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滚去穿衣服!大早起的晾什么肉!”季庭屿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句,转身背对着贺灼。
窗户被关上的声音想响起,他问边上人:“走了吗?”
“走了走了!放心吧!”
季庭屿松了口气,三下五除二交代完事情就往大院里跑:“小青呢?在不在家?”
“在。”沙漠青一身晨练打扮,走过来。
季庭屿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上:“快走快走!我们上天!去下面服务站住两天。”
沙漠青摘下耳机,大手握着他的脑袋慢慢转到身后:“哥,你跑不了。”
猫咪猛地睁大眼睛,就看到大楼门口,贺灼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他像是着急出来抓人,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紧身背心,还是半袖,胳膊上的肌肉明晃晃地露在外面,甚至能看到那条鼓胀的青筋。
猫咪喉结一滚,滚完才想起来自己就是被抓的人。
“卧槽卧槽——小青快走!”
都这样了还想溜之大吉,但怎么可能跑得掉?
贺灼一瞬间的爆发力比猎豹还惊人,眼睛一眯朝他们猛冲过去,季庭屿刚蹦起来往沙漠青背上爬,腰间就横过来一条手臂,将他安安稳稳地拔下来,托到自己肩上。
“呜呼!”人群里响起一阵起哄声。
罗莎琳笑得漱口水都洒了:“老大别跑了!为了我们的美好生活,你就从了吧。”
“是啊是啊,从了吧!”
“从个屁!都给我滚去干活!”季庭屿两只小耳朵炸开了花,揪着贺灼的头发让他把自己放下。
贺灼不放,反而抬腿往楼里走。
“躲我啊?”
“谁躲了,我忙着呢,没空和你闲聊。”
“谁要和你闲聊了,我汇报工作。”
“我都没给你派工作你汇报个屁!”
“没事,我自己找了点事干。”
季庭屿都要气死了,双手攥着他的脖子,“你信不信我把你脸打肿!”
说得凶巴巴,可真上手了也只是在他脸上轻飘飘地一扇。
贺灼抓住他的手,舌尖顶了顶被打的地方,脚下生风地快步走到楼里,就近找了个杂物间一把拽下门锁,将季庭屿推了进去。
“打得爽吗?再来一下?”
他把小猫按在墙上,像个土匪流氓似的步步紧逼。季庭屿的脸早已涨红,被戳了麻筋一样浑身过电,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交汇碰撞,溅起一道隐秘的火花。
他索性不跑了,懒洋洋地抬起手,照着贺灼的脸调情似的抽了一巴掌。
“还要吗?”
贺灼的眼神瞬间变得晦暗,俯身掀开他的上衣,在猫咪怀里拱了个痛快。
杂物间紧挨着一楼水房,隔着一面薄薄的墙壁,队员放水的声音和哼歌闲聊都听得一清二楚。
“哎你们刚才看到没?老大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贺总抓回去了。”
“看到了,贺总身材太顶了,受不了受不了。”
“哎哎,我听说他们3S那个都很旺盛,真的假的?有没有人现身说法一下!”
“这还用问!不然你以为老大跑什么?”
这之后就是一阵不要脸的调笑。
季庭屿羞愤地一把推开贺灼,脸蛋都憋红了,气喘吁吁地放狠话:“明天我就把…把这几个臭小子放到云断山铲冰去……你也一起去!”
“我也要被罚啊?”贺灼抵着他额头粗喘,灼热的气息全喷到他脸上。
“我多冤啊,什么都没干呢你就跑了。”
“你别想再干什么了!”
季庭屿含嗔似怒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气得半个身子差点撞门上。
中午两人坐车赶往军部,和霍华德商讨猴子的事。
他这七年从没给记者部带来任何实质性伤害,反而卧薪尝胆搜集威廉的犯罪证据,而且有季庭屿以自己的信仰为他担保:“孙敬平是我派到威廉身边的卧底。”
最后军部一致决定为他追加三等功。
他的家人被沈听救了出来,现在在赶来尼威尔的飞机上,但并不是要把他带回去。
因为猴子生前留过一封遗书:
如果有一天我光荣牺牲,就把我埋在基地和农场中间的雪坡下,这样我回来看大家和小羊都很方便。照片就不用挂了,我怕他认出是我,徒增遗憾。
季庭屿没把猴子的死讯告诉农场主,那颗奶糖也还攥在手里。
从他们回来到现在,小羊已经来找过三次,说要请猴子哥去他家吃牛油火锅,“我们之前约好了的,他说他想吃我煎的牛油。”
季庭屿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只觉得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你等的人再不会回来了。
最后还是贺灼拿出那块奶糖,交到他手上。
他不想相爱的人见不到彼此最后一面。
小羊的心思通透得很,看到那颗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呆怔良久。
“什么时候的事啊?”
“半个月前……”
“那他现在在哪呢?”
“跟我来吧。”
“等等!”他抓住季庭屿的手,没有抬头,像个失去光明的小瞎子一样双目无神,笑着说:“我先去准备一下,我、我弄点火锅上来……让他吃了再走吧……”
像是怕赶不上,他说完这句就扭头走了。
一开始是走,慢慢就变成了跑,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晃,最后一跤摔进了雪地里。
人没起来,肩膀轻轻地颤。
季庭屿的心被搅得酸涩,下意识握住贺灼的手。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和身边人相守的每一分钟都显得珍贵。
晚饭后,贺灼搬来了一箱桃子。
个大饱满,粉白的皮薄薄一层,撕开就能看到里面清甜的果肉。
水果放在尼威尔是稀罕物,更可况桃子还在反季,想也知道他弄这一箱有多不容易。
季庭屿刚想问弄这干嘛,就想起前两天临睡前自己好像说过想吃桃了,那么随口一提,转眼桃肉就被送到了嘴里。
贺灼先切下一块喂他,又把其余的装盘,自己嘴里叼着半个被挤烂了的问:“甜吗?”
能不甜吗?还没吃心里就浸满了蜜。
他垂着耳朵点头,模样乖得招人疼。
贺灼揉揉他的脸,把盘子递过去:“去沙发上躺着吃吧,我再给你弄个布丁。”
他得了便宜卖乖:“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贺灼刮刮他鼻子:“你说我为什么啊?”
布丁做好端到客厅。
小猫正窝在沙发上打盹儿,看他过来就抬起脑袋,贺灼从善如流地坐过去,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桃子运输时没保存好,有几个被挤烂了,皮肉都变成透明的浅橘色。
扔了浪费,贺灼就拿过来自己吃。
一口下去薄薄的皮瞬间绷开,果肉软烂成泥,清甜的汁水噗呲一下喷溅出来,一半流进他嘴里,另一半顺着嘴角淌了一下巴,顺着手腕滑进指缝里,滴滴答答。
贺灼没想到会这么狼狈,一下僵住了。
季庭屿在一旁幸灾乐祸,捶着沙发笑得前仰后合,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贺灼握着桃子,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下巴上晶亮的一滩。
让他猛然想起昨天晚上也是这样的盛况。
“啊啊啊你滚啊!”
拿过纸抽一把捂在他脸上。
尼威尔的傍晚,彩霞落满云断山。
贺灼和季庭屿吃过晚饭,手牵着手在冰冻湖边消食,头顶忽然响起一阵螺旋桨的轰鸣,抬眼一看,是毒蛇军团的专用直升机。
自从上次缉拿战地猎人归案后,沈听和呜呜已经将近一月没见,如今雪城战事平息,他才得以抽空回来。
“灼哥,季主任。”
沈听从绳梯上下来,向他们微微颔首,解开满是血污的军装大氅,递给身旁的副官。
硬挺的帽檐之下,他整张脸的线条都绷得凶而悍利。
“自己先回来了?”贺灼问。
“嗯,大部队要明天才撤,我先来看一眼。”
他边说边抬腿往基地里走,一步顶别人两步,比他们俩还急,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有什么没问,折返回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的人呢?”
“噗。”季庭屿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灼下巴一抬示意楼上:“二楼拐角,贴着小狗牌子的那屋,猴急什么,人又跑不了。”
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沈听,“一身的血腥味,也不怕吓到人。”
沈听闻闻自己身上,刚要接就被季庭屿拦住了:“还是穿我的吧,你哥身上的味道更吓人。”
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对普通o有压迫作用,呜呜闻到贺灼的味道会更不舒服。
他脱下外套递过去,沈听没接。
“怎么了,太小了吗?”
“不是,串了。”
“串了?”季庭屿一头雾水:“什么串了?”
贺灼捏捏他耳尖,低头轻声道:“一点都没感觉吗?你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我的味儿。”
季庭屿一下子把眼睛瞪得溜圆,剜了他一眼,“你少得意!”
沈听很快到了呜呜门口,刚要开门就想起每次打完仗回来小家伙抱自己都嫌硌,连忙把肩章和枪都拿出来交给副官,这才将手压上门把。
“嘎达”一声,门被打开。
蹲坐在窗边的萨摩耶没精打采地扭过头,一看到是他,瞬间支楞起耳朵。
“汪!汪汪!”
小狗兴高采烈地朝他冲过来,吐出舌头甩起尾巴,像一团飞奔的棉花,跑着跑着眼睛就变得湿乎乎了,泪水从乌黑的小豆眼里冲出来,顺着毛毛向后流淌。
“呜呜……呜呜……”
他呜咽着变回人形,沈听赶紧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把光溜溜的小家伙搂进怀里。
“你怎么才回来啊,不说昨天就能到吗,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临时出了点意外,耽误了。”
他抱着小狗走到床边,听对方小声抽抽儿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人话狗话夹杂,心顿时像柑橘一样酸麻。
他就知道这次会把呜呜吓得够呛,本来答应昨天回来,结果回程时突然下起大雾,飞机差点撞山,即便躲过去了机翼也冒了一路烟。
他失联一整天,呜呜就要提心吊胆一整天,在人生地不熟的尼威尔又找不到人帮忙,就只能变回狗狗卧在窗边无助地往天上看。
“好了,我没事,不哭了。”
沈上将并不擅长哄人,翻来覆去也只会这几句话,但他会解开自己的外套,拨下衣领,将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过的腺体送到自己心爱的小狗嘴边。
“小乖,不哭了,给你舔好不好?”
“呜……”小狗抽噎着点头,说要舔,但够不到。
沈听失笑,无奈又纵容地亲了他一下:“自己躺好。”
小狗抹抹眼泪,光着腚爬到床上躺平,含着泪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个不停。
沈听俯身罩上去,那么高傲的将领却甘愿在爱人面前把头埋得那么低,确保他歪头就能舔到自己的腺体。
这是呜呜最喜欢的亲密方式,和狗狗撒尿圈地盘一个性质,用唾液在他身上留下标记。
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任何办法确定彼此的归属。
因为沈听的本体是响尾蛇,信息素等同于毒液,这就注定他一生要亏欠伴侣良多。
临时标记、终生标记、以及发情期时渴望的撕咬和爱抚,这些对于普通omega来说习以为常的事,他却永远都给不了自己的小狗,就只能尽可能地用自己的方式宠爱他。
感受到扫在腺体上的小舌头只舔了两下就不舔了,沈听疑惑地抬起头来:“不要了?”
呜呜乖乖点头,缩回枕头上看着他,软绵绵的手臂依恋地圈着他的脖颈。
沈听捏开他的下巴,含住那条刚舔过自己的小舌头温柔地吮了两下。
“这次怎么这么容易知足?”
以前每次给他舔都要连耍赖再撒娇地闹着玩好一会儿。
“想多看看你。”小狗吸吸鼻子,抬手摸他的脸,心疼地撇嘴道:“你好像又瘦了。”
“嗯,你好像又胖了。”
“瞎说,我才没胖,我想你想得食不下咽。”
“是吗,可我听季主任说你一顿要吃三四个罐头。”
“……”
“还有五六只鸡腿。”
“……”
“还有——”
“哎呀没了没了就吃这么多!”小狗心虚地捂住他的嘴,黑豆眼儿叽里咕噜地乱转:“那也不能怪我啊,我们小狗焦虑的时候就是容易暴饮暴食么。”
沈听伸手向下探去,兜住他滑溜溜的屁股轻轻一捏,软得像一团超大号美妆蛋。
“摸着好像肿了,怎么弄的?”
“摔得呗。”
“我去冰上打呲溜滑嘛,坐在一块搓衣板上,结果整太猛了没刹住车,板滑出去了,我呲溜一下撞树上了,差点把屁股摔成四瓣儿!你好险就有两个洞可以干了。”
他一瞪眼,伸手比了个“二”,还一脸“可是让你赚到了”的表情,把沈听逗得闷声直笑:“你怎么这么笨,滑个冰还能倒着往树上撞。”
“可不嘛,不仅笨还很惨,都要疼死了男朋友还只顾着笑,天啊怎么这么可怜!想我人称最美贵族小狗的天使萨摩耶,如何沦落至此啊!”
“行了。”沈听拿这个活宝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男朋友现在给你揉揉,晚不晚?”
“嘿嘿,不晚。”
他急吼吼地将沈听推翻,大咧咧地骑跨上去,撅起翘臀来连摇带晃,嘴里还叫唤:轻点、重点、好厉害、大变态、啊我死啦……
沈上将听得小腹里邪火直冒,手臂上的青筋一条条紧绷起来,伸手就抽他臀上:“浪什么!”
“唔——”小狗装模作样地喊疼,有点怂又有点莽,大白尾巴挑逗地晃三晃:“长官,你好像起来了哎。”
长官不说话。
小狗:“我给你坐坐嘛?”
长官还是不说话。
小狗:“那我给你咬咬嘛?”
长官终于开口,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我只有二十分钟,季主任还等着我去开会。”
小狗作了个大死:“什么!你一次只有二十分钟?好惨!是谁的男朋友喔!”
结果可想而知,会议推迟到明天早上,二楼拐角狗叫一夜,第二天沈上将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整个基地都在他背后议论:“这是谁的男朋友喔,好惨!”
猴子下葬的那天,尼威尔的天黑得很晚。
他的家人、爱人、队友全都来为他送行,在最高的那座雪山上,人们互相搀扶着围成一圈,圈外是迎风飘扬的彩旗经幡,圈内是薄薄的一口紫檀木棺。
棺内没有遗体,只有人们放进去的送别礼,罗莎琳的是一把剃须刀,小羊是一捧奶糖,孟凡是一沓全新的眼罩,贺灼是一把流光溢彩的宝石。
季庭屿放的,是一枚三等功勋章。
他骑在马上,手里扯着一根高高吊起的丝线,线的终点牵着一只风筝,风筝底下挂着一只小布包,那里面装着孙敬平的骨灰。
经幡内鼓声响起,季庭屿扯紧丝线驾马狂奔,迎面而来的风雪将风筝吹得很高很高,骨灰在天幕之下纷纷扬扬地洒落,就像一片终究要离群的云朵。
这是专属于记者部的祭奠。
每个不愿意离开这里的队员,都将以这种方式散入雪山,从此以后尼威尔的每场狂风呼嚎和微风拂面,都是他们陪同在苦难中前行的战友一齐宣读誓言。
葬礼结束,沈听也要走了。
他一直拖着不回军部,霍华德已经发了三封电报来催,就差自己跑来要人。
季庭屿还有些边防工程的事想和沈听讨教,就让贺灼先带队回去了,自己拿着张图纸挤在他和呜呜中间做个锃光瓦亮的大电灯泡。
好不容易把图纸上不懂的地方问完,季庭屿也已经被狗粮塞饱,正要打道回府,就被沈听叫住。
“季主任,其实那些问题你可以问灼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还懂这些?”季庭屿有些意外,瞄了沈听一眼:“我听说,沈上将和贺灼是军校的同期?”
“对。”
“那你对他应该挺了解吧。”
“了解。”
“那我问沈上将两个问题?方便吗?”
“当然方便。”沈听一副“答案我都背好了放马过来吧”的表情,推推帽檐:“哪一道?”
季庭屿:“……”
你干脆直接把答案给我看好了!
他觉得好没意思,摆出个歪嘴小猫脸:“你俩都串通好了,我还问什么。”
“不是串通,灼哥没让我对您撒谎或瞒报,只是有些事,他想亲口告诉你。”
“哈,他臭讲究可真多。”
沈听失笑:“您想问什么?私事吗?”
“私不私的……不太好说。”猫咪鼻尖爬上一层红晕,耳朵竖起又放下,放下又竖起,拧巴成两团麻花:“我就是想问问,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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