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通天,本座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天道:“你想要反抗本座,想要让本座万劫不复,想要本座彻底消失在这个洪荒之上……那你就一个人来吧。”
天道面色怜悯,垂眸俯视着他:“本座在紫霄宫中等你,只等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本文he,he,he。
百分百的he,典型性的he。
我方导演承诺,绝对没有任何一位演员在拍摄过程中受伤。
待伏羲匆匆赶到之时, 他只见得通天挣扎着从重重束缚中脱出身来。
他的指尖沾染着腥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坠到地面上,艳丽的眉眼低低地垂下, 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剑。
极为锐利的剑刃割破了他的掌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他却仿佛不曾察觉一般, 近乎疲倦地睁着眼眸, 遥遥地望着那仿佛触之难及的天穹。
伏羲:“通天!”
他急声唤了一句, 匆匆奔上前来,就要查看他的伤势。
通天不曾看他,目光仿佛短暂地失去了焦距。
伏羲却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只得半蹲下来,一手按上他的脉搏, 一点一点往里输送着纯粹的灵气。
灵气入体, 通天原先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之上,仿佛也涌现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他抬起眼眸, 望着来人,定定地出神许久,方才认出伏羲来。
“……是你啊。”
伏羲气急:“不然你以为是谁?上清通天,通天圣人!您能不能好好照顾一下自己?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 你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生无可恋的样子?”
但凡是行医问道者,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病人好不好?
通天看着他, 却是轻轻笑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伏羲,让你担心了。”
他握了握自己手中冰冷的剑,阖眸叹了一声, 又努力着自己使劲从地上站了起来, 身形微微一晃, 险些就要栽倒。
伏羲看得是心惊胆战,忍不住想伸手扶他一把,又被通天抬手挡住,转而附赠了一个平静的笑容:“我没事。”
伏羲:“……”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通天?你看我信不信你说的话??
他在内心深处疯狂吐槽,看向通天的瞬息又忍不住问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说……那位做了什么?”
通天也觉得恍惚。
只是他慢慢回忆起那短短几息之间发生的事情,倒也能一一复述出来:
“天道已经能够亲自动手插手人间之事了……所以,祂趁我不备,带走了师尊。师尊的本体还留在紫霄宫,也许,这就是祂能够做到此事的原因。”
短短的几句,却令伏羲瞳孔微微一缩。
他直至此刻,方有心思细细地打量眼前的红衣圣人。
只一眼,伏羲便瞧见了通天身上顺着衣袂轻轻淌下的鲜血,那浓烈的色调比他原先道袍上的颜色更深。那鲜血顺着衣摆的弧度落在地面之上,溅起了些许小小的血花,妖异绝艳。
他几乎不敢再看第二眼。
伏羲深吸一口气,难得强硬了起来:“不行,你先同我去屋里疗伤,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会再说。”
通天侧眸望他:“我没有受伤,这些血是我自己弄的。”
这听起来就更严重了好吗?!
伏羲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总不能这个样子去找天道拼命吧?”
通天想了片刻,只觉得自己身体状态还好,就算直接去找人拼命,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低下头来,出神地抬起自己的纤长的指尖,望着一滴殷红的血滴凝聚在指腹之上,晃动了两下,又倏地跌落尘埃,才恍然发觉过来。
——糟糕,好像是有一点不对诶。
通天静默了片刻,不知在同谁解释似的,轻声狡辩道:“天道举洪荒之力下的禁制太难,我又太想脱困而出,故而稍微受了一点伤,很轻的,一点都不严重。”
伏羲面无表情。
通天眉睫翕动了片刻,勉强道:“……你不要同我师尊说。”
伏羲呵呵一笑:想的真美啊。
只是看着通天这副模样,他到底是叹了一声:“好好好我不说,只要你认真疗伤,我就不说好吧?”
通天看着他,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倦怠地垂落了眼眸:“伏羲……”
“又怎么了?”伏羲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祖宗,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在他面前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
通天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我突然觉得……也许我的病从来没有好过。我之前表现得那么正常,只是因为有师尊在我身旁罢了。”
他甩落了手背上沾染的血渍,慢慢地开了口:“此病药石罔效,无人可救……所以,只要师尊没在。”
他便又想发疯了。
这话题怎么听怎么不对啊!
伏羲抖着手,艰难地劝说道:“通天,你患的毕竟是心病,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
伏羲:“你千万不要因此就放弃治疗啊!”
通天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温和清浅的笑容:“伏羲在担心什么呢?我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呢?我可是非常,非常重视自己的性命的啊。”
圣人笑得温柔,长睫在徐徐的光照下轻轻颤动,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伏羲却只觉得自己心跳得格外紧张起来。他默念清心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声,抬首问道:“……那,那你是打算怎么办?”
通天的声音飘忽不定,自他耳边拂过:“天道欲我独自一人前往紫霄宫,那么我上清通天,自然要如祂所愿。”
伏羲:“??”
伏羲:“!!”
他睁大了眼,望着通天含笑的模样,思绪空白了一瞬,旋即怒喝道:“你还说你不想放弃治疗?你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通天慢条斯理地答他:“还是有些区别的。”
譬如说,他离大道圣位只余一线。
譬如他答应了他师尊,一定会好好珍重自己。
再及,他想要同他师尊长长久久,直到洪荒的尽头……
他怎么可以死在这条路上呢?
绝无可能!
通天微微阖了眼眸,再度睁开时,眸光冷冽,淡漠无尘。
他望着自己腕骨上系着的那根红线,指尖微微触摸着它,一点一点,借此感受着另一边那人的动静。
“师尊……您等等我啊。”
他呢喃着:“我一定会……找到您的。”
不周山上,风烟俱静。
后土低垂着眉眼,身后的六道轮回流转着平和的光芒,象征着“死”之本源的力量降临在天地之间,一时之间遏制了那些永无止境的“生”。
巫族们抬起首来,望着眼前忽而自己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于刹那间化为灰灰,消散而去的敌人们,心下惊惧之余,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终于,终于要结束了吗?
祝融望着后土的目光格外冷冽,只是他离她越近,身躯便以越快的速度化为飞灰。他眼眸里的灰白之色愈发清晰,在失去了烈焰的庇护之后,苍白无力地暴露在天光之下。
那般模样何等的丑陋,令共工和玄冥都能轻易看出——那到底不是他们的兄弟。
玄冥阖眸微微一叹,一时之间似也无言。
共工站在天地之间,睁眼环视过周围的一切,只觉头顶的天光也令人眩晕几分。
一切死而复生的妙诀,都抵不过最为本质的规则之力。
那是支撑着洪荒位面长久存在的,唯一的,并且永恒的秩序。
女娲看着这一幕,望着祝融最终挣扎着向后土袭来的一击,又似叹息般将红绣球抛了下去。只见那红绣球重重地砸在了祝融的头顶之上,天旋地转之间,他终是不甘地摇晃了两下,旋即倒了下去。
祖巫庞大的身躯倒在大地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引得大地震动不已。
后土抬起首来,对着云端之上的女娲轻轻一笑。
女娲回了她一个笑容,驾着云光轻轻落下,又似若有所感一般回过神去,望着从另一处地平线上缓缓走出的一道身影:“师兄?”
通天执着剑而来,衣袂染血,淡淡一笑:“风希。”
女娲讶异了一瞬:“你怎么一人前来?”
通天:“情况有变。”
另一处,妖族战场之前。
行军驻扎的帐篷之内,太一仔细地听着他兄长的分析与计划,目光环视过在场的诸人,又轻轻把玩着手中一枚古朴的铃铛。任谁也想不到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混沌钟,毕竟此时此刻瞧去,那当真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铃铛。
混沌钟似乎很想发出一声不满的鸣声,又被太一顺手按住,以告诫的目光看了它一眼。
妖族的最高战力可都聚集在这个帐篷里呢,它要是当真翁鸣一声,岂不是就等于把妖族给一锅端了?
这样不行,绝对不行,会被他哥往死里打的。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耳边又恍惚听见一个声音:“太一。”
太一微微一怔,登时坐直了身体,引得帝俊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通天?发生了什么?”太一与帝俊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才以神识传音道。
对面的好友声音依旧平静至极,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轻轻告诉了他一件事情:“我们的计划或许要改变一二。”
太一皱眉:“出意外了吗?我就知道,那位绝不会坐以待毙。”
通天似乎笑了一声:“问题不大,只是我可能无法再介入洪荒的斗争之中,你们面临的压力会比之前大上许多。”
太一:“就这?吾友,我说你别太看不起我啊?”
碧游宫中,金灵听到通天的传讯之后匆匆而来,低眸俯首,听着通天的命令。
通天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又伸出手来,轻轻捧起窗前的一枝桃花:
“传我令去,金仙以下修为的弟子,即刻返回碧游宫。金仙以上的弟子,以自愿为原则,涉足洪荒,救助沿途受劫之人,之后视情况而定,帮助巫妖二族共同抗敌。”
通天:“一切以保全自己为前提,绝不可鲁莽冒进。”
金灵俯身行礼:“谨遵师尊法令!”
通天未再说话,室内只余一片静默。长久之后,她听见她师尊轻轻的一声叹息。
——与天赌命者,百死无悔也。
“没想到啊鸿钧, 你也有今天啊?”
隔壁囚室内传来的嘲笑实在是过于刺耳,引得鸿钧皱着眉头,从浑噩之中睁开眼来。
囚室简陋, 透不进一丝光亮。
周围四壁之上镶嵌的灵石散发着冷寂的光芒,彼此交错, 形成了一道道禁锢修为与法力的阵法。
鸿钧只淡淡地扫了一眼, 意识到自己无法动用法力了也便作罢, 转而侧过身去, 望着那边传来声音的囚室。
罗睺倚靠在墙角边缘,长眉一挑,眼底俱是新奇之色。
他上上下下将他斗了那么多年的对手打量了一遍, 终是啧啧感叹出声:“怎么?狡兔死,走狗烹?天道终于打算对你动手了?”
他的眼底透着鲜明的嘲讽之色, 说着又摇了摇头:“真是可怜啊鸿钧……为天道鞠躬尽瘁那么多年, 到头来,你还不是和本座一个下场!”
魔祖瞳孔猩红, 斜着眼眸看人时,自带一种嘲讽MAX的效果。
鸿钧抬起首来,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哦。”
罗睺等了半会儿,却见鸿钧重新闭上了眼, 靠在身后的墙壁之上,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句“哦”就是鸿钧给他的全部回应。
罗睺:“……??”
他皮笑肉不笑道:“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这么傲慢呢鸿钧?跟本座多说两句话你会死吗?!”
鸿钧闭着眼,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波澜不惊地答道:“被贫道关在这里这么久, 罗睺, 你一定很无聊吧?”
说是疑问, 实际上却是肯定句。
若不是无聊至极,哪会这么闲着没事干般找他说话。
罗睺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绷不住了,他瞳仁深处泛着森森的寒意,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紫衣华发的道祖,唇齿上下一碰,蹦出一句杀气腾腾的话:
“鸿钧,你还是和过去一样虚伪,真是令本座作呕!”
他冷笑道:“你明明和本座是一样的人,漠视规则,践踏秩序,却偏偏装得这般高洁傲岸,目不染尘……可怜那上清,竟是被你这副外表所骗!倘若他知道你的本性,还会那般敬仰你吗?”
这一次,鸿钧的反应终于大了几分。
道祖微微侧首,眼底浮现些许不悦之色。
罗睺见此,唇角一勾,笑得慵懒而肆意:“啧啧,果然还是提到上清的时候,你会像个活人一样。”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敏锐至极地盯着他看,试图窥探他的心声:“你待他这般与众不同,恨不得将人捧着手心之上……难不成,你竟然爱着你的弟子吗?却也不知,他是否也愿意爱上自己的师尊呢?”
他本意自是想刺痛鸿钧,进而动摇他的心神,却不料鸿钧瞥了他一眼,竟是轻轻扬起一个笑来。
道祖的目光倏忽柔和了起来,侧首望着简陋的囚室,却仿佛瞧见了枝头一枝斜伸出来的桃花,浅浅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而他目光专注地望去,只见得少年乌发红衣,抬手执起桃花枝轻轻一嗅。
一霎之间,他唇角绽放浅浅的笑意,又带着笑回过头来,轻声唤了一句:“师尊。”
鸿钧微微阖了阖眼,淡淡一笑。
他当然爱他啊。
他的弟子……怎么会不爱他?
长久的静默之中,罗睺觉得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忍不住反思起自己刚刚到底说错了哪句话。是说鸿钧喜欢上清通天错了,还是说上清通天他……
魔祖沉默了半晌,不可思议地抬起首来,盯着鸿钧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喜欢鸿钧?怎么可能?
就鸿钧这样永远冷着一张脸,就好像别人欠了他十七八万似的人?
上清通天是瞎了眼不成?他喜欢鸿钧还不如来喜欢他好吧?他有哪里比不上鸿钧吗?!
魔祖深受震撼,魔祖拒绝承认!
一定是鸿钧脑子突然犯病了!
他磨了磨牙,继续凑上去阴阳怪气道:“怎么,难道本座说对了?”
鸿钧瞥他一眼,呵呵一笑。
——要不是有禁制拦着,他一定要冲过去把他打一顿!
明明大家都被限制了修为和法力,鸿钧你凭什么这么嚣张啊鸿钧!都这样了难道本座还打不过你吗?
罗睺在心底愤怒地掀桌。
只是他还未开口,便察觉到另一道气息逼近了囚室,正在朝这边缓缓靠近。
罗睺当即坐回了原处,作壁上观。
——想也知道,这不速之客定然不是来找他罗睺的。啧啧啧,看样子他能亲眼瞧见鸿钧倒霉的样子了。
鸿钧同样察觉到了来人,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目光淡淡地望去。
来人顶着一张同他如出一辙的面容,衣袍曳地,缓步行来。却绝不会让人错认他的身份。
概因那双眼眸,着实不是凡人该有。
幽邃无情的眼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望着人时,几乎让人如坠深渊之中。祂看着鸿钧,眼底无悲无喜,疏离至极,声音亦透着几分机械之感。
“满意吗,鸿钧?这就是你背叛本座的下场。”
哇哦!这么刺激的吗?
罗睺睁大了眼,在现场激情吃瓜。
鸿钧淡淡一笑:“还好。”
这显然不是一个符合天道心理预期的答案,祂的面色冰冷了几分,盯着鸿钧看了许久。
道祖面容平静,盘膝端坐在冰凉的地上,却仿佛依旧置身在云端高台之上,受着洪荒众生的敬仰,片尘不染,高洁如雪。
他并不觉得如今的状况令他狼狈,甚至唇边还带着几分平淡的笑容。自然,他更不会生出“后悔”这样可笑的情绪。
天道见此,不禁冷冷一笑:“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难不成,你觉得你们还能够绝地翻盘吗?”
鸿钧从容地答祂:“尊上,我们尚且不曾认输。”
天道:“哪怕连你也身陷在这紫霄宫中?”
鸿钧轻轻一笑:“独贫道一人而已,又有何惧?”
天道:“上清通天不会对你坐视不管,他会独自踏入这紫霄宫中,来寻本座了结这份仇怨。即便如此,你也觉得自己不会输吗?”
鸿钧似乎静默了一瞬,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天道。
天道垂眸望着他,幽幽开口:“若是他想要救你出去,便只能独自一人前来,否则,终其一生,他也别想找到紫霄宫!”
祂终于瞧见鸿钧变色。
道祖低垂着眉眼,视线不知何时落到自己的腕骨之上。就在不久之前,通天将红线轻轻系到他的手腕上,同他许下白首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