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散去,皇后和长公主则带着三个孩子回了慈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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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幼排序是儿子和女儿分开排的。比如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第二个孩子是儿子,第三个孩子是女儿,那么排序的时候,这第二个孩子叫做长子而不是次子,第三个孩子叫做次女而不是三女。
所以,即使按照年纪算永嘉是第三个孩子,她也是长女,排序的时候就是大女儿,手足之间称呼她就是叫“大姐”。
“哥”、“姐”不代表大小,只代表性别,称呼的时候哥、姐前面的数字代表长幼排序。互相称呼的时候不叫弟弟妹妹,只称“x哥”、“x姐”,就是表明对方是家中第几子/女。
第9章 〇九 原委
晚膳时分,永嘉公主绘声绘色地把今日在资善堂各人说过的话都复述了出来,皇后和长公主这才了解到了事情的细节。
许琛和夏翊清都不说话,只安静地吃饭,说到许琛劝阻大皇子那一段,长公主其实有些惊讶,她知道许琛一般不会轻易出头,便问他缘由,许琛只说今日一直跟夏翊清在一起,并未见他拿玉佩,又怕大皇子找不到玉佩会尴尬,才出口相劝,并没提及大皇子那个并不友善的眼神。在许琛回话的过程中,夏翊清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在桌子下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以示感谢。
这时一直站在夏翊清身边的安成突然跪地说道:“皇后娘娘,臣有话要说。”
夏翊清打断道:“安成,闭嘴。”
皇后倒不是很介意,问:“你是翊儿身边的内侍?你想说什么?”
安成说道:“回皇后娘娘,臣安成,是浔阳公身边的内侍。今日午歇时浔阳公同公主还有许郎君一同往执笔斋寻郑大学士。臣一直在廊下候着,后来听到浔阳公有些咳嗽,便想回品墨斋取枇杷露,正看到温国公身边的于高班在浔阳公和许郎君的书桌附近徘徊。当时穆学士正在内间书架上取书,看不到外面,臣不敢声张,就悄悄躲在一旁,待于高班出来后才进去。”
皇后追问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臣斗胆,下面的话臣敢用性命担保。”安成几乎要把身子埋在地上,“臣打开浔阳公的书箱,因为枇杷露存放在书箱最下层,所以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才发现在书箱最底层放着的正是温国公常常戴着的那枚玉佩,臣知道这个玉佩绝对不该出现在浔阳公的书箱里,便趁四下无人将玉佩扔到了草丛中。”
“翊儿刚才不让安成说话,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皇后问道。
“回嬢嬢,儿确实知道,方才从资善堂出来后安成已将此事告诉了我。”
皇后:“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说?”
“刚才嬢嬢已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既然大哥的玉佩找到了,我们也都未受实际影响,此事便算结束,我说与不说并无太大意义。”夏翊清看起来似乎真的并不在意,好像险些被冤枉的人不是他似的。
皇后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气,道:“翊儿受委屈了,此事确实不好再提起,不过你们也不要因此对衍儿有什么想法。”
永嘉公主完全没想到今天书房的事情竟然是这样一番原委,一时间她对那个本来就对她不算太好的大哥印象更差了,而同时她又对险些被冤枉的弟弟生了一番爱护之心。
皇后则吩咐在场的人:“今日安成所说之事,若再有旁人知晓,宫规处置。”
周围伺候的都是心腹,自然不会乱说,皇后此话是说给夏翊清和安成听的,让他们放宽心。
皇后又道:“泽兰,一会儿你去同邓副都知说一下,安成忠心护主,可循例擢升。”
用过晚膳后夏翊清便带着安成回到临月轩。
早有人通知柴昭媛今日夏翊清在皇后处用晚膳,柴昭媛不知是何缘故,看到他回来,自然会询问一番,夏翊清只说今日是资善堂因大皇子有事耽搁了,恰好长公主和皇后到资善堂,便叫了他一同去用晚膳。至于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并未提及。
柴昭媛知道不是夏翊清犯错惹来麻烦,也就放了心,又叮嘱一些旁的,便让他回房去了。
回到房内,夏翊清屏退众人,只留安成一人。
“你可知错?”夏翊清冷着脸问道。
安成也不狡辩,跪地认错道:“臣知错。”
夏翊清继续问:“错在哪里?”
安成答:“错在不该在主子面前多说话。”
“既知道,为何还说?”
安成:“臣错了,任凭主子责罚。”
“今日嬢嬢说要赏你,我若罚你,岂不是跟嬢嬢对着干?”夏翊清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起来罢,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安成:“臣不敢,请主子责罚。”
夏翊清说:“既升了官,就该依着规矩说话做事。难道让我扶你起来吗?”
安成立刻起身,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在夏翊清身边。
沉默半晌,夏翊清说:“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在这宫中说多错多,我既没有亲生母亲可以依靠,又不得天家喜爱,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我不能冒险,你明白吗?”
“臣明白。”安成应了声,心中却仍有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若今日真的教温国公发现了那玉佩,主子该怎么办?”
“他的玉佩是御赐之物,难道我的就不是了吗?”夏翊清起身,自书架上取出一只方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与大皇子那枚玉佩形制相同的一枚玉佩,就连绦子都完全一样。
“原来主子早有准备,是臣莽撞了。”
“倒也不算是早有准备。开宇十年草原进贡了一块玉料,天家命御用监做了四枚同样的玉佩和两根相同的玉簪,分别给了四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二哥向来不与大哥争宠,五哥年岁尚小,而我一直避居休养不与他见面,又恰逢这玉佩赏下来时离他生辰很近,他便认为那是单独给他的赏赐,日日戴在身上。他总觉得受天家疼爱,这等赏赐该是他独有。可是,谁又不是皇子呢?”夏翊清轻叹一声,将那盒子递与安成,“去砸了罢。”
“主子,这可是御赐之物。”
“既是给了我的,那便任由我处置。”夏翊清不再看那盒子,“总之不会再戴,你若不想砸也无妨,只是不要再让我看见。玉本质洁,不该拿来做那构陷嫁祸的腌臢事。夜了,休息罢。”
安成立刻伺候着夏翊清就寝。
回侯府的马车上,长公主闭目养神,许琛则似乎一直有话要说。
“有话就问,不用这么一直盯着我。”长公主开口。
“义母是在怪罪我吗?”许琛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公主睁开眼看向许琛,反问道:“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我……我觉得没错,我相信浔阳公,我怕他被人构陷。”许琛小声地回答。
“既然你觉得没错,那便相信自己。”长公主边说,边伸手把许琛搂在怀里,“你今天做得很好,我知道你一贯小心谨慎,但既然你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坚持。浔阳公的生母早逝,他这些年不得天家宠爱,在宫中并无依靠,你今日替他说话,也算是跟他结了善缘。琛儿,你记住,为人谨慎不等于处处退让,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要随意惹事,但也不要怕事,明白吗?”
“我明白了。”许琛顿了顿,接着又摇头道,“可是义母,我不明白温国公这么做的原因。”
长公主摸了摸许琛的头,说:“这件事起先我也没有想通,不过刚才皇后跟我说了句话,我倒仿佛明白了一点。”
“什么话?”
“皇后说‘前朝后宫从来都不能完全分离’。”长公主顿了顿,道,“这事多半与浔阳公也无关。”
许琛看着长公主,等着她继续解释。
长公主笑笑,说:“前几日,穆学士上了弾状,称崔一昂侵占民宅致人伤残,天家下令吏部彻查此事。这样,你可懂了?”
许琛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容贵妃?”
长公主轻轻颔首。
容贵妃母家姓崔,崔一昂正是容贵妃的同胞兄长,崔父年事已高,崔家只有崔一昂在朝,借着容贵妃的光,得了个从六品朝奉大夫的官,在礼部当差。崔一昂做起事来倒是认真,奈何能力有限,一直得不到晋升。不过此人善于交际,人缘颇好,就算没有容贵妃,他在朝廷之中也能混得如鱼得水。只是崔一昂此人有个爱好,喜欢那风水之术。
月前,崔一昂看上了一块风水宝地,原是想花钱买下来,但地主硬是不卖,说是祖辈遗产,不肯出手。他多次提高价格均被拒绝,一怒之下竟派人打伤了那家主人,那主家畏于他的身份,只好搬了出来,事后崔一昂倒也“公道”,按市价把钱给那家人送去了,还额外给了他们别处的几亩地和一处房产。
这事原是民不举官不究的,结果不知怎的让穆飏知道了,一道弹劾奏状递了上去。天家哪敢不理,立刻着人去查。此事一出,崔一昂自然要让容贵妃知道,那日递书信进宫时大皇子恰好也在,便知晓了此事。
大皇子知道容贵妃与兄长关系很好,可他还未出阁入朝,自然没办法从中斡旋,当他知道告发崔一昂的人是穆飏时,便有了这样一条计策。他本想让人把玉佩偷偷放到穆飏那里,但是穆飏进学堂之后习惯将自己的一应物品全部取出放在案上,这样便没办法藏玉佩。后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几次犯错被爹爹斥责都是郑英自请代为受罚,于是便想着,若穆飏教的学生中有人行偷盗之事,他作为先生是会连坐的。
永嘉公主是备受宠爱的嫡长女,若说她拿了玉佩,自是毫无说服力。许琛是外姓人,若将玉佩放到他那里,哪怕这事闹到天家眼前,最大的可能是许琛一人受罚。而且定远侯如今在边塞,若此事闹大,恐怕会影响边塞的安定,自然也不行。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夏翊清了。
夏翊清再不受宠也是皇子,不会轻易被罚,而穆飏作为他的主讲先生自然难逃处罚。哪怕在朝堂上不能让穆飏如何,自己这里让穆飏受点委屈也算是出了气。
这样一番思量之后,大皇子便让贴身内侍于海将玉佩放到夏翊清的书箱之中。于海也确实照做了,只是他没有预想到那一日夏翊清会咳嗽,而安成会因此返回品墨斋取枇杷膏,他更没有想到皇后和长公主会出现,在各种巧合的促使之下,大皇子这一招原本就不高明的陷害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第10章 十 新年
第二日许琛照常进宫去资善堂,而夏翊清却告了假。上课时许琛盯着前面空空如也的书桌发呆,被穆飏点了好几次名。挨到午歇时分,他独自一人坐在长廊上,手里随意摆弄着一片枯黄的树叶。
这些日子他每日晨起都跟随长公主一起习武,对周围的动静已经很敏感。他未转身便知道有人走近,一件氅衣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从守,我不冷。”
回话的却不是伺候他的谭从守。
“知白哥哥在想什么?”永嘉公主坐在了他身边。
许琛立刻起身行礼。
永嘉欲伸手拉他,许琛稍稍退了半步,她便没再坚持,说:“知白哥哥你坐下,我这样抬头看你很累的。”
许琛并没有动,说道:“多谢公主,只是还请公主以后唤我知白就好,温国公和豫章公才是公主的兄长。”
永嘉却道:“你是姑母的孩子,又比我大,在寻常人家我本就该叫你一声表哥。”
许琛:“公主莫要拿我取笑,我只是长主义子,并无血缘关系。”
永嘉手里绕着手帕,说:“义子又如何?爹爹都亲自下旨将你写入许家的家谱了。”
许琛站在一旁,面色无改,说:“入家谱是天家的恩典,我却不能妄自托大。公主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永嘉突然伸手将许琛一把拉住,许琛不敢跟公主用力,只好顺从坐下。永嘉说道:“你害怕了吗?昨日大哥那一番行为,我虽然不知他因为什么,但想来他此举并不是针对你,你不用放在心上,若是真的吓到你了,我替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许琛回道:“不,公主言重了,温国公没有错,我也没有害怕,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先生刚才讲的内容。”
永嘉:“骗人,方才你一直在发呆。”
许琛慌忙找着借口:“或许是今早跟义母练功时累了。”
永嘉撇着嘴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四哥。我想你大概不清楚,四哥自小体弱,每年冬日里必得大病一次。他前些日子就有些咳嗽,昨儿闹那一出,夜里便起了烧,好在柴娘子懂些医术,后来又派人告知嬢嬢请了太医,今早已经退了热。只是身子还有些发虚,嬢嬢就命人给他告了假,等他彻底养好了再说。”
昨日那一出之后,许琛总怕大皇子会因为计策败露而迁怒夏翊清,一直提心吊胆。听到夏翊清只是生病,没有其他危险,他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左右也到了年底,我看先生的意思也不打算再讲什么新的内容,差几天课无妨的。”永嘉抬起头看着许琛,说道,“知白哥哥,你上次教我叠的纸船我还是没有学会,你能不能再教我一次?”
许琛点头,吩咐谭从守去取纸,而后两人在廊下叠了好一会儿纸船,一直到午歇结束。
大皇子今日眼下青黑,想来是昨日被罚抄写,没有睡足。不过他好歹比其他人年长几岁,酝酿了一整日,终是在散学时分到品墨斋来道了歉,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就算是一脸尴尬,于礼数上也已足够周全。毕竟他若是凭借自己的身份不来道歉,或者派内侍送些东西糊弄过去,也并无不可。如今他既然亲自前来道歉,这件事自然就此结束了,只是大皇子临出门时,永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大哥可别忘了去一趟临月轩。”
大皇子脸色又暗了几分,转身冲永嘉扯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大姐说得是,我一会儿就去。”
等大皇子走远,永嘉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先生,知白哥哥,你们看到刚才大哥的表情了嘛?!笑死我了!”
穆飏和许琛自然都看见了,但是碍于身份不敢放肆,穆飏转身进了内间书阁,许琛低着头憋笑憋到脸红。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大皇子到底是理亏,还是去了一趟临月轩,这件事到此就算彻底结束了。
当晚,夏翊清借口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让安成伺候他歇下,直到阖宫安静无声时,夏翊清转身进入了密道。
泽兰早早等在密道中,见夏翊清进来,便起身行了礼。
两人相对而坐,泽兰奉上一杯水:“浔阳公还在服药,暂时不要饮茶了。”
夏翊清点点头:“还劳烦代内人替我谢谢嬢嬢,昨夜若不是及时请了太医,我恐怕还不会好得这么快。”
“浔阳公不必这般拘谨客气。”泽兰柔声道,“你风寒未愈,本不该前来叨扰,只是皇后娘娘有几句话传达。”
夏翊清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泽兰。
泽兰道:“昨日之事是温国公一时失察自己丢了玉,而后心急才会毛躁行事,还望浔阳公不要放在心上。”
这便是此事的最终说辞,对外,对内,无论任何人再问起,都只能是大皇子自己丢了玉,不可能再有任何别的情况。
夏翊清说:“我没有放在心上,大哥向来行事稳妥,昨日之事想来是个意外,今日大哥已经来过我这里特意跟我道歉了。”
泽兰点头:“如今你们二位不在一处上课,原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温国公并无恶意,也并非刻意针对,浔阳公大可放宽心,待病好了回到学堂一切照旧即可。”
“我知道了。”夏翊清低着头,“若说起来,昨儿还要多谢安成才是。”
“是了。”泽兰回答,“安成这孩子为人实在,进宫之后没多久就分到了御药院,没跟什么旁的人接触过,心思纯净。他师父张培老实稳重,这些年进宫的小黄门半数都是由张培教出来的,行事颇为妥帖,浔阳公大可放心。”
“安成是嬢嬢特意为我选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夏翊清沉默片刻,又问道,“知白可还好?”
泽兰答:“许郎君并无大碍,他每日晨起跟着长主习武,身体自然比同龄人要强壮一些。今儿许郎君照常入资善堂,看起来并未受昨日事情的影响。倒是浔阳公,你一定要好生调养,胎里带来的弱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夏翊清点头:“我自是知道的,如今又跟着你学习了医理,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我每年入冬都会风寒发热,今年这次症状已经很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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