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这些人,每个人名下都有很多产业,房产更是不差。
城南的那套房子是陈临的秘密基地,只有少数几个交情极好的朋友去过。
陈临:“好。”
几秒钟之后跑车骤然停下,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让人耳朵一炸。
陈临呆呆的看着谢燕归:“老大,你......”
谢燕归看他一眼,桃花眼是和从前别无二致的独断冷静:“去了再说。”
陈临既高兴又恍惚,还有些伤感。
在谢燕归想不起来的时候,他不提谢风泉其他人都不会提,但现在,什么都记起来的谢燕归,已经实实在在的没有父亲了。
便是他,想起和蔼儒雅的谢伯伯都伤感的很。
更不要说谢燕归和谢伯伯父子感情一向极好,这让人怎么接受的来。
坐在副驾驶的谢燕归目视前方。
车子还没有出别墅区,目之所及天光漫撒明亮轩敞,好像和从前别无二致。
他提醒道:“好好开车。”
陈临回神,跑车开的像龟爬,引来路上司机们诸多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相代的目光。
到房子里,陈临情绪已经趋向平稳。
谢燕归脸色发白,在陈临关切询问时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时没觉得有什么,想起来后车祸时的天旋地转血液飞溅历历在目,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僵硬。
之前从机场回家就是。
还好他在安市头疼住院,精力萎靡,倒没引起什么怀疑。
熟悉的地方,谢燕归从冰箱拿水喝。
触手冰凉,入口也凉。
以前这水没这么凉。
想起来不是水凉,而是自从出院,连翩在他衣食住行都重新制定过规则,不准喝凉水是其中一项。
谢燕归放下矿泉水瓶:“有热水吗?”
陈临:“没有,我现在烧。”
房子定时定点有人打扫,日常用品也都会及时更换,烧水也只是按键操作的个过程。
想起谢燕归以前没这么讲究:“连总不让你喝?”
谢燕归没说话,算是默认。
陈临:“他知道吗?”
他虽然年纪不算大,但见识不少,有些事考虑的很深。
谢燕归看向窗外,日光明亮,像连翩这个人,他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柔和:“有些事想不明白,没告诉他。”
陈临:“你怀疑......”
他想,连翩的出现确实太突兀,即使捋下来有理有据,但从天而降,难免让人心里泛嘀咕。
谢燕归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他不是怀疑连翩,而是怀疑周围的一切,太快了,也太出人意料。
思索再三。
从小长大的情谊,对人脾气秉性的熟悉,利益上没有冲突,重重叠加,只有陈临可以百分百信任。
但即使面对能够完全信任的陈临,不知为什么,谢燕归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连翩并非情侣的事。
陈临索性也不追问。
这么多年下来,他对谢燕归心服口服甘愿追随:“你心中有数就行,至于做什么,怎么做,我都配合。”
谢燕归问:“最近时思贤在干什么?”
时思贤是海城时家的少爷,时家比不得谢家但也不算差,谢燕归原本和时思贤也算有几分交情。
后来谢燕归撞见时思贤霸凌同学。
谢燕归见不得这个,插了手,双方结下梁子,后来虽然不至于针锋相对但总归有几分不睦。
陈临:“他么,幸灾乐祸,盼着你家产旁落痴傻终身。”
这和谢燕归预料的差不多:“下个月是陈老六十大寿,你想叫我过去散心。”
陈临接上:“到时候时思贤肯定也会去,想要一雪前耻,然后......”
谢燕归:“我想信他,但也怕信他,试一试再说。”
万一信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而以他对时思贤的了解,无非会嘲讽他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谢家早晚改姓连之类,
连翩会怎么做?
他要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全盘托出。
至于二叔,谢燕归倒不着急,如果连翩在他一方,二叔不足为虑,父亲能压他一辈子,他也能。
如果连翩......
谢燕归想起那人垂眼给他佩戴胸针的样子,没有再想下去。
用谢风泉的话来说,谢燕归从小就是个称王称霸唯我独尊的性格,连睡觉,从能说话利落思维清晰之后,就要求独自一个房间。
他的床不准别人上,他的东西没有允许也不准别人碰。
恢复记忆后,谢燕归原本以为他会不习惯身边多了个人,但就包括在安市医院的那晚,在连翩身边,他都很快睡过去。
谢燕归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有人陪能睡的更踏实,他便没有找借口和连翩分开睡。
甚至心里面还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和亲近。
这个人的确是他喜欢的。
喜欢的要命。
当然,喜欢的要命这种感受是失忆的谢燕归所有,在如今的谢燕归,只承认他对连翩是有些喜欢。
这个人好像从头到脚都长在他的审美上。
静谧的夜色中,谢燕归下颌搭在连翩颈窝:“哥,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没有背叛,会一直陪着他。
他已经没有了亲人,身边最亲近的只有连翩。
如果一切都只是阴差阳错,一见钟情就一见钟情,一辈子陪伴也挺好的。
在陈临面前谢燕归端着一颗冷静独断的心,但其实他也才十八岁,惊天的打击全靠脾性里的硬气撑着,不敢也不能流露出丝毫的软弱。
但在这样的深夜,缩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壳子里,却可以稍稍任性一些。
颈部被小狗的下巴硌的有些疼,小狗发茬又硬,扎的他脸颊刺刺的,连翩偏头调整了下姿势,熟门熟路的安慰:“当然,睡吧,睡眠不够又头疼。”
谢燕归一手环着连翩的腰:“哥,晚安。”
小狗情绪有些不对,间歇性的会这样,需要安抚,连翩便也没有计较横在腰间的那只分量不轻的手臂。
抬手给小狗掖了掖被子:“晚安。”
一时心软的后果,第二天连翩一整天腰都不舒服。
被压的,还有点似乎肌肉拉伤。
有心想让谢燕归按摩两下,想想又算了。
好在谢氏集团运行平稳,连翩又舍得放权,他偶尔偷偷懒没什么大事。
而且由于江揖宴会的事,安市上层圈子的人都知道江揖对连翩旧情不却,更知道连翩如今才是谢氏的掌权人。
华国地大物博,但超级大城数得着的。
安市是一个,海城是一个,相互之间来往不少。
各种考量之下,谢氏和安市的集团之间增加了不少业务往来,双方互利互惠,谢氏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有来海城谈合作的安市圈子里的人,公事之余还带来了点小八卦。
连父在江揖就职宴会前叫停了好几个项目,当时许多人顾忌江、连两家关系,主要是江揖和连秋皎,算得上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想不到江揖真正看重的是连翩,连秋皎在宴会上自曝其短,连带连家夫妻也丢脸至极。
现在风水轮流转,拿乔的人再不是连父,也因此耽误了许多项目上的事,损失惨重不至于,但真是丢了大脸。
告诉连翩这些八卦的人知道连翩和连秋皎不睦,算是卖好图个亲近。
谁能想到当初安市出了名的不务正业的小纨绔,现在西装革履从容多智,竟也在商场上纵横捭阖起来。
言谈之间便可知是有真本事,不是连秋皎那样的样子货。
是了,就是样子其实也是连翩更出色来着。
连翩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只道:“近几年全球经济不景气,也难怪大伯激进,不过商场上沉浮都是常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峰回路转。”
合作商见他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从容宽和至此,不由觉出几分失言来,却也生出敬佩和谨慎。
家族中人同气连枝。
连家有子如此,家业必然不会衰败。
至于合作,也更放心。
不将精力浪费在小恩小怨上,公私分明,双方合作也能走的更长远。
连翩的话转了几个旋儿传到了连父耳中。
连父怔怔的在办公室坐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给连翩打了电话,为连秋皎的事以及他们夫妻的某些行为道歉。
他们本就是一家人,同舟共济才是正道理。
在成为连家大家长将近一年后,连父终于懂得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感叹道:“翩翩,过去是大伯的心太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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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该出的气也都出了,连翩并不是揪着过去不放的人。
而且单从利益来说,奶奶留下的东西还需要连父守护,而连翩所拥有的大部分资产也和连家难以分割。
他只道:“我记得爸妈刚出事的时候, 大伯每天晚上都来哄我睡觉。”
那时小小的原主懵懂又恐惧, 知道父母再也不会守护着他,将晚上想跑来抓他的怪物打跑。
他很困但一直不敢睡觉, 谁哄都不行。
是连父几乎和原主同进同出同吃同寝好几个月, 熬的眼睛都发炎了。
那时连父其实也嫉妒弟弟聪明能干, 但真到了紧要关头,私人恩怨再怎么都要往后稍一稍。
没想到连翩还记得这些。
连父心头热乎乎, 最后一丝尴尬也消散了:“那时候你真是粘人,我动一动你就醒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连翩:“大伯说会像父亲一样守护着我。”
说的可动情。
但那毕竟是原主的记忆,连翩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 但这不妨碍他借着这些东西和连父沟通感情。
他需要连家安稳, 既是为奶奶,也是为自己。
再然后聊着聊着, 难免说到集团的事。
连父原本只是鼓起勇气道个歉, 但连翩又不是外人,大家感情也热切了, 在连翩问起集团的事,忍不住就多说了些。
他压力可太大了, 但谁前都不敢说。
给妻子说, 妻子会担惊受怕, 说不准人前就露出什么。
给儿子说, 得不到有效的建议, 反而话题会偏到别的地方,都是些鸡毛蒜皮。
董事会那些人更是各怀心思。
还好还有连翩,连父庆幸的想,接连问了好几个让自己困惑的问题。
连翩简洁指点过,顺带称赞了连父做得好的地方。
连父动情的邀请:“翩翩,连氏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齐心协力,总有奔头。什么时候回家吃个饭吧。”
想起连秋皎,他补上一句:“你大哥去国外散心了,还准备申请国外的硕士,读上两年书,人总不是一成不变的......”
散心是稍体面些的说法。
实际比起那时候的连翩,如今的连秋皎更丢脸,也更羞于见人,索性躲起来。
连翩愿意帮扶连父,但和连父一家子打交道,那没必要。
他只说海城这边事情繁忙的很,若是连父有空可以过来做客,连父深知管理一个集团有多焦头烂额,又嘱咐连翩要劳逸结合。
最后,在一片(伯)父慈(侄)子孝中两人结束了通话。
同样父慈子孝感情貌似回温的还有谢燕归和谢清听。
对谢燕归来说,如今他父亲的谢氏集团唯二的两个掌权人,连翩带着谎言空降,蹊跷之处很多,谢清听意图打压他,也和从前迥然。
谢燕归谁都不信,但和失忆时不同,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相处之间,总能发现些端倪。
于是在他“闲逛”到谢清听跟前,谢清听招呼他坐下喝杯茶休息休息时,谢燕归没有像以前一样拒绝。
原本已经被冷落惯,只是客套招呼一下的谢清听倒有些诧异。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怀疑。
在谢清听别别扭扭的问江揖的事的时候:“韦幸向着我,我哥就知道哄我,二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就把我当陌生人,拿我和江揖比一比。”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话可太直白了,绝不是有脑子的谢燕归问的出来的。
谢清听被这话拍了一脸,十分尴尬。
但他很珍惜谢燕归靠近自己的机会,趁机解释之前赵纷然流产那件事:“大哥去的突然,我发誓要好好守护你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孩子突然没了,谁能想到大嫂居然......燕归,二叔当时是急糊涂了,不是针对你。哎,你要是记起来就好,就知道二叔一向就是这么个脾气。”
谢燕归道:“我知道,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白叔和韦幸都说过去二叔和父亲感情极好。既然这样,二叔又怎么会害我。”
谢清听脸发烫:“......就是这样。”
他虽然时常愧疚,但在人前尤其是谢燕归面前却是半点端倪都不露,谢燕归一时并没有看出什么。
提起亡故的人是件伤感的事,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话题拐回江揖上。
安市发生的事谢清听早听说了,其中细节更打听的一清二楚,然后就十分扼腕,真恨不得按着连翩让他选择江揖。
到时候谢氏还不是要他这个做叔叔的说了算。
扼腕之余谢清听却也危机感大增,他原本还抱有连翩是冲着谢氏来的想法,不过是拿谢燕归当幌子。
现在看,居然是真爱来着?
若不然的话,就江揖那副任连翩予取予求的样子,连翩大可以先占江氏再谋夺连氏,不比在谢氏强?
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谢清听一时还不知往哪里调整。
现在,谢燕归撞上来。
谢清听心道先和谢燕归打好关系准没错,明面上谢氏肯定要落在谢燕归手里,比起和连翩争,当然是盘算谢燕归更容易。
当下他便仔细的打量起谢燕归来。
自从见过连翩看到自己穿西装后惊艳的样子,谢燕归陪连翩来集团上班都是正装。
眉目英挺身量修长的少年,更兼喜欢运动身材极佳,没有一般少年穿西装的羸弱清秀,桀骜又舒展。
就是谢清听再心怀鬼胎也不得不承认,在外形上,这个侄子当真是得天独厚。
至于江揖,谢清听想起来就不大痛快。
那个年轻人并不傲气也不尖锐,但那种深沉又冷静的气质,总让人觉得自己已经被看透,心里发毛。
谢清听实事求是道:“单论外形你和江揖各有千秋,但江揖有江氏,听说如今他在安市算是第一人,你......”
他倒是想说谢燕归胜在年轻,但江揖也着实是个年轻人,这话倒说不出口。
谢燕归浓长的眉毛禁不住压低:“我有谢氏!”
谢清听哄小孩儿似的笑道:“就是,你比他江揖半点都不差的。等你成为真正的谢氏董事长,谁都不敢小瞧。”
谢燕归听得出谢清听话里的撩拨,成为真正的董事长,那不就是将连翩先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下来。
心道谢清听必然也忌惮乃至防备着连翩。
面上却如急于长大的孩童一般攥拳道:“将来做了董事长,我肯定不必江揖差,我哥他不会选错!”
谢清听见谢燕归这般幼稚直接,心中轻嗤。
倒想起这个侄子没有失忆前的样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心眼还多,如果没出事,倒真是不弱于江揖。
谢燕归和谢清听说了许多话的事,岁安收到消息就告诉了连翩。
连翩:“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吗?”
岁安摇头:“不敢做的太明显,听不到,不过看起来相谈甚欢,谢清听看着心情不错。”
又问连翩要不要他想办法打听。
连翩沉吟道:“不用,小心打草惊蛇。”
他不会读心术,也没有顺风耳,但想想也知道谢清听接近谢燕归肯定不会是好事。
回家就问了。
开门见山的问:“燕归,有人看到你和二叔聊天,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早知道连翩时刻注意着自己动向的谢燕归,并不意外连翩会知道这件事,他本身也是正大光明的去接近谢清听的。
面上却惊诧:“哥,你怎么知道......”
连翩:“我不放心你,你半天不见人,就问了问。”
约莫是快要恢复记忆,最近谢燕归有对外接触的意向,前几天和陈临出门,最近又和谢清听接近。
他不意外,但怕谢燕归上当受骗。
两人关系如此亲近,至少目前是这样,也就没必要舍近求远的去问别人。
谢燕归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他纵然失忆,但气质样貌都和羞怯软糯沾不上边,露出这副情态倒有种反差萌样的可爱。
到底实话实说。
末了还对连翩道:“哥,我会努力,我争气,你等等我,我将来肯定不比江揖差,他有江氏我有谢氏,我不会让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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