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吗?”
话音轻飘飘落下,一名歹徒还没回头就被藏在马腹之下的季庭屿捅穿了喉咙。
另一人惊慌失措地拿枪,却被季庭屿的双脚一左一右夹住脖子。
只见他瘦削的身形如优雅的猎豹,腰间用力一扭就翻身回到马背上,双脚夹着歹徒的脖子“嘎吱”一声狠狠拧断。
一分钟不到,马蹄之下已然多了两具尸体。
黑衣A吓得方寸大乱,向后踉跄着倒退好几步,胡乱抓过一个真猎户:“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季庭屿听得好笑,捡了把枪,从马背后走出来。
他的侧颈被子弹划开一道殷红的口子,正在泊泊流血,抬手随意抹了两下,说:“你杀吧。”
猎户和黑衣A一起傻住了。
猎户满脸惊恐:“季主任救我!那些灾民不是我杀的!”
“你不要他的命?”黑衣A问。
季庭屿嗤笑:“畜生的命我要什么。”
他像是比歹徒还想要人质死,抬手一枪打在黑衣A脚下,挑衅道:“动手啊。”
黑衣A面色铁青,握紧枪柄。
“砰!”又是一枪,“你杀不杀?”
黑衣人勒住猎户的脖子,连连后退。
“你不杀我帮你杀!”
季庭屿眼中厉色尽显,一个矮身朝黑衣A攻去,闪身躲开他的子弹。
就在黑衣A推开猎户想要和季庭屿鱼死网破时,猫咪却忽然转向扑向那名猎户!
“主任!”
黑衣人大惊失色,扑过去被季庭屿一脚踹开,再想开枪却发现最后一颗子弹刚才已经用掉了。
显然季庭屿早就算好了他的弹夹数。
另一边,季庭屿提着猎户的脚向后抡在地上,上去就是“砰砰”两拳!
猎户鼻腔里喷出两股血,手臂又被“嘎巴嘎巴”反拧到头顶,痛得哇哇大叫。
眼看拳头又照脸砸来,他赶紧捂住被砸青的左眼:“季主任你这是干什么!要对我动用私刑吗!可是就算你说我杀了那些灾民也要拿出证据!”
季庭屿勾唇一笑。
“我怎么敢对您用刑呢,毕竟您才是我的上级,对吧,威廉主任。”
说完一拳给他打成俩熊猫眼。
第38章 奸细现身,贺灼登场
“猎户”脸色骤变,几秒之后又恢复平静,扯掉脸上的大片青斑和假鼻子。
“怎么认出我的?”威廉问。
“你身上的亡魂味太重了,被你害死的那些人正趴在你背上,求我给他们报仇呢。”
季庭屿的刀贴在他动脉上,堪堪割出血,威廉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没办法啊,季主任屁股卖得好,靠山找得牢。我动不了贺灼,只能从你这儿下手。”
季庭屿嗤笑一声:“行啊,你叫声爸爸来听,我一会儿揍你时下手轻点。”
“小屿,太顽皮可不好。”威廉眯起眼睛。
“我以前觉得你就够疯了,可没想到你那个姘头比你还疯,他找不到证据给我定罪,就跑去和霍华德签生死状,说什么都要我的命。我倒是好奇,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季庭屿瞳孔一缩:“你说什么?生死状?”
贺灼和霍华德签了生死状……
什么时候签的……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他大小是个领导,自然清楚生死状代表什么。
这张状纸一旦签下,就有了先斩后奏的权利,追捕过程中犯人如果拒捕可以直接击毙。
但前提是,需保证能在一个月内把犯罪证据补齐。补得上就功过相抵,补不上就一命赔一命。
可贺灼明知道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却还敢这样做,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除掉威廉。
季庭屿的心脏被揪紧成一团。
威廉扭曲地奸笑起来:“他判了我死罪,却对别人法外开恩,还让他们检举我戴罪立功,逼得我走投无路,可惜啊,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会不听话。”
季庭屿猛地抬起眼:“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威廉一把攥住他手腕:“你那个姘头没告诉你别出来送死吗!自己来也就罢了,还把‘我的人’也带出来。老K动手!”
黑衣A听令起身,掏出什么东西向空中奋力一抛!信号弹划过一道弧线砸向漆黑的夜幕,亮起一片荧黄色浓烟。
“坏了!”季庭屿立刻转身朝队员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黄烟亮起的下一秒,一阵诡异而尖啸的哨声响起。山脚下二十多匹战马仿佛受到刺激,突然躁动起来,一齐长嘶着扬起前蹄狂甩脑袋,疯了似的朝队员冲去。
“快跑!”季庭屿大吼着奔向他们,余光瞥到一抹棕色影子从侧面急速撞来,扭头就看到黄骠马尥起前蹄狠狠踹向自己!
根本来不及格挡,他被马蹄凌空踹出去三四米,擦着飞卷的积雪滚过半圈,整条左臂骨裂了一般剧痛。
“唔……”季庭屿捂着胳膊哀叫,想把自己撑起来,可抬眼的刹那,却被眼前一幕夺走了呼吸——
只见不远处的雪山脚下,队员被突然杀进来的疯马群撞倒一片,马蹄踩踏着他们的手脚和小腿,溅起纷扬的飞雪和浓烟。
而站在人群中心,唯一一个没有被疯马攻击的人,刚放下手里的马哨抬头看向他。
——是猴子。
季庭屿张了张嘴,僵在原地。
心脏裂开一道狰狞的疤。
七年……从他进记者部的第一天开始,直到十分钟前,还在贴心地帮他整理马鞍……
“你很意外吗?”
威廉优雅地走过来,扯住他的头发。
“瞧瞧,流了这么多血,弄疼了吧。”
季庭屿声音嘶哑,变得哽咽:“这都是你设计好的……”
“不然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就敢来找你?”
二十几名队员已经被轻松制伏,猴子将他们绑成一串带过来。季庭屿这才发现原来积雪堆中还埋伏着七八个歹徒,全都荷枪实弹。
反观他们这边,一把枪都没有。
为了减重提速,他们将武器卸了放在车上,只拿着刀和雪铲,可车到现在都没到,小青和救援队也不知所踪。
威廉仿佛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别找了,小屿,你的好弟弟和其余队员都过不来了。”
猫咪哑然,绝望地阖上眼。
直到此刻才明白,从昨天开始自己就已经踏进了威廉的圈套。
他提前得知阿加雪城要爆发战役,知道双方部队火力充沛,又是春天,山上积雪最薄弱的时候,很大可能会发生雪崩。所以给记者部派了二十多匹被驯化好的疯马。
一旦发生雪崩,季庭屿一定会优先选择骑马,汽车压后。
到时候拦住汽车再让战马发疯,没有武器和支援,他们简直就是瓮中之鳖。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比那个贺灼要了解你一万倍,你决不可能放弃灾民在基地里做缩头乌龟。”威廉温柔地撩过他沾血的发丝,宠溺的眼神就像一名儒雅的长者。
季庭屿咧开嘴,齿缝在渗血:“你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抓我?”
“不要怪我,小屿。”威廉嗓音悲悯:“我当初顾念师生之情留你一命,想着你虽然顽劣不堪,但只要我好好打压教化,早晚会像猴子一样乖驯。但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不仅泄露我的私事,还找了那么个疯子来对付我,我好伤心呐。”
“别再演了,你恶心得我想吐。”
“是吗?”威廉笑得温和,下一秒却抬手“啪!”一声脆响,将季庭屿半边身体都打偏过去。
“我本来想帮你给贺灼留句遗言的,但现在看来还是血淋淋的尸体更适合他。”
他把季庭屿拽起来丢给猴子,“去,把他踩烂。”
猴子漠然点头,就像要去处理一只山鸡。
季庭屿这才知道同样一张脸一旦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身份,要变得面目可憎是有多容易。
他左半边身子被黄骠马踹得几乎瘫痪,被猴子生拉硬拽地拖到大路中央。
队员们都吓傻了,不敢相信猴子是叛徒。
“猴子哥你要干什么!”
“那是我们队长!猴子哥别过去!”
“不要啊猴子哥!”
“猴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罗莎琳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却被黑衣A一棍子砸在嘴上,瞬间渗出满口血。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放弃,哭着大喊:“猴子停下!老大你起来啊!起来快逃!”
季庭屿置若罔闻,如同一具雕像般安详地躺在雪地上,心如死灰。
猴子翻身上马,扯紧缰绳,却迟迟不动。
“舍不得了?”威廉问道。
“怎么会,这可是我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他说着猛夹马腹,嘶吼着朝季庭屿冲去!
贴地的马蹄发出隆隆巨响,扬起一层层翻滚的雪泥,马蹄上镶着铁掌和刀片,一蹄下去能把人连骨带肉踩个稀巴烂。
狂风呼号肆虐,混着队员们撕心裂肺的哭喊,眼见马蹄离季庭屿愈来愈近,五十米、二十米、十米、八米……飞溅的雪花已经埋到了猫咪脸上。
罗莎琳终于撑不住,崩溃地跪倒在地:“猴子!你说过小屿是你亲弟弟啊!快停下……快停下啊……”
她声嘶力竭地哀求,甚至跪在地上磕头。
可猴子依旧无动于衷,挥着马鞭越骑越快,飞奔到季庭屿身前狠命扯起缰绳!
苍凉夜幕之下,一双马蹄高高尥起,照着身下猫咪的脑袋狠狠踩去!可就在铁掌离他头皮仅剩一寸时,躺在地上的季庭屿忽然侧身一闪,竟伸手拽住马蹄,借力跃起,手中的枯枝在空中抡过半圈,“噗!”地一声,直掼入猴子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他也耗尽了最后一分力。
本已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只希望贺灼找到他时不要太伤心,可就在他双手脱力要被马甩下去时,右手手腕却被陡然攥住。
猴子拼尽全力将他拽到马上:“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
形势在瞬息间反转。
威廉遗憾地“啧”了一声:“开枪。”
季庭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猴子一把按进怀里,急促的枪声响起,贴在他面前的胸膛触电般震了几下,一大股血像流水一般浇到脑袋上。
猫咪茫然地瞪着眼睛,傻了。
他忽然想起一段久远的往事。
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他和猴子同期进队。
猴子狗屁不会,他也狗屁不会,一对废物没人搭理,就组了个双人小队。
他们一起玩,一起拍摄,一起学习,一起闯祸然后一起被罚站。
季庭屿教他打枪,他就教季庭屿骑马。
也是在某座雪山脚下,猴子带着他纵马飞奔,让贪玩的小猫第一次体会到风驰电掣的刺激。
停下时季庭屿没踩实跌了下去,猴子倒挂在马上稳稳地拽住他,当时的情景和刚才尤其相似。
他开玩笑道:“这叫猴子捞月,我的独门绝学。”
季庭屿调侃:“你是猴子我是月啊?”
“可不嘛。你多亮啊,给我照得根本睁不开眼。”
季庭屿莫名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伤感,安慰说:“你也是我的月亮啊,猴子老师。”
可猴子却摇头:“我不行,月亮要清清白白的,我都脏透了。”
他说这话时满脸冷清,仿佛遭受了数不尽的委屈,最后只剩妥协。
季庭屿当时不懂他这样的乐天派还能有什么烦恼,现在想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披上了两层皮。
涓涓血柱从他胸前的“开口”往外流,季庭屿被他抱着摔下马,滚到一个雪坡前。
猴子被射得满身窟窿,但还是用破筛似的身体挡住他,从自己的大腿里挖出一枚芯片,颤颤巍巍地送到季庭屿嘴边。
“这是我掌握的所有……所有证据,足够给他定罪……”
季庭屿看着他,张嘴把芯片吞了下去。
猴子又给他一块奶糖。
“你如果能活下去,见到小羊,帮我把这个给他,说我……我被派到了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小羊就是那个腼腆的农场主,猴子喜欢了他很多年,始终没表过白。
季庭屿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决堤似的往外涌:“为什么……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向我坦白……”
猴子苦笑,抬起手放到他头顶上。
“我没得选,从一开始,我就是被他挑中,送到你身边的人。当我想反抗时,才发现我的所有亲人都被他控制了……”
“小屿。”他不再和别人一样叫他老大,而是换回最初的称谓,但时间已经再回不到七年前。
“我没有告诉他防风洞的位置,是他跟踪了我……我也没有不记得,你不能吃凉罐头,但他要我把药加进你的罐头里,我实在做不到……”
“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废物,但还是改变不了我的结局,也改变不了你们的结局,如果我不吹哨子,他会让埋伏的人把大家乱枪射死……”
“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那我们还是……最佳拍档吗?”
季庭屿用力点头:“当然,我们永远都是……”
猴子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隐约看到自己成为战地记者的第一天,在联盟国的军旗下满怀理想地宣读誓言,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有一个熠熠闪光的未来,却被蝇营狗苟的权利斩断。
他靠在季庭屿肩膀上,疲惫地阖上眼,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我记得你给我取过一个……干干净净的中文名字,能再叫我一次吗?”
季庭屿扯下他的队徽,哑声道:
“孙敬平。”
“到。”
“归队吧……”
放在头顶的手垂了下去。
季庭屿整理好他的衣容,将他安放在雪坡下,然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威廉。
“真是感人的一幕。”威廉指向被捆着的队员:“要不要再换一个?罗莎琳怎么样?”
“不用了。”季庭屿决绝地攥紧猴子的马鞭,“直接来吧。”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将叛徒五马分尸是威廉所信奉教派的一贯传统,让他不惜跑路之前还要拉季庭屿垫背,只是这里没有那么多绳子,只能一切从简。
“那就乱马踩死吧。”威廉随口说。
包括黑衣A在内的五名歹徒一齐上马,从各个方向飞奔向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季庭屿头发散乱,脸上污渍斑斑。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分不清是衣服的红还是血的红。
他用鞭子绊倒一匹,又赤手空拳地勒倒一匹,剩下三匹贴着他的发丝擦身而过,而后迅速折返回来。
季庭屿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他就像一枚陨落的太阳倒在地上,不甘地望着天空的方向,凌乱的马蹄“咔哒咔哒”奔袭而来,要不了几秒就会踩进他肉里。
就在此时,云断山顶突然飘过一个红色圆点,忽明忽灭地闪着光。
没等季庭屿看清那是什么,“砰砰砰”三声巨响就在空中炸开,三枚炮弹如同流星撕破夜幕,裹挟着强大的气流猛然砸向地面!
五匹战马被凌空掀翻,歹徒甩出去数米远,季庭屿下意识翻身护住脑袋,可等了半天却没一点冲击落到身上。
抬头一看,夜幕最南方,一架军用直升机正越过云断山的山脊,向自己驶来。
——是贺灼。
原本被死亡笼罩的山谷霎时刮起狂风,夜色深黑如滚墨。
轰鸣的螺旋桨带动起数平方公里内的大雪,席卷出十米多高的螺旋雪墙。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
歹徒吓得四散奔逃。
眼看威廉要跑,直升飞机降落到距地面四米多高时,贺灼直接推开舱门跳了下来!
“贺灼!”
季庭屿吓得大叫,心脏蹦到嗓子眼儿。
却看到他在空中化形,颀长的身影变成庞大的巨狼,如同一座银色小山,横亘在飞机和地面之间,仿佛要将这天地给撑开。
狼王落地,激荡起滚滚烟尘,两只巨大的兽瞳死死盯着威廉一伙。
随着一声暴烈至极的怒嚎响彻山谷,他亮出獠牙疾冲而去,一口将黑衣A咬成两段。
鲜血在地上喷出一道射线,他吐出嘴里的断肢,看向剩下几名歹徒。
几人瞬间瘫倒在地,吓得跑都不敢跑。
狼王扭过头,缓缓走向季庭屿。
他躺的地方已经被血染红,巨狼就那样怔愣地望着他,眼中映出猫咪的惨状。
一滴泪从他冰蓝色的眼眸中猝然滑下,滚过银灰色的硬毛,滴到季庭屿脸上。
小猫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他的吻说:
“哥……你帮我杀了他们……”
“好。”
这是一场力量完全悬殊的杀戮与追逐。
巨狼如同恶鬼一般在夜色中穿梭,白森森的獠牙上缠绕着丝带似的血丝。
飞溅的血沫腥臭,碎肉和断肢铺满原本圣洁的云断山脚,歹徒声嘶力竭的惨叫充斥山谷,血腥味要持续数日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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