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画面中的女人发出一声嘲笑，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双手平举，单方面赦天下无罪：“但即使如此，我也会原谅你们，原谅愚昧，又可怜的你们，并大发慈悲向你们证明。”
女人说着双手抱拳放在胸前做祈祷状：“我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便是神女，肉体不过是容器，就算被摧毁，我的意识也会重生到下一任神女身上。”女人说完，她身上的衣服凭空燃了起来，她忍着疼痛，咬牙喊道：“赤燚教永存，神女永生！”说罢她迅速被火焰笼罩。
大屏幕中的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和此刻正在地上打着滚的刘嘉发出的惨叫声重合，为这个注定不宁静的夜晚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阴森。
顾亦然快步走下指挥车，事发地周围的人都在尖叫着四散逃开，远一些人踮脚张望着，或是仰头看着那个人民广场几乎任何角度都能看到的大屏幕。
这毕竟是发生在十五年前的事情，部分人认出了画面中的女人，神色都有几分凝重，更多年轻人并不认识她，他们的脸上或惊讶或震撼，年轻女孩子更是捂着脸不敢看，或是捂着耳朵躲进男朋友的怀里。
画面又切换回录像的开头，刚还在火海中的女人又一次鲜活起来，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依然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望进每一个和她对视的人的心里。
顾亦然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马上联系环球购物中心，让他们立刻把大屏关掉。”

第87章
“顾队，环球购物中心的负责人表示现在正在播放的内容并非他们接到的广告内容，所有的广告他们都会严格审查后再投放到大屏上……”女警向顾亦然汇报，顾亦然瞪了她一眼，打断她：“你打电话过去是为了听他解释的吗？”
女警被顾队这么一瞪，更紧张了，顾亦然的语气很严厉：“让控制室以最快的速度关掉大屏，不行就联系配电房把大屏电源切断，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顾亦然训完人便回过头，他的视线落在大屏幕上，现在广场上数十万人的目光都被画面中的施凤仪吸引，他们惊叹于她绝世的容颜，不明白真相的人不解她的言行，却无一例外震撼于她的死亡，看着这美人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在普通人的情感成分里，同情和惋惜自然大过抵触。
通讯器里传来消防负责人急切的声音：“顾队！踩踏事故中心有人引火自焚，现在情况非常危险，我们无法进入中心，不明起火原因，外围有大量被压群众，我们不能远程使用二氧化碳或是水枪，这都可能加速被压群众窒息，可能需要钢梯消防车进广场来，单独对中心进行灭火和救援。”
顾亦然的咬着牙，犹豫了片刻，询问道：“自焚者引火到其他人身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自焚者已经没有动了，可能已经昏厥，或是死亡，暂时没有引火到其他人身上。”
顾亦然艰难地说出了当下的最优解：“火势没有波及到周边群众，暂时放弃干粉和水枪灭火，现场消防员优先对被踩踏的群众进行救援。交警协助一下，带钢梯消防车进广场来，到位后安排消防员到中心扑灭自焚者身上的火。”
“明白！”
“顾队！”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顾亦然回过头，看到不远处俞安雨和陆离正朝着自己跑过来。
“俞队、陆主任。”顾亦然自然知道市局的支援不会来得这么快，不难猜出他们也是来人民广场凑热闹过节的。
俞安雨快陆离一步赶到顾亦然的跟前，迫不及待开口问顾亦然：“什么情况？”说话间偏了偏头，示意环球购物中心的大屏幕。
顾亦然只能实话实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目前看来，可能和邪教活动有关，或者，和向野有关。有人在广场中间撒钱，引发了踩踏，接着又在踩踏事故中心引火自焚。”
陆离也跟了上来，还有些喘气，刚走近就听到俞安雨骂了句脏话，俞安雨回过头去看大屏幕，大屏幕突然黑了下来，施凤仪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黑色的大屏中间是一座小岛图案。
顾亦然的瞳孔一震，回过头看陆离，两人视线对上，陆离只是飞快地点了下头，接着漆黑的大屏幕上一字一句敲出两行鲜红大字：
赤燚教是公安部认定的邪教组织！
崇尚科学，珍爱生命，远离邪教！
“顾队！”女警从指挥车上冲下来，也顾不得顾亦然刚才训过自己，“负责人说控制室值班人员被人打晕在控制室，控制室被人侵入过，刚才控制室的电脑也突然被黑客攻击了，控制室内无法操作大屏幕，正在派物业的人赶去配电室断电。”
顾亦然眼神一凛，开口道：“立刻封锁环球购物中心所有出入口，调取控制室的监控录像，视侦立即介入，锁定嫌疑人。魏队，你带人去环球购物中心，嫌疑人可能就在附近，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实施抓捕。”顾亦然吩咐完，转头看向陆离，陆离懂事地点点头，顾亦然继续吩咐女警：“这是市局的陆主任，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陆离看了俞安雨一眼，这才跟着女警上了指挥车。
“顾队，我去那边帮忙救人。”俞安雨说着就已经抬脚朝前走去。
顾亦然也跟上他，道：“我也去。”
两人逆着人流快步朝着事故中心走去，通讯器里各个责任部门分别都在上报当前的情况，从他们汇报的内容上看，情况并不乐观，广场东区域人流量较大，环球购物中心前有一个音乐喷泉池，喷泉池前有网红在户外直播卖唱，吸引了大量群众围观，事故发生后，这个网红没有被波及，但幸免于难的网红并没有立刻停止直播，甚至抓住这个时机记录下了刚发生的惨剧，他的直播间变成了踩踏事件和自焚事件的转播一线，他在离现场最近的地方，几乎拍摄下了事故全过程，虽然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关停了直播，但这是一名几十万粉量级的网红，因为记录下突发事件，直播间流量暴涨，加上现场惊魂未定的普通民众在社交媒体上谈论此事，“C市人民广场平安夜踩踏”、“C市人民广场自焚”、“施凤仪重生”、“赤燚教神女自焚”相关词条都被推上了热搜。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片警和协勤们艰难地维持着现场秩序，大声呼喊让人群有序撤离，但一些人不愿离开，他们同行的人被压在人群里，他们情绪激动，抓着片警的手，指着救援现场声泪俱下，让他们先救自己的同伴，也有人插嘴质问维持秩序的警察为什么不去参与救援，一时警察维持秩序的提醒声，受害者同伴的哭喊声、质问声统统在耳边炸开。
现场因踩踏受伤的人数超过百人，特警和消防员不断将被压的群众抱离事故中心，分局的警员和极有限的医护人员都在为平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人做着心肺复苏，魏崇也撸着袖子跪在地上给一个年轻女性做着胸外按压，他一边按压一边在嘴里碎碎念叨着：“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可被救出来的人只有极小一部分，还有更多人被压在人群下，俞安雨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加入了救援大军。
孙闯抱着一个小女孩冲过来，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脸颊向下流淌，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孙闯，现在也是一脸严肃，他边跑边喊：“医生！救救她！她没呼吸了！”
顾亦然环顾四周，所有医护人员都正在全力抢救自己手下的人，没有人答应孙闯。
“闯哥哥！”耳边传来女孩的声音，顾亦然回过头，女孩在警戒线外，她穿着汉服，小脸煞白，她的手被一个女人牵着，她急切地开口：“我妈妈是校医，她也会心肺复苏，让她也来帮忙吧！”
说话间，尤璟也抱着一个男人冲了过来，先看到了顾亦然，又看到了警戒线外的妈妈和妹妹，平日里闷声闷气的尤璟也急了，他大声呵道：“你们怎么还不走！这里很危险，快走！”
尤梦语被尤璟一吼，眼眶就红了，啜啜着解释：“我们也想帮忙……”
顾亦然抬手打断尤璟，看向尤母，恭敬地点了下头，开口道：“那就拜托了。”
尤母也郑重地点头回应，顾亦然替她们抬起警戒线，顾亦然转头吩咐孙闯：“让阿姨看看小姑娘。”
“好！”孙闯连忙就近找了块空地将怀里的小女孩轻轻放下。
顾亦然又看向尤璟，看了一眼自己脚下，抬手快速解开风衣扣子，将风衣脱下来随手丢在旁边，一边解开袖口的扣子，一边说：“把他放下。”
“顾队？”尤璟担心顾亦然的身体，犹豫着也没有立刻把男人放下来。
顾亦然先一步跪了下来，仰头看尤璟，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把他放下！”
尤璟不敢忤逆，只能缓缓将男人放下，顾亦然挥开尤璟，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嘴里叫他：“先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见男人没有反应，顾亦然又摸了摸男人的颈动脉，俯身侧耳，确认无自主呼吸，无脉搏，便快速地拉开男人外套的拉链，解开里面衬衫的扣子，找准按压点，双手重叠交叉扣在一起开始进行胸外按压。
顾亦然在心里默数着，手上有节奏地按压着，顾亦然按了数十下，男人突然瞪大双眼，紧接着呛出一口气，看向顾亦然的双眼里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
“你好，我是警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顾亦然停止按压，说话还有些喘。
男人迟疑着点了点头，得到这个反馈，顾亦然才松了一口气，说：“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找附近的警察。”
说着顾亦然撑着地站起身来，眼前一黑，顾亦然没有站稳，突然身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视觉逐渐恢复，顾亦然回过头，就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齐一慈正一脸紧张：“顾队！你没事吧！”
顾亦然摆了摆手，轻声说：“没事，没站稳而已。”
齐一慈点点头，转头对兰希说：“希希，你留在这里帮顾队，我去那边了，一会儿东东他们打电话你就让他们过来。”说完顺势把手里的手机塞进兰希手里，兰希接过手机，点了点头。
C市的JW万豪酒店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人民广场，酒店30楼的总统套房内，裴松南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百米之下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的人们，钢梯消防车开进了人民广场，一个消防员正通过绳索从钢梯顶端往踩踏事故中心降落。
所以说嘛，消防员也好，警察也好，他们明明知道大火焚烧到现在，中间的刘嘉已经不可能还活着了，却还是要大费周章去灭火“救人”，他们太喜欢“拼尽全力”了，要是旁边有观众，他们就会表演得更卖力——都是些擅长自我感动的伪善者。
裴松南转头看着旁边的向野，他的表情十分淡漠，对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人祸没有一点触动，他的手里端着威士忌酒杯，手腕转动晃了晃，端起来抿了一口，又放回了玻璃圆桌上。
裴松南笑问：“九先生对我送给您的这个礼物可还满意？”
向野回过头看向裴松南，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敷衍，嘴里的话却很客套：“裴总向来大手笔，我怎么会不满意？”
裴松南笑着摇了摇头：“九先生就别来折煞我了……”说罢垂眼看向下方的人民广场上，即使在数万人中，他也能一眼锁定顾亦然的位置，顾亦然就穿了件单薄的衬衫，抬手正在指挥，他忧心忡忡道，“可我没想到顾队竟然在，让他这么操劳……哎，顾队可千万别把身体搞坏了呀。”
向野冷笑：“他的身体不至于这么弱吧？”
裴松南故作惊讶状：“哪能和当年比啊，现在脆得很，上次在华林市，顾队手臂中弹，就是血多流了一点，昏迷了两个星期，差点没熬过来。”
向野收起脸上的笑，他漆黑的双眼望向裴松南，用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问：“裴总好像特别在意顾队？”
裴松南没有反驳，苦笑道：“您不也一样在意顾队吗？说来也巧，三年前秦阳带我到城郊那个仓库拜访您，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顾队本人，他伤得那么重，却也不松口，那眼神，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会禁不住后背一寒。”裴松南说着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只是发自内心敬重不会背叛战友的人。”
裴松南话里有话，目不转睛盯着向野，刚还绷着脸的向野听完嘴角翘了翘，端起手边的酒杯，伸手作势是要和裴松南碰杯，裴松南连忙也端着酒杯迎上来。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向野收起了试探的姿态，也笑了：“当然，出来混，讲的就是义气，我们盐帮也不会背叛战友，这一点，裴总完全可以放心。”
“哈哈哈！九先生误会了，我不是在质疑您，我当然放一万个心！那就提前，祝咱们合作愉快了！”
“合作愉快。”向野应了一声，这才将酒杯端到唇边，又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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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land：无所谓，我会出手。

第88章
各部门都启动了应急预案，救援工作迅速进入正轨，消防、医护、警方的支援很快到位，相关领导也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人民广场上的群众有序疏散，大家自发让出救援通道，保证救护车能够顺利通行。
钢梯消防车进入广场后，消防员扑灭了踩踏事故中心自焚者身上的火，但为时已晚，自焚者已经确认死亡，为了保持现场方便后续取证，消防员又原路返回，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抢救踩踏事故受伤群众。
通讯器里传来魏风尘的声音：“顾队，发现可疑人物，我们已经将他控制，马上押上警车送回市局。”
顾亦然总算听到了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消息，由衷地夸奖道：“干得好。”
市局的支援也陆续赶到现场，罗局抵达现场后接手了现场指挥，市长也亲临现场安抚民心，除了C市电视台的记者，其余媒体都被拦在广场外，但网络话题热度仍在不断飙升。
顾亦然交出指挥权后，他才从高度集中的状态中抽身出来，他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忙碌的救援人员，才后知后觉感到眼前的一切不真实，他的脸色惨白，眼前的场景也有些晃动，他默默从救援现场的警戒线里退了出来，他这个身体状况，参与救援是指望不上了，他能帮的最大的忙就是不晕在警戒线内给大家添乱。
高度紧张加大脑过度运转让顾亦然刚恢复的身体还有些吃不消，他缓缓朝着指挥车的方向走，握着风衣的指尖有些酥麻感，他刚才给人做了胸外按压，出了一层虚汗，风一吹有些冷飕飕的，他披上风衣，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不那么虚浮。
明明刚才从指挥车赶到现场没有花多长的时间，可要走回去，这条路却被无限拉长了，顾亦然扶着路灯杆喘气，他现在心跳得也有些快，无论他怎么深呼吸，甚至闭上眼休息，再次睁眼，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也依然在晃动。
“顾队！”听到魏风尘的声音，顾亦然后背一紧，下一秒就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浑身一软，也站不住了，但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魏风尘会摔着自己这个可能，果真稳稳落进那个温暖可靠的怀抱。
“老大！顾队！”左洋紧张地叫他们。
“没事，你带他们去帮忙救人。”魏风尘半蹲半跪在地上，好歹是在顾亦然倒地之前接住了他。左洋也吓得不轻，跟着也扑过来想要接住顾亦然，不过比自家老大慢了半拍，接了个寂寞，双手还保持着托举状，魏风尘给出指示了，他才忙点头，收回手猛地站起来，带着身边几个特警加快脚步朝着警戒线的狂奔而去。
顾亦然靠在魏风尘的怀里，皱着眉闭着眼，呼吸也有些沉重，魏风尘单手搂着顾亦然，另一只手轻抚顾亦然的胸口，难掩语气中的心疼，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顾亦然在魏风尘的怀里缓了好一阵才缓缓睁开眼，双眼开始对焦，看清了眼前魏风尘的脸，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他的眼里满是关切，急着开口：“顾队，好些了吗？”
顾亦然迟疑着点了下头，问魏风尘：“抓到的那个嫌疑人呢？”
“我安排人送回市局了，我看他神色慌张，想要上去问他话，他就开始跑……”魏风尘顿了一下，开口道，“应该是赤燚教的信徒，一直在喊‘神女永生’，基本可以确认自焚和赤燚教邪教活动有关。”魏风尘说着，慢慢扶着顾亦然站了起来，顾亦然站定了，魏风尘也不敢放手，顾亦然的手虚虚地搭在魏风尘的手上，皱了皱眉：“现在下定论还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