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吃的好了,还是这些“南方”的菜蔬养人,总之他们吃了一段时日后,觉得身上有精神了不少,干活时格外有劲。
再仔细想想,家里总有些小病小痛的婆娘,好像已经许久没叫唤着难受了,干一天农活后疲惫的汉子,似乎也许久没浑身酸痛了,就连每天疯跑的小崽子们,枯黄的小脸上都长起了肉。
众人越说越惊奇,都说林启家这菜实在是好。
林启出门时偶然听了一耳朵,心里知道这是作物上残留的空间灵气造成的,面上却是笑着说道:“不过是新鲜的蔬果爽口,大家吃的多了,养壮了身子罢了。再者,蔬果本身养人,每日吃一些对身体好,小病小痛自然就没了。”
村里人闻言,惊讶道:“蔬果还养人?”
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对于干苦力活的人来说,肉才是最有营养的东西,毕竟只要是沾了荤腥的吃食,总是格外抗饿。
至于青菜,那不过是他们夏时餐桌上偶尔的点缀罢了。吃着是爽口,但不抗饿啊。
家境好的人家或许贪这一份口欲,愿意买来吃,可对于穷苦的人家来说,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
因此,他们的地都是用来种粮食的,即便闲时在屋前屋后开块小地,种几株青菜,那也不能多吃,还要留着做腌菜、干菜,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那会过日子的人家,还要把那些新鲜的小菜带去镇上卖呢,哪里舍得多吃。
所以这段时日,是他们难得能敞开肚皮吃新鲜蔬菜的日子。
这么一说,他们的这些变化,似乎真是多吃了蔬菜的缘故?
众人纷纷看着林启,林启点头道:“当然了,多吃蔬果清热下火,好处多着呢。”
村里人如今信服他,听完后恍然大悟,有大大咧咧的汉子还拍了下脑袋,说道:“怪道近来蹲茅厕格外顺畅,原是这缘故。”
旁边人一听,都笑他说话粗俗,只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有体会。
枣林庄合村上下的气色都好了,这可瞒不过周遭几个村的人,他们彼此间都有亲戚,走动时难免多问一句。
枣林庄的人心中得意,腰杆挺得笔直,喜气洋洋地说道:“都是我们村林启的缘故。”
别人一听林启的名字,自然竖起了耳朵。如今方圆几十里,还有谁不知道林启的?
都知道他开了厂子,招了村里的妇人、夫郎们做工,现在枣林庄中已没什么闲人了,都忙着赚钱,日子比他们好过不少。
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早就眼热的不得了,盼着自己村里也能出个“李启”、“张启”的,让他们也过上家门口赚钱的日子。
现在听枣林庄上上下下精神好了的事也与他有关,自然听得认真。
“林启特意从外头买了南方的蔬果种子,种好后给我们吃,谁想吃,自去他地里摘就行,招呼都不用打,这才把我们吃的壮实不少。”
“他们家的人可好了,我再没见过比他们更和善的。你说你们村那大户,富了多少年了,给过你们村什么?我们村就不一样了,林启兄弟又开工厂、又种蔬菜的,给了我们多少好处……”
过去被说的凶神恶煞的林启,如今生生被传成了绝世大善人,要不怎么说传言不靠谱呢。
这些话,林启自己听了都不信,可偏偏附近村野里的人肯信,于是林启也只能认下这名声了。
就是不知这名声怎么传到了镇里,还传到了食肆账房宋先生的耳中,他听到的版本是:林启在外寻来了养人的蔬果,免费给村里的人吃,合村人都养好了身子,无病无痛。林启可真是大善人啊!
传言太过离谱,镇上倒没什么人信,不过趣谈一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灵果仙草,真要有这么神奇,拼着多少银子,我也要给家里人尝尝。”
宋先生一听,倒是觉得林启这名字甚是熟悉,村名也对,于是想了一下,趁着休息的时候,拎着三两样糕点去枣林庄找林昭了。
他与林昭有些交情,即便林昭后来不去镇上做工了,两人也未断了联系。
林昭见他上门自然欣喜,留他用饭,席间几样菜品的确新奇爽口,让人食之难忘。
见他喜欢,林昭还带他去地里摘了一些,准备给他带走。
宋先生见到那几亩种满蔬果的菜地时,心中微微一动,推辞着让林昭少摘些,却又犹豫着问道:“这些蔬果能不能卖给食肆些?”
今年开春,镇上又新开了一家食肆,主打价格低廉,量大实惠。虽说味道与他们食肆差了许多,但多少还是给他们造成了影响。食肆东家心里发愁,都有解雇两个伙计的念头了。
如今,枣林庄的菜名声正盛,若是食肆能用他家的菜做出些花样,应当能笼络一些老主顾,顺便带动生意。
以前生活拮据时,宋先生帮助林昭良多。要回绝他,林昭实在是张不开嘴。
可这地是林启一手打理的,也是他做主要给村里人免费吃的,自己要是卖给食肆也有些不妥。于是,林昭便带着宋先生去找林启。
林启一听,爽快一笑:“行啊,正好这几日蔬果都上来了,长势快,村里人也吃不过来,卖给食肆也好。不过,毕竟我之前已经说好给村里人吃了,现在名声都传出去了,多卖不合适,少卖点儿还行。”
“而且,少卖点对你们食肆也好。”林启说着话,还冲宋先生使个眼色。
宋先生一想,笑着点头。有些东西,越稀缺才越显出珍贵来。
他们商量一下,定下每样蔬菜每日供应十斤,瓜果供应二十斤的量。
之后,镇上食肆就推出了“时蔬席”,一席二两银子,每日只供应十桌。据说菜品都是用有名的枣林庄蔬果制成的,好吃又养人,吃过的顾客都啧啧称奇。
于是一时间,“时蔬席”名声大噪,供不应求,提前几日预约才能吃到一席。
林启得知“时蔬席”火了后,还有些担心村里人知道他将蔬果卖给食肆,招来言而无信的骂声,不料大家知晓此事,却是被惊得捂住嘴巴。
乖乖,他们每日吃的可是值二两银子的蔬果啊!
于是,大家对林启家的菜地反而更加爱护,谁要是摘瓜时不小心扯了蔓,都要惹得众人一阵念叨。
至于林启将本来给他们吃的蔬果卖给了别人?
有钱不赚王八蛋!
再说,卖给食肆的那一点也不影响他们每日吃用,况且这么值钱的东西,白白进了他们肚子才让他们心虚呢,现在林启多少回点本,他们反而心安。
还有一些人家,之前总喜欢拿着林启家的菜做人情,给三姑六婆的送去。如今知道这些菜如此金贵,谁要是再拿着这些菜蔬送人,少不得受到村里人白眼。
到底是人家林家的蔬菜,自家吃不了还能留着让林家卖钱呢,怎么能做人情送出去呢。
所以慢慢地,大家也就默契地不往外送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林启的菜蔬瓜果名气大显的时候,也有人在发愁。
一日晚间,李仁山挑着扁担去了林启家。憨厚肯干的汉子面上带着几分忧色,见着他们夫夫后还是先笑着打了招呼。
“唉,你们夫夫仁义,当初若不是厚着向你们拿些糖葫芦、辣条去卖,只怕我这一大家子早活不下去了。”李仁山接过林启递来的茶杯,一口喝下大半,放下杯子后又擦了擦额角的汗。
林启笑笑,看他挑着扁担过来,就猜到他卖货后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来了,再见他箩筐底部还有一些辣条,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笑着说道:“什么仁义不仁义的,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正好你当时想卖,咱们两厢照应着,彼此都有利可图。”
李仁山闻言点头,他不是善言辞的性子,即便做了许久挑货郎也没学会油嘴滑舌,方才那句已是他琢磨许久的客套话了。
“是这么个理。”他憨厚一笑,“只是今日,我仗着最先从你们这儿拿货的情谊,想请你们夫夫再帮我想个主意。”
见他们两夫夫认真听着,李仁山说道:“靠着做货郎的营生,我家里确实攒下了些积蓄,比以前卖苦力赚钱强了许多。特别是做熟了之后,也不光是冬时卖糖葫芦,夏时卖辣条,东家需要个鸡仔,或是西家需要个鸭蛋,我都给寻摸着,也能赚些小钱。可说到底,卖辣条还是大头。”
“可自从你们兄弟的厂子开起来,村里的婆娘们日日有活儿干,汉子们也心急起来,自然就看上我这营生。”
众人眼看着他做了货郎后,家里的光景越来越好,?剂舷胱耪飧鲎匀灰晃逊湓チ恕?
而且辣条厂开起来后,每日量产不少,有人要拿货自然愿意给,于是这就使得附近村子中货郎其多,且人人卖辣条,让他的生意一落千丈。
虽还有的挣,但他挣惯了之前的大钱,自然对现在的这点蝇头小利有些看不上。所以,这才仗着和他们夫夫有些交情,请他们拿个主意。
林启听了沉思片刻,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我现下是人手不足,所以还未认真打理辣条买卖。若是之后开始打理,只怕卖辣条的人会更多。”
李仁山一听,脸色更加凝重,只以为这买卖做不成了。
可林启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到底是咱们打交道更早,我也不会眼看着你的营生做不下去。我向你交个底,往后辣条厂成规模后,只会向大商户供货,不再零散着来了。”
看他神色骤然紧张起来,林启说道:“只是,现下还不到时机,而且拿货的多是咱们村的人,我不好一下子断了大家的货源,所以你们还能散卖些时日。你若是想长久的做这个买卖,我也有个主意。”
“你不妨先拿到镇上的经销权,以后镇上我只供货给你,谁要想在镇上卖辣条,都得从你那儿拿货。”
李仁山听得稀奇:“经销权?”
“是,”林启应道,“只要你在镇上有铺子,且一个月拿不少于二百两的货,经销权就是你的。”
二百两!
李仁山瞪大了眼睛,二百两的辣条,那得有多少,这怎么能卖得完?
况且,他虽是赚了些银子,可哪里够盘铺子用的。
看得出他有些灰心,林启微微一笑,给他算起了账:“你卖辣条这么久,应当是知道这东西畅销的,即便最近生意差些,每日卖一百文的货是有吧?”
李仁山点头,林启还说少了,他现在每日最起码卖一百三十文的货。
“咱们附近村子里,每日卖货的有多少人?起码有十个吧?”林启循循善诱,“假若生意都与你差不多,那一日总共卖的就有一两银子的货,一个月就是三十两。”
“这还是咱们附近村子里卖的,镇上的人数可比咱们这几个村的人多了不少,又比村里人富裕。所以二百两的货听着不少,实际并不多。”
林启说道,“总之我是觉得这买卖有赚头,你若有心思,可以趁早操办起来。等刘盛他们回来,我就要开始打理辣条生意了,到时若有更合适的大商户想要经销,我就不留着镇上的经销权了。”
林启的话说完,李仁山许久不曾说话,默默合计许久后,才说他考虑考虑再答复。
林启自然答应。
等李仁山走后,何安然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说道:“这可是笔大钱,他哪有这么多家底?”
“这就是他的事了,”林启悠哉喝了口茶,“都是一个村的,他们若是有拼搏之意,我自然帮扶一把。可咱们也是做买卖赚钱的,总不可能处处替他们考量到。”
若是李仁山有魄力,趁着现在筹钱拿下经销权,往后自然有的赚,若是不当回事,那他也不可能再说什么。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一向胆小谨慎的李仁山这次竟然真的冲动了一回!
与林启谈过没几日,他就开始在族中筹钱,甚至还在附近村里借了利子钱,一心想要将林启所说的经销权拿到手。
他如此果决,当真让知晓内情的几人吃惊。
等凑齐了银子,他又很快在镇上寻了合适的铺面,将买卖开了起来。办事之利落干脆,与往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也有人问他就不怕赔本?
李仁山一脸正色地说道:“怕,可我与林启夫夫打交道这么久,看他们一步步起来,知道他们头脑活泛,既然他们都说这买卖做得,那就一定能赚钱。”
“况且,”李仁山神色一动,“家里的孩子们大了,眼瞅着快到说亲的年纪,我若拼这一次,孩子们说亲兴许就能上个台阶。”
一旦做过了小买卖,知道了手里有活钱的感觉,看到了向前走的希望,哪里还能过得了紧巴巴的日子,只想继续谋划着赚钱。
如此,镇上的第一家辣条店就开了起来。如丹棱县一般,不过几日就出了名,宾客纷至沓来,前来进货的小贩也络绎不绝。
李仁山循规蹈矩地过了半辈子,唯一拼了一次,竟然真的拼对了。
辣条店中,人来人往的忙乱中,李仁山抬头,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笑意。
◎唯一双淬满恨意的眼神亮的分明◎
日子在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 过了秋收后,天气渐渐凉了,果木叶子变黄, 一阵秋风吹过,扑簌簌掉下一地叶子。
何安然的月份大了,外头又冷, 吃过两个小侄的满月酒后,他出门的次数就少了,多是窝在家里让林启给他做些新鲜吃食。
今日林启做了羊肉锅子,才从空间拿出来的新鲜羊肉切块,放入架在炭火上的小锅中,等锅子慢慢煮沸, 翻腾的水浪变得浓白, 香味逐渐浓郁。
待羊肉煮得软烂, 林启先给何安然盛了一碗:“先喝口汤, 当心烫。”
说完自己也不动筷, 看着何安然舀起一勺, 吹凉后下肚,露出满足的神色后,他才低低笑了两声。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贴秋膘的时候, 何安然最近胃口很好,每日吃过饭没多久就念叨着饿, 在屋里翻找着东西吃。
可他现在嘴刁了, 寻常的瓜果饼子都觉得普普通通,就爱吃些有味道的东西, 林启只得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开小灶, 像是冷吃牛肉、麻辣鸡块之类的零嘴没少给他做。
“这顿吃完要缓两日了, 顿顿这么吃要上火的。”林启自夹了一块羊肉,对何安然说道。
何安然顿了下,有些惋惜道:“好吧,那就吃清淡些。我见隔壁陈大娘昨日挖了两颗秋笋,这时节的笋正是好吃的时候,切几片肉炒作一盘,绝对美味。”
他说着,还不断看向林启,那意思显然是让林启也去挖两株秋笋回来。
林启闻言一笑,也不晓得他怎么能这么馋。不过自家夫郎的这么点要求肯定是要满足的,遂点头道:“好,我明日也去挖两株秋笋回来。”
何安然这下高兴了,美滋滋地吃起了饭。
这羊肉鲜嫩,没有腥臊气,林启吃了两口,突然有些馋酒了。想起宋先生前几日来时提了一壶竹叶青,于是起身寻来自饮。
看何安然盯着自己的酒杯看,他还抬手护了护:“你现在不能喝,等生了再喝。”
何安然不在意地撇撇嘴,他才不爱喝酒呢,只是甚少见他在家喝酒,有些奇怪罢了。
林启轻抿一口,这酒入口绵软,口感甘甜,确是难得。等何安然身子方便了,倒当真值得一尝,不过现在就只得自己独饮了。
近日闲暇无事,好酒好肉在侧,他不知觉间多饮了几杯。等羊肉锅子见底,酒壶也空了,抬头看向身侧的人,这才觉得有些恍惚。
喝多了,他捂着额头想。
“我去床上躺会儿,一会儿再收拾吧。”他站起身说道。
何安然见他身形摇晃,伸手要扶他,他还笑道:“不至于,我自己走。”
何安然现在身子重了,他人高马大的,若是踉跄一下,何安然不一定扶得住。
见他意识清醒,何安然也不坚持,本想顺手将碗筷收了,却林启拉一下他的胳膊,说道:“走吧,一起去躺会儿,钱婶今日头风犯了不过来,一会儿睡醒我再给你做点心吃。”
何安然哭笑不得,才吃完羊肉还做什么点心?不过见他眼神迷糊,知道他酒意上头,于是顺着他回屋歇息了。
林启喝过酒后身子热,何安然被他圈在怀里觉得暖烘烘的,不多会儿后,也有些犯困了,两人一觉就睡到了深夜。
再醒来时,何安然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奇异地觉得脑中甚是清明,一点儿没有往常睡醒时的迷蒙感。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林启抱着他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含糊着问道:“怎么了?”
“想起夜。”何安然打个哈欠。有了身子后,上茅厕的次数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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