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角还混着泪。
“你.....”那道士踢了它好几脚也踢不走,叹声道,“你这小狐狸,爪子怎么抓得这么紧?罢了罢了,我先与你说好,要是跟着我,没有什么大鱼大肉,每顿只有草根树皮果腹,你若是要继续跟着我,就自便吧。”
说完,就拎起自己的剑离开了。
走了很远很远,沅黎回头一看,那只小狐狸还一瘸一瘸地跟着他,尾巴又是泥土又是血迹,它抱着两只爪子,像是在给他作揖。
忽然地,道士发出爽朗笑声,向云珞珈张开了双臂:“来吧,我抱你走。”
小狐狸乖乖窝在他的心口,用脏兮兮的尾巴将自己圈起来,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归宿。
从此以后,一狐一道士浪迹天涯,扶弱济贫。虽然只有每逢过节的时候才能吃肉,道士总会给小狐狸留一个香喷喷的鸡腿。
“你虽有仙缘,可是身子太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够化形,更别说成仙了。”说道此处道士有些郁闷,“我还指望你成仙呢,你以后可要来报恩啊...算了,好像是桩赔本买卖。”
小狐狸懵懂地啃着自己手中油乎乎的鸡腿,粉嫩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报恩,嗯!以后一定要报恩!
可道士最终没有活过能让小狐狸报恩的时候。
那一年北城听说出了虎妖,在城中伤了许多人,道士带着小狐狸一起去捉妖。
却没想到被那入魔的虎妖一爪刺破了胸膛。
鲜血流得那样多,小狐狸从来不知道人类也如此脆弱,它着急地围着倒下的道士转来转去,拉一拉他的衣裳,又拿鼻子拱了拱他的脸——
人类怎么不动了?快动啊快动!
“小狐狸....我看这次是活不过去啦。”道士一笑,满口都是血。
他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那颗从出生就一直戴到现在的珠子:“这珠子随我从娘胎带来,庇佑了我许多次,不知为何这次不行了。”
沅黎知道小狐狸听不懂,但他最后将珠子戴在小狐狸身上时,那珠子竟然融进了小狐狸体内。
他笑了笑,手掌搭在小狐狸头上,呼吸弱极了:“甚好,以后就它陪你了。快走吧.....逃出城...好好活下来.....”
小狐狸眼角划过泪,拿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过了好久人类也没有反应。
他一下子跳到沅黎脸边,才发现人类早已没了呼吸。
至此,云珞珈开始了他东躲西逃,颠沛流离的后半生......
连寝殿里面的红烛都没有如此红艳。
“我们魔族什么时候还需点烛火了?”一位魔宫中侍不耐烦极了,“这烛火又热又亮,老子全身都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诶!你这就不懂了,这魔宫第九层里面住着尊上大人的心肝儿呢,那是你能说的吗?”
“什么心肝儿?”
“你不知道啊?听说是从人间来的‘师尊’!娇气地很,受不了魔宫这阴冷之地,非要人点燃烛火。听说还要洗鲜花浴、喝琼浆玉露,还要让咱们尊上给他洗脚!啧啧啧,真的难伺候极了!”
“…..没想到尊上喜欢的是这样娇生惯养的人物!”
两个魔族口中“娇气”地很的人此时正被缠住双手拷在床头上。
只见沅黎眼眶通红,受尽极大侮辱似的面色苍白,口中对君浥尘破口大骂——
“我呸!你个小孽障!还敢绑你师尊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以上犯下的狗崽子,我早该一剑砍了你!”
“早就看出你是不详转世,没想到你就是鬼仙!我真是应该早点杀了你!”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放开!这副姿势绑住我就是为了羞辱我吧?好啊,你来啊!”
玉龙床前高大颀长的男人面容复杂,看着这个口中喋喋不休骂他的人,一时陷入沉思。
原本见到师尊醒来后所有的惊喜与欢快都变成了疑惑。
难道是十世转世让沅黎性情大变?从前的他怎么可能会责骂自己一句?
君浥尘的心猛地下坠,抿了抿唇:“师尊,你是忘了阿尘吧?没关系,我会等你想起来的,在此之前,我不会让您离开我一步的。”
沅黎见鬼一样看着君浥尘给自己掖被角,一脚踹过去!
“你装神弄鬼搞什么呢君浥尘,我从前是对你不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来这一套!”
君浥尘忽地抬起眸,那双眸子变得深邃起来,紧紧盯着沅黎,要看清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我不过那日叫人鞭打了你,中途昏睡了过去,醒来就被你抓到这里来了,蓬莱阁呢?你都杀了?”
沅黎声声质问响在耳畔,君浥尘这一刻僵在原地,半晌吐出一句话:“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有兴趣陪你玩闹?”
一瞬间,沅黎看见君浥尘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一刻的迷茫与慌乱,随后整个魔宫气压陡然降低,魔尊身边的空气都像是冷凝了一般。
忽然,一个大力掐住了沅黎的脖子,一双猩红可怖的双眸瞪着自己,阴狠低沉的声音响到:“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你祖宗!”沅黎少见地看见这张脸上出现天崩地裂的慌乱,不由得心中爽快,“怎么?认错人了?失望了?”
不是他,这不是他……!
从一开始的陌生都得到了解释,君浥尘此刻正经历着天崩地裂的混乱,九十九位天众封印他时,他的脸色都没如此苍白与绝望。
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倾覆,多年夙愿到头来变成一个笑话,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君浥尘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膛空洞地可怕,连这一刻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是沅黎,那他的师尊是谁?一直陪着自己,每晚搂着自己入睡的那个人是谁?
沅黎竟然从他的背影中读出一种失魂落魄的错觉。
他报复性地开怀大笑,对方也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近来魔宫人人自危,在离魔尊大婚只有三日了,魔尊与魔后忽然传来了不睦的消息。
据说那日魔尊从大殿中出来时,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走出大殿时竟然还身形不稳地趔趄了一下,侍女立刻上前搀扶,却听到从寝宫中传来一道清冷又疯狂的笑声。
侍女大惊,连忙跪下。
就连千百年来魔尊最信任的心腹都来询问:“尊上,您和魔后到底如何了?您已经在这坐了整整三日了。”
君浥尘抬了抬眸,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与困惑。
“扶风,若是你一直以为的人,其实不是一直陪着你的人,你当如何?”
“什么?”扶风道,“尊上,扶风从小一直只陪着您,即使是昆仑墟封印那时,也不离不弃守在您的肉身旁,所以你问的这个问题,扶风也不知。”
君浥尘摇了摇头,一声苦笑。
“魔尊,那您还要举办结契大典吗?”扶风问。
“照常进行。”君浥尘忽然阴冷地了一下,“说不定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宝贝。”
魔尊大婚的消息传遍三界,几乎四海八荒都收到了邀请,除了九重天。
妖界中现在唯始祖涅槃重生的狐族实力最为强大,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那金字玉书的请柬被一只青鸟衔着,飞到了烟雨缭绕的青丘,实实在在落在云珞珈手中。
云珞珈面上丝毫不显奇怪,拎着一壶桃花醉,对身后的紫苏说:“再拿一壶酒,跟我走。”
紫苏是狐王第五子,是从前唯一没有欺辱过云珞珈的姐姐,现如今已经出落得身段妖娆,眉眼如酥。
步摇在空中晃了晃,传来紫苏不解的声音:“始祖,我们不需带礼物吗?”
人不带够,礼物总该带到吧?带两壶桃花醉是何意?
云珞珈瞥了一眼紫苏,嘴角轻佻勾起:“美人,我可是去抢婚的,还带什么礼物?”
紫苏眉心狠狠一条,从未有过这么不好的预感。
云珞珈坐在他从前的爱宠“九鹤”身上,赶到魔宫的时候手头里两壶桃花醉已经喝完。
魔宫门前张灯结彩,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
没人看到隐去身形的云珞珈抱着一只小狐狸堂而皇之踏入魔宫。
嚯!这魔宫虽阴冷了些,竟然比自己的青丘殿还要富丽堂皇,孔雀灯,暖玉阶,夜明珠都是常物,到处还种植着千愿树。
传闻这千愿树原本也是上古留下的神树,可树种只有九重天保存着九十九颗,没想到在魔宫里只是寻常树木。
云珞珈一边感叹着魔宫的不同寻常。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去,那道熟悉的身影今日身穿一袭绛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精致的金龙纹,镶边腰系着金丝滚边玉带,贵气浑然天成,高挺的鼻梁上一双含笑凤眸,里面寒星半点。
就有这么高兴吗?
云珞珈心中一沉——等会还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那双眸子凌冽的落在了虚空中的云珞珈身上,凝神几秒,那几秒云珞珈心中一跳。
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与那双眸子对视着。
不会发现了吧?
还好,那双锐利的凤眸又移开,落在别处。
云珞珈这才大呼出一口气,拧着眉头心里不爽——怎么回事?现在自己都已经是上古神裔了,怎么对上那双眼,还会感到一股压迫感?
“紫苏,你充当我的身份代表青丘去大堂之中,切记不可暴露自己,一会儿待我发了信号,你就赶快,懂了吗?。”这也是云珞珈带紫苏来的原因。
没有人认识涅槃重生的青丘始祖,更没有人认识在人间花天酒地的紫苏。
紫苏皱了眉头,心中大叫救命,又不敢违抗老祖的命令。
真是为难小辈了。
待紫苏离开后,云珞珈勾起一抹笑,迅速往寝殿里奔去。
那原本应该众多人看守的喜房,云珞珈不过略施小计,这些人都排排昏倒了下楼去。
他皱紧眉头,心中有一瞬的怀疑——怎么魔族的人这么弱不禁风?
他一脚踹开了新娘的房门,
入目便是醒目的红与蜡烛,满地的花瓣与红菱。
云珞珈摸了摸鼻尖,轻轻地走近床上那个坐得端端正正的“新娘”。
新娘的红盖头遮住了他的脸,云珞珈心绪复杂——这激就是君浥尘喜欢的人?
只见青丘始祖微微对这新娘吹了一口气,那新娘就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道士啊,没想到有天你会变成别人的新娘。”云珞珈莫名笑了一声,将新娘一把抗在肩上——事不宜迟,现在偷了人就跑!
就在这时!一阵巨风将门“啪”地推开。
云珞珈大叫不好,刚想使个遁术离开。
上古神裔的法力连九重天的帝君都不敢小觑。。
可就在那双手拍在自己肩膀上是,云珞珈只觉得肩头有千钧重。
他反手一扬,对着来人怒声一喝:“跪下!”
如是旁人,就是妖王来了都得对这位始祖乖乖下跪,可面前的男人却阴沉着一张脸,纹丝不动。
云珞珈大惊,他没想到受了九重天千年封印,才逃出来的君浥尘竟然连他也无法对付。
这实力,若是现在的九重天,又有几个能对付得了?
心叫不好,小狐狸就想跑!
“你想带着本尊的新娘去哪?青丘始祖?”如雷霆般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小狐狸冷汗直冒,恨恨地看了一眼君浥尘:“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识相点收了你的力气?”
君浥尘忽而开怀一笑,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早闻始祖涅槃重生,没想到今日来便是为了偷本尊的新娘。”
“既然你偷了本尊的新娘,那便要还本尊一个。”修长的手抬起了云珞珈的下巴,君浥尘凑近了他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第22章 我比你痛多了
云珞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笑:“你堂堂一届魔尊,对谁都是这副浪荡样?把你的脏手拿开!”
君浥尘的眸子更深,手指轻佻地摩挲着云珞珈的下巴,直至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红,才收回手。
“你很像本尊一个故人。”
那双眸子太过清澈,也多了几分凌厉,可君浥尘分明在看到那双淡紫色的双眸时,想起了一个本不该想起的人。
君浥尘摇了摇头,一个可怖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你的故人?”云珞珈不放过君浥尘脸上每一个表情,心口又胀又痛。
“是什么样的故人?”他问道。
“不值一提的人罢了。”君浥尘拧眉。
“好!好一个不值一提!”云珞珈忽然狂笑,笑得连眼角都流出了泪。
“魔尊,你再看看我是谁?”
君浥尘蓦然被那双紫瞳勾住心神,那双紫眸像是一个无尽的漩涡,要让人狠狠陷进去。
在那双紫眸中,仿佛有一个人向他款款走来,着一件青衣,一会儿又变成了上蹿下跳的小火狐,最后化成了一袭金袍的青丘始祖。
谁是谁?谁又是他的师尊,谁是他的爱人?
忽然,心口一阵剧痛,云珞珈一掌狠狠打在他的胸口,顿时,心肺俱裂,他猛然回神。
“我狐族媚术的滋味怎么样?你又看到了什么?”云珞珈笑嘻嘻的,一副轻佻得意的样子。
“魔尊,如今我杀不了你,可这一掌也够你一月内魔气滞留了。”
君浥尘心脏还在发痛,外面却早已人声鼎沸,一片金光撒向魔宫,再往上瞧九十九位天众肃然站在魔宫之外,手中是天宫至尊法器。
九重天竟趁魔尊大喜之日前来剿灭魔族!
外面宾客乱作一团,百万魔军整装待发,只听魔尊一声令下。
而魔尊只是静静地站在喜房之内,与云珞珈对视着,眼中的漆黑的深沉。
“是你带他们来的?”
君浥尘这副冷静的样子,反而使云珞珈心下几分慌乱。
“是我又怎样?”
“为何?”他步步紧逼,又问了一遍,“为何?”
云珞珈被他逼得后退几步,对上这样的君浥尘,明明心中已经生起几分害怕,却又梗着脖子回到:“你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还想要抢占沅黎仙尊为妻,他分明不喜欢你,你还要强迫他?九重天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那又如何?”
云珞珈快要编不下去了,心一横在怀中的沅黎脸上亲了一口。
“我心悦沅黎仙尊已久,哪里轮得到你!”
陡然间,房内气压一低,君浥尘脸色猛然变黑。
云珞珈正得意自己亲了他新娘,终于让他不再神色自如了。
君浥尘一把捏住沅黎的脖子将人甩在地上,压迫十足地逼近云珞珈,冰凉的手指捏上了那嫣红的唇,仿佛要擦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重重碾压。
“谁准你亲别人的?”
云珞珈一时没反应过来,唇被人蹂躏地生疼。
“谁准你乱亲别人的?回答我。”
云珞珈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拍开君浥尘的手,想不通为何他与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君浥尘眼眸危险地可怕,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如同猛兽盯着猎物一般。
他顿时火起:“我与谁亲,与谁睡关你什么事!”
此话一出,房内温度又低了好几度。
君浥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心里一跳。
还好君浥尘没有对他出手,而是一把拎着地上的沅黎,摇身不见了。
“你去哪?你给我把他放下!”门蹦得一声在云珞珈面前关上,云珞珈正欲追上去,谁知还没出寝殿就被挡了回来。
整个寝殿被九道金色禁制牢牢锁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种禁制是最高级的禁制,九重天专攻此法的仙君也要花九九八十一天才能使出。
而这里的禁制明显是前几天才下的,正是固若金汤的时候。
一定是君浥尘早就有了准备,可到底是为了囚禁谁?
云珞珈莫名发慌,使出法力,一颗颗火球到处乱轰,整个婚房被轰得稀巴烂,禁制连一点松动都没有。
云珞珈心中一紧,连给紫苏发了好几个信号都无法传达出去。
可想青丘始祖几千年从来都有心机狡诈的美名,奈何一对上魔尊,却更像是自投罗网。
没事没事,这老魔头说不定一会儿就被九重天天众一同绞杀了。
九十九位天神都来了,发兵的借口便是君浥尘强掳九重天仙君为妻,实际上九重天早就想趁君浥尘刚冲破封印,魔力未全恢复,此时正是一把绞杀魔族的大好时机。
云珞珈想——九十九位天神,不可能连个魔力滞留的魔尊都打不死吧?
他丝毫不慌张,还大摇大摆地露出自己三条狐狸尾巴垫在婚床上,舒舒服服地品尝起桌案上的瓜果琼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