片幽暗。
上次和太子见面,宁繁没认出对方身份。因为他打架没输过,被调戏后第一反应就是把对方揍一顿,结果反在太子手上吃了大亏。
这次见面两人有了婚事,全京城都等着看他俩的笑话,宁繁不想传出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面,婚前随便应付过去。
小丫头们手忙脚乱的就要去关门,这时几名身穿蓝色宫服的男子突然进来挡在门前,紧接着,一名穿着玄色蟒袍的年轻男子从外走来。
天冬不敢直视储君容颜,上前道:“拜见太子殿下。殿下,我家公子身体有恙,目前缠绵病榻,不能下床见您。”
慕江扫过这方清幽僻静的小院,狭长眸子微微眯起:“哦?既然他不能起床见孤,那孤就进房间看看他。”
天冬硬着头皮道:“您与公子还未成亲,恐怕不妥。”
“如果你不是他院中人,胆敢拦在孤的面前,早就死了三次。”慕江冷冷道,“让开!”
这人浑身说不出的煞气,天冬双腿发软,再也不敢阻拦。
方才丫鬟和天冬从里面出来,房门现下还大开着,只有一层竹帘遮挡内外。
一进门就闻到淡淡的草药的香气,这股味道让人心神安宁。
那日宁繁衣着华贵,但他房中布置并不显靡丽,院中芭蕉舒卷,房内绿窗分映,博山炉里燃着篱落香,只显一个清与雅。
卧室还在更里面,慕江绕过屏风进去,只见床帐低垂遮挡了里面的风光,熏笼上搭着一件外衣,里面的人像是真生了病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慕江唇边多了一丝冷笑:“听说孤过来了,你不敢面对孤,在家里装病是不是?”
“孤知道你不想嫁,这件事情却不是你能做主的,那天你拿笛子揍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慕江一边说话一边拉开了床帐。
他长这么大,除了胆大包天的宁繁,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心里越是生气,他唇畔的笑意就越明显。
“宁繁,你现在服软说几句好听的话,孤说不定饶你一命,婚后给你两天好日子。”
床帐掀开之后,慕江就看到被子里一直在抖动。
他以为宁繁恐惧到浑身颤抖,伸手去掀被子。
结果,齐刷刷的四只狐狸头钻了出来,乌溜溜的眼睛全都盯着他看。
慕江:“?”
天冬也不知道自家公子跑哪里去了,他看着太子可怕到要吃人的表情,胆战心惊险些晕过去:“我家公子可能病得太厉害了,变成了四只狐狸。”
房中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这个小气鬼,说什么宁繁拿笛子揍他,那天宁繁的笛子压根没抽到他身上好吗?
如果真把太子抽了一顿,宁繁也不至于这么没面子了。
关于两人婚后的悲惨生活,宁繁已经预想到了。
要么变成太子的刀下亡魂——就像赌场里那倒霉蛋一样;要么逃出生天逍遥快活,天南海北任由他浪荡。
在皇帝还未驾崩之前,但凡太子有点脑子,都不会把他给砍了。
皇帝驾崩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趁着皇帝还没死,婚后半年内找个好机会诈死逃出皇城才是正事。
太子本来要给宁繁一个下马威,让宁繁晓得他未来的夫婿很难相处,结果半天没有看到宁繁本人。
让太监扔下一箱子聘礼后,太子冷着脸出门了。
宁繁看太子出来了,啃完梨子把梨核一扔,正想着重新从窗户进房间躺着。
哪里想到这颗梨核扔得不巧,“啪”的一声砸在了太监康财的头上。
康财“哎呦”一声:“哪个不长眼的砸我?”
众人齐齐往上看去。
宁繁穿着雪白的中衣坐在房顶,原本平静的脸色僵得不能更僵。
太子看看天冬:“你家公子不是变狐狸了?”
天冬欲哭无泪:“又、又变回人形了。”
夏日傍晚的风徐徐吹起,这风吹得人是很舒服。
慕江抬头看着宁繁,对身边下属做了个手势:“你们把眼睛闭上。”
宁繁将来是太子妃,太子妃身穿中衣坐在屋顶上的样子不能让他以外的男人看到。
慕江淡淡的道:“你自己下来,还是孤把你抱下来?”
宁繁是自己下来的。
这种场面是很罕见,好在宁繁经历太多,面不改色的对慕江行了一礼:“今日身体不舒服,父亲把脉后让我多吃梨子多晒太阳,所以上了屋顶吃梨。听说太子殿下昨晚去了青楼,今日居然还有精力来宁家送聘礼,宁府真是蓬荜生辉。”
“孤素来精力充沛,就算在青楼待上三天,照样能来下聘礼。”
慕江比宁繁高半头,现在宁繁没穿鞋,光脚踩在青石地板上,气场稍稍弱一些。
但他下巴微抬,一点尖尖的下巴玉雪冷白,眉眼原本无情却似有情。
慕江觉着像宁繁这么漂亮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繁的眼睛看起来像会吸人的魂,和宁繁对视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所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宁繁看他远离自己,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太子要不顺便退个婚?”
“想得美。”慕江冷哼,甩下一句狠话,“孤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面对面说出这句威胁的话,慕江心情大好,带着一群太监离开了。
宁繁看着太子的背影,怀疑太子今年是不是真的二十多岁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宁繁六岁之后就不用这么掉份的话去吓唬人了。
太子是走了,他的聘礼还在。
宁繁想着太子这个疯子兴许给了自己一箱子血肉模糊的肢体当聘礼,他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去揣摩太子,一回房间就打开了箱子。
……皇帝的儿子就是不一般,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和宝石都是一匣一匣的去送,大金元宝能闪瞎人的眼睛,甚至十几张狐皮、貂皮,也不知道自家小狐狸看了会不会做噩梦。
宁繁琢磨着太子的下马威是不是炫富。
这种下马威宁繁还挺喜欢的,没人会和金银财宝过不去,爱财如命的宁繁更是如此。
宁繁拿了一把鸽血石抛着玩:“去打听一下,太子是不是把东宫搬空了下的聘礼。”
宁繁听说太子的脑子不太好使,昏庸得就像是前朝末代皇帝似的。
之前皇帝让太子去刑部管事,太子嫌事多烦心,加上那阵子案子多发,他居然提议将刑部关押的犯人都杀了。
这些珍宝太多,如果太子搬空东宫送到了宁家,传皇帝耳中不大好听。
天冬到晚上就回来了。
“不是,老爷那里的聘礼很正常。除正常聘金外,有两头梅花鹿、一对大雁、山珍海味、茶米油酒和各式果子,贵重的有三对白玉九如意、三柄金玉如意、八十八匹绫罗绸缎、八板大红呢、两斤沉水香、一斤雄麝香。”
虽说贵重的都送到了宁繁这里,但宁百泉那里的聘礼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当初宁繁的大姐出嫁,姐夫送的聘礼比那些还少许多。
宁繁倚靠在榻上,顺手端了茶盏来喝:“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想用金银珠宝砸死我?”
天冬脸色变换,看起来一言难尽。
宁繁觉得有意思:“你说。”
“我觉得太子这是想羞辱您,给您一个下马威……”天冬道,“本朝男子结婚和男女结婚不一样,不用三书六聘,俩男的下什么聘礼,择个良辰吉日就结了呗。”
宁繁:“……我倒是希望他天天这样羞辱我。”
“公子,您知道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什么样的吗?就话本里那些正常情况。”
宁繁喝茶:“什么样的?”
天冬握起了拳头:“太子给您一箱子聘礼,您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举起箱子砸在太子的身上,让他带着这些财宝滚出宁家。”
宁繁险些被茶水呛到,他看一眼满满当当大到能装进一个成年人的箱子:“我举不动。”
真举起来砸太子身上,太子不死也残,宁家等着被诛九族吧。
天冬道:“那您就该抓一把珍珠扔太子脸上,告诉他您看不上这些东西,您不稀罕他的聘礼,让他滚出宁家。”
“珍珠这么昂贵,它们犯了什么错要被扔到太子脸上?我知道他的身份还对他说滚,我嫌自己脑袋多吗?”宁繁觉得不可思议,“天冬,少读话本多读书,你还是下去吧。”
显而易见全京城都想看天冬想象中的那个场面,就连太子自己原本的设想也是这样。
天冬头一次看自家公子处于下风,他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那您是打算婚后给太子好看吗?给他扎针?下蛊?”
“都不是。”宁繁拍拍自己怀里的小狐狸,“天冬,你还没有几个月大的狐狸聪明。”
扎针下蛊有天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宁家九族都会去地底下围殴宁繁。
还不如婚后装死逃遁。
......
回宫的路上,太子身边的太监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他们看得出太子在见到宁家三公子之后,心情挺不错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都抵达宫城了,太子的脸色蓦然阴沉了起来。
这些人在太子身边伺候了很长时间,清楚太子喜怒无常的性格。
有时候太子大动肝火,却不会对任何人动手。
也有的时候,太子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却能将让他不愉的人活活掐死。
康财在太子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据说康财曾经是皇后宫里的人,还被皇后赏赐过。
太子出生不久皇后就死了。从宫人和皇帝的只言片语中,太子清楚皇后是为了生自己而死。
每年皇后的祭日,太子都会亲自祭拜。对康财这个在皇后宫里伺候过的旧人,多少给几分面子。
康财小心翼翼的道:“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是否还有不满?”
“宁繁的反应不对。”慕江冷冷的道。
康财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送聘礼这个是康财想的馊主意。
这些世家公子各有不同,康财觉着宁繁这种肯定就是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长大的,毕竟是宁家的眼珠子嘛。
听说宁繁不喜结交那些纨绔子弟,醉心山林常常游山玩水,这类公子一般都很清高,最厌恶金银珠宝等阿堵物。
让太子去宁家下聘,正常情况下,宁繁这种清高的公子哥儿会认定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觉得自己怎能被当成闺中小姐让男人娶走,从而气愤的把太子的聘礼扔出去,表示他看不上这些金银俗物。
这样一来,太子就能给宁繁一个“目无君上”的罪名,好好拿捏宁繁一番。
康财小心翼翼的道:“一定是宁三公子被太子的霸气震慑到了,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慕江不太信,随手指了一名太监:“你去打听一下。”
除了康财以外,还有八名年轻太监跟着慕江。
这八名太监是慕江亲手栽培,对慕江忠心耿耿,跟着他一同习武,比很多大内高手都厉害。
晚些时候,那名太监从外面回来了。
慕江坐在屏风宝座上,长眉微挑,饶有兴致的问:“孤离开之后,宁繁在家里发脾气摔东西,把孤送的聘礼都砸了?”
太监跪下:“不是……宁三公子先是说他发财了,要夜黑风高时把一箱子宝贝藏在地底下,后面他又担心您给的聘礼太多,皇帝陛下会……会派人讨回去。”
“听三公子和宁家人的对话,三公子似乎是个很爱财的人,颇羡慕本朝首富盐商刘家。倒是宁家人想让三公子还回来,说什么按照规矩男的不能收聘礼。三公子不想还,说给了他就是他的,自己夫君给的凭什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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