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亮在尼古丁味道中,郑重开了口:“我是真的诚心诚意来跟你交朋友的,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干?”
“不干!”沈思朗咬牙切齿道。
胡文亮继续说:“那如果我告诉你,我这里有个活儿,一天能赚比你在这脏污的烧烤摊十倍的钱,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干?”
沈思朗又是一拳砸在桌板上:“我说了,不干!”
“你就不想你和你弟弟的生活能够过得好一些?”
“我们过得好不好,不用你来操心。”
面对沈思朗的厉声决绝,胡文亮一点没有生气,反而循序渐进道:“可你弟弟以后去了北都,学费生活费这些都比在竹城高出许多,你们真的承担得起吗?”
沈思朗已经没有耐性再跟他废话下去了,露出了狠厉的目光,整张脸的肌肉都仿佛因为咬牙而变得僵硬无比:“我说了,不用你操心!”
二人就这样在昏黄的灯光下对视着,剑拔弩张的气氛衬得喧闹夜市的烟火气在一瞬间凝滞住,但却无人在意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归家的路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回一下。
晚归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各个方向,归家而去。
炎热的夏季,夜风中也带着无磨灭的闷与热,汗水交织的空气中,只剩下难闻的味道。
“小沈啊,串好了,过来端一下!”
刘强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安静的对视,沈思朗眨了一下眼,猛地站起来,低头俯视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胡文亮:“你的串好了,吃了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收摊!”
胡文亮抬起开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抖了抖烟灰,抽了最后一口,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熄。
“不吃了,打包吧!”
胡文亮慢悠悠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了钱包,然后抬头看着沈思朗:“我们应该很快就会见面!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不等沈思朗反应,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刘强那边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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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朗看着胡文亮的背影,不情愿地跟着走了过去。
“强哥,他打包,记得收打包费!”沈思朗经过刘强的身旁,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后,便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拿出锡箔纸来,将胡文亮的烤串包了起来。
胡文亮一边等着刘强算账,一边歪着头看着麻利的沈思朗:“老板,这小子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刘强愣了一下,以为胡文亮是觉得沈思朗态度不好,片刻后,忙赔着笑:“小沈平时很热情的,今天不晓得囊个了,”刘强自己都有些疑惑了起来,他停下笔,算完了胡文亮的帐,转头撞上了沈思朗不友好的目光。
“拿去,你的串!”
刘强看着将塑料袋递给胡文亮的沈思朗,再一次错愕地怔住了。他从来没有在沈思朗的眼中看到如此冷漠疏离的神色,在他印象里,沈思朗是个做事认真,服务热情周到,对待客人总是洋溢着笑意的人。
而且他本来模样就长得帅气,一些女顾客有时候还会忍不住调侃他几句,那些话里不乏带着一些调戏的意味,尽管如此,沈思朗却从未因此跟谁红过脸。
尽管那些和善的态度,可能并非他的真情流露,或许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但服务的第一准则永远是顾客至上,所以面对客人,他们必须保持一种不会令人不悦的良好态度。
可面对眼前这个客人,沈思朗却表现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这种明显的差别化对待,很难不让刘强疑惑。
一开始,刘强还以为他们是认识的,所以才会让沈思朗去陪胡文亮聊会天,但现在刘强发现,他们之间的认识并不只是单纯的认识。
看着他俩面面相觑,刘强赶紧打着圆场:“不好意思啊,刚才可能火太大了,有几串有些糊了,这样,给你打折!”
胡文亮没有理会刘强,他的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思朗,勾着嘴角笑得有些瘆人:“不用了老板……反正也不是我吃……”
他说着,伸手接过了沈思朗手里的白色袋子,然后掏出一百块钱塞到了刘强的怀里:“不用找了!就当小费好了!”
刘强被胡文亮这一塞,错愕地抬头看向他,有些为难着说:“这个……要不得要不得……我给你找钱……”
但胡文亮却只是摆了摆手,冲着沈思朗扬了扬眉,便转身准备离开。但走了一两步后忽然停了脚步,折返回来后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片摁在了沈思朗结实的胸膛上:“这是我的号码,有机会尽管联系!”
不等沈思朗接住,胡文亮就松了手,纸片顺势掉落在了地上,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而沈思朗抬起一脚,毫不犹豫就踩住了那张纸片。
他怎么可能回去联系他。
刘强还在忙着找零钱,嘴里喊着:“等一下,找你钱!”
“强哥,别找了,人已经走了!”看着刘强还在装钱的盒子翻来翻去的找零钱,沈思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强转过身来,手里还攥着那一百块钱:“这囊个要得哟,小沈,你认得到他,要不你把这个零钱还回去!”
“强哥,我跟他不熟。”沈思朗语气淡淡的,眼底却漏出了一抹嫌恶,“他自己也说了,这是小费,小费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刘强无言以对,只能作罢,将那张百元钞收了起来,喃喃着说了一句:“那就下次给他算一起好了!”
这时,夜宵摊上最后一桌客人终于散了场,几个人搀扶着另外几个醉醺醺的人跌跌撞撞地走了。沈思朗见状,赶紧提着扫帚往那桌走了过去,开始清理满桌的狼藉。
今晚的月亮有些朦胧,平日里那个透亮的月亮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膜,好像人心被蒙了尘。
收拾完一切已经差不多凌晨两点了,刘强照例用三轮车将沈思朗送到了同善桥街的那个路口。分别前,刘强忍不住叫住将自行车搬下车的沈思朗,关心了一句:“小沈,这段时间辛苦了!”
沈思朗在昏黄的路灯下冲着刘强扬了扬眉,说:“没事儿,强哥你路上小心开车!”
旁人的关心总是容易让他感到温暖,仅仅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也足以慰藉这长久以来疲惫的内心,但更能抚慰沈思朗的是——那个长阶尽头,还亮着的微弱灯光。
那是——乔以安还在等他。
虽然他们这个家窘迫而拮据,但只要能在深夜归家时看到那缕光亮,沈思朗便觉得,一切命运赋予在他身上的苦难,都不过是为了获得此刻的幸福之铺垫。
他很想立刻、马上冲回那个家中,去看看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过一整天没见,他竟然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心里的想法顿时化作脚下的风,沈思朗健壮修长的腿在路灯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印在长长的阶梯上,很快便到了最高处那个蓝色铁皮屋前面。
咔吱一声,钥匙在锁眼里搅动了两下,房门应声而开。
“回来了?”乔以安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埋头写着什么,头被堆得高高的书本掩住了。沈思朗站在门口,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一只耳朵。
“还不睡啊?”
沈思朗关上门,朝着屋子里面走去。逼仄的空间里面,到处都残存在夏日的余热,虽然开着窗,有些许夜风吹进来,但仍旧驱散不了那种无孔不入的炎热。
竹城的夏天从来如此,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要开学了,得赶紧预习功课才行!”乔以安仍旧没有抬头,专注地演算着,那句“等你”悬在心上,到嘴边就变成了别的话。
不过沈思朗对他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并不介意,他享受这种如水一般的平淡,轰轰烈烈到最后也不过是热闹散去归于平淡。
所以平淡,才是最安全的。
沈思朗不想打扰乔以安学习,但太晚了,他必须为了他的健康而提醒一句:“睡吧,明天再做!”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房间中央的矮桌旁坐下,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熟悉的白色塑料袋上,窗外的热风撞得味道到处都是,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什么……”
沈思朗莫名紧张了起来。
此刻,乔以安终于算完了一道物理电学大题,从书堆里抬起了头,转头看向坐在矮桌旁的沈思朗,老老实实告诉他说:“烤串,和你夜宵摊的味道很像!”
“谁给的?”
沈思朗知道,乔以安是不可能买这些烟熏火烤的食物的,因为他会觉得贵且不健康。
而眼前袋子上系的那个结也越发熟悉且明显——没错,是出自他之手。
沈思朗的系结方式和一般人不同,因为他手法太过粗糙,所以打的结看上去凌乱而繁复,常常要让人解半天才能解开。
而今晚刘强的夜宵摊根本没有别的人打包,除了胡文亮。
沈思朗有些后怕地看着乔以安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从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里,他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听到了乔以安的回答:“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就挂在门上,味道很熟悉,就拿了进来。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没带钥匙,但很明显,并不是这样。”
所以,胡文亮那句“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再见面”,并不是危言耸听。他已经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调查,知道有关他的很多事情。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就是为了邀请自己加入他们,替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思朗眉头紧邹,神色严肃。乔以安见状,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行至他身前,挡住了大半灯光,将他罩在了自己的影子下。
“怎么了吗?”
“……”沈思朗从恍惚中回过神,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这个露出关心之色的少年。少年好看的眉眼间流转出一抹担虑,眉头轻蹙,眼神却凌厉。
“没事,有点累了。”
为了不让乔以安担心,沈思朗只能撒谎说:“我一时忘了,有一朋友让我给他烤串,说他到点来拿,结果拿了半路因为有事,吃不了,又不想扔了,刚好他在咱们家附近,我就让他挂门上了。我这记性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的话,我这学习成绩也不会这么差了……这闻着味儿都有些饿了,我去热热这些,咱俩吃个夜宵怎么样?”
“两点多了,凌晨,你确定?”乔以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闻言,沈思朗一想,这大半夜的吃这么重口味儿的东西的确伤胃,而且他口味本来就清淡,根本不喜欢这些油大又重盐的食物。在刘强的夜宵摊做了这么久,他很少会主动去吃那些东西,大多时候的工作餐是一碗加了很多蔬菜的蛋炒饭。
“也对,太晚了,吃这些对身体不好!”沈思朗突然撑着腿站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便冲破了乔以安罩着他的影子。
他垂着目光看向乔以安,略带撒娇:“不过我真饿了,煮碗面来吃吧?好不好?”
乔以安轻笑一声:“好,你等一下。”
简短而果断的回答后,他转身朝着厨房而去。沈思朗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着,待到乔以安在厨房打燃火,他回过头低着头看向了桌上的烧烤。
此刻,他只祈祷胡文亮不会对乔以安不利,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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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黑色邀请(4)
隔日乔以安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投射进来,在屋内画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矩形。
昨晚他们吃了面后很晚才睡,再加上今天上午他俩都没别的事情要做,便把闹钟给取消了,于是二人睡了一个难得的懒觉。
乔以安睡醒后没有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因为此刻沈思朗曲着一只脚搭在他的腰上。
屋内的电风扇“咿咿呀呀”地转着,但风却似乎是热的。腰间的肌肤与沈思朗腿部的肌肤相碰下,乔以安觉得更热了。
竹城的夏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看着熟睡中的沈思朗,乔以安这样想着。
他的视线顺着沈思朗薄削的下颚线缓慢往下,沿着结实的胸膛缓慢移动,最后落在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大腿上。
——一个夏天过去了,沈思朗又从一个冷白皮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肤色变化,因为只要经过一个冬天,沈思朗便会白回来。
他的皮肤具有这种天生的优势,根本不用怎么注意防晒,就能取得别人羡慕不已的效果。
这种优势,真让人嫉妒。
但沈思朗本人却并不在意他自己的皮肤,是白是黑对他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他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健康,让他有能力去赚取微薄的薪酬,去维持他们窘困的生活。
阳光照在熟睡中的沈思朗的脸上,长睫在脸上扑下大片阴影,挺拔的鼻梁下,那宛若刀削的锋利薄唇微微动了动:
“以安,几点了?”
身旁的人动了动,乔以安听着声音,收回了目光,抬眸看向和自己面对面的那张英俊的脸,见对方还没睁眼,便用手推了推他架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腿:“快十一点了!”
“什么!”铁床猛地一颤,紧接着便是一阵吃痛的声音:“这铁床,迟早拆了它!”
看着因为猛坐起来不小心被铁床的栏杆碰到的沈思朗,乔以安忍俊不禁:“谁叫你长这么高的!上次还说只是锯掉栏杆,现在已经进阶成要拆床了,拆了咱俩睡地上?”
“也成啊!只要你愿意!”
——只要睡一起,哪里都可以。
“我才不愿意!”乔以安坐了起来,起身钻进了浴室准备冲个凉。
太热了!今年的夏天好像比任何一年的夏天都要炎热,他们这个每天接受着阳光暴晒的屋子像一个桑拿房一样,蒸得汗水不断从毛孔里面渗出来,浸湿了贴身的衣物,也搅乱着靠近彼此时那颗悸动的心。
沈思朗看着乔以安进了浴室,不一会儿便传出来了水声。他又躺了回去,一手搭在额间,面容疲倦。
因为起得太晚,收拾好一切几乎快到了午饭的时间,乔以安简单做了点吃的后,因为还有兼职要去做,随便扒了几口饭后,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家。
沈思朗在他离开后,再也没有心思吃下去,他收了碗筷,洗了之后,打通了一个电话后,出了门。
下午两点,一辆毫不起眼的自行车在格林童话酒吧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猛地刹住,一双修长的腿抵在地上,车上人抬头往里面看了看。
这个时间点不是酒吧的营业时间,所以冷清得和那些生意不好的大饭馆没什么区别。
但大概是是所有夜间营业酒吧的常态。
沈思朗下了车,将自行车推到一旁停下后,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门口没有迎宾,里面静谧无声,但大门却大大敞开,像是特别为谁留的。沈思朗此前从未进入过这种地方,所以进门的时候难免有些露怯,面上却保持着镇定自若,一步一步走得稳妥而坚定。
外面是烈日下的金色阳光自天穹倾洒而下,无孔不入地照到能够照到的每一个角落,意图祛除世间所有的阴暗,但总有一些地方是阳光照不到的,比如此刻他置身其中的这里。
四周全是黑色,没有一点光亮。
忽然,一声电流声霎时划过耳畔,一束追光从沈思朗的正前方投射进了他的瞳孔,紧接着,正前方便响起了一个声音:“看我说得多准啊!”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面尤为突兀。
胡文亮从黑暗中逆着那束追光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用嘴叼着,接着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走到了沈思朗的面前递给他:“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按捺不住了!”
沈思朗没有接那支烟,开门见山:“我警告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否则我跟你玩命!”
胡文亮将那支烟收了回去,不着急回答对方,掏出自动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烟,吸了两口冲着沈思朗吐出一个烟圈:“我没想伤害你的家人,但前提是……”他伸手拍了拍沈思朗的肩膀,凑近些,贴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道:“你、跟、我、干!”
“不干!”沈思朗想也没想,拒绝得很果断。
“那刚才的话,当我放屁!”胡文亮依旧是一张笑脸,但语气却急转而下,“乔以安是吧,我相信他会比你好对付!”
“你——”
“我从来都是个爱才之人!”胡文亮无视沈思朗的怒意,自顾自说着,“我说了我很欣赏你,那就是真的欣赏你!你这种不怕死的,敢打又能打的人,而且有重要的人要守护的人,正是我需要的人!你放心,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们做的都是法律的灰色地带,不会给你的人生留下任何不光彩的记录,三代考公绝对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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