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姜青折样貌丑陋、行径粗鄙,自然认配不上欲家主,但我姜青折形貌端正,家底清白。”
“欲家主不喜欢我而退婚,我认了。”
“但你欲厌钦要是纵容插足我们感情的第三者而退婚,我姜青折就算不孝不雅,退婚之前都要给我写个清清楚楚。”
她声音不大,目视前方,字字铿锵,不像是养在深闺中的烂漫大小姐。
管家低着头,满身是汗。
姜青折的话很重,但并不算造谣。
娃娃亲是很小时候就定下的,照她这么说,欲厌钦长这么大来养的一切莺莺燕燕都算是“第三者”。
这些花花公子和小姐一般都不会拿各自的混账事计较。
但这确实是很恶毒的名号。
她话里话外的不服输,都隐约示意着自己的要求。
要姜家退婚可以,不愿意迎娶这位等了欲家主好几年的大小姐也可以。
媒体公屏报道,欲厌钦养的金丝雀、是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遭万人唾弃。
“姜小姐,您这样大声,会吵醒京先生的。”管家不高兴地直立起来,“相信姜小姐,不会想承受欲先生的怒火。”
没人能逼迫欲厌钦。
他一直容忍到今时,严格算来是对已故父母事项安排的尊重和退步处理。
但以此做文章的。
管家不敢想他那位家主发起疯来会做什么。
“多谢提醒。”姜青折气得不轻,手抄在兜里离开了欲家。
谁都不是没脾气的羔羊,她倒要看看谁能把谁逼急。
京宥在飞机上写好最后一封卡纸,又熟练地叠成小兔子,还特意掰了掰它的耳朵。
“就这么多好了,再写估计他要看不过来了。”
林雯悦一次也没偷看他写的内容,只是帮人倒水:“等手术结束后,京小先生回到京家就能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小朋友了。”
“像相识很久的笔友见面,很激动吧?”
被她若有若无的乐观感染,京宥倒没前几日那样丧气,只是规整放好笔:“激动说不上。”
“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多可爱一个孩子。”
“说来我也没见过京家的小孩儿呢,怎么会有孩子这么喜欢您呢?”林雯悦把玻璃杯放在他身前。
“您好招小朋友喜欢呀。”
“听说是我母亲的小粉丝,我也觉得奇怪……连我都不清楚的歌星,这位小粉丝还热衷。”京宥把小兔子们都装在袋子里。
透明的袋子有彩色的拉环,在光的映照下折得色彩到处都是。
林雯悦坐在他对面:“是因为家里有大人提到吧,京宛漓小姐当年在全国不怎么出名,但在云京还是备受热议的。”
“您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啊。”
京宥扣好胶袋,手指勾起拉环,来回晃荡了两下,不置可否。
下飞机来到医院的时候,还没能和祁秘书撞上,腿上先被粘了个团子。
团团今天身后跟的又是黑西装。
团团熟练地抱上他一只腿,下巴放在他胯上,仰头可怜兮兮:“呜呜,人偶哥哥,我还以为你跑了。”
“团团这几天来都没有看见人偶哥哥。”
京宥惊奇:“团团这几天都在吗?”
小朋友身后的黑西装无情地揪住团团的衣领,把他从青年身上撕下来:“失礼了,小家伙实在跑太快。”
京宥绕回病房,身后却跟着一堆人。
他换好病服后放宽心把孩子放进来。
“为什么这几天都在呀?”京宥掐了掐小朋友的脸蛋。
团团话糯叽叽:“因为哥哥要做手术啦!”
“嗯?”京宥一瞬没反应过来。
“是说团团的那位哥哥吗?”
那个孩子找到合适的肾.源了?
“是哦,真聪明!”团团明显比前次来更活泼,“团团可开心啦,只要哥哥做了手术,就又可以陪团团打球了!”
“那真是太好了。”京宥笑道。
“要多谢人偶哥哥哦!”小朋友跳起来,动作太欢脱,一拳头差点打上京宥的脸。
京宥侧头去,险险避开他的蹦跳,对他没逻辑的话感到无奈:“谢我做什么。”
黑西装见他又不老实,两三下抓住孩子的手臂,一个捞月捞到怀里抱好。
这次换了他开口:“要多谢先生在这里对团团的照顾,他心情比前几个周好太多。”
小孩子不服气,龇牙咧嘴,毒手抓上了黑西装的短发:“嚯呀,嚯呀!阻止我找人偶哥哥的大坏蛋!”
“没有没有,我完全没帮上什么忙。”京宥被两个人连着谢,受之惊恐。
林雯悦把祁秘书和吕医生带了进来,为了保证病人环境安静,团团被带回了他哥哥的病房。
祁秘书一眼看见他枕边的透明袋子,把怀里抱着的马蹄莲搁置在原先向日葵的位置,回头来笑意盈盈:“小先生又用心写了这么多啊。”
京宥脸微红,总觉得自己和小孩子认真写这些太尴尬:“反正好像每次回信的内容都对不上,不如一次性多写一点。”
他也不是每次来医院都能见到祁秘书。
“我听说了您的意愿,实在让我们团队的人心宽不少。”吕医生还是抄着板子。
他把头发剪短了,虽然更显虚胖,但终归显年轻几岁。
“作为病人,我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医生的。”京宥道,“更何况,各位都是权威,我一个还没出茅庐的医学生根本没有资格去怀疑。”
“您自谦了,我了解过您的课业,学得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那个时候要厉害聪慧得多。”吕医生聊了会儿闲,坐到他身边。
“既然该走的程序都走清楚了,咱们也别再拖延,手术时间是后天,今天开始就停药配合调整吧。”
京宥看了看那两个从欲家跟来的医生,有些忐忑:“检查这么多项目,是没问题的吧?”
在云京省医来来回回绕了这么多遍,京宥精神状态不好,究竟做了多少检查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只要您最近一个月是严格控制饮食的,就完全没有问题。”吕医生翻开板子,确认流程,“不要太紧张了。”
“这个手术现在还算小众手术,不过我们的医生在国外进修的时候做过很多次了。”
“我更是主刀无数,极少有失败率。”
“不是怀疑你们能力的意思。”京宥见他说话振振,赶紧解释,“是我自己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支持的人越多,他越感到不安。
“手术太大,您紧张也是正常的事。”吕医生确认完成,签上名字。
“但没关系,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也可以,您就当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一切都会好的。”
京宥抿了抿嘴唇,点头。
他扭转视线,放在那盆不算瑰丽的马蹄莲上。月白的花瓣包裹着红蕊,仰着面对天空。
是……期盼新生吗?
祁秘书赶人:“既然问题定下来了,我们先来聊点高兴的事情。”
吕医生给她让位,去忙别的事情。
女人做了漂亮又规整的指甲,勾住那彩色袋口,一个个拨弄里面的折纸兔:“我听了林医生的话,也了解到您可能想回京家看一眼的意思。”
京宥:“这么晚才说,希望没有带来什么困扰。”
“哪里的话。”祁秘书将袋子拢在胸前,“京老爷子可是念叨了不止一次把您接回京家……”
“祁秘书。”京宥打断她。
他很少做这样失礼的举动:“我并不是为了被接回京家和老爷子见面的。”
林雯悦在后面揉了揉太阳穴,心底没来由烦躁。
“您是?”祁秘书眉一上扬。
“我只是想见见老爷子,见见我……母亲的家族。”京宥并不改动话里的意思,“我不打算回京家。”
“手术这桩事情,我很感激京家,但以我的绵薄之力,除了感激之心,也只能做到如此。”
祁秘书的笑意淡了些。
她听懂了。
青年没有把治病的事情当成回京家的一条橄榄枝,而是当做京宛漓在赎罪。
赎京家不顾养、一意孤行、抛弃他如此多年,视若弃鬼的罪。
她的细边眼睛牢牢地卡在鼻梁上。
“您的意思,我会代为传达的。”
这番话同林雯悦说,和同祁秘书说是完全两个概念。
林雯悦可以只当他还在迷茫不确定中坚持本心,但和祁秘书说得这么清楚。
那就是娇嫩的玫瑰花真的不愿意回到皇室。
祁秘书关上病房的门,朝走廊走,手指在文件上扣得发寒。
被拔掉尖锐的玫瑰,就算只能任人宰割,那生而孤傲也还是能伤人。
小看他了啊。
“祁姐姐,这些是什么呀?”团团软糯的声线突然打断女人的沉思。
祁秘书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病房外转角处的垃圾桶最上方,零零散散铺满着五颜六色。
团团就要趴上去,被黑西装眼疾手快捞走。
小朋友眼睛尖:“哇,是小兔子诶——”
女人笑着哄:“你看错了,那是垃圾桶里的口罩,快回房间吧。”
窗外的阳光折进来,打在垃圾桶的金属边缘上。
那五颜六色本躺在透明垃圾袋里的折纸兔被层层叠倒。
它们手尾.交叉,混了来往病人吐的浓痰,无力地倒靠在一起。
像是在哭泣。
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同他用某些治疗药物带来的瞬发性失意感很像,但脑部眩晕和头痛会更快占据那一点点侵蚀意识的幻影。
起先还有胃部搅动的空虚感,但后来一切都清空了。
很舒适,像有什么东西轻缓地将他整个人都撑开、放松、以及任意流淌。
比任何药物都来得快、奇。
是麻醉起效了。
京宥最后的思维被剥夺。
他近乎全力地想转动一下眼球,看看这个闭塞的空间,或者说再切身感知一下那一直萦绕在胸腔里的不安。
手术室里的灯照得很清晰。
手术室里,还有一张床。
床上也有一位病人。
欲厌钦在琼宴的会上接到了下属的一个调查结果。
男人一伸手止停了近二十个人的密会,银纹钢笔被他无意识扣在掌心,几乎要折个变形。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咣当”一声踢开身后的椅子,一句话没说直接冲出了会议室,联系人上了私人飞机。
从琼宴到云京的路程同琼宴到焦前差不多。
欲厌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一次把京宥从焦前带到琼宴,彼时少年坐在私人飞机上,贴了半个人在机舱内,毫无掩饰地对着窗外的云端表现出惊叹。
伴有灵魂活跃的窒息美感。
……还夹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神色。
那群治疗团的老家伙说,京宥脑子有病。
欲厌钦起先并不是很相信。
“脑子有病”这个定义,该是他的冕冠——欲家家主那位动不动就发癫的小孩儿,焦躁起来能把保姆从楼梯上推到楼下。
不了解真相的众人,给这个孩子的定义是“恶魔”。
焦虑症,多动症,狂躁症。
像只浑身自燃的野兽,红眼起来能撕碎一切他珍视的东西。
欲厌钦不信,这世界上还会有比他更癫疯的人。
男人从小毁掉的东西不少,近身玩具、课本、关押他的房间门。
欲家老家主对他的高压漩涡式教育并没能搓断他尖锐的利刃,反而让尖刃反式侧转,愈演愈烈。
这个世界不玄幻,鲜有奇迹。
所以不可能存在治愈性情根系的良药。
他破坏力惊人,但想要珍视的不多。
除了从前的父母、和父母拼死守卫的几个破钱……
长了三十多年,
也就京宥这一项。
野兽遇到它的玫瑰花。
为了玫瑰花建筑了一座偌大的城池。
第一次发现京宥的不对劲,不仅仅是他躲避兆文旭事件的真相,还有是对方时不时流露出的畏惧神色。
欲厌钦有严重的暴力侵向。
但是他从没打过京宥。
一次、都没有。
京宥怕他。
欲厌钦不明白。
治疗团的老家伙说:“已经成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前十多年吃过太多苦头,京先生有比较严重的妄想症。”
“您身上的微动作应该和他从前很害怕的某个人重合,所以一点点相似会让他直接认为您实施过家.暴。”
可八年前他明明几乎要跪在小少年身前,把学了半晚上才搞出来的白碗粥递到他手边。
对方怕得要死。
那张漂亮的脸蛋瞬间失去血色,缩在床脚,抖出一身冷汗。
玫瑰花被旁人拔去了毒刺,娇艳依旧。
可惜,野兽护它的城堡,在玫瑰花眼中是另一片荆棘。
“没什么治疗方案吗?”他又一次湮灭在浅浅的、将要失去什么的恐惧中。
“目前没有,我们查不出病因,他没办法安定下来。况且,京先生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清除杂乱之后会不会让他情绪崩溃,我们也不清楚。”
“要让他,有所求,才能活着。”
京宥,无所求。
所以,野兽继续披上了它的熊熊烈火。
野兽命令,在城堡中心的玫瑰花必须盛开,作为抵欠它建筑城堡的天价。
然后为玫瑰花扣稳了隔绝火焰的玻璃罩。
欲厌钦右手轻扶下颌,双眼微眯,瞳孔缩得极深,将云京的夜景吸进眼底。
左手握紧成拳,似有血丝从指缝间溢出。
那个紧急蹦出来的调查结果。
是关于京宥隔壁病房的孩子——京冗律。
这个名字很难查。
京家另有目的。
京冗律幼年有一场噩梦,导致幼年抑郁症,没多久又查出尿毒症,做了四五年透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就在等一个合适的肾.源。
京家基因问题,很难找到合适肾.源。
京宥只比京冗律大三岁。
一个半疯,虽然脑子问题大,但肾脏是好的。
用天大的财权换京宥一个肾,完全是好算盘。
所以,京家丢了十多年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了。
活资源,怎能不要?
欲厌钦之前想不通为什么京宛漓那种女人能狠到把孩子丢给一个仆人,除了给钱,什么明亮未来都没给京宥铺。
因为京家是个权势极大的吸血八脚蛛。
“该死。”
“该死。”
“该死!”
欲厌钦三下拳头狠敲在墙上,那浑身沸腾的炸裂因子根本要从他的脚底窜到脑心,甚至连视野都模糊了一瞬。
他有防备的。
有从欲家派过去的保镖、医生。
他只是太希望了。
太希望京宥能摆脱那恐怖的谵妄。
能稍微平静地观看一场春花秋月。
“医院。”
男人手上撵着一支烟,没抽。
他披着黑色长外套,尽全力地把恶魔压制在心底。
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林雯悦坐在手术室门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脸色并不好看。
祁秘书靠在她身边。
男人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京家保镖,裹着一股浓重的烟味直接把虎口朝女人的头伸过去。
伸到一半被京家的保镖拦下。
欲厌钦再没能控制力度,几个动作把人放倒,活生生侧拧着人的手臂,错位了对方的手肘。
保镖的叫声太大,轰动了整个走廊等待的人。
祁秘书有些狼狈,她刚才挡了一下,连眼镜都在动作间被刮歪,脸色难看:
“欲家主,京小先生还在里面做手术。”
欲厌钦站起来,手掌扣住她的脑门儿抵在墙上,拇指卡在对方眼眶的斜上方。
他顺了顺气,想让眼底的红腥稍稍降低一点。
“停止。”
祁秘书头发凌乱,有几丝垂落在胸前,那神情中露出古怪:“欲先生,手术可是您签字的,这东西怎么能算儿戏,况且,再等大概半个小时就要结束了。”
半个小时……
欲厌钦没说话。
男人的拇指剜到女人浓厚的眼影上:“祁小姐,做违法的事情,落在我欲厌钦手里,不是进牢狱这么简单的。”
林雯悦吓坏了。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欲家主,您冷静一点,我们都希望手术能够成功,现在不适合在门外闹?”
男人连头都不转,瞳孔一调:“滚!”
林雯悦止声。
祁秘书听懂了男人的意思:“您冷静一点,欲家主。”
棕色的发丝从她稍显老的轮廓里柔动出来,明明半张脸被对方手指撑得角度扭曲,嘴角还依然撬动着弧度。
“漂亮玩意儿而已。”
“您丢了这一只金丝雀,我京家承诺,会给您找一只一模一样的。”
“欲先生遇到的漂亮东西很多,京宥虽然算是绝顶的存在,但不可能找不到一个您不称心的。”
“和京家作对,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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