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临：“嗯。”
夏侯启的教学水平，比他的上司高多了。
“打个比方，某个位面世界，有个什么东西，磁场的脉动频率刚好和VR设备某个电子元件的频率重合，那就有可能将另一位面的东西以某种奇怪的，我们这一位面不存在且难以理解的形式，折射过来。”
“当然我并不是说，那个所谓高端局就是这样产生。我想表达的意思是，VR设备里出现没有设计过的隐藏剧本，其实并不奇怪。而我们除灵师，就是要去探寻和解决这些能量磁场异常。”
徐临鼓掌：“我明白了。”
对以前的他来说，确实不存在，且难以理解。
现在，他接触了灵能，往后无论见到什么妖魔鬼怪，虽然还是难以理解，但不会再奇怪。
俗称，佛了。
立地成佛的他问：“那个高端局，有人玩到过吗？”
“我们向所有顾客询问过，他们只听过传言，没人亲身经历。但是！”夏侯启说，“你知道这则流言，最初从哪儿来的？”
徐临眉头微微一皱：“死亡的那群人里？”
“没错。有人很确信地告诉我们，他听说高端局的存在，来自一位相熟的游戏朋友口中。告诉他的那个人，是案件死者之一。”
遭遇灵能污染的那群人，都是高等级的剧本杀玩家。
他们没查出异常，因为账号等级不够，没有遇到那个可疑的“高端局”。
现在的侦查方向，便是确认高端局是否真的存在。
众人即刻行动，在肖宏涛公司里，拿到了死亡顾客的VR设备账号。
又玩吐了两个人，还是没能遇到那个据说出现概率极低的高端局。
“那个高端局，是真实存在的吗？”一同事白着脸，打着干呕，开始怀疑谣言的真实性。
“再这么下去，我都快得离魂症。”
那些人魂体不稳，说不定是因为沉迷游戏患上网瘾，引发某种精神类疾病。
和灵能污染根本没关系！
“你们发现没，”徐临问，“这几个账号，确实和别的不一样。在登录的时候，有一个人脸识别。”
“我问过店长，VR硬件和软体，在开发的时候有加入人脸和声纹识别功能，但剧本杀本质是桌游，和端游不同。游戏馆为了让顾客到店就能玩，关闭了所有的验证功能，甚至提供临时账号。”
只有常客，才专门使用自己的账号。
“我们借到的这几个高级账号，人脸识别是开启的。店长说，他们不知情，应该是顾客自己打开的。”
同事没明白：“那又怎么样？不也是谁都能用吗？”
徐临：“生物识别特征不一样。”
“账号谁都能用，但设备会识别出并非本人。所以有一种可能，只有账号的真正所有者使用时，系统才会开放隐藏的部分。”
也就是说，别人用账号登录，永远遇不到那个高端局。
夏侯启惊愣：“那怎么办？”
徐临：“想要验证，可能需要我们注册一个自己的账号，再玩到高等级。”
同事们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
“小徐同志，”夏侯启已经想申请退出这件案子，“你没玩过，请你对你的所有言行负责。”
曹熠辉特意安排徐临负责别的调查任务，不去体验游戏本身。
玩VR设备容易造成头晕，恶心等前庭功能异常。就算不头晕，时间稍就，会出现视觉疲劳，十分伤眼。
进入游戏，是同事们轮着来的，不包括徐临。
上次他亲自试了一局，蔡静立刻被叫到局长办公室训话。
新建一个账号，玩到高等级，那得多久？！
行动科所有人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轮着来，一个月时间够不够？
无论需要多久，徐临是不用受这个罪的。
夏侯启自暴自弃：“小徐同志，叫你那同学换一批设备，重新开发几个剧本，或者别用VR。”
“你再去给曹局求求情，咱们就这么结案算了。”
只要不出现新的受害者，他们也算制止了这次公共危害。
否则，他们这帮除灵师，全都得患上离魂症。
徐临表情略有困惑：“不用正常游玩。可以刷分。刷分，听过吗？”
众人一脸懵逼看着他。
徐临：“……”
在座各位都是老实人，好像就他一个偷奸耍滑的大坏蛋。
他朝众人说明：自己人进入游戏，谁是凶手，开局就能知道。
新建一个要升级的账号，开局直接指认凶手。如果随机到凶手，就杀光所有人，或者直接退出，马上开始下一局。游戏都不用玩，一分钟一局，时间短，得分还高。
“那个，大家玩游戏从没刷过分吗？”
“小徐同志，”有同事一脸冷漠，“我从不玩游戏。”
计划迅速定好，只是在最后关头遇到了难题。
谁去建立新账号？用谁的生物识别信息？
“你们别看我。”从不摆架子的特处局首席精英（自称）夏侯启，此时也搬出家族背景和官职压人来了，“这种任务轮不到我一主任出马。你们先上，阵亡了再换我。”
同事：“人脸录入就一次，录入之后不能更改。你是主任，等级最高的账号自然交给你负责，我们的账号等级，不敢比你高啊。”
“咱们行动科，只有您能胜任，总不能让蔡科长去吧。而且小徐说了，刷分又不用玩游戏。”
夏侯启头甩的像拨浪鼓：“别想骗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刷分，也需要戴VR设备。
而且刷分只是事前准备，账号等级刷够了，才是正式上战场。
谁知道那个传说中的高端局有多大几率，以何种形式出现？遇到了，还不是得进游戏玩。
那个时候，只能认证过的人使用，想轮换都不行。
他才不当这个大冤种。
谁都不想当这个大冤种，同事们互相推诿，吵个没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徐临看他们争吵了一会，淡定举手：“我去吧。这个方案是我提的。我对VR的适应度也还行。”
关键，此前他没出过力。
夏侯启一时陷入迷惘。
徐临去玩，他也该去曹局那里写三千字检讨了。
可真论起来，徐临是最适合的。
他玩游戏的经验比别的同事丰富，实力也没得说。那个高端局里会遇到什么，没人知道。如果有什么特殊状况，他应付起来，应该比不玩游戏的人应付得更妥当。
夏侯启正在心中衡量利弊，周围同事纷纷起立：“曹局。”
曹局来了？！
夏侯启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小徐同志你别！”
“东西给我，”曹熠辉随便从一人手上拿过VR装置，“给我注册个账号。”
好了不用纠结和迷惘了。
既然是等级最高的账号，自然应该用特处局地位最高的人的身份注册。
夏侯启又在心中默默给小徐同志点了个赞。
自从他出现，高高在上的曹局平易近人了太多。
曹熠辉录入了生物识别数据，刷分这些低等工作仍然要别人来做。
不过领导的账号，要升级还不简单。后勤科，技术科，保管科……哪个科室的人不是争先恐后随叫随到。
也没他们行动科什么事了。
二十四小时以后, 曹熠辉的账号被刷到了那间游戏馆所有账号中的最高分。
若不是没有联网，下属们还能给他刷到全省，甚至全国第一。
然后，曹熠辉亲自戴上VR装置, 进入游戏。
还是徐临给的办法, 如果没有随机随到“高端局”, 直接退出, 重进, 就这么一直反复。
一个小时之后, 曹熠辉取下了VR装置。
夏侯启从他一贯冷峻的脸上, 看出了一点点变化，急忙询问：“出现了？”
曹熠辉点点头：“有灵能反应。”
他将手一伸，旁边即刻有人接过装置。
徐临疑惑：“你不进入游戏, 玩玩看内容？”
……怎么了，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曹熠辉表情戏谑：“小临，我都捕捉到灵能痕迹，可以跟踪到源头了, 还进游戏做什么？”
徐临：“……是我狭隘了。”
曹熠辉嘴角轻轻扬了扬：“回去准备一下, 和我一同出差。”
徐临惊诧，听蔡静常问的那句话脱口而出：“您又亲自去啊？”
灵能反应的源头在另一个位面, 曹熠辉要追踪这一丝灵力痕迹, 去往虚世。
这个位面此前从来没有被定位过——意味着，一个从未有除灵师踏足的地区，所有情况不明。
出差前，徐临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倒不是担忧遭遇什么意外, 有曹熠辉在, 出不了意外。
他只是想到同事说的, 在虚世待了一天，回来后常世已经过了一年。
此前两次踏入虚世，也是运气好，不同位面的时间流逝差别不大。如今，他再没有不知者无畏了。
父母得知他出差，母亲叮嘱：衣服带好，日用品带够，重要的东西别落下。
父亲则不以为然：他年轻那会，一年时间，大半年都出差在外。年轻人重心放在事业上，出趟差，多大点事。
只是二人都嘱咐：如今换了新工作，体制内，尤其要注重人际关系。工作对错不那么重要，服从领导的安排最重要。不要和领导争辩，领导一定是对的。
徐临面无表情答了一声“好”。
幸好周围没人知道，领导曾经被他甩过。
临行前，他特意拜托了夏侯启一件私事。
“周六要是我没回来，中午十一点四十八分，你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就说遇到了严重BUG，需要立刻回公司加班。”
“如果那天你也有事，就另外交给一个同事。总之，中午十一点四十八分，这个电话必须打通。”
夏侯启一脸疑惑：“什么情况？”
徐临一副老成持重的过来人模样：“夏侯同志，家里从来没人安排相亲吧？”
夏侯启是没相过亲。但关于“徐临为何忽然加班”的未解之谜，他终于知晓了答案。
事情交代完毕后，徐临跟着曹熠辉，踏过了穿越位面的裂隙。
只是迈了一个步子而已，眼前景色已经大不相同。
二人身处一道铁门之前。铁门两边是高大砖墙，透过铁门的栏杆，能看见里面一栋巨大的，古典欧式洋房。
天色漆黑，远处的天幕挂着绿色极光，漂亮是漂亮，但极不自然，像极了游戏的贴图。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像一个剧本杀的游戏场景。
徐临偏头看向身边的曹熠辉。
曹熠辉已经凭借自己强大的感知能力，判断出这个位面的概况。
“这个位面世界就这么一点大。”
除了高墙内的洋馆，再无其他。
“所有东西，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徐临似懂非懂。
曹熠辉详细解释：星球是自然生成的。星球上的草木湖泊山峦是自然生成的，但城市里，那些道路楼房，是人造的。
位面世界同理。
世界自然生成，别的位面世界也有人造的建筑。
这里不一样。
所有的一切，连同整个空间，都是人造痕迹。
有人开辟了一个空间，建造了这么一个剧本杀场景。
相类似的事情，徐临其实不陌生。
他以前搭建过不少游戏场景。
然而那是用计算机，构建的一个完全虚拟世界。
真人无法进入。
和他们此刻身处的地方，完全一天一地两个技术难度。
他喉结微微一动：“你们除灵师，连这个也做得到吗？”
“是我们。”曹熠辉纠正。
他轻扬嘴角：“这又不难。制造空间的灵术等级不高，使用也很广泛。”
“常世里不是有很多仙人洞府，须弥芥子的传说吗？那些，其实就是灵术师自己开辟的一个位面空间。”
“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以徐临的悟性，瞬间了解事情的本质。
曹熠辉说的：不难，应用广泛，确有其事。
类比玄幻小说，就是乾坤袋一类的“法宝”，修仙人人手一个。
但人家小说里都写的很清楚，制造的空间越大，需要的法力越强。
乾坤袋可以人手一个，要建一个这么大的院子，只有顶级高手才行。
曹熠辉表示简单……好像无形中又让他装了一下。
“这么说，”徐临问，“这是某个很强的灵术师建造的？”
“不一定。至少我没感觉出来，这里有很强的灵能反应。制造出这个位面的人，他或许擅长空间一类的术，总体实力并不强。”
灵术师的等级判定，有五个指标。有可能其中一项A，其他全是D。
“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
徐临：“什么？”
“灵术师自己开辟一个位面，这个位面世界的一切，应该和他生活的世界同源。不会有人特意跑去别的位面，在别的位面世界搞基建。”
“换成单一宇宙论来打个比方，我们生活在地球，要建造一座庄园，庄园里面所有东西——建房用的钢筋水泥，建庭院用的花草树木，有些是自然材料，有些是科技加工出来的，在大自然中原本不存在。但无论哪种材料，都是地球上的元素。”
“没有人会仅仅建一栋楼，就大费周章跑去火星，再搬运冥王星上的材料来建。麻烦，且毫无必要。”
徐临感受了一下周遭的灵能：“这里的能量感应，和常世类似。”
“没错，”曹熠辉冷峻的表情添了些微凝重，“这个位面的一切，都和常世同源。意味着，制造这个空间的人，极大可能，是我们世界的灵术师。”
“此前我们猜测，别的位面有什么东西偶然影响到常世，是个意外事故。现在看来，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建造这个空间，以及悄悄把灵能灌入一个VR游戏里，都是原理非常基础的术。只要有心，掌握好空间灵术就能做到。”
不需要接触到困魂阵那样的极高地位，不需要施放高阶灵术的强大灵能。
而且因为能量反应同源，细微的磁场变化会被判定为正常范围的能量波动，特处局的监测网不会报警。
徐临好奇：“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熠辉摇头：“进去看看再说。”
他们就是为了调查情况来的。
曹熠辉推开了铁门。
门没锁，开门时传来吱嘎一声，还带着一点回响，似乎有意营造出一种恐怖效果。
但对徐临这种开发3A游戏的人来说，即刻就能听出，音效效果不怎么贴合。
就好像一款个人开发的小游戏，从开发平台里选了一段免费音效，而非专业团队用专业设备录制。
进入大门后没走几步，就到了洋馆门口。
环境光设定为晚上，洋馆外壁一片漆黑，没有正常的反射光。
虽然是用灵术开辟的一个位面空间，里面的一切，宛如游戏中的3D建模场景。
在常世的计算机领域，这是由于硬件算力不足，没办法使用超精度建模，以及模拟自然光效。换成灵能领域，就如曹熠辉所说——灵术师的灵能不够，不足以支撑他建立一个仿真度极高的空间。
他只能在这里搭建一个“手游级别”的“剧本杀游戏场景”。
洋馆里亮着灯，亮度很高，在漆黑的环境里有些晃眼。
大门紧闭，但没上锁。稍微用力一推，两扇门板朝内打开，悠长的恐怖音效同样简陋。
进门就是挑高的大厅，通向二楼的大理石阶梯，巨大的水晶吊灯……极为正统的欧式装潢，和电视剧，照片里见到的一样，没突然来个血腥暴力，专门吓唬人的场面。
房间虽然正常，气氛却十分诡异。
里面已经有人了。还不少，粗略扫一眼，大概十来个。
全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们，仿佛在看什么奇异物种。
那些人的衣着打扮，有时尚非主流，有普通的西装，风衣，连衣裙，潮服，风格各异甚至有个穿白大褂的，但怎么看，都是常世的服装样式。
再次印证曹熠辉的判断，全是他们自己这一位面里生活的人。
嗯？白大褂？
迅速扫了一眼，徐临将目光移动到沙发一角坐着的，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身上。
这人眉目清秀，带着一副细框金边眼镜，长相英俊帅气，但给人的感觉，不像好人。
那身气质，那嘴角微微扬出的悠懒笑容，怎么看都是标准的斯文败类，心理扭曲的变态杀手。
这人，一个月前徐临才见过。在追查彭燕的案件中，那场他假扮服务生的豪门宴会上。
如果没记错，这人的名字叫……
曹熠辉在旁边说：“周游。”
确实是个医生。
周游也见到了徐临。他朝徐临笑了笑：“上次分别的时候, 我就有预感，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