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一想那日与他的交谈,觉得他不像那样的人,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消息。直到两日前,从县令府上传出小公子好转的消息后,才松了一口气。
现下见了林启,又想起这几日的忐忑心情,顿时一脸复杂。
林家两兄弟听他说了这几日的经历,皆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们住在县令府上,一是忙着吉瑾的病情,二来也是不好多惹麻烦,便没来寻他,没想到让他这么担心。连忙同他一起去了食肆,请他吃饭赔罪。
而且,奶茶方子到底卖出去了,虽是与原先预想的不同,但也得承刘昶的情。若不是他带他们兄弟来了县城,也不可能有这番经历,自然该好好感谢。
也是此时,何安然才知晓了这几日的事,等听他奶茶方子真的卖了三百两时,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
三百两啊!许多人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何安然看向林启的眼神,满是敬佩。
林昭看着他们二人,面上有些嫌弃,实际心里也惦记起了张柔,也不知她有多担心。吃过饭后便要坐马车回去。
只是不巧,今日去他们镇的马车已经离开,只能等明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见~
◎那依你们所说,咱们该闹上门去?◎
看林昭一脸郁闷, 林启连忙宽慰他,又提议在县城逛逛,正好置办些成亲时要用的东西。
林昭一想也是, 反正今日已是回不去了,不如买些东西,回去后还能哄张柔开心。一行人便在县城转悠起来。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来县城已有几日了, 但一直没在街上逛过。此时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听着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才觉出县城的繁华来。
别的不说,稀奇的摊位就有不少。什么捏泥人、画糖画、练杂耍的,都是他们镇上未曾见过的,几人看得津津有味。
还有许多卖小玩意儿的摊位, 像是什么木簪子、红绳链、九连环等等, 倒是与末世前去过的古街相似, 只是远比那儿古意浓重。
林启遇着些精巧可爱的, 便问何安然是否喜欢。
何安然勤俭惯了, 别说大多他并不喜欢, 即便真有喜欢的,也舍不得花钱,只说不要。
问了两次后, 林启就知道他的心思了,不再问他, 只把自己觉得他会喜欢的买下。不多时, 手里就拿了不少,来时带来的铜板, 流水般花了出去。
何安然制止不住, 只觉得心疼, 愤愤捶了他两下,捶完才想起人家哥哥在这儿,连忙又收回了手。
林启笑着看他,并不在意他这轻柔的两下,还问他:“怎么了,不喜欢?”
他看着林启手里拿着的两条发带,那句不喜欢怎么也说不出口。
发带比镇上卖的更精致,而且这两条款式相同,一个墨蓝色,一个宝蓝色,一看便知他和林启一人一条。嘴唇翕动几下,却没出声。
林启哪看不出他喜欢得很,笑着岔过话题,拉起他的手,又往前走了。
何安然的手被温暖的大掌包裹住,觉得心里也暖暖的。
他当然明白林启想给他东西的心意,可除了心疼钱外,也担心他给自己花钱太多,惹得林昭不喜。
偷偷转头看向林昭,却见他手里也拿着不少东西,许多一看便知是买给张柔的。而且面上并无不快,这才放下心来。
林启偷眼瞧着他的神色,心下微微叹气,为他的谨小慎微而心疼。这种下意识看人脸色的举动,不过是因为自小被苛责着长大罢了。
他没有再说,只是牵着何安然的手更紧了。不可避免地想到何家人,眼神闪过阴骘。
走到刘昶做掌柜的布庄时,他邀请三人进去看看。
这个布庄毕竟是县太爷的产业,挂出来的布料明显不是凡品。林启一进门,就被店里挂出的唯一一身成衣吸引了。
这是一件喜服,款式虽然简单,但却不难看出剪裁和做工的细致,十分好看。布料更加出彩,唐红色为底,又用朱红色织出许多暗纹。没有夺了唐红原本的亮眼,又增加了几分华丽之感。
更绝妙的是,旁边挂着的一匹布又以朱红为底,用唐红色做了暗纹,显得沉稳又贵气。这两匹布十分登对,明显是给新人做喜服用的。
林启上前摸摸布料,入手丝滑、柔软,实乃上品。转头一脸欣喜地看着何安然,眼神带着询问。
何安然自然懂了他的意思,脸颊不由燥热起来,走近他,低低地说道:“这个肯定贵。”
他一进门也看到了,只是店里这么多的布匹,唯独这匹做出成衣展示出来,还放在最显眼处,一看便知价格不低。
刘昶见他挑中了那个,脸上也有些为难。
这是从金陵送过来的云锦,即便在他们布庄也算得上是镇店之宝,县里其他布庄根本拿不到货。也因此,价格极为高昂,一匹便要二十两。
若要给林启做喜服,至少需要半匹,何小哥儿虽然身量小些,但也差不了多少。这么下来,只布料就要近二十两。
他将价格同林启说了,又说道:“我也才来不久,顶多能做主给你便宜二两。”
他心里想着,若是县令知道是林启要用,肯定直接送他几匹。可林启明显不想与县令有多少纠葛,只能按照正常做生意算,能便宜二两已是不容易。
纵然猜到必然价高,何安然也没想到竟能卖到十八两!
惊讶地正源了眼睛,连忙拽着林启去看其他布料,还同他低声说道:“太贵了,都够盖房子了。”
林启也觉得不便宜,林昭在镇上请的工匠师父不过才十两,这布匹应当就是供给县城富人成亲时用的。
可再回头看一眼,还是觉得这身衣服实在惊艳。
林昭原本也觉得好看,可听过价钱后立马看起了别的,十八两银子都够一家人几年的衣裳支出了。重又挑了两匹价格中等的红色布料,还为张父张母挑了一匹,一共才花了六两银子。
而林启自看过那身衣服后,再看别的就觉得意兴阑珊,到底没买。何安然偷偷看他的神色,见他脸上的神情淡淡,只以为他是生气自己不让他买,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可十八两真的太贵了!
虽说他刚赚了三百两,但往后的开销多了,赚钱也不可能再这么容易,还是得省着些花。他想了又想,还是舍不得掏这笔银子。
看了看他板着的脸,想着大不了回去以后,在镇上买两匹红布,他绣些花样上去。虽不如这个好看,但绝不比其他的喜服差。
而林昭只是瞥了一眼林启的神色,根本没理他。
几人都走累了,从布庄出来后,就去了前几日曾住过的客栈,只是走前,何安然看见林启同刘昶嘀咕了半天,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第二日坐马车回镇上时,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他心痛地看着刘昶让人包好送来的布匹,只感觉心都在滴血。
十八两啊,就这么没了!看着林启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败家子。
林昭倒是不惊讶,自林启恢复神智后,自己对于他的犟脾气早有了了解,昨日就猜到他肯定会买。
不过这三百两是他自己赚来的,他若真是十分想买,自己阻拦也不像回事。但想着这么点儿东西就花了十八两,也十分心疼,若不是何安然在这儿,非得踹他两脚不可。
心里暗暗想着,还是让他早点成亲吧,他看着何小哥儿是个会过日子的,倒时便让他管钱,省得林启把钱都糟蹋完。
林启看着两人的神色,就猜到他们必定是在心疼银子,也不说话,只默默抱着布匹坐在马车上。
又是一路颠簸,走了大半日,才到镇上,再坐着李大伯的牛车回村里。
坐牛车时,车上的人先用探究的神色,在林启与何小哥儿身上转转。接着又看到他们买的许多东西,立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从多少钱问至在哪买的,又问是给谁的。
林启只觉得聒噪,随意将买来的两条帕子塞进耳朵,怪模怪样的,惹得车上的婶子大娘们又瞟了他几眼。但到底惧怕他最近的名声,没敢指指点点。
牛车行至枣林庄时,天色将黑,村里人大多回家吃饭了,并没见着什么人。
林家两兄弟先在村口下车,林启将从镇上买来的肉包子给了何安然两个,让他回去后吃。
一番举动又惹得车上的人看了几眼,心里暗暗嘀咕,这林家真是赚钱了,肉包子一买就是好几个。看着何安然的眼神,也有了几分艳羡,谁能想到竟让他过了好日子。
何安然对各种打量的视线早就习惯,恍若未觉般下了车。
没想到,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些婶子大娘们嚼舌根的能力,不过第二日,林家兄弟发大财的消息,就传的合村皆知。
说他们置办了一牛车的好东西,光布就有好几匹,皆是上上等的,镇上布庄最贵的都比不过,少说也得十两银子。
这话传至了村西头的何家本家耳朵里后,几家人立马就聚在一起,商议着此事。
“虽说他爹娘对不起他,可他到底是三叔的儿子,总没有他不管,让咱们管的道理吧?”说话的人一脸不满,正是何大伯家的二儿子。
说起何安平他们一家,就是一肚子火。一家四口人,两个不能动,还有两个死活不肯动。
何母与何安平不用说,刚被林启打断了骨头。
可何安宁腿伤了这么久,也该试着下地,做点儿活儿吧,哪想到压根指望不上。何老三更不用说,一提干活儿就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只当做听不见。
这段时日以来,吃饭都得本家的人轮流送去,年轻一辈们早有了怨言。
现下又听闻何安然过上了好日子,顿时觉得心里不平衡,凭什么你的爹娘,让我们照顾。
“就是,出钱出力他总得指一样吧,再怎么他也姓何。”
“就算他不养爹娘,他这些年吃着何家的饭长大,成亲的聘礼总得送来何家吧?”谁不知道林家兄弟发财了,多给点儿聘礼也是应有之义。
立马就有人附和起来,纷纷点着头。
何大伯浅啜了一口茶,听着小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又抬头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何二伯,噔一声放下了茶杯。
“那依你们所说,咱们该闹上门去?”
作者有话说:
我又晚了,偷偷溜走,顺便再和你们说一声,我明天有事,不一定能更……
要是多少能写点儿,我就更,如果实在没空,就等之后补双更吧。么么~
◎不知你们成亲那日是怎么打算的?◎
他的语气带着嘲讽, 眼睛在这几个义愤填膺的小辈身上一一扫过。
这几人听他语气不对,连忙抬头看,看清他的神色后, 不敢言语了。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何大伯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擦方才溅在手上的茶水,说道:“谁去呢?何安林, 你去?”他叫到最先叫嚷的二儿子。
“你带着何安明、何安家一同去,让然哥儿回来伺候他爹娘。”说着,话音一转,“只是我得提醒你们,别正巧碰上林启,挨一顿好打。”
被点到的三人又看一眼他的神色, 嘴唇翕动几下, 没敢做声。
何大伯扬手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何安林脸上, 吼道:“去啊, 还站这儿干嘛!三个对一个都不敢的怂货!”
“我且问你们, 林启凭什么给你们聘礼?凭你们对然哥儿的不管不问, 还是凭你们照顾那几个险些卖了然哥儿的懒货!”
他的脸色很是失望,看看何安林,再看看其他垂着头的小辈, 没想到他们家竟生了这么一群蠢货出来。
“然哥儿才要过好日子,就碍了你们的眼!因为你们没本事, 除了从出嫁哥儿身上发财外, 再没别的发?坡妨恕!?
走至何安林面前,看着他说道:“你倒不像我儿子, 活脱脱似你三叔卖儿求富的嘴脸。”
看他的脸涨红, 面色羞愧起来后, 才冷哼一声,又对几人说道:“这么几个铜板,就能让你们昧了良心?”
“然哥儿以往过得什么日子,你们应当清楚。换你,你愿意伺候吗?”
几个小辈的头又往下垂了垂。
“不止见钱眼开,还没有一点脑子!眼看着林家起来了,别人上赶着巴结,你们上赶着添堵。这点儿眼力见,八辈子也发不了财!”
他看着这几个小辈,只觉自己失败得很,教出的子弟竟然都贪婪无度、愚不可及。
长出了一口气,又看向从一开始就没说话的大儿子,只这一个,还算让他放心。想了想,对他说道:“安易,明儿与你二叔,带着你这几个蠢货弟弟,一同去然哥儿那儿,教教他们做事怎么用脑子。”
何安易点头称是,而何二伯撩起眼皮看了他哥一眼,没有说什么,算是接受了他的安排。
等到第二日,用过早饭后,何家的一行人便到了老庙口的宅子,敲门后,就听见院内传来几声狗叫。
正在院子里看何安然剪衣服样子的林启,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打个哈欠后,才去开门。
他这几日身上困乏得很,若不是担心何安然一人无趣,肯定要在家睡觉。
打开门一看,就见门外站了五六个何家的汉子,不由皱了眉。
“林兄弟,我们是来找然哥儿的。”前头站着的何安易说道。
“哦。”林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让开门,示意他们进来。
而里头的何安然听到何安易的声音后,也是一脸惊讶,见他们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剪刀,将桌上的布料拢了拢,笑着让他们坐。
“二叔,堂兄,你们今日怎有空来?”他说着话,就要去厨房烧水。被林启拦住,示意他招待亲戚,自己去烧水。
何安然与他相处久了,早就习惯他干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招呼着几人坐下,与他们聊了起来。
而何家的几人内心皆是一惊,方才一开门看见林启时,何安林等人还暗想竟被何大伯昨日说中了,林启真的在这儿,心不由提了起来。
现在见他去厨房烧水,一方面惊讶然哥儿竟能让林启做到这步,一方面又觉得他留下哥儿陪他们聊天,是对他们的蔑视,心里有几分不满。
何安易仿佛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笑着说道:“这段日子忙完了农活,确实是没什么事了。”意思前段时间没来,是忙着做农活呢。
何安然心里明白,也不计较他这些弯弯绕绕,谁还不说两句客套话,笑着附和:“是,忙一年就等收获后能清闲几日。”
众人皆收回了心里的心思,笑着点头,纷纷说起做农活的不易来。
等说完后,何安易才切入正题,看一眼桌上的红布,问道:“然哥儿这是要做喜服吗?”
方才进门时,他就看到了桌上的布料。颜色鲜亮、样式华丽,应当就是这几日众人议论的好布匹,心里也是暗暗咋舌。
村里人成亲哪有那么多讲究,条件好些、家里有几个闺女的,做一身喜服,姐妹几人出嫁都穿这身。若是遇见条件不好的,有个红盖头就行。
专门扯红布做喜服的寥寥无几,还用这么好料子的,更是绝无仅有,这下是真明白林家日子好起来了。
越是这样,他们就越得交好。
见何安然点头应是后,他假意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你们成亲那日是怎么打算的?”
在他们这儿,成亲当日除了要有娘家人添妆外,还需在娘家挑选一年老一年轻的两名妇人,为新人梳妆、穿戴。况且,成亲的事也得有人帮着操办。
何安然看着他状似关心的眼神,已知道他们的来意,微微一顿,心里琢磨起来。
他之前也想过此事,只是一想起,必然就会想到何家的那几人,心里就不痛快,于是便不再琢磨。大不了把这些流程省了,他总不可能让那几人来。
不过本家人上门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他以前在本家没什么存在感,没想到他们还会记着他成亲的事。
心里略一沉吟,正要说话,就见林启端着茶盘出来。一人倒了一杯茶后,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说道:“何二叔与何兄是安然的本家,此事当然听你们的意见。”
他方才在厨房,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明白本家此番前来,应当是想同他交好。他自然不会拒绝,别的不说,成亲那日确实需要人帮何安然撑场面。
何二伯听他说话,就知他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心里对比了一下自家的小辈,不得不叹息一声。
“然哥儿的爹娘不是东西,但然哥儿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喜事,我们自然不能当不知道。而且按理来说,也应当由他二婶和大嫂为他穿戴。”
何二伯说完后,又看着何安然道:“只是不知然哥儿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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