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林启才知道,他与香秀都已经谈好成亲事宜了!
刘盛刚分出来时,一方面觉得自己与香秀的事有了希望,总算能攒钱娶香秀过门。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如今孤身一人,无房无地,比以前都不如。
在这种时而满怀希望,时而感觉失望的情绪中,他的内心苦闷不已,偶尔远远见着香秀,也只是微微一笑后,便躲开了,生怕自己的落魄被她知晓。
可他没想到,林启竟会将从他娘那儿要来的十两银子给了他!
这可是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几年的十两银子,他娘都舍不得给他的十两银子!
他自然不肯要,不管这十两银子是林启如何得来的,既然到了他手上,就是他的,自己怎么能拿?
而林启不愿和他来回拉扯,只说自己当初不过随口一说,能拿到这十两本就是意外之财,如今就当这十两是他分家得来的。见他还不肯拿,便问他:“你不想娶香秀了?”
听他提起香秀,他的心里仿佛一下子清明起来,有了这十两银子,他便能向香秀提亲了他的眼神不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就想去香秀家里。
临走时还向林启拱拱手,直说大恩不言谢,他日后必定还这十两银子。林启摆摆手,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一路兴奋地跑到王家,正好见香秀与她娘在院子里纳鞋垫,正要进去,却听见她娘问她:“那汉子有何不好?虽说年纪大了,可也是因抚养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才耽搁了,如今不但把弟妹拉扯成人,还都各自婚嫁了,一看便是有本事的人。”
“家里条件也不错,地有十来亩,你嫁过去还愁饿肚子?”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日,香秀始终一言不发,于是终于生了气,将手里正纳着的鞋垫往地上一扔,哭着说道:“你要急死老娘不成,还是就要在家里做个老闺女?莫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还想着那刘盛?”
他在门外听见自己的名字,心下一颤,竖起耳朵等着香秀的回答,然后就听见她说:“娘,你提他做什么?”
她走上前,捡起她娘扔在地上的鞋垫,说道:“我知道他家条件好,我也满意。可他们村离咱家足有十二三里,我嫁过去了,你怎么办?况且,你就放心把我嫁那么远?”一边说着,一边拍拍她娘的背。
刘盛没有再听下去,只觉心里轰隆一声,来时的兴奋已经被一盆冷水浇灭在头上。满脑子都是香秀方才说的“我也满意”,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憋得他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木然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只觉自己与香秀的缘分已尽,这辈子都不能成亲了。用力捏捏怀里揣着的十两银子,脸上露出一个凄凉的笑。
从那天起,他就无精打采起来,甚至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直到有一日,他正在李大伯院内剪松针,然后就见张壮冲他挤眉弄眼,指指门外,说道:“有人找。”
他心里一片木然,也不多想,站起身出去后,却见香秀站在门外,穿着那身他曾夸赞好看的桃粉衣服。
“刘盛,你还成不成亲了?”
刘盛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看向香秀,却见她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恼,悄悄看着自己的脸色。
刘盛只觉自己一个激灵,声音颤抖地问她:“你说什么?”
香秀的羞恼之中似乎也多了一分难过,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哭着问他:“你还同我成亲吗?”
他全身的知觉都恢复过来,只觉巨大的狂喜砸中了他,大声笑了起来,不断地点着头。他成亲,他当然要与她成亲。
于是,他这才知道,自打自己分出去后,她便在家中等着他上门。
只是等了一日又一日,怎么也等不到他的人影,于是香秀决定自己来找他。却没想到不过远远看见,他便跑得飞快。一次两次还能说偶然,次次如此,香秀只觉得他对自己已经没了情意。
心中正是悲伤之时,偏偏有媒人上门给她说河子村的一个汉子,她连人家的姓名都没听清,不过随便应付两声。
那日她娘在院子里提起此事,她原没打算出声,眼角却突然瞥见了门口一个青色的衣角。她只觉得自己瞬间活过来了,心里又是开心又是生气,正巧她娘发了脾气,她安慰时便赌气说了那句“我也满意”。
这下好了,等她再回头时,门口的衣角早没了踪影。她心里既怨刘盛走了,又恨自己赌气,难过了几日后,终于又鼓起勇气上了门。
刘盛听她说完,只觉心疼不已,又恨自己开始的胆怯、懦弱,让她伤了这么多的心。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香秀抬起头,擦擦脸上的泪珠。
刘盛此时只想哄她高兴,连连点着头。
“你能不能入赘到我家?”香秀的声音低了下去,抬头再看一眼他的脸色,心中惴惴。
刘盛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甚至还觉得这样挺好,也不必让香秀跟着他没房没地,过苦日子,当时便答应了。
于是两人的亲事便算是定下了,刘盛提着礼品去了王家,说他愿意上门为婿,香秀娘也同意了。
也不知是怕他反悔,还是觉得他与香秀的年纪大了,香秀娘不过几日就去昭然寺求了个吉日,将亲事定在了十月二十八。
林启原本正一手扶着额头,听他讲他与香秀的事,一边昏昏沉沉地犯困。听了他们的吉日后,是真不瞌睡了。
凭什么人家的吉日不是六、就是八,皆是吉利数,他就是双十一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我养了二十年的汉子,就这么做了你家的上门婿◎
只是他对这个日子的不满, 并不能得到别人的理解,刘盛甚至在知道他的成亲日子后,真情实意地夸道:“这个日子好, 准备时间长。”
于是又说了一通自己的准备时间太短了,喜服都得去成衣店买等等。林启听得又犯困了,终于在他开始畅想成亲后的美好生活时, 及时打断,问他:“那你同你爹娘说过没?”
刘盛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方才还说个没完的嘴巴,立马停了下来。半晌后,才支吾道:“同他们说什么,我们都分家了。”
林启盯着他, 他也盯着林启, 不过片刻后又低下了头。
林启说道:“你自己也知道, 你爹娘若是知道你要入赘, 定然不满。你不提前同他们说好, 早早解决, 难不成要等他们在你成亲时去闹吗?”
虽说是分家了,但刘父刘母到底是他的爹娘,这个世界又注重孝道, 没有成亲不同爹娘说的的道理。
“唉,”刘盛叹了口气, “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我不知该怎么对他们说。”
在这个世界,汉子入赘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别说他爹娘了, 恐怕村里人知道后, 也少不了一番议论。
林启也知道,他想了想,向刘盛招招手,帮他出了个主意。
刘盛凑近听了听,越听越觉得这法子不错。看看天色还早,应当来得及,连忙去了镇上。
耳朵总算安静下来,林启慢悠悠站起身,合上院门后进了卧房,心中默想着进入空间,再睁开眼时,就见满眼青翠,鼻尖萦绕阵阵花香。
空间外已是秋寒萧瑟,空间里仍然生机勃勃。他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浑身的不适似乎缓解不少。
环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进木屋看看,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不由叹口气,倒在了木屋的床上,两眼看着屋顶。
说是进空间来看看,可空间大得很,哪怕真有什么异常,他一下子也看不出来。而且,空间本身的存在不就是一个“异常”吗?
林启烦躁地抓抓头发,当初与何安然表白心意,将空间的秘密说出时,他只觉心里有一丝轻松,就好像背负了许久的压力,终于可以有人一同分担。
但现在自己的事被第三人知道后,只觉脖子上宛如被人架上一把利剑,生怕这把剑哪日就挥了下去。
黎民之福,到底什么才算黎民之福?
他思索着,听着窗外潺潺的流水声,只觉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上的疲累转为不可阻挡的睡意,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醒来时,身上只剩酣睡过后的舒畅,乏累都消失不见,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被吓了一跳,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连忙捞过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发现距离他进来不过一个时辰。
心里有一丝讶异,以往倒没这样的感觉,莫不是这与和尚说的黎民之福有关?可总不是让身体不适的人,都进他的空间睡觉吧?
他一头雾水,但时辰不早了,担心林昭回来,只能匆忙出了空间,打算日后再进来看看。
林昭的婚事将近,偏偏最近汽水买卖不景气,让他心中烦闷。林启倒是看得开,一是因为生意总有淡旺季,二也是他心里清楚,这生意不能长久做下去。
汽水不论是原料还是制作方法,都十分简单。他们每日在山上砍松针,总会被有心人琢磨出制作方法。
另外,这东西的成本其实不算低,只是有他一直暗地里帮着加糖,才少了林昭的支出。林启摸摸鼻子,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起林昭,但如果这生意真做不下去了,反倒省了他的麻烦。
不过也知林昭马上就要成亲,手头的钱都花用得差不多了,难免心里着急。于是在卧室的衣柜里,翻出他藏好的三百两银票。
按理来说,他与林昭没有分家,且林昭又是他的兄长,这三百两应当交由林昭保管。但自那日拿到银票后,林昭都没有与他提起。
林启之前就曾与何安然商量过,还是打算把钱交给林昭。别的不说,林昭之前能拿出所有的家底给他盖房子,自己若是不声不响地将这三百两银子留下,未免太忘恩负义了。
于是,等林昭愁眉苦脸回家时,就被林启塞过来三张银票。
他刚开始未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起后看了看,又立马还给他,说道:“给我作甚,成亲了给你夫郎去。”
林启把银票放在桌子上,说道:“别人家不都谁当家谁管钱嘛,难不成以后让我当家?”
林昭想想他之前的败家行为,默默把三张银票拿远了些。心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没有分家,这钱该他拿着。
他沉吟片刻,之前确实觉得这钱是林启赚来的,他拿着不合适。不过林启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又没分家,本来因宅子离得远,他就担心两人成亲后,没有现在亲近,若是钱财上也分开,那与分家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便从三张银票中拿了一张出来,说道:“行,那就将这一百两就算是放入公中,之后咱俩赚了钱都将三份中的一份放入公中。”
林启想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有这一百两,足够他们兄弟二人成亲时花用了。
他与林昭兄弟和睦,而另一边,刘盛在镇上托人给刘昶、刘均写了一封信后,寄了出去。第二日便去了刘家,告知他爹娘,自己要入赘王家的事。
“你说什么?”刘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耳朵还往前探了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说,我要入赘到王家去。”刘盛重复了一遍。
然后就见他爹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狠狠一巴掌打了过来上,说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失望和鄙夷,不知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之前刘盛闹着要分家,他虽然也生气,但料定他知道日子艰难后,定会回来。却没想到,他竟然想出入赘的法子。
指着刘盛的手指不断颤抖,吼道:“村里入赘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一个有手有脚的汉子怎么能做出入赘的事,你不怕被村里人指着鼻子骂吗?”
刘盛摸了一下挨打的脸颊,没有说话,眼中晦暗不明。
他娘的神色也不大好看,看他爹动手,也无丝毫反应,半晌儿后才说了一句:“你爹说得对,你别被王家那婆娘的好话迷了心,上门婿的日子可不是好过的。”
“你现在,立马给我去王家,告诉她们你不入赘!”刘父说道。
刘盛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他爹娘,站起身,说道:“我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咱们已经分家了,我要如何你们也管不着。”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却被刘父从身后踢了一脚,踉跄一下,就听见他怒不可遏道:“即便分家了,我也是你老子,就没听说过终身大事能绕开父母,自己做主的!”
刘盛稳住身子,心中也来了火气,转过身,冲着他俩吼道:“当初倒是不用我上门,可你俩舍得十两银子吗?”
“又不愿意拿银子,又怕我丢脸,我都与你们分家了,还要我如何?”
刘盛满眼怒火地看着他俩,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他。若不是他俩偏心,他与香秀的亲事怎么会拖到现在,若不是他俩连一个铜板都没分给他,他怎么会入赘?
他闭了闭眼,想着之前寄出的信应当已经送达,便想等刘昶、刘均回来后一同谈此事,于是转身走了。
可没想到,他不想争执,他爹娘却找上了门。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才起来,正准备开始干活。就见张壮匆匆跑来,说道:“你快去看看吧,你爹娘去王家找事了!”
他只觉心里一慌,连忙往王家跑去。王家只香秀与她娘两个女人,如何敌得过他爹娘?
跑至王家院子时,就见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见他匆匆而来,不少人神色别扭,偷偷看他。他没有理会,听见他娘的咒骂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连忙跑了进去。
“你凭什么让刘盛上门,他是我家长子,你自己没生出汉子来,便见不得我们好是不是?”他娘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香秀娘骂道。
香秀则扶着她娘站在院中,脸上愤怒,却不知该怎么回嘴。见刘盛来了,立马松了口气。
“娘,你这是做什么?”刘盛看着他娘,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我来问问她王家娘俩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迷得你做上门婿!”
“你别胡说,你再这么说话,我就赶你出去了。”他娘这话实在难听。
刘盛皱着眉,没想到他爹娘竟然如此冲动,直接来王家找麻烦,也不知道刘昶、刘均两人今日能不能回来。
他这话本是想让他娘收敛几分,没想到她却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一改方才的气焰嚣张的模样,又哭又骂道:“看看,如今都要教唆我儿子打我了。”
这么大一盆脏水泼过来,香秀娘俩气得脸色通红。
刘盛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毕竟从小在这个世界长大,让他抱怨爹娘的偏心还行,动手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却见刘均与刘昶匆匆跑了进来,两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爹,娘,”刘昶见了院中的情形,连忙拉起他娘,“咱们先回家再说。”
刘母没想到他俩会回来,神色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后,自觉有了靠山,连忙拉着他的胳膊说道:“老二,你来的正好,这王家母女竟要你大哥入赘!你大哥可是咱家长子,她们这是扎我的心啊。”
刘盛见他俩回来,暗暗松了口气。再听他娘的话,立马皱起了眉,说道:“我都分家出来了,长子不长子的又能如何?”
他娘被他噎了一下,说道:“那也不能做上门婿。”
“娘。”刘均叫他娘一声,打断她的话,也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只说等回家再说。
刘盛见他们二人的反应,果真如林启之前所言一般,便清清嗓子,对他爹娘说道:“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入赘王家,你们若真要阻拦,也得为刘昶、刘均考虑一二。”
“一来,我已分家,入赘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到王家来闹,便是欺负村中的孤儿寡母。若是刘均日后考中,只怕有人说你们仗势欺人,影响刘均的仕途。”
“二来,你们若说分家之事做不得数,想要让我重新回去,必然要给我花钱娶媳妇。”他冷笑一声,“你们先想想,家中可还有余钱为我娶妻?刘均明年还去不去县城读书了?”
刘父刘母听了他的一番话,又是不信又是犹豫,转头看向刘均。
刘均的眼神有些闪烁,他从收到刘盛寄来的信后,便想到了此事,若是他真的入赘了,日后刘家的家产就与他无关,那自己能用来读书的银钱,岂不是更多?
就冲着这一条,他也愿意帮着刘盛说服他爹娘,看见他爹娘询问的眼神后,立马点点头,意思刘盛说的是真的。
一旁的刘昶皱皱眉,可抬头看见刘盛不断向他使着眼色后,便没有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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