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禾把身上的小毯子裹得更紧,眼神躲闪地回应道:“我这不是心里头苦嘛,借酒消愁,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虞晚枫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问道,“你就打算这么摆烂下去,把你家的那些产业都拱手让给别人了?”
“反正那些东西已经与我无关了。”
“什么叫与你无关?你现在不去争不去抢,才真的叫与你无关了!”
谢禾闷闷地嗯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一提起这件事情,他的心脏就密密麻麻地一阵酸疼,像是被针滚过了一般。
虞晚枫见他这样消沉,又急又气,却又心疼他遭此背叛。他叹了口气,坐到了谢禾边上,伸手把他揽入怀里。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虞晚枫一边安慰,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胳膊,像是哄小孩似的哄他。
谢禾靠在他怀中,感觉眼睛酸酸胀胀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噼里啪啦地掉出一串金豆豆。
虞晚枫见他半天不吱一声,继续安慰道:“谢禾,没事的,以后大不了我养你!”
果然,豆大的泪珠从谢禾的眼眶里夺眶而出,瞬间布满了他的脸颊。
刚开始,谢禾还想努力把它们憋回去,然而很快他便放弃了挣扎,从无声地呜咽,到了放声大哭起来。
他一扭头,趴在了虞晚枫的肩膀上,哭诉道:“鱼鱼,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噢噢噢,不哭了不哭了。你是我兄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话音刚落,谢禾顿时哭得更加厉害,声音一颤一颤的,泪水很快就把虞晚枫肩膀上的灰色卫衣浸湿成了深黑色。
虞晚枫印象里从未见过谢禾哭得这般伤心,越发为他感到难过。
谢禾抱着他哭了好久,仿佛要一次性把心里头的委屈都给哭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肿成两个核桃的谢禾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松开虞晚枫,轻声问道:“我脸肿吗?”
“有一点肿。”
谢禾捂着脸用力搓了搓,叹道:“算了,反正也不出门,肿成猪头了也没关系。”
他这话好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里面,虞晚枫不忍心见他就此沉沦,于是说:“谢禾,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不出门吧。你现在遇到了一个坎,跨过去就好了。”
谢禾靠上他的肩膀,轻声说:“是啊,跨过去就好了。”
“所以你快想想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人要有目标,才能有动力。”
谢禾冥思苦想片刻后,闷闷地回应道:“我现在就想睡一会儿......”
昨晚熬夜喝酒,再加上刚刚大哭了一场,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上一觉。
他说着就往沙发上重新倒了下去,结果被虞晚枫一把拽住胳膊给拉了起来。
“谢禾!”虞晚枫拧住他的脸颊肉,威胁道,“你今天不给我说出来接下来的计划,我是不会让你睡的。”
谢禾挠了挠鸡窝头,闭着眼睛抱怨:“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怎么做计划啊。你就让我再想想,再休息几天,等我休息好了,我再告诉你我接下来的计划。再说了,你不是说了要养我吗?你来帮我想计划吧。”
虞晚枫撇了撇嘴,片刻后,他还真想出了一个主意,在谢禾耳边大声喊:“这样吧,咱俩成立一家外贸公司,主要销售各种酒品,你觉得怎么样?”
谢禾掀起眼皮子,虽然他现在脑子有点迷糊,但是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靠谱,伸出手指头给他掰扯:“要成立一家外贸公司,首先得拿到各类许可证,海关、外汇、税务部门等的手续可不好办。其次,你怎么拿到各类酒品的代理权,这又是一个难题。最后,你开公司得有原始资金吧,你口袋里那三瓜两枣的,我觉得困难。”
虞晚枫用手指弹了弹谢禾的脸颊,说:“我看你根本就没醉,脑子比我还清楚。”
谢禾反手勾住了虞晚枫的肩膀,说:“所以啊,你回去好好想想,写好一份计划书再来找我。”
“谢禾,你怎么又在敷衍我啊?今天你不说出个计划来,你别想把我随便打发走。”
谢禾小嘴一噘,费力地转动大脑,可是由于喝了太多酒,思考起来比生了锈的齿轮转得还费力。
“如果真的要成立一家外贸公司,靠我俩的力量很难做到。不过我记得你小姑就是做外贸生意的吧,你去求求你小姑让她帮你□□,然后再去求求你小叔帮你拿下独家代理,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虞晚枫眯起眼睛,幽幽地问道:“那他们都帮我们做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我俩还需要干什么?”
“坐着数钱!”
谢禾说完这话,松开了虞晚枫的肩膀,向后一倒美美地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他遭此打击后已经想通了,既然能当一条没心没肺的快乐咸鱼,何必去操心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一个月后,虞晚枫靠着家里的关系把证件手续都办妥了,而谢禾也挑选好了办公地点,租下了市中心一座大楼的两层办公区。
一切准备就绪,他俩开始审查应聘者的简历,然后准备约一个时间统一面试。
谢禾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一座座的高楼大厦,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准备迎接一个崭新的美好生活。
而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谢盛康”,瞬间眼皮子跳了两下。
自从他提交辞呈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关注过任何和谢氏集团有关的消息。他卸载了一切可以看到新闻的app,每天不是走在挑选办公地点的路上,就是窝在家里打游戏。不仅如此,他也再没有回过老宅,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盛康,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辜的谢宝曈。
这一个月以来,他选择当一只鸵鸟,把耳朵和眼睛都关上。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躲避下去,然而今天这一通电话却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里。
谢禾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忐忑地开口:“爸。”
“小禾啊,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回来一趟?”谢盛康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许多。
谢禾依然还是鸵鸟心态,于是说:“爸,我下午有事,我和虞晚枫最近开了一家外贸公司,下午会有人来面试。”
“这样啊,也好也好,你能和好朋友一起工作,爸就放心了。那你晚上能回来一趟吗?”
谢禾眉头一皱,说:“爸,这件事情很重要吗?您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讲吗?”
谢盛康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必须要面对面谈,你,宝琛,宝曈,还有我,我们四个人是时候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谢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正要开口拒绝,而谢盛康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瞳孔一震。
“集团里出了点问题,我打算把集团卖掉。”
“什么?”谢禾不可置信地问道,“集团出了什么事?事情严重到一定要卖掉集团才能解决吗?”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谢盛康的声音里夹杂着颇多无奈与遗憾。
谢禾此时有很多话想说,可临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他们的近况,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痛苦。
这一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到和谢宝琛对峙的那个晚上。谢宝琛的控诉,上辈子的恩恩怨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生下来就带着原罪,他是这个家里不该存在的人。所以他宁愿化作鸵鸟,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然而谢盛康苍老的声音还是令谢禾改变了想法,最终他答应了:“好的爸爸,我晚上回来。”
挂了电话之后,谢禾重新下载了一个新闻APP,点进首页,便能看见满屏的“谢氏集团”,后面跟着的形容词不是“濒临破产”便是“惊天丑闻”。他点进一篇长篇报道,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十天前,谢氏集团在建的工厂内,有一建筑工人在施工中坠落,摔成重伤。媒体在跟进报道的时候发现,工地内部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和各种安全隐患。很快,工地便被相关部门查封,而谢氏集团的股价也迅速下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谢禾想到了很多可以改变当下局面的办法,他觉得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蓦然,窗外的一缕光线照进他沉思的双眸之中,他猛地眯起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晚上,谢家老宅灯火通明。
谢宝琛、谢宝曈和谢禾三人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似乎谁也不愿意开口打破这沉寂的气氛。
自从谢宝琛成为了集团的董事长后,他们三人已有一个多月未见。
谢宝曈看得出来,他们三个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每个人的心上都有了一道裂隙,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弥补不了。
她至今都无法理解大哥为什么要控制董事会,逼爸爸下台。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发生这样一件大事后,二哥会选择消失断联,足足一个多月不与他们联系。
这个家好像再也不是她印象里,那个充满着爱与温暖的地方了。
她靠在沙发上,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道,金钱和权力果然能腐蚀掉一切。
晚上七点多,外面的花园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很快,谢盛康拿着一个公文包快步走进客厅。他愁云满布的一张脸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后,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笑着说:“我已经请律师拟好了继承协议书,你们看看有什么意见,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提出来。”
谢盛康脱掉身上的外套,从公文包里取出三份文件,走到沙发边上,一一递了过去。
谢禾打开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股权、现金、房产,都被平均地划为了三份,分别由他们三人继承。这份分配协议十分公平,根本挑不出任何问题。
谢宝曈合上文件,重新放回了茶几上,她摇了摇头,说:“爸,你真的要卖掉公司吗?”
“嗯,我已经想好了。从我创立公司开始距今也有三十多年了,集团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当时预期,我觉得是时候停下来休息一阵。”谢盛康平静地说道,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慈爱。
谢宝曈对集团的事务并不了解,虽然她从新闻上看到了谢氏集团深陷困境的消息,但她还是无法接受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转过头茫然地看向两个哥哥,竟然在此时都一言不发。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都能接受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谢宝曈于是说:“爸爸如果你想休息的话,集团完全可以交给哥哥和我来打理,难道一定要卖掉公司吗?”
谢盛康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卖掉公司,我们一家人才可能像一家人。”
这话表面上是对谢宝曈说的,可谢禾心里明白,这话一定是对他和谢宝琛讲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两人之间对峙的事情,又岂能躲得过谢盛康的眼睛。
可是他的心胸还没有宽广到,可以原谅谢宝琛对他所做之事。所以像现在这样以陌生人的姿态相处,或许是他们兄弟俩最好的结局了。
谢盛康的视线在谢禾与谢宝琛身上缓缓扫过,见他二人一直沉默不语,看样子并没有要破冰和好的意思。
他不由地叹了一口,继续说道:“当初我办厂开公司,是想赚钱改善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后来钱越赚越多,我的工作也越来越忙,反而忽视了你们。从这一点上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过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还不晚,我想我还有弥补这个错误的机会。卖掉公司,是现在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谢宝曈摇了摇头,她红着眼睛搂住了谢盛康,哑着嗓子说:“爸,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爸爸,我不许你这么说。而且集团是你一辈子的心血,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挽救吗?”
谢盛康拍了拍她颤抖的后背,心想,果然最后还是女儿最心疼他。
“宝曈啊,卖掉公司是走出当前困境的唯一办法了,如果不这么做,集团就会破产清算,到时候爸爸一辈子的心血才是真正付诸东流了。”
谢宝曈扭过头看向谢禾和谢宝琛,喊道:“大哥,二哥,你们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们也想让爸爸卖掉公司吗?”
谢禾抬起头对上谢盛康日渐衰老的眼睛,这个曾经在商战之中杀伐果决的人,如今也两鬓斑白了。他本想要说出口的话临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而就在这时,谢宝琛开口了。
“爸,谢氏集团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应当承担全部的责任。所以这份协议上所有东西,我放弃继承。”
他话音刚落,众人皆朝他投去诧异的目光。这份协议上属于他的部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几亿,他竟然这么轻巧地说出放弃继承。
谢禾的目光尤为诧异震惊,他实在想不明白谢宝琛此时在想什么。一个能为了权力不惜牺牲掉亲情的人,如今竟然会幡然醒悟,选择放弃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
谢盛康摇了摇头,说:“宝琛啊,你的确做错了事情,信错了人。不过集团陷入现在的困境,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在一些重大问题的决策上,我也犯了不少错误。”
什么叫信错了人?集团现在糟糕的局面,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禾疑惑地问道:“公司现在的困境,难道不是因为工地上出了问题吗?”
谢盛康看了他一眼以后,长叹了一口气,并未解释其中原委。
谢宝琛转过头看向谢禾,平静地开口道:“工地上发生的事情,完全无法撼动谢氏的根基。谢氏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是因为我和冯晓东合作,引狼入室,给了他可趁之机。”
冯晓东?
谢禾不由地皱起眉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因为需要同时建造工厂和旗舰店,公司的资金陷入短缺,如果工厂在这个阶段被迫停工的话,一定会给集团的股价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我知道冯家这些年一直在大量购买我们谢氏集团的股份,所以我想和大都建工合作,会是双赢的局面。再加上他们和章家又是姻亲,我想有这一层关系作为保障,合作一定会非常顺利。”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冯晓东的帮助下,以少量的优势当选为下一届的董事长。于是我按照原定的计划,加速推进工厂的建造,希望能尽快完工。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对我们谢家的产业早有图谋。”
“冯晓东安排了工地上的事故,他提前联系好了记者进行采访,之后发布大量不实的新闻摸黑谢氏。不仅如此,他故意多次延后打款时间,导致公司资金链突然断裂,工厂和旗舰店都被迫停工。与此同时,他大量抛售谢氏集团的股份,导致股价大跌,引来董事会成员的不满。”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如果不卖掉集团,集团撑不了多少时间就会破产清算。”
谢宝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他靠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懊悔地说:“都怪我,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怪我。”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集团内部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怪不得局面会变得这般糟糕。
冯晓东这么一个草包,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如果按照他的计划,下一步便是以低价收购整个谢氏集团。
谢禾为了印证心中猜想,开口问道:“爸,你是要把集团卖给大都建工吗?”
谢盛康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果然,冯家真是下的一盘好棋。谢禾沉默地靠在沙发上,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他一想到冯晓东的嚣张姿态,内心便怒火中烧。可是当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后,又觉得其中有些古怪,一定另有隐情。
他于是问道:“以冯家的体量,他们如何能确保一定成功收购谢氏集团,如果不是因为股价跌至谷底,他们收购的计划一定会落空。而且,他们大量购入股票,然后再大量抛售,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损八百。以我对冯家的了解,他们行事若是这般大胆,也不至于在C市经营多年却没有大的建树。爸,冯家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力量?”
谢盛康:“一开始,我也像你这样想,我还找人去调查了冯家最近的动向,但是没有任何发现。或许他们是笃定这个计划一定能成功,所以才放手一搏吧。”
事到如今,好像除了卖掉集团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是就此放弃便会让冯家奸计得逞,难道真的要向他们认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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