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灼的声音充满磁性,按摩着他的耳蜗。
“在看雁回山,你呢?”
“在找你会从哪个方向看向我。”
猫咪倏地笑了,头顶的小毛耳朵雀跃地抖动起来,影子投射在墙上,就像两颗三角形的浆果。
他忽然觉得胸口很堵,心脏的容量又远远不够,有些东西再也盛不下了,统统变成酸话跑出去——
“哥。”
“嗯?”
“今晚月亮好大,快把雁回山压塌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好不适应。
“那我就翻过月亮去见你。”
贺灼嗓音沉醉,仿若在他耳边低语,又如同山呼海啸,轻而易举地掠过千万里,吹拂到季庭屿心上的沙丘。
他鼻头微酸,和贺灼告状,说白天胸口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到现在还疼。
贺灼问他怎么撞的,有没有抹药。
小猫就扇扇耳朵,抱怨今天太忙,药都没顾得上去医务室拿。
贺灼话音微滞,像是在犹豫什么。
几秒后他开口:“你疼得厉害吗?家里有药,在洗手台最下面一格,有个红色丝绒盒子。”
“洗手台下面?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季庭屿顺着他的提示,果然在洗手台下面找到了红色丝绒盒子。
小盒子看起来挺精致,檀木打造,雕刻山水花鸟。打开后入眼是一根晶莹剔透的水绿色暖玉,光泽莹润,顶端还镶着一颗水白色的小圆滚珠,闻起来有淡淡药香。
季庭屿看得挺新鲜,把玉拿起来仔细打量,触手居然是温热的。
“这就是你们土豪用的消肿药吗?看起来怪高级的,不过你怎么连这东西都备着啊,料到我早晚有一天会被撞?”
贺灼话音微顿,直白道:“不是,那是我准备在我们第一次之后,帮你消肿用的。”
“啪嗒”一声,暖玉直接脱手掉回盒子里。
季庭屿耳朵一横,当场愣住,傻了。
在那几秒里他耳边仿佛响起了自己的脑浆炸裂的声音,脑海内五颜六色生动具象的全是画面,此时再看那玉的形状,瞬间秒懂了它的用途。
“你说什么?这东西要用在我、我、我哪里?!”
他“我”了半天才“我”出来,羞愤至极地看着手里的小盒子,好像它会咬人一样狠狠扔回洗手台,一想到自己摸过那东西又狠狠在衣服上擦手,凌乱地扣着脑袋对贺灼大吼:“你大爷的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这辈子都不要用这个东西!死也不要用!”
他这回是真炸毛了,耳朵蓬得像两朵蒲公英,脸蛋比熟透的鲜桃还要红,手脚更是不知道往哪放了,尾巴应激似的钻出体外,弯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人告诉他搞个对象还有这么多风险啊!他后悔了,他不想那样!
贺灼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小屿你别瞎想,我不是要用它对你怎么样,是我——”
话音短暂停顿,他放轻语调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了捧在手心的宝贝一样说:“是我想了你太久,怕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时我会没轻没重,把你弄伤。”
“……”季庭屿动了动唇,心脏又被这句话捣得酸涩软绵。
羞耻渐渐褪去,红晕慢慢爬上单薄的耳廓,再看那东西时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那你倒是把它藏好啊,你还让我翻出来……”好像故意戏弄他一样。
“我担心你胸口疼得厉害。”贺灼回答,语气沉稳下来,似乎也在笑,不过笑得很轻:“那玉很好,里面注着药,从滚珠里渗出来,能消肿止痛,你涂一点。”
怕他介意,后面还跟着一句很小声的:“我从没让它经过别人的手,是我自己一点点磨出来的,里面的药也是我反复试过的。”
“你怎么试啊,你又不会被——”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季庭屿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贺灼听出他的意思,淡淡地垂下眼帘扫了一眼自己手臂上为了测试那些药膏的功效故意在门后挤出来的伤,没有多说什么。
“别害羞了,上点药吧,会用吗?”
会不会的也不能说啊。
说不会显得他忒没见识,说会又显得他见识大劲儿了。
季庭屿一声不吭,悄悄伸出手触上那枚魄丽的玉珠,轻轻一划就“簌簌”地旋转起来,碾着他的指腹,温度贴近贺灼和他十指交握时的指尖。
玉珠暧昧的响动传到贺灼耳中,如一柄毛刷细细地擦过耳膜,勾得他心猿意马。
“宝宝,”嗓音像在烈酒中淬过般低醇涩哑:“开视频吗?”
“你又作什么妖啊。”
“我教你涂药。”
“靠……”季庭屿臊得闭上眼一头埋进自己的大尾巴里。
“贺灼,你好下流……”
作者有话说:
猫猫玩着暖玉:你料到我早晚会被撞?
狼:嗯……确有此事,只不过不是被牛。
第35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季庭屿的身体在贺灼一声又一声蛊惑中烧成红色,如同一大只鲜红软烂的浆果。
不怪每次激烈的亲吻之后,贺灼都会好好地将他沾湿的眼尾吻干,再揩去唇角的水渍,用一种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揶揄的语调说:“你以后在床上一定很会哭。”
听筒里贺灼还在调笑着叫他“宝宝”。
季庭屿一边为这样肉麻的称呼羞耻,一边又忍不住在这样的珍爱中沉溺。
他余光瞥到镜中的自己,眼神中欲望迷离,薄唇间泛起晶亮的水光,任谁看了都不信他心里清清白白,一点都不想陪贺灼进行这场荒唐的游戏。
那就随心所欲吧。季庭屿想。
反正只是开视频,看得到摸不到,有什么好怕。
他解开衣领上端的两颗纽扣,让紧张的热气散出去一些,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轻颤着按下同意。
视频一接通,入目先是一笼亮度不高的橘色灯光,如同硕大的光圈戳破昏暗投射在墙上。
贺灼背对着镜头站在那片光圈的中心,垂头,大手抓着衣领,肩背一弓就将身上的帽衫扯下来甩在一边,露出被纯黑衬衫包裹着的精壮的腰。
季庭屿看得耳根通红,怀疑贺灼在故意勾引自己。
但他还没找到证据,就听到一阵熟悉的曲调响起,沙哑的烟嗓中夹带着惑人的磁性——是发情期那晚贺灼唱给他的英文歌,也是他自己的歌单中百听不厌的旋律。
“你也喜欢这首歌?”他问贺灼。
“嗯。”贺灼已经换好衣服,手撑在桌上摆弄音响,很快音量上调了两个度。
歌声唱到:“I don’t wanna be alone tongight/Can you light the fire?”
今晚我依旧孤独无依/
你能否点亮那灯火。
他在最后一个尾音中转过头,粘稠的视线和季庭屿怦然相撞。
旖旎的音乐在两人耳蜗中轻柔流淌,为他们的目光镀上一层无法言说的引力。
光明正大的情侣,硬是玩出一种偷情的私密感。
季庭屿掩耳盗铃地吞了下口水。
“渴了吗?”贺灼问他。
小猫摇头晃脑,闲扯一句转移话题:“你怎么这么喜欢穿黑色啊。”尤其是黑衬衫。
“因为你说我穿黑色很性感。”
“谁说的?我说的?”
不能吧我明明觉得你不穿上衣只穿牛仔裤最性感啊。
“你总是不记得和我说过的话。”
贺灼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歪头从烟盒中咬出一根烟。
季庭屿认出那是自己常抽的牌子,焦糖味带着些许涩感,回味却微甜。
他顺手一摸自己裤兜,果然没了。
“你怎么又偷我的烟抽!”
自从和他认识后季庭屿就没抽过一根完整的烟,每次刚抽两口贺灼就会闻着味找来,不是从他手里抢就是让自己喂他抽。
贺灼笑了笑,视线下移到他胸前。
“撞的哪边?”
“嗯?什么哪边?”
“胸口,撞的哪边?”
“撞……”猫咪的耳廓腾地烧红起来。
“左、左边。”
“怎么撞的?”
小牛啃的。
当然这不能说,不然醋包又得爆炸。
“不小心磕墙上了。”季庭屿鬼扯。
“还疼吗?”
“还好,就是有点麻。”
“肿了?”
“或许吧,我没仔细看。”
救命这什么鬼问题啊……
“怎么还问一句答一句的。”贺灼唇角弯了弯,觉得他像个承认错误的小朋友。
“有淤青吗?如果有你要用手把它揉开。”
这句季庭屿没再答了。
他往桌上伏了伏,眼神懵懂地望向贺灼,脸上透出一股纯真的欲色,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抬手放到自己胸前的纽扣上。
“哥哥,我没看有没有淤青,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季庭屿觉得自己简直是坏透了,居然敢在视频里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但这不能怪他,都是贺灼这个不要脸的传染给他的,因为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他嫌贺灼磨叽,不想再玩幼稚的一问一答游戏,就干脆利落地解开三颗纽扣,扯开领口朝镜头伏下身子,露出隐秘的圣地。
贺灼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呼吸猛地一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想要得到的念头在这一刻冲到顶峰,快要破体而出直接撞到季庭屿胸膛。
埋进去,把他弄肿,弄哭,看他还敢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勾引自己。
“你就是仗着我不在,对吗?”
所以不管撩出多大火都不用担心被收拾。
“对啊。”猫咪的表情颇为有恃无恐。
贺灼蹙眉望着他,嗓音又涩又哑:
“小屿,我白天试过了,从基地开车到燕回山需要五个小时——”
“嗯哼。”所以你再气急败坏也没法过来,五个小时,等你到了天都亮了。
“——但我怕你有紧急情况我赶不回去,就和外公借了架直升飞机,半小时就能飞到基地。”贺灼不紧不慢地说完后半句。
洋洋得意的小猫咪:“……??”
什么东西?什么飞机?
他嚣张的表情一秒僵在脸上,还扬着半拉嘴角和一只挑衅的耳朵,懵了。
不是,这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就不能让他调戏成功一回吗!
“我现在就能调飞机,你想我飞过去搞你吗?”贺灼紧涩的嗓音透出危险的意味。
季庭屿疯狂摇头。
“刷”一下拉下衣服,系上扣子。
“我突然觉得一点都不疼了!”
还是保命要紧。
贺灼那驴尺寸真不是人能搞的。
见他刚撩一下就又怂了,贺灼挤出一声不咸不淡的轻哼。
“第二天还疼就去医务室,别拖着。”
“嗯嗯!”
“洗澡的时候那里别沾水,会刺激到。”
“嗯嗯!”
“衣服掀起来,我教你那个玉怎么用。”
“嗯——嗯?”季庭屿的尾音拐了一百八十度,“你在想屁吃?”
贺灼遗憾地笑起来:“没有骗到吗。”
“臭流氓,我可真想揍死你!”
季庭屿睨他一眼,向后往椅子里一靠,从抽屉下拿出烟和打火机。
“是不是累了?”贺灼知道他没有烟瘾,只有事后和疲累的时候喜欢来上一根。
“有点儿。”季庭屿恹恹地咬着烟。
打火机“啪嗒”一声,明黄色的火焰亮起,他低头将烟凑近火苗,却没对上,因为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季庭屿一愣,没来由地感到心悸。
他抬头去看贺灼,发现贺灼也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己,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两人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冲天而起的亮光。
“快趴下!!”
贺灼喊出这句时已经晚了,一瞬之间,墙壁就猛烈地狂震起来。
季庭屿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压在背上,顷刻将他推倒在地,实木桌面轰然倒塌,重重砸上他双腿。
“唔——”他吃痛地惊呼,苍白的脸上瞬间淌满冷汗,手机不知道摔哪了,耳边满是贺灼焦急的呼喊。
他拼命挣扎着站起来,转头看向窗外,下一秒,心脏猝然紧缩。
一枚燃烧着的导弹在他眼前划过窗外的长空,如同绚烂的烟花撕裂天际,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几秒之后,惊天巨爆!
十万大山被炸得摇摇欲坠,乌黑色的蘑菇云在某个小镇上空腾空而起,向天疯长,与瓢泼大雪迎面相击。
一圈圈气流带着巨大的能量激荡开来,呈波纹状奔走数千米,侵袭过连绵雪山和茫茫原野,最终狠狠撞上记者部大楼!
“轰”地一声,地动山摇。
季庭屿再度被撞倒在地,朝着墙壁狠狠滚过去,后背猛然砸上墙面。
“啊……”
他疼得直闭眼,脑内白茫茫一片,耳膜被撕裂了似的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人仿佛被罩在一口大钟里。
导弹的威力一直持续了五六分钟,贺灼快急疯了,喊他喊得喉咙破音。
季庭屿爬起来,用力甩甩脑袋。
浑身上下都在疼,低头一看原来是吊灯被震碎砸了一地,他正趴在玻璃碎片上呢。
“操了……”猫咪粗鄙地吐出两个字,在地上乱摸一通找出手机。
贺灼焦急的脸出现在四分五裂的屏幕上,湿红的眼眶仿佛泡进盐水中的蚌肉。
季庭屿的心被狠拧了一把。
“哭什么啊,好像我死了似的……”
“别乱说话!”贺灼的尾音发颤,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怎么样?伤到没有?”
季庭屿摇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其实一点都不OK。
双腿好像被砍断似的疼,两条小臂上扎进一圈玻璃渣,耳朵有点暂时性耳鸣,一直在嗡嗡作响。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倒下,不然记者部五十多号人就全完蛋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对于战地记者同样适用,可前提是他们还没杀疯。
季庭屿搬着双腿靠墙坐起来,用力揉被砸的地方,想快点缓过那股劲儿好站起来。
短短几分钟外面就乱成一团。
枪炮声在爆炸后如期而至,就像宣布杀戮开始的号角,将恐惧根植入每个人心里。
弥漫在半空的硝烟味被风席卷四处,混杂着破碎的亡魂和生者的痛哭。
天空久久不暗,雪势愈来愈大。
熟睡的鸟被惊醒,飞到乌黑的云层下成圈盘旋,发出阵阵恐怖的悲鸣。
食腐的秃鹫则兴奋地飞向被导弹轰灭的小城,它们要去享受这场免费的饕餮盛宴。
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季庭屿不用看就知道楼道里现在是怎样一副惨状。
饶是在交战区外围驻扎多年的记者部,也无法冷静地面对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因为天空再亮起时划过的导弹,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自己头上。
他终于缓过劲儿,踉跄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注射能量补充剂。
贺灼所在的雁回山距离较远,受影响没有记者部强烈,但很快也陷入兵荒马乱。
季庭屿听到五六次有人敲门找他,都被轰了出去。
“好了你快去吧,我没事了。”
贺灼闭了闭眼,脸上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冷峻和淡漠。
“听着小屿,我马上回去,最慢半个小时,你带人先躲起来,不要轻举妄动。”
他再三强调:“绝对不要出基地,尤其威廉外派你去哪里都别去,我刚和外公要了办他的军令状,他很可能在计划反扑。”
“不行。”季庭屿的声带像是撕裂了,边说话边往上返血:“我能撑住,你别乱来,现在开飞机上天绝对会被当成敌军轰下去,知道刚被袭击的是哪吗?”
“阿加雪城。”
“操!我一猜就是!”季庭屿气得一脚踢翻椅子,血迹斑斑的双手掐着窄腰。
“这帮傻逼真是疯了!春天就开炮,生怕云断山不崩是吧,山下还有五十几号人呢!”
“挂了吧,我去外面看看。”他说完挂断视频,将双枪和短刀全部抽出来插进腿包。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近,直到猴子推门而入。
“报告老大!威廉命令我们即刻前往阿加雪城,追踪军情。”
“去不了,就说我发情了让他找别人。”
猴子通讯还没挂断,为难地搔搔头皮:“可是他说不管什么理由都要去,必须把军情抢来,发情期就打抑制——”
“放他娘的屁!”
季庭屿怒不可遏一把抢过通讯对威廉大吼:“我他妈把你脑袋抢来你要不要?阿加雪城在放炮,你让我的人去送死?!”
无线电“砰”地一声被摔在墙上碎成几瓣,季庭屿如煞神般夺门而出。
外面队员已然乱成一锅粥,挤得水泄不通,几个新来的记录员在嚎啕大哭,贴近西侧走廊的墙体裂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妈的。”季庭屿咬牙切齿地爆出句粗口,拖着伤腿闯进广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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