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魏崇看向顾亦然，顾亦然也刚好迎上他的目光，看出了他眼里的感动，顾亦然毫不留情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你哥后备箱里有露营套装，手推车一车就装完了。”
魏崇“哦”了一声，有点小失落，但是又松了一口气，看来也没有太给顾队添麻烦。魏崇提了提手里的外卖袋，询问顾亦然：“可以放在茶几上吗？”
魏风尘已经在朝餐桌的方向走了，叫魏崇：“放这边。”
顾亦然身体不好，这个时间能点到的外卖，基本已经没有顾亦然能吃的东西了，自然是离顾亦然越远越好，魏崇走在半途就明白魏风尘的意思了，忙提了提手里的保温桶，扭头对顾亦然说：“顾队，这个你能吃，大姐专门给你炖的银耳汤！”
顾亦然愣了一下，这次魏雨濛没有踹开魏崇否认，跟在魏风尘的身后朝着餐桌的方向走，回过头瞥了顾亦然一眼，很是不满：“没有专门，随手丢养生壶里让它自己煮的。”
魏崇赶紧狗腿地答道：“对对，没有专门煮……”回过头一个劲儿朝顾亦然使眼色，是让顾亦然也赶紧过来。
魏雨濛亲自炖了银耳汤，顾亦然没理由不赏这个脸，便起身也朝着他们走近了，魏风尘习惯性拉开了顾亦然平时坐的餐椅，顾亦然落了座，两人的动作无比自然，魏雨濛却看得皱起眉来，找茬儿道：“魏风尘，你是他的仆人吗？他没手吗？”
魏崇闷着脑袋在开外卖口袋，不敢插嘴，偷瞄魏风尘，魏风尘丝毫不在意魏雨濛说什么，扭开保温桶的盖子，里面的银耳汤还在冒热气，的确是顾亦然能吃的，魏风尘很满意，无视了魏雨濛的找茬儿起身去厨房拿碗了。
见魏风尘不理自己，魏雨濛又看向顾亦然，瞪他：“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顾亦然叹了一口气，极尽礼貌地开口：“谢谢你，随手帮我煮的银耳汤。至于你弟弟，顺手帮我拉开椅子这个举动，我认为不至于如此小题大做。”
“这是小题大做吗？我看这都是肌肉记忆了吧？平时他都这么伺候你的？”魏雨濛咄咄逼人追问道。
“别嚷嚷，很晚了，吃完了你们赶紧回去，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去局里。”魏风尘端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分给了魏崇两副碗筷，坐下后便开始替顾亦然舀银耳汤。
舀了小半碗，顾亦然小声说：“可以了。”
魏风尘不死心又补了半勺，将汤匙放进碗里递给顾亦然，柔声提醒他：“烫。”
看到这两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魏雨濛瞬间血压飙升，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真是没眼看了！”
魏崇吓得一抖，眼看姐姐火山爆发在即，连忙安抚魏雨濛：“大姐、大姐你别生气呀……”
“你是给魏风尘吃什么药了吗？他怎么成这样了？”魏雨濛难以置信，扭头质问顾亦然，背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宵夜还没开吃，人都快气饱了，又开始数落魏风尘，“魏风尘你是疯了吗？啊？他今天早上用枪指着我脑袋，到现在为止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你还把他像祖宗一样供着，我看你对老头都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吧？”
“你不也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了吗？”魏风尘总算将目光投向魏雨濛，是熟悉的六亲不认的冷漠眼神，魏雨濛被他气笑了：“呵，瞪我的时候就正常了？一看他就恋爱脑了？你被他下蛊了吗？”
下蛊的主人公此刻正淡定自若地舀了一小勺银耳汤，吹了吹，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抿了一口。
嗯，不太甜，看来魏风尘的姐姐不喜欢甜的。
顾亦然这姿态魏崇可太熟悉了，当初他哥因为顾亦然教训他的时候，顾亦然也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还喝！”魏雨濛吼完魏风尘又转头瞪顾亦然，顾亦然放下手里的碗，抬起左手撑着脸，看向魏雨濛，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首先，对于用枪指向你这件事，虽然其中存在一些误会，但我认为并没有道歉的必要。我不是针对你，袭警本来就是重罪，在那个情况下，换成任何人，我都会把枪口指向他。相较而言，我倒是认为你在那个时候，不顾及魏风尘的身体状况，将他摔到地上，这个行为十分欠考虑，”顾亦然迎上魏雨濛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语气甚至有些严厉，“他今天的检查结果是胸骨骨裂，而你一时冲动的行为，很可能，或是说，已经给他造成了二次伤害——我不找你的麻烦，已经很大度了。”
魏雨濛不可思议：“你凭什么找我麻烦？我教训我弟弟，还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我要揍他就揍他，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现在应该是需要了。”顾亦然放下手，微微抬了抬下巴，回以了魏雨濛一个轻蔑的眼神，“你好像忘了，他是为什么会拉黑你。”
魏雨濛一怔，突然大笑起来，眼里泛着光，像是挖到了宝藏一样欣喜：“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很好，我很喜欢！而且老头一定不喜欢，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不会喜欢老头。”魏雨濛说着朝顾亦然伸出手，“你好，我叫魏雨濛，是你的大姑姐。”
顾亦然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抬起手想要回应，魏风尘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魏雨濛这人向来阴晴不定，鬼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魏风尘警惕道：“最好别碰她，她下手没轻重的。”
“啧。”顾亦然不耐烦，只一个眼神，魏风尘就怂了，迟疑了片刻，还是松了手，继而转过头盯着魏雨濛，眼里写满了警告。
顾亦然礼貌地握住了魏雨濛的手，也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顾亦然。”说罢准备收回手，魏雨濛却没有松手的意思，顾亦然不动声色地使了些力气，果然魏雨濛也暗暗用力握住了他。
魏风尘察觉到了两人这个手握得有些久，立刻就火了：“魏雨濛！你给我放开他！”
魏风尘这么一吼，魏崇也紧张了，连忙去按住魏雨濛的手，紧张道：“姐！他身体不好，真的不好，很脆的，你别伤到他了！”
魏雨濛也没有理魏风尘，转头瞪了魏崇一眼，魏崇只能悻悻收回手，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你轻点儿，真的……”
魏雨濛又转头直视着顾亦然的双眼，是调戏的语气：“顾队，他听你的话吗？”
“看情况吧。”顾亦然一点也不急，任由魏雨濛握着自己的手不放。
“那你说，他为了你和老头吵架，但是拉黑了我，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并做出点什么补救呢？这总不是我先动手的吧？”魏雨濛这话有理有据，顾亦然边听边点头，听完后转过头看向魏风尘。
魏风尘立刻答应下来：“加回去，现在就加！行了，松开他！”
魏雨濛不依不饶：“还有呢？”
魏风尘深吸一口气，压着胸中的怒火，咬牙切齿道：“对不起。”
“真违心。”魏雨濛还是说到做到松开了手，顾亦然刚坐回椅子上，就听见魏雨濛对自己说，“我这个弟弟，从小就不合群，又一根筋，我从来没有见他对什么人或者事感兴趣过，你是第一个，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迷住他的，但是要是因为你，让这个蠢东西受到任何伤害，我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果然还是绕不开老套的威胁环节，顾亦然叹了一口气，还以为魏雨濛和一般的家人不一样，看来不管多么率性洒脱，说到底还是个放心不下弟弟的操心大姐。
“放心吧，如果真有那一天，”顾亦然看向魏雨濛，眼神无比真挚，嘴角翘了翘，“你替我盯着他，别让他做傻事就好，找我算账的事，大概，已经不现实了。”

第108章
送走魏家姐弟已经十二点过了，在魏雨濛主动和顾亦然握手言和之前，魏风尘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毕竟依照魏雨濛的性格，敢用枪指着她脑袋的人，别说能喝到她亲手炖的银耳汤，她不把人炖成银耳汤已经仁至义尽了。
顾亦然早就累了，他本来就极度厌恶营业，魏家姐弟不请自来，他奉陪到现在也已经给足面子了，他刚要转身，魏风尘便从后抱住他，一只手环过他的腰，一只手绕过胸前，将他紧紧地箍在怀里。
顾亦然也没有尝试挣脱，只是有些疲惫地开口：“好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魏风尘有些执拗地圈着顾亦然，并没有听话地松手，他开口，声音闷闷的：“然然，我不喜欢听你说那样的话……”
顾亦然顿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魏风尘指的是哪句话，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魏风尘的手背，嘴上也没有说任何的话来找补，那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话，此刻任何的补充解释都是画蛇添足。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上次在华林是我做得不够好，才害你受伤，我以后一定会注意，所以别再说那样的话了，如果因为我的失职害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有资格苟活在这个世上……”
魏风尘说完，顾亦然的手停在半空，停下了温柔的安抚，他握住魏风尘的手腕，有些强势地将魏风尘的手拉开，丝毫没有掩饰声音里的愠怒：“你应该知道我不爱听这个。”
顾亦然从魏风尘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大步朝着屋里走去，魏风尘从后面跟上来，察觉到顾亦然生气了，也有些急了：“然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顾亦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魏风尘，魏风尘这才看清他的表情，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悲伤，那是看一眼就足够让魏风尘心碎的神情，顾亦然深吸一口气：“我从来，没有想过求死，可如果死亡无法避免，我不希望那成为对你的束缚，”顾亦然抬起手抚摸魏风尘的脸，“你很强，我说过，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存在，所以我私心地想要独占你，但我是个很虚伪的人，你得成全我，只有在最后那一刻放你自由，我才是伟大的。”
魏风尘迟疑着摇了一下头，他理解不了顾亦然话里的意思，他只知道在顾亦然预设的那个情况发生的那一刻，自己的世界将全盘崩塌，他没法成全顾亦然的伟大，顾亦然死去的那一刻，他存在的意义就已经被剥夺了，“活着”已经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了。
顾亦然踮起脚尖，吻了吻魏风尘的额头，声音沙哑却温柔：“魏风尘，每个人生命的长度是不同的，你必须接受这件事，我会努力活得更久一点，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答应我，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接受我的死亡，以及，即使我的肉身死去，我也将永远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
魏风尘一怔，他下意识抬起手环过顾亦然的腰，低下头将脸埋在顾亦然的颈窝，并没有听话地答应。
虽然错失抓住裴松南和向野的良机，但毋庸置疑的是，针对雪砂的清剿和针对虞美人的专项打击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随着手里有雪砂大货的两个拆家落网，雪砂已经完全退出毒品交易市场，而郭振龙死后，姚林成被抓，C市乃至整个东南沿海，虞美人的市场被急剧压缩，颇有当年青盐被制裁时的影子。
裴松南对警方的报复也好，给向野设套也好，他的目的终归还是要稳固虞美人的市场地位，并找到新的合作伙伴，神出鬼没的裴松南近期有大量的时间都在C市，顾亦然推测他物色的新合作伙伴可能在C市，而人在C市，有着和郭振龙相当的实力，能够和裴松南达成合作的人屈指可数。
禁毒队制定了相应的计划，将满足条件的几个人设置为重点观察对象，专人全天监视，很快就锁定了那个裴松南未来的合作伙伴——谭强。
谭强是C市本地人，之前警方就怀疑他和温远为的左膀右臂之一的秦阳有合作关系，但苦于没有证据，没能找到机会对他实施抓捕，秦阳死后，警方盯了谭强三个月，认为苦等的好机会到了，可他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没有和盐帮任何人再建立联系，就好像他和盐帮的合作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在盐帮受挫，盐帮在省厅的保护伞被连根拔起，好几个仓库被端掉的情况下，青盐也仅损失了一半的市场，市面上流通的青盐量之大，剩下的一半也足够惊人，在盐帮青黄不接、警方严打的情况下，还能突出重围让毒品交易市场中青盐的供给不断，一定是有手里有大货的合作伙伴没有被抓住，除了已知的郭振龙吞掉向野的那一批青盐，源源不断供给青盐的，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仍然是谭强。
白芷芳庭C2栋别墅内，保姆端着托盘敲开会客室的门，她的手还有些抖，说话的声音也在抖：“郭书记，红茶泡好了……”
今天来的客人是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每次来身边都有保镖，人高马大的保镖站在门口守着，保姆心里怵得慌，虽然他们从没有为难过她，但她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仍然怕得要命。
“嗯，拿进来吧……”郭永裕转头看向正背着手站在玻璃陈列柜前的男人，他正在仔细端详自己过多年来的藏品，郭永裕开口叫他，“裴总，茶泡好了，过来喝口茶吧。”
裴松南这才回过身，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视线扫过端着托盘的保姆，客客气气地道谢：“辛苦了。”
郭永裕的手正在抚摸虎皮坐垫，目送保姆放下红茶离开了会客室，房门关上，裴松南抿了一口红茶，表情略微惊奇，郭永裕解释：“这个是云南产的红茶，极品滇红。”
“难怪，”裴松南微微一笑，用他那美式中文硬凹儿化音，“比斯里兰卡产的那玩意儿好喝多了。”
郭永裕看裴松南放下茶杯了，才说：“裴总，现在的情况和你说的不一样，你没有什么需要解释吗？”
裴松南摊手，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遗憾：“郭书记，我已经把向野送到警方手里了，是警方没有抓住向野，我也正在头疼。”
“为什么要等警方抓住他？我不是要他被抓，我是要他死！你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不动手？”郭永裕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手用力地拍在把手上，咄咄逼人质问裴松南。
裴松南收起脸上的表情，眼神也冷了下来，平静道：“郭书记，我有自己的打算，我说过我会让向野死，但我从来没说过我要亲手杀掉向野，你要是有这样的误解，我会很苦恼的。”
郭永裕脊背一僵，也不敢在裴松南面前犯浑了，眼前这个斯文儒雅的男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模样，以至于郭永裕时常会忘记他是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大毒枭。
郭永裕咬着牙看着眼前这个收起笑的笑面虎，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他感觉有冷汗从后背浸了出来，如果自己此刻激怒裴松南，他一定会杀掉自己——这件事郭永裕一点也不怀疑。
裴松南突然扯出一个笑来，摆出一脸虚假的亲切：“郭书记，我知道你爱子心切，想要为振龙报仇。我和振龙的合作很愉快，对他的死也是既震撼又惋惜，我何尝不想替振龙报仇？我既然答应过你会让向野死，就一定会做到，这事急不得，这次的事情，向野对我有了戒备，要从长计议。对了，我上次托你准备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郭永裕松了一口气，点了下头，拉开椅子旁矮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却没有第一时间递给裴松南，而是有些警惕地问：“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裴总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裴松南也没有急着伸手去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很欣赏市局的顾队，想要知道更多有关顾队的事情。”
裴松南领着他的保镖从郭永裕家走出来，保镖拉开迈巴赫后座的车门，裴松南上了车，迫不及待地解开牛皮纸袋上的棉线，看到封面上的“向日葵行动”，嘴角勾了勾，翻开了文档。
裴松南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文档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鲜活起来，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保镖将电话递给裴松南，是裴松南的助理打来的。
裴松南夹着手机，手上还在翻文档，助理言简意赅：“老板，谭强变卦了，他说听到小道消息，我们没有这么多的货，要终止合作，并要我们退回定金。”
裴松南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可思议：“不是答应了他周四会出第一批货的吗？他在急什么？”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听起来这个‘小道消息’只是借口，应该是因为其他原因让他想要终止合作。”助理的表达很隐晦，裴松南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个时候从中作梗的，除了向野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