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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厂艺术园区是由废弃的药厂改造而成,在十年间一步步被打造成颇有名气的网红景点。
南山陶瓷工坊位于园区中部,也不算临街,依然人气旺盛。
这得益于聂山律和林沧三年前租下另外两层楼的野心,一楼用作陶艺体验,二楼展示成品陶瓷,三楼则是聂山律的工作室。
前年,园区人气飞涨的时候,聂山律将南山一楼门面的一半改造为咖啡区,找了刚毕业的一对大学生来接管。两台咖啡机买下来比门面装修费还贵得多,以至于那段时间他试喝咖啡选品都觉得肝疼。
“山哥,夏季新品咖啡,你尝尝味道,看和我取的名字合适不?”项梅影很期待他的评价,就连一旁的孔岑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一同看着他。
“又拿我当实验品,还得猜你们心思。”聂山律对咖啡的造诣比前几年好多了,那些玄妙的果香、巧克力终于能喝个明白了。但是比起他们不着边际的命名能力还是差远了。他喝了小半杯才开口:“有柠檬茶的风味,回甘有花香。好喝。”
项梅影朝着孔岑笑笑,松了口气,“我们准备叫它茉莉轻茶拿铁,你这杯是热的,如果是冰的,茶味会更突出。”
“放心吧,我这种木舌头都能喝明白,肯定没问题。”聂山律几口喝完咖啡,将杯子往吧台送了送,他点点红棕色的瓷杯,“等夏季菜单确定,我给你们烧一批青瓷,大热天看着更清爽。”
“好啊,到时候又有新的打卡项目。我们咖啡社群里总有人问热饮瓷杯怎么买。”
“同款没有,近似款楼上管够。”
茶具也好,咖啡杯也罢,都是聂山律烧着玩的物件,而且他总用柴窑烧这些瓷杯。柴窑的变量太多了,薪柴的新旧、昼夜温控、外界气候都是不稳定因素。平时他用气窑和电窑更多,就他做瓷杯这点产量,还要蹭别人的柴烧窑,占不到好位置,更无法保证出品的一致性。
所以他少有的柴烧作品,都给咖啡区了。
“山哥,你几点的飞机。”孔岑洗着杯子,提醒他。
“我来拿上身份证就走,我也就误机一次,就被你记住了。”
项梅影打包了几块曲奇给他,“看你那黑眼圈,昨天又熬夜了吧。饼干吃着垫肚子,不用问,你肯定没吃早饭。”
“好。说吧,要我给你带什么?”
“多拍点照片,我们也想去看,但是很纠结。”
“这有什么纠结的,闭店两天就行。到时候我在吧台上弄个甜品台,补偿白跑一趟的客人。”
“山哥,她才不纠结呢。”孔岑拆台道:“她都安排好我看店了。”
“反正看你们的想法,我都没问题。A校毕业展确实值得一看。”聂山律不想插手小情侣的拉扯,直奔三楼找身份证。
等他匆忙下楼,刚好碰上陈游愣头愣脑地撞上来,“你着急干嘛呢,我要是躲晚了,能被你撞回三楼去。”
“哥——”陈游下意识喊了一声,才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聂山律比他高半个头,又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他默不作声地盯着陈游,压迫感倍增。“这话该我问你吧,怎么提前回来了?”
轮到陈游沉默了,陈游算是他半个师弟,他们有着同一个导师,只是聂山律没读完研就退学了。和他同门一年不到的陈游毕业后又寻来了工坊,平时连场面话都懒得说的人,撒谎就是天方夜谭。
“你不说,我就开始猜了。”聂山律打量着陈游冰封似的表情,也知道了大概。
陈游微叹口气,才说:“那批泥料出了问题。建县不按照订单给货,缺斤少两我就忍了,这次料子不对,当时我就有感觉,但是不确定。昨天素烧了一批,刚才我去看了,果然和以前的素坯烧出来不一样。”
老式厂房的楼梯间采光很好,半面墙的玻璃窗透进来上午十点的阳光,稀释一点凝重的空气。
“所以你要是没碰上我,准备干什么?”聂山律没有评价合作方的违约行为,只是关心脸色不佳的陈游。
陈游靠着楼梯扶手,硬邦邦地说:“不知道。”接着,他转过头去看阳光洒下的明亮与阴影。“反正肯定不会便宜他们。然后找建县其他的供应商,你好不容易准备认真做茶具,这泥料说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你这话要是被项梅影听见,肯定和你吵起来,说得像我没认真给他们做咖啡杯一样。”
“这不一样。”陈游也不解释,反正这几年聂山律不想碰茶具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
“你该干嘛干嘛去,建县的事我来处理。”
“我和你一起。”
“你手里没活是吧?”聂山律懒得和愣头青辩论。
陈游是个固执的人,在他心目中工作排第一,后面的排名聂山律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是陈游不会放下手里的急单走人,他那熬夜脸一看也是没少赶工的。
聂山律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安慰他道:“建县的老爷子又下了病危通知,最近料子看得紧也正常。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你把工作进度盯着,工坊还有这么多人要养活呢。”
稳定了陈游的情绪,聂山律还要去安抚被爽约的林沧。虽然他劝陈游冷静,不代表泥料的事他就不着急。
再说,今天的毕业展是逛不的。他解释过后,林沧也没为难他。
怨言还是无法避免。
“我为了陪你逛展,提前把工作都推了。”林沧是位颇有名气的平面模特,平时工作出差很多,这次为了协调今天的休息,向他再三确定时间才推了工作安排。
“我以后补偿你,今天真没办法,如果这批泥料拿不到,以后就更难了。”
“好了,你那些东西我都听不明白,你去忙吧。”林沧那边突然变得吵闹,他应该刚到机场。
聂山律则乘最近的航班赶往建县,建县是有名的陶艺城市,十年前申请地理标志成功。由特种泥料、釉料与烧制手法形成的特殊的茶具,才能被冠以建县的标志。市场价与文化效应也自然水涨船高。
建县没有机场,聂山律在临市租了车,他换了好几个导航目的地才最终选定。
茶楼在午后刚刚苏醒过来,包厢都大门紧闭,大厅里坐着三五成群的人。他一路畅通无阻上了二楼,直到露台入口才被虚拦了。
“今天成叔不见客。”穿着旗袍的服务员挡住了门。
“他不见客忙什么去了。”聂山律扫一眼茶台上的茶具,“是该去看看柴窑,这兔毫纹都快烧成山羊胡子了。”
“小山来啦。”可能里面的人看不下去他的口出狂言,终于舍得招呼他。
服务员朝他微微鞠躬,让出通道。
聂成文玩着他那套功夫茶,自然只会招招手让他入座,视线不会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即使整个露台摆放的文玩能够买下几栋楼,依然不如他手里的茶具宝贝。
“怎么,你也拿不到料了?”聂山律意有所指地问。
“瞎说什么呢,这么咒我,你有什么好处。”
聂成文也没接着说,安静冲茶。
直到一杯茶送到他手边,他才说:“你这次来几天,够去我那玩玩不?”
“料子给我,上个季度的算了,这个季度的一两都别少。”聂山律指着门外,“到时候给你换一套看门的。”
“就你眼睛毒,人老爷子都夸大少爷有长进。我们跟着鼓鼓掌就行啦。”聂成文说着特夸张地拍了两下手,更像是在掸灰似的。
“什么年代了,还大少爷,少做点封建殖民的梦。别岔开话题,能不能给料来句准话。”
“你三叔我这老脸也不要了,给你交个底。不知道谁讨嫌,把我们俩的交易捅给老爷子了,虽然老爷子没说重话,下马威还是给了。再给我一个月时间,肯定给你送来。”
聂山律没表态。聂成文虽然是他三叔,但是根本没什么做长辈的自觉,他的话听一半最保险。
“一个月,有点太晚了。”他闷闷地说。
“你准备……”
门外响起沉闷的拐杖点地声,“嘟嘟——”。
聂山律简直怀疑自己中圈套了。
“坏了。”聂成文低骂了一句,又换上讨好的笑脸,开门迎人。
老爷子七十好几了,前段时间传闻病危,现在板正地站在厅堂之中,硬朗得能破风的身形,丝毫不见大病初愈的模样。
“今天你这里,人倒是齐。”
“爸,这边坐,给您来点白茶?”
老爷子点头,坐在聂山律对面,总算招呼他,“你在罚站?”
聂山律又重新坐下,他三叔又开始表演,“哎哟,我刚到的好茶还在车上,等我去拿。”
露台是个封闭式的,外面还是阴天,屋子里就更沉重一分。
“爷爷。”聂山律刚发出简单的音节,就像吸了冷空气被呛住,可现在明明是初夏。“泥料是我逼着三叔给的,您别怪他。”
“你们还真是亲叔侄,都替对方扛事。”聂得欢抿着唇,没给他退路。“你拿了多少料?”
“50斤不到。”聂山律默默攥紧拳,“太久没用过,手生废得多。”
“那也不见你拿出个结果看看。”
聂山律低垂着眼,也压下心头的烦闷,“做得不好,不敢拿出来。”
“做得不好?”老人也颇为夸张地瞪了瞪眼,“评价别人的时候,倒是挺能说。你说说贺汉的茶具哪里没做好。”
聂山律知道今天不把老爷子哄高兴了,泥料可能再难拿到了。
他略一沉吟,说道:“去年拿的第一批泥料,和上一批已经有明显的变化,湿度不同。所以一开始练泥的时候配比也要有变化。我看过天气记录,降雨增多,所以薪柴的干燥时间也要更长。但是我确实说夸张了,如果看整体的完成度也不至于到山羊胡子的地步。毕竟这些难以控制的因素都是柴烧的乐趣之一。”他话没说完,但是老爷子也听得懂。
即使是分毫的差距,在建县的龙争虎斗里,也是会被放大的错误。更何况还要打上聂氏的标签,但凡老一辈的不留情面,那就会被归为不够看的级别。
“既然你说得这么明白,那就拿出点行动来。”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敲了几下地,“年底的博览会,拿出你的作品来。”
聂山律没接话,他拿泥料的时候可没承诺这些。
“虽然你得不到建县的扶持,但是我相信你的实力。”老爷子话说到这个份上,聂山律再不表态就是不识抬举了。
“我考虑考虑。”
“到时候,我也会尽力帮你。”老爷子停顿片刻,“就算是我……”
“爷爷。”聂山律难得打断他的话,“没必要,我如果参加,就一定会全力以赴。以后谁帮谁还不一定。”
“就你口气最大。”
建县的名气渐盛,规矩也越来越多,地方保护政策愈加繁琐。各地的泥料特别之处在于当地的矿产不同,同时釉料也有所区别,掌握最重要的两个变量,就能固定风格。
即使,聂山律获得稳定的泥料,也不代表他要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复刻建县的风格,那既不实际,也没必要。
走之前,聂山律又看了一眼三叔的茶楼,总是平添悲凉。聂氏陶艺在他爷爷那代发迹,到达鼎盛。而他叔叔那一辈便是在大浪淘沙的年代,努力让这块招牌继续发光。
但是第三代仅剩一名年轻人还在肩负聂氏。
这人自然不会是聂山律。
三天后,聂山律签收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批泥料,也算是终结了偷摸运泥的命运。
同时,林沧终于回来了,还为他带回来一个花瓶。
林沧说是在展览之后的毕业生集市买的,逛了一个小时,他唯一看上的物件。
花瓶瓶身都是杂乱无序的色彩,有着最朴素的造型。
聂山律一眼认出这个花瓶还有一个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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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手十年,都各自有过恋情,但不滥交,不接受请直接退出2.前几章会有双方的现任出现,剧情需要,戏份不多3.首章只有一位主角出场
“你怎么还在看这花瓶,这么喜欢?”
林沧洗完澡出来,漫不经心地擦头发,带着满身的水汽坐到聂山律旁边的沙发上。
花瓶里有一把油画牡丹,和瓶身相得益彰的美。
其实聂山律并不是想一直纠结花瓶,它放在茶几上,看电视的时候总是难以忽略这一抹春天的尾巴。
聂山律喜欢翻来覆去地看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尤其是《潜行者》和《飞向太空》。看电影能获得的平静,仅次于他完成一件满意的作品。
一开始林沧还会陪他看,试图和他探讨电影的深层含义,后来发现他也不是奔着看懂电影找共鸣去的,林沧就放弃了。
坐在客厅看电影,似乎是他们入睡的仪式,林沧这时候会和他分享工作时听到的最新八卦,有模特圈的,也有娱乐圈沾一点边的。聂山律会尽力给出回应,通常都不尽如人意,林沧都会兴致缺缺地走掉。
可是他好像忘了,聂山律只是想安静看电影。
哪怕是他看过几十遍的电影,也想安静看完。
有时,聂山律加班,林沧会来工坊接他,这是少有的林沧能共享他的工作成果的时刻。
但是接近凌晨的时间,忙完一天拍摄的林沧也没耐心,听他讲这次新的釉料有多神奇。
他们生活在一起,却拥有时差,乱七八糟的日子。
油画笔触的花瓶,成了这个房间里最安静的存在。
“这对花瓶我没抢到,真的要抱憾终生。”周宸抱着手机,就差当场洒泪。
白珩昨天只睡了4个小时,现在脑子里都是甲方的需求在乱转。同组的周宸就是最可爱,又最聒噪的存在。
他默叹口气,挂上笑容掩饰疲惫,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营业状态。
“什么花瓶,让你这么挂心?”
手机递到他面前,他看一眼就微蹙着眉,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确实挺好看的,两个花瓶各有各的好看,又能看得出来是一对。怎么没抢到?”
他一说,周宸就更难受了。“最近我们组加班都要加吐了,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我就去了A校毕业展。看到不少好的作品,也在学生集市上买了不少,但是都不能弥补我的花瓶被人抢了。”
“按你的性格不去找人商量商量?”白珩一边引导话题,手里的茶叶蛋都快捏变形。
“别说了。买走花瓶的好像是对情侣,别人一人一个,指不定还是定情信物,这我怎么好去商量。”
“好像是情侣?”
“啊。”周宸摆摆手,要去冲咖啡了,“虽然他们没有亲密的动作,但是那种感觉,你懂吧?”聊到这话题,周宸身边围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散了。
只剩刨根问底的白珩还在,周宸尴尬地笑笑:“我不是说你就懂,珩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自从白珩入职一个月就自然而然出柜后,大家聊到此类话题,反而有点过于敏感。“我以为你还觉得我能隔空鉴gay了。”他缓解了尴尬,又转移话题道:“你不找那卖家再问问有没有同款?”
“问过,她说没有,只打算做这一对。”周宸哭丧着脸去茶水间了。
白珩坐在工位上,看着自己昨天拍的照片。周宸苦求无果的花瓶,此刻就在他卧室里,还在等待许牧青买花装点它。
捕风捉影的事最容易消耗心神,白珩扔了稀碎的茶叶蛋,也全情投入到工作中。
“珩哥,杨总找你。”周宸捧着咖啡,一脸刚被问候的痛苦样。
白珩进了办公室,杨总正端着今天的第一杯茶,他的办公室绿植多得缺氧的人都能来吸氧。还有一只玄凤在人造枝丫上理毛,时不时看他们一眼。
“小珩回国多久啦?”
“两年多了,回来没多久就进了事务所。”
“哦,对。当时我还以为你要进设计院,没想到在简历里看见你。”杨总给他倒了一杯茶。突然聊起他的历史,不是要把他开了,就是要接大活。
“我觉得事务所能接到更多自己喜欢的项目,来了之后发现和我想象中一样。而且我比较适应事务所的工作模式。”
杨总点点头,然后问道:“你的一建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今年报了三门,应该没问题。”
“这两年你们组接手的项目反馈都挺好,这次给你们一个特殊的项目,有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应该不会耽误你考试吧?”
“当然没问题。”
白珩研究生毕业,转回国内事务所也是因为有杨稔的帮忙才会如此顺利,而之后一路提携和帮助更是不用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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