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纪寒一样,因为办入学花了点时间,所以可以算得上插班进来的,等到正式上课时,就被分到了同一张小桌子上。
刚挨到一起,付浩然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这个漂亮的同学说说话,甚至是成为朋友。
年岁从来不是结交的障碍,他一点都不介意能有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好友。
然而对方果断拒绝:“我对跟小朋友交往这件事没兴趣。”
“泥不四修朋友嘛?”付浩然歪了歪头。
“瓦不四。”漂亮同学木着脸,学着付浩然的腔调回答。
谁想,付浩然这一次回答得极为机灵:“爸比嗦,修朋友,才费嗦自几不四修朋友。”
“……你说得对。”
纪寒别过身,不想再费心思去理会对方的絮絮叨叨。他对这种幼稚的课程没有半点兴趣,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社交上。他唯一任务,就是过来呆着。
手上异形魔方很快就被他解开的,百无聊赖之际,但不知怎的,注意力就飘到了付浩然一晃一晃的鞋上。
上头立着的两只黑溜溜的耳朵,衣服后脚跟上绑着的毛球尾巴,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想……去踩上一脚。
他不敢随意招惹这个热情过头的自来熟,只能尽力把自己想法全部给驱逐出去。
“那么,今天我们来学习如何来画我们的爸爸和妈妈……”
幼儿园老师发下了纸与蜡笔,与当初付熙给付浩然的相似,等她逛到付浩然与纪寒一桌,就看见付浩然举高了手。
她问:“浩然怎么啦?”
“先生,没有娘亲,怎咩办?”付浩然不耻下问。
老师一惊,一天之内迎来了教学生涯的又一个挑战。一旁还在敷衍扮演任务的纪寒也停下了笔。
能来他们幼儿园就读的学生家长基本都挺注重家庭隐私的,填写入学资料也只写其中一个监护人,若非家长主动报备,一般老师是不会也不应去探究他们的家庭情况。
显然,付熙完全忘了这一茬。
“没关系的哦,”老师勾起温柔的笑,尽力挽尊,“每个小朋友的家庭组成都是复杂的,这都不是你们的问题,所以浩然可以只画一个就行哦,画爱你的家人……”
“唔……可似,有两个。”
付浩然眉头揪在一起,看起来苦恼极了。
这时,纪寒平静道:“我也没有父亲。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谁想,付浩然踩着他的话音继续道:“瓦有两个爹爹!”
语气间,还略带骄傲。
“……哇哦,好厉害。”
自作多情的纪寒面无表情地应和。
等老师离开他们的小桌,付浩然才慢吞吞地意识到,这位漂亮同学方才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对这个比自己矮上一点点,又极其精致漂亮的同学极有好感。放下蜡笔,将身体摆向纪寒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认真而又诚恳道:“谢谢泥,安慰,修妹妹。”
结果,漂亮同学脸色黑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我是男的。”
他身上穿着正儿八经的衬衫,头发也是修剪得当,无法理解这人是怎么认错的。
付浩然震惊地将眼角稍稍下垂的狗狗眼瞬间给瞪成了铜铃。
这场失败的“英雄救美”故事里,英雄还不是英雄,美并不是美,救也没救成,还得累别人来安慰自己。
但他又很快想通了。
小时在长风剑阁,他也曾认错门内师妹的性别,管人家喊“师弟”从三岁一路喊到六岁,喊得师妹都觉得自己是师弟了,才被掌门师父逮住,痛斥了一顿,制止住他这一张冠李戴的行径。
武学上,知错能改,方能触碰到新的阶地,为人也当如此。
“对不起!”付浩然果断认错。
然后下次还敢再犯。
“对惹,瓦,不几道泥叫什咩。”付浩然认真地看着面前都人,神情灼灼,让人难以忽视他说的话,“瓦叫浩然!”
漂亮同学睨了他一样,没有回话,只是手指向他面前幼儿桌上贴着的定制铭牌。
不曾想,对方真的是个会认字,但可惜貌似只认得一半。
“鸡胸!”
付浩然持着黏糊的嗓音一声喊,差点把纪寒弄得脚下一踉跄,又见他抱拳对着
“什么鸡胸?浩然是饿了吗?”老师听到他们嘀咕,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付浩然的思绪火速被带歪,非常实诚地感知了一下:“饿了!”
幼儿园老师立即双手一合:“那需要老师给我们浩然一点小饼干吗,现在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哦,先垫垫肚子。”
这个小孩太乖了,而且还热心帮助其他的小朋友,又不跟人争执,面对老师交代的任务,总是尽心尽力地完成,属于是会让幼教老师极为放心的那一挂。
一天就要过去,红花已经从手背一路贴到脸上,整个人看着精神极了。
“好!”
于是,付浩然快乐地被老师带去开小灶了。
而被忽略的纪寒,打自心底地产生一种终于逃出生天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纪老师出场的第一句话就是夹子音,啧啧(被打)
第7章 得亲善邻里
从前,付浩然是没去过蒙学的,只能听听剑阁师长们的零碎讲学,且为数不多能读到的书,都是些剑谱武章。
好在“蒙学”内学习的东西并不深奥玄妙,算数基本主要围绕1到10,语文顶多先让他们多熟读唐诗三百首,余下的音乐和美术,主打的就是一个快乐。
所以就算付浩然话听得、说得乱七八糟,应付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付熙蹲下身,与付浩然平视,言语间充满了认真,问:“第一天在班班,有没有老师或者同学欺负你呀?”
身为新晋的老父亲他已经担忧一整天了。
根据他畅游在儿童心理书籍时总结出的经验,“欺软怕硬”是遗留在人类身上的一种野兽天性,幼儿还没形成要遵守社会道德规则的概念,所以很多时候,越是不善于表达和交际的孩子,在校园里越是容易遭到欺负。
付浩然实诚地回道:“没哦。”
岂止是没有,除了他的小同桌对他不冷不热,基本上至老师,下到小班到学弟,都对他热情得不行,说一句众星捧月勉强不算过分。
付熙上下打量了付浩然一番。
脑中盘踞着幼儿园老师反馈的“他有些好动,今早爬上杆子,结果缺钙重心不稳,自己绊自己摔了”和那还泛着红的额头,结合付浩然平日里的表现,既觉得有些合理,又保持些许怀疑。
反复确认对方没有半点他脑补的“被欺压被恐吓,又不敢告家长”后,才小舒了一口气。
后头坐在沙发上的周温文合上笔记本电脑,走上前,先是瞅了眼茫然的小崽子,而后目光定定地落在付熙背后:“熙哥,我与你们一起吧。”
许是顾及白天闹出来的不愉快,也许是遵守他们一同关心付浩然的约定,他今天稀罕地早早回了家,此时更是主动地要一起出门,进行付熙日常的“溜”幼崽活动。
之所以要“溜”,也是因着付浩然那点营养不良的毛病。
要让一个人变得健康,往往需要饮食和运动两头抓。可是幼儿不适合太过剧烈的运动,左思右想,付熙便开始每天晚上带付浩然散步。
一人一头扣着防丢失的牵引绳在小区乱走,好几回周温文看见了,都觉得像是付熙牵了只蹦蹦跳跳的小狗。
既然是要运动,自然就不会坐电梯。
付浩然抢先踩着最后一格楼梯,跳落到下一层楼道,恰巧一阵金属碰撞出的“叮咛”响闯入耳中。
周温文为付熙买的这个家是市中心的复式顶层,他们楼下的住户是个长期旅居在外的,上一次回来住,已经是八、九个月前的事了,所以付浩然来到家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有人出入。
此时难得听到动静,他忍不住探头一望,有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拖着个大箱子走向了这层楼的屋门口,矮的那个还十分眼熟。
跟在后头的周温文见付浩然木头棍似的杵在原地,顺着视线偏头,也看见了熟人,原本轻松自如的状态在一瞬收敛:“纪总?您怎么在这?”
那人正是周温文连月来都在处理的项目合作人,纪丹扬。
“哟,周总好巧,我搬家呢。老宅在乡下,交通太不方便了,回国买的房子又在装修,装修好了还要等散味道,总不能带着孩子一直住酒店,所以就先租了朋友闲置的屋子。”
纪丹扬礼貌一笑:“周总是住在这附近?”
“对,我们就住楼上。”周温文顿了顿,向后退了半步,握住一旁付熙还扣着防丢绳的手腕,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先生,付熙。”
付熙很少插手周温文生意上的事,自然也鲜少有机会听他在外介绍自己,闻言竟一时有些错愕,耳廓也稍稍染上了微红。
他一直以为,周温文在外是吝于提及他的。
不等付熙回神,纪丹扬就已先一步说:“原来你就是付总……您还记得吗?我们在地铁上见过。”
付熙这才想起来,对方是今早他搭地铁时,坐在他隔壁通电话的女士,他点了点头:“您好。”
寒暄间,他们并未没有注意脚下两只幼崽的暗潮汹涌。
取代白天那一身熊猫套装,付浩然换了一件充气恐龙服,“骑”在威风凛凛的侏罗纪霸王龙上,但表情却呆呆的,手上抓着不舍得一口吃完的鳕鱼肠。
他一看见纪寒被带着走过来站定,立即开心地往前凑了一步,连同着那霸王龙也张牙舞爪地向前“嗷呜”了一步。
纪寒眼眸微张,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值。
付浩然技能刚读条:“鸡……”
一旁的纪寒就立即施法打断:“你好。”
“泥好哦,鸡……”
“我叫纪寒。请你,好好称呼。”纪寒一字一顿地强调。
有好好称呼呀。
付浩然不解,总算意识到纪寒并不喜欢“纪兄”这个称呼,可是除却师门外,一直以来,他面对平辈都是敬别人为“兄”的。
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边上的大人已在三言两语间交换完了信息。周温文原本说让两个小孩认识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竟直接撞上了,且两人还刚好在同一家幼儿园入学。
“你就是浩然吧,今后我们就是邻居了。”纪丹扬弯身对上付浩然黑溜溜的眼睛,身上闪烁起母爱的光辉,“按生日算,你刚好比他大半岁,你喊他一声‘小纪’就可以。”
付熙一旁客气道:“不过半岁而已,他们是同学,不必……”
“年长半岁也是年长,纪寒,来,叫人一声‘付哥哥’。”纪丹扬命令道。
纪寒不予理会。
纪丹扬挑眉,眼里尽是不容拒绝,咬字极重地又喊了声:“纪寒,要讲礼貌。”
迫于纪女士的威吓,纪寒最后只能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喊了一声“付哥”,耻辱地。
经历生活的磨砺,他已渐渐琢磨出了点减少麻烦的法则来,那就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舍弃脸皮,不过是个循序渐进的成长过程。
当然,这一声“付哥”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退让了。叠词?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嗯!小纪!”
明明只是一句称呼,付浩然看上去却像收到了什么珍贵的礼物,勾出的笑容比方才还要灿烂几分的,眼睛雪亮,里头仿佛藏着数不尽的微光。
“以后,多多,指教!”说着还抱拳朝纪寒躬了躬身。
纪寒别过视线。算了,不必介怀小事。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付浩然还记得往昔他随着大叔窝于茅舍,邻里如何“隔竹每呼皆得应[1]”,如何亲善地分给他一口饭食。
故而因这点邻里关系,在接下来的一月里,他对纪寒关心又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尤其是他发现,纪寒的身体似乎比他还不好。总是隔一会就咳上几声,每天中午都会被老师拎去单独吃药,是个货真价实的药罐子。
综上,付浩然在心里把纪寒列为了他需要保护的人。
纪丹扬将冲开的药放到纪寒面前,难得心血来潮,做出了一个合格母亲该有的样子,询问起自己儿子在幼儿园里的情况。
“怎么样,上学这么久了,你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往到特别喜欢的人?”
“没。”纪寒用肩上搭着的毯子把自己裹紧一点,他捧起药,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言语间透着不合乎他这个年岁的沉静。
“没劲。”
纪丹扬在自己儿子面前,很快就褪下了精英女性的外皮,暴露本性,人在沙发上一瘫,继续问道:“那有没有什么讨厌的同学?”
除却仿佛在学习能力上突然开了窍,无论是大病之前,还大病过后,纪寒基本都是这样一副安静样,所以纪丹扬本来就没指望这俩问题会有什么正面回应。
然而纪寒这一次却回答:“有。”
“谁呀?”纪丹扬即刻坐直了身,好奇地追道。
“我讨厌付浩然。”
纪寒上辈子都没见过对他这么热情的小孩,明明连话都说不明白,却偏偏喜欢没个消停地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成天说要与他做好朋友,如同一直不知疲倦的雀儿,现下只要想起那个家伙,纪寒就觉得烦。
“诶?人浩然这么乖又这么有礼貌,你讨厌他什么?”
纪寒的话,落在纪大小姐眼中,才是小孩子闹脾气该有的样子,让纪寒整个人一瞬生动了起来。
她不禁想要逗上几句,动作夸张地一合手,畅想道:“而且浩然的衣服都好可爱呀,不如,我也去给你弄几件吧。”
纪寒差点被药给呛到,试图抗争:“不……”
浑然不知自己被讨厌了的付浩然第二日按时来到幼儿园门口。
他背着小企鹅双肩包,脑袋上被安了一顶带草芽的渔夫帽,正与付熙告别。
“杀意。”
身为武人的直觉给他拉响了警报。
付浩然视线猛的一转,落在了一辆黑色轿车后站着的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小纪(高冷)(矜持)(不说叠词)
之后的小纪:付哥哥你理理我嘛
[1]出自《赠邻居袁明府》方干
前人总说,江湖百态虽绚烂多姿,但也总藏生杀之机。
既有许多义薄云天,苦练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学,只为匡扶正义的侠士。也多的是胸无侠义,只会持械斗勇之辈;多的是贪财好色,且又居心叵测之徒。
故而人在江湖闯荡,拥有能察杀机的直觉不可谓不重要。
“……浩然,在外当切记,‘心明’,往往比‘眼明’更为重要。”
当初付浩然要动身前往宁泗村,掌门师父唯一给的嘱托,就是这一句。
他从来不惧周温文的黑脸,也是因为他心中清明,能感受到对方于他,全无半点恶意可言。
并且纵然脸上冷冰冰又凶巴巴的,但实际上还会给他小零食吃。
可是,有的人……
付浩然视线定定地落在那轿车后头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半躬着腰身,穿着身乳白色衬衫,与付熙他们平常穿的相似,只是要老旧许多,外头套了件麂皮绒夹克,戴了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个烤红薯在吃。
样子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又颇为斯文整洁,像电视里播的乡村教师。
他混迹在人群之中全不显眼,可以说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过路人。
可付浩然就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浓厚的——戾气,堪比他曾经见过的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众。
转瞬间,星点锋芒闪过,又极快被藏匿了起来,只在付浩然漆黑的眼眸里留下一阵光影。
“他有,有刀。”他心下一紧,抬手拉住了付熙的袖口。
“什么刀?”
付熙付熙侧了下身,好奇地朝他的方向看去,入目的基本都是来往送小孩的家长,和三两过路的行人,并没有什么看起来奇怪的人,更别说是刀了。
“是不是看错了呀?还是说浩然想要新的玩具了……”他并没有太当回事,早就习惯了付浩然三天两头冒出点古怪的话来,只当是他又有什么专属于孩子世界的奇思妙想。
就在此时,那男人身前的黑色轿车门打开了,里头慢吞吞地走下来一个瘦小的人影。
“小纪!”付浩然下意识喊了一声。
同时动作也不带落下,他踩着匆忙的步子,往纪寒的方向跑去。
付熙知道付浩然很是喜欢他的这位同学加邻居,以为他是想快些想与纪寒一块玩,左右看了眼交通,见没什么问题,便缓了几步停在了后头,无奈地摇头一笑。
“唉,有了同学都不记得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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