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说:“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有胃口是好事。”
煎制的牛肉饼厚重而多汁,芝士浓香,酸黄瓜脆嫩……丁邱闻把那个沉甸甸的汉堡捧在手上,咬了一口,他用手挡住了从嘴角流下去的肉汁,然后,慌乱地四处寻找纸巾,顾夕把纸巾递了过来,说:“慢点,不着急。”
“要不我下去吃吧,”丁邱闻说道,“别把车弄脏了。”
“就在车上吃,没关系。”
地下停车场里很安静,顾夕坐在驾驶位上,帮丁邱闻拿着饮料,他笑了笑,说:“我本来在想,等过几天闲一点,就去广州小住,带着你,但又很纠结要不要开口,怕你觉得耽误工作。”
“不了,”丁邱闻连忙摆手,他嚼着汉堡,说,“店里的员工本来就不多,总是请假,我也不好意思。”
除去周到、大度、优雅,“绅士”二字无非是为不经同意的包办代替增添着美名,男人在面对被追求者时,大多数时候是很不理智的,他为丁邱闻营造了太多梦境,想彻底地介入他的生活,决定他的一切。
顾夕说:“去散散心也挺好的,你如果请了假,老板自然有他的办法,不可能因为你走了,店就关掉了。”
“不了吧。”
丁邱闻抬起眼睛,他看向顾夕,然后,伸手拿过了举在他手上的饮料,说:“我自己拿,你也吃一个。”
“好吧,我吃点儿,”说着话,顾夕打开了装食物的袋子,他问丁邱闻,“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挺好吃的。”
“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味道?”
“是。”
两个人坐在车上吃汉堡,接下去的行程不紧张,所以,想聊多久就能聊多久,丁邱闻暂时没有倾诉的打算了,他和徐嘉乐之间的爱与恨混沌不清,到了无法决断的地步,他因为徐嘉乐而心痛、焦虑、紧张、绝望,他觉得,和顾夕待在一块是很放松的。
然而,这种想法的本质是逃避。
顾夕说:“邱闻,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去广州的事,住的、吃的、出行你都不用担心,虽然工作很重要,但享受生活也很重要,趁着年轻。”
丁邱闻险些一口咬在了舌尖上,他想了想,说道:“我亏欠你的太多了。”
他不是冰冷麻木的,他有着会被触动的心脏,有着人类的情感,当顾夕靠近他,告诉他“不用觉得亏欠”时,当顾夕说“我可以为你做更多的事”时,他的眼神变得柔软,失去了防备。
“让我想想,”丁邱闻说,“我不能马上告诉你我的想法。”
顾夕叹了一口气,他说:“原来喜欢是这么难的,有诚意远远不够,最需要的反倒是一些抽象的东西,可能到现在,我都没有让你感觉到我的喜欢,我得努努力了。”
他再次劝告:“邱闻,和他彻底地分开,搬出来,你还年轻,不需要凑合。”
“我知道,我在打算搬走了,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房子,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我跟他就像室友一样,只是住在一起,但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我帮你找房子。”
“不需要,顾夕,要是我真的需要帮忙,我会主动地告诉你。”
吃完了东西,他们把垃圾塞在空的袋子里,然后,离开了停车场。在驾驶的过程中,顾夕猛地抓住了丁邱闻的手,握得很紧。
丁邱闻用力地挣扎,说:“你干什么?快点儿放开。”
“你对我太冷了,邱闻,我觉得你应该看到了我的付出,我不是想从你那里交换到什么,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想放弃你。”
“你好好开车,”丁邱闻几乎要听到自己紧张难安的心跳声了,他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只能做出直面内心的选择,我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你。”
“我有那么差吗?我到底哪里不如他?”顾夕咬紧了牙关。
车与人暂时地静止于车流当中,丁邱闻看见了顾夕凌厉的目光,两个人相顾而无言,后来,到了下一处红绿灯前,丁邱闻才开口说话。
他说:“你不要生气,平心而论,你比他好太多太多了,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丁邱闻,我都快把心挖给你了。”
现在的顾夕,变得很少流连声色,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他在丁邱闻冷冰冰望向他的时候恨他,却又心怀热烈地爱他,想吻他。
丁邱闻按摩着被捏得发麻的左手,说道:“我不能骗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你了,那才是真的,出于其他原因而回馈你,那都是骗你。”
顾夕的眼睛很红,他在这场独自奔赴的爱情里受尽了冷落,在他从前的人生中,这些是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问。
丁邱闻很想安慰他,却找不到最合理的话术,他只得从头至尾扮演冷淡的角色,与他讲一些他根本听不进去的道理。
在艺术馆的地库里,顾夕强行地亲吻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丁邱闻。顾夕的眼中是自己泛白的手指,及对方泛红的下巴,丁邱闻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机会,直到顾夕远离了他的嘴唇,看着他时,他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丁邱闻将视线挪向了车窗外面,他的下巴上仍旧有一个红色的指印,他说:“好了,不要再这样了。”
“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再……对不起,邱闻。”
丁邱闻不再说话了,顾夕靠在座椅上,一时间显得无措,丁邱闻没有看向他,更加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TBC.
第142章 各向东西-01
邢洋为徐嘉乐送来一盒新鲜圆润的橙子,她在急诊大厅的走廊里站了很久,先是见到了她的小叔叔——邢医生,然后,再由邢医生带她去找徐嘉乐,今天的她化了淡妆,穿着T恤牛仔裤,背了一只很低调的单肩皮包,她对徐嘉乐说:“是托朋友从外地专门买的,挺甜的,你带回家吃吧,现在天气热,要放冰箱。”
“哦,谢谢。”
徐嘉乐有一肚子回绝的话,但当他抬头遇见了邢医生的视线,他便只能顺从着道谢,邢洋朝抢救室里望了两眼,她说:“白天没有晚上忙,对吧?”
“看情况吧,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人少。”
“车上还有一箱芒果,也是给你带的,于娜娜说你过敏,我就没拿过来。”
邢洋只是个毕业没有几年的年轻人,她生涩地适应起人情世故,然后,接受到来自邢医生的一次挤眼,他说:“洋洋,芒果也拿过来吧,让嘉乐带回去给孩子吃。”
“啊……好。”
邢洋从包里翻起车钥匙,徐嘉乐连忙摆着手说:“不用,真的不用,我不跟孩子住在一起。”
“嘉乐,你就收下吧,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脸皮薄。”
邢医生对徐嘉乐很满意,他的态度也代表着邢主任的态度,徐嘉乐把手里的礼盒交给了邢医生,他说:“那我跟她过去拿吧。”
“去吧,这个我帮你放。”
邢主任在徐嘉乐的肩膀上拍了两把,邢洋的表情仍旧是微笑的,她说:“叔叔,那我后边就不进来了,待会儿就回去了。”
两个人肩并着肩向前走去,邢洋身上的香气一阵又一阵,飘进了徐嘉乐的鼻腔里,他们连熟悉都算不上,却需要在一种亲密的假设下交流了。不一样的是,邢洋已经对他们的未来有了憧憬,徐嘉乐却在思考彻底回绝她的办法。
“邢洋,”徐嘉乐站在她的车旁,把那个有些重的箱子捧在手里,他说,“你真的要好好想想,我已经离过婚了,你年纪还这么小,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
邢洋摆了摆头,说道:“我挺喜欢你的。”
“那……你家里人,邢主任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爸爸说了,大几岁的男人会疼人,最主要的是,他知道你,觉得你还不错,我们两人一个护士,一个老师,算是门当户对吧。”
徐嘉乐皱了皱眉,他说:“我们,怎么能算是门当户对呢?邢主任人家可是——”
“这是我跟你的事儿,不是你跟我爸的事儿,我都这么大了,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了。”
邢洋以为,徐嘉乐的这些话只是正式交往之前的预防针,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印象是不错的。
她在笑,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了吧,我爸妈晚上要过来,”徐嘉乐避之不及,他暂时只能想出较为拙劣的借口,他说,“改天吧,改天一起吃。”
“行吧,我没谈过恋爱,你可不要骗我。”
邢洋文静而有礼节,比宋昕榕单纯,却叫徐嘉乐更难以招架,他站在原地看她的车子开了出去,掂了掂手上的芒果,很重,大概超过了十斤。
徐嘉乐把芒果和橙子带回了家,放冰箱,提醒丁邱闻想吃就吃。
“你买了芒果?你不是过敏吗?”
丁邱闻才从艺术展回来,正在敷着面膜看电视,他揉了揉因为步行而发酸的腰,也因为徐嘉乐的出现而心慌,缘由是——他回想起了白天在顾夕车上的那个吻。
徐嘉乐说:“别人送的水果,不是我买的。”
“病人送的?你们急诊护士还有人送礼啊?”
“同事送的。”
徐嘉乐不想多透露,也不想多解释,他知道丁邱闻刚才进门的时候浑身飘香,知道他穿了新购置的一件样式时髦的衣服,知道他戴了项链,还带了一款丝毫不实用的包。
他觉得他是去约会了,对象一定是顾夕,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宽宏大量,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个被对方明目张胆戴了绿帽的男人。
所以,他过问了一句:“你跟那谁出去了?”
“去看展了,没人陪我去,他正好有空,就去了。”
“丁邱闻,我觉得咱们可以正式地分手了。”
“好啊。”
面膜的桎梏令丁邱闻无法做出表情,徐嘉乐的上一句话,大概是丁邱闻最近最怕听到的话了,然而,他还是温和地点头,回应了一声“好啊”。
激烈的争吵时提出的“分手”,总包含了许多冲动,可是,这种情况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都很冷静,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再次,用神色确认了上一秒钟的对话。
极寒的感受从心口处漫开,丁邱闻站了起来,离开了客厅。
“真的分手吗?”
“真的。”
丁邱闻再次确定,徐嘉乐正是那种能从情感中随时抽离的人,他闭上眼睛和他亲吻,将手腕和掌心放在他光裸的肩膀上,两个人面对面,徐嘉乐的胳膊支撑在丁邱闻的两侧。
徐嘉乐像少年时第一次吻他那样,谨慎又细致,丁邱闻睁开了眼睛,说:“冷。”
他仿佛柔弱不堪,不能承受空调送来的冷风,徐嘉乐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空调遥控器,说:“我先关了吧。”
“好,热了再开。”
徐嘉乐揉搓着丁邱闻骨感突出的脚踝,他们看着彼此,粗劣地感受残破的情动,黯淡的灯光从鼻根处铺下去,于嘴唇的底部留下小团的阴影,人的脸显得不那么真切了。
什么都快要结束了,除了他们的最后一次。
徐嘉乐揽住了丁邱闻的身体,他像是在全神贯注捕捉一条光滑的人鱼,腋窝处的汗液是凉的,最艳丽的颜色正是肋骨凹陷处粉红色齿痕。
“慢点儿来。”这是丁邱闻今晚的要求。
“你和那个人……你也会这么勾他吗?”
“没有过,”丁邱闻有气无力地摇头,说,“嘉乐,真的没有过。”
“嗯,我知道。”
这种相信很廉价,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不再需要相信,丁邱闻沾染上自由的隐,变成了天地间、都市中妄图醉生梦死的人,徐嘉乐受制于世人世事,每一步都走得拘谨。
他们都不对吗?他们都对,又都错。
卧室里的空气又热起来的时候,是最后的亲吻的时机了。
TBC.
第143章 各向东西-02
“我来北京快九个月了,”丁邱闻说,“过得很快,但想想经历了那么多事,又觉得过得很慢,有些人是天作之合,而有些人什么都够了,但还是差点儿,我跟你差点儿,所以没办法。”
最纯粹的夜色围困于室内,窗外还是一片繁华喧嚣,冷冷的光从手机的屏幕上散开,后来,屏幕熄灭了,丁邱闻背对着徐嘉乐躺在床上,他穿着睡衣,只系了两颗纽扣,他向后转,一只手放在了徐嘉乐的手上。
徐嘉乐的手放在他的腰上。
“我很痛苦,又形容不了这种痛苦,感觉我是有气无力的,其实我还可以努力地做更多,试着去挽回,可是我不想了,好像真的……没办法了。”
暂时,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了变化,他们猛地面对面拥抱,把床单和被子弄出响声,他们聆听着自己和对方的呼吸,然后,有短暂的时间说不出话。
“你要回去吗?”许久后,徐嘉乐问道。
丁邱闻说:“我还想继续在北京,没办法,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我活到三十多岁才看到,我想继续看下去,找找机会,理想超脱物质,却需要很多的物质来堆砌,这样想想,什么都很难。”
“你爱他吗?”
“当然不爱,”丁邱闻的脑子有些乱,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要是我点头答应,他就什么都能给得了我,如果我真的是个不择手段的人,那么,想得到的我早都得到了,可是我没有,原因就是我不爱他吧。”
“你的病还没好起来,要定时复查,不能停药。”
“我知道,你说了很多次了。”
“自从做了护士,对待谁都会像对待自己的病人一样,身边的谁生了病,我往往是最着急的那个,我什么都见过,几乎每天都要看到死亡,我不怕死,又很怕死,”徐嘉乐的呼吸闷在了丁邱闻的肩膀上,他说,“这一点挺矛盾的。”
“我离死还很远。”
丁邱闻抱紧了徐嘉乐的身体,他们是在今夜——这个冷静的时候决定彻底分手的,然后,就有了一场荒诞的、亲密的仪式,他们对彼此没有彻底放下,但那些,已经不值得大费周章地讨论了。
分手就是切断电源,是一种懒人的做法,但不是笨人的做法,笨人总执着于怎样彻底地化解暂存的矛盾,却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
不过,笨人最终也会变成聪明人的。
“嘉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嘛?我很忙,想出去走走也请不到假,就这样过啊,你走了之后我还住这里,等有积蓄了买套小点的房子。”
“我是说……感情。”
“顺其自然,”徐嘉乐猛地想到了邢洋,他确定了自己不会再去找一个女人,他说,“这很难预料,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喜欢的人。”
“你错了,那时候就应该和小安在一起,”丁邱闻的手还是很凉,他摸着徐嘉乐的肩膀,说道,“他那么喜欢你,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是你跟他,而不是你跟我,你爸妈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的难关也就度过了。”
徐嘉乐并不想听这个,他小声说:“提他干嘛……”
“有事继续联系,”丁邱闻并不想做出一副恩断义绝的幼稚样子,他把泛凉的吻印在徐嘉乐的嘴角,说,“我大概还在北京,我有点儿习惯北京了。”
徐嘉乐的呼吸变得很急,接下去,他几乎把丁邱闻的嘴吻得出血,。
丁邱闻说:“我要去广州玩几天,回来之后就搬家。”
“多久回来?”
“不能确定。”
“你带着钥匙吧,你搬家的话……可以随时回来。”
黑夜令人迷醉,天亮使人清醒,所以,这时候的丁邱闻是很惧怕天亮的,他在徐嘉乐的怀里睡了过去,想要安然度过这个短暂的夜晚,他其实更想这个夜晚永远都不要结束,要是楼宇轰然倒塌,那么,他和徐嘉乐将会不再分离,永远相拥在这一夜冰冷的梦里了。
吴茜再一次见到了顾夕,这次不是打个照面,而是要坐下来,倾听、交谈、共进晚餐。顾夕提前一天在海鲜餐厅订了位置,他的司机驾着豪华商务车来接她,然后,她在餐厅附近的停车场里见到了丁邱闻。
丁邱闻的手臂上搭着外衣,急着接电话,又要与顾夕交谈、与吴茜打招呼;他变得不一样了——这是吴茜在第一瞬间的感觉,她能看到那个每天赶地铁、在路上吃早餐的做服装导购的丁邱闻,但此刻最显眼的是另一个丁邱闻,他穿着一新,抛弃了旧皮包、旧手机以及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他戴了和衣服相配的首饰,头发柔顺,眸光温柔,脸颊上有闷热的天气带来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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